第39章 第一視角
沈禮的第一人格陪伴過我太多的歲月,那是他的主人格,帶着極強的侵略性,喜歡掌控一切的快感,喜好極度分明,當然,讨厭的東西永遠比喜歡的東西多,擅長畫畫擅長社交,當然他的社交圈子可能也只有我。
作為他多年同行走過的人,我當然也見過許多次沈禮的第二人格,粘人脆弱而且十分的依賴我,害怕失去任何一件他喜歡的東西,大到家電小到一塊自己不知道在哪裏撿來的好看的小石子,害怕巨大的聲響,甚至連簡單的幾聲敲門聲都能讓他吓得身子一抖。
我曾經很認真的想過這個問題,這兩個共存在沈禮身上的人格,我究竟喜歡哪一個。
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辦法告訴自己答案。
但值得慶幸的是,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習慣于跟這兩個人格同時打交道,知道怎麽用言語和行動去讨好那個看起來很難搞定的沈禮,也知道怎樣去安撫那個看起來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沈禮,可唯獨他的第三個人格,我沒有任何的頭緒,原因無他,僅僅是以為這個第三人格對我有着距離感,甚至是帶有幾分敵意。
我擡頭看着對面的那個人,擁有着我熟之又熟的面孔,五官和氣質,卻有着不一樣的神情,不似主人格面對自己時眼神裏透露出的霸道,也不是次人格時常藏在眼神裏的嬌柔。
這是另外一個我許久不見的江凜。
他似乎是很滿意我現在的神情,所以他揚了揚唇角,看起來對我很感興趣地說:“許久不見,江先生。”
坦白來說我很習慣被人稱呼為江先生,患者也好,迫不得已需要打交道的商務夥伴也好,江先生總歸是個距離保持地很安全的稱謂。
只是,如今這樣稱呼我的人是沈禮。
“江先生倒是薄情,許久不見我就用這副神情望着我?”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神情,但是大概是不會太好看,因此只能勉強撐起笑容,應着他的上一句話說:“好久不見。”
這個‘沈禮’大概太久沒有出現在這具身體上了,一時間對于自己的身體還抱着好奇的态度,這才能饒有興致地一個人走到鏡子跟前照,照了好一會兒才出口評判了一句:“他們倒是還挺珍惜這具身體的。”
我沒答話,可內心卻對他如此的言辭産生極大的嫌惡與不滿,在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的面前,一個在夾縫中生存的第三人格如何能大言不慚地将自己代入為主人格的視角說出如此讓人嫌棄話呢。
更可恨的是他在評價完自己之後轉過了身,面對着我問:“江先生覺得這具身體搭配着我的這個人格,如何?”
“差透了。”我如此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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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在多年以前我也對這位沈禮說過,那個時候的我并不知道江凜是個擁有着多重人格障礙的患者,只是單純覺得他性格孤僻又不善于跟人交際,大概是一個喜歡沉迷于自己世界當中的男人,而卻在一起意外當中撞見了如今的這位沈禮,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沈禮的第三人格。
大概是因為平日裏看的案子太多,這導致我在第一次遇見沈禮的第三人格的時候并沒有展現出特別驚訝的情緒,這倒是讓他很吃驚,當時光線不好,所以我并不太能記得他的表情,但是他說的那句話我倒是記得的,他說:“江先生膽子大,這樣挺好的,畢竟這具身體裏共存着有三個人格,希望你到時候不要被吓到。”
話雖然是這麽說的,可預見沈禮的第二人格也是在遇見第三人格許久許久之後,久到我仿佛都快忘記了沈禮真正的精神狀況。
“江先生看樣子并不是太歡迎我。”沈禮的一句話叫我回過了神。
我答:“我只是不喜歡不速之客而已,當然如果要問我的看法,我覺得與之相比,我更喜歡沈禮的主人格和次人格。”
他到底不過是一個夾縫中茍且偷生的第三人格,我無數次地在內心重複着這句話,帶着明顯的鄙夷與不屑。
“江先生這句話說的就沒有勁了。”他看似十分認真地跟我剖析着這個問題,“不管怎麽說我是跟你喜歡的人共用同一具身體的靈魂,你這樣毫不客氣的抨擊我,就真的不怕我做些什麽嗎?”
“你如果願意,可以随便做什麽你想做的,但前提是,你能撐到第一人格蘇醒。”
我對于沈禮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的蘇醒并沒有任何的把握,但是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撂下這麽一句狠話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果然,對面的沈禮頓了頓,神色有些不太好看地與我争論:“那又能怎麽樣呢,即便他蘇醒了過來你不還是要膽戰心驚?一個隐隐約約猜到了第二人格出現的主人格,呵,你覺得他會不會就此瘋掉?”
之前的種種我都将其歸結為命,可萬萬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情居然是這個我平日根本沒有放在眼裏的第三人格,之前一直沒有破解開的謎團在這一刻平展在自己的眼前,之前所有的焦慮此可都轉化成了無以疏解的怒氣。
“江先生我勸你能夠冷靜一點,光握着拳頭有什麽用呢,你即便是想打我也得過你自己心裏的坎兒,你可得想想我現在到底是在誰身體上。”
下意識的反應總能被他捕捉到,我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了一些:“你究竟是想怎麽樣”
這句話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他,我想知道他為什麽對我的敵意能夠如此之大,我想知道他不斷地出現來打亂沈禮主次兩個人格之間的平衡為的是什麽,更想知道他想要的解決方法是什麽樣的。
沈禮打量着我,那種眼神讓我覺得很不愉快,正當我開口阻止的時候他才悠悠然地回複了一句:“這件事情我想你問問你的沈禮可能比問我更合适的,鸠占鵲巢這個故事他現在已經可以用中文給你解釋的很明白吧?”
一個正在霸占別人人格軀體的另一個人格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讨論鸠占鵲巢的問題,這點讓我覺得他這個人格本身個體就扭曲的極其厲害,卻不曾想他的下一句話更是讓我氣憤到想要将他一拳揍倒在地。
他說:“這句話我覺得我說的有些多餘,畢竟這個詞他還是從你這邊學來的。”
“鸠占鵲巢?你有什麽臉同我說這些!”我的聲音在不知不覺間陡然提升了好幾倍,怒不可遏的聲音終于讓我舒緩了幾分怒氣,而站在我對面的沈禮卻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望着我,用一個我極其熟悉的語氣詢問:“江凜,你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