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作者有話要說: 是第一次用第三人稱寫文,也是第一篇非現代文,一定有很多不足,希望大家多給點意見:)

謝傾城到底還是去了。

她有很多不去的理由,他負了她,他遺棄了她,她恨他,她已經訂親了,就算有誤會,解開了也不過是徒增傷感,她不該去,也不能去。但所有不去的理由都抵不過一個想去的沖動,她太想聽他解釋了,她需要一個原諒他的借口,她又太想原諒他,她太想證明自己沒有愛錯人,哪怕只是對自己證明。

不過,她還是矜持地晚到了一個多小時,如果他連一個小時都不能等,那麽,她根本沒有和他見面的必要。

他果然在,餐廳裏最隐秘的角落。她一出現,他便發現了她,随即站起來,迎了上來。他對她的出現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仿佛早就料到她一定會出現,這讓她覺得難堪,生他的氣,更生自己的氣:昨天明明信誓旦旦地說絕對不會去的,想不到今天卻又迫不及待地跑了來,她實在該再矜持一點的,就算她今晚不出現,她相信他也一定會另外找時間解釋誤會的,如果真的有誤會存在的話。

她坐下來的時候臉有點紅,心也跳得厲害,她不願意讓他知道他依舊能左右她的情緒,故意裝出孤傲的表情,頭仰得很高,背脊也挺得很直,整個姿勢看上去很生硬,她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對面壁上的畫,她不敢去看他,甚至連眼珠都不敢轉一下。

莫靜軒靜靜地看着她,這讓她愈發地不自在,甚至有點坐立不安,她定了定神,正想開口,卻突然發現他緩緩地伸出手,試圖來拉她的手,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忙不疊地将手縮了回來,板着臉輕斥:“不許碰我。”

莫靜軒的手尴尬地浮在半空中,顯得很尴尬,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謝傾城,臉上的表情明顯是受到了傷害,他的手就這樣僵着,仿佛反應不過來,過了許久,他才掩飾地攤了攤雙手,無奈地:“好,我不碰你。”

他的眉皺得很深,她最不喜看他這樣的表情,看着就心疼,他離開英國之前,經常露出這樣的神情,仿佛背負了不能承受的重負,讓她恨不能把心掏出來,去撫平他眉間的皺紋,或者還有心裏的傷痕。

謝傾城不忍再看,轉開了眼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不帶一絲情感:“你有什麽想說的,就快點說,我不能待很久。”

“我真的回英國找過你,不信你問瑪麗。你那時換了學校,又搬了家,我怎麽也找不到你,好在瑪麗還住在原來的地方,我找到了她,可是她說,我走後,你跟另外一個男人很要好,而且已經回國,回國結婚——”

瑪麗?這不可能。雖然換了學校,搬了家,擺出與他決裂的架勢,但是她根本放不下他,她将新家、學校的地址都留給了瑪麗,隐晦地對瑪麗說如果有人找,就到這個地方來找她。她沒有什麽朋友,沒有人會來找她,除了他。

她一直在等他。

謝傾城仔細地審視着莫靜軒,如果他要撒謊,不必是這種匪夷所思的謊言,他那麽聰明,可以編出更可信的,那麽——是瑪麗?

謝傾城想起這位同居的好友,兩人當年一見如故,租了同一寓所,一同讀書,一同玩耍,好的象是一個人似地,她實在不能相信是瑪麗做出來的事情,但是——

她想起了她第一次帶靜軒來家裏時瑪麗的眼神,那種蒙蒙胧胧多了幾分風情的眼神分明與平日裏有些不同,自己當時太興奮了,一心只想把靜軒介紹給自己最好的朋友,自己太驕傲,又太幸福,急于想找最好的朋友分享,卻從來沒有想過——

是瑪麗,一定是瑪麗。現在想來還是有很多蛛絲馬跡證明瑪麗根本對靜軒有企圖。每一次靜軒來,瑪麗都很興奮,打扮得也尤其出挑,笑得也分外妩媚。還有,她經常借故騷擾兩個人的約會,到後來他們只好瞞着她偷偷地約會,她以為瑪麗是嫉妒靜軒搶走了最好的朋友,現在想來應該是她恨最好的朋友搶走了她喜歡的男人。

竟然是這樣,被最好的朋友出賣,謝傾城的心陰冷陰冷的,疼。

謝傾城擡起眼,看着莫靜軒的眼神不象剛才般陰冷,但也不見得熱情,她依舊不能釋懷:“那你當日為什麽要不辭而別?你若不回去,你不離開,所有的事便不會發生——”

“家裏出了一點事,我必須回國處理,事出突然,你又去了法國,我來不及通知你,而且我以為我很快會回來,但是,後來又出了一些事情,等我回英國的時候——”

等他回英國的時候,她已經負氣換了學校,搬了家,她為什麽要這麽幼稚,為什麽就不能相信他呢?他說過他會愛她一生一世的,他與她,變成今天的局面,不是瑪麗太惡毒,也不是命運的故意捉弄,而是自己,對愛沒有信心。她見過父親與母親間最慘烈最長情的愛,她以為自己對愛深信不疑,原來不是,一點小小的誤會,一個并不高明的詭計,就讓她的愛情分崩離析,她對愛的信任原來這麽脆弱,是她自己親手毀了自己的幸福,徹徹底底。

謝傾城的表情有點木然,如果時光能夠到流,回到三年的那一刻該有多好,她願意用餘生去交換,如果可以挽回這個改變了自己一生的錯誤。

莫靜軒默默地看着謝傾城,他知道她為人最是坦白,心裏想的總是明明白白地表現在臉上,看她的表情,分明已經相信了他,那麽,現在臉上的凄苦絕望,是什麽意思?他第一次覺得,對她,沒有了把握。

莫靜軒試着去握她的手,她似乎渾然未覺,她的手滑若無骨,冰冷得沒有一點熱氣,她的指尖,修長的指尖,還微微地顫動着,他小心地觀察着她,想從中發現一些端倪,卻一無所獲,他擔心地看着她:“桑桑,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你一定要相信我。”

謝傾城木然的眼珠終于動了動,她有點迷惑地看着莫靜軒,過了許久,才仿佛明白莫靜軒說的是什麽意思。他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她也沒有,可是,她們已經不可能了,誤會雖然解釋清楚,但是,太遲了。

她已經訂親了,從此就是謝傾城,再也不是他的桑桑。早幾日,如果能夠早幾日将誤會解釋清楚,一切都會不同吧?早知是這樣,她還不如不要聽他的解釋,這樣的結局,更讓人覺得無望,更凄涼的絕望。

謝傾城不敢去看莫靜軒探究的眼神,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的腦子似乎被凍住了,根本無法思考。莫靜軒也沒有說話,只是困惑地看着她,誤會解釋清楚了,她這樣的表情,實在讓他費解,到底是什麽地方出了錯?

過了許久,謝傾城緩緩地從發間摘下當年他送的發卡,這個發卡她一直珍藏在盒子裏,今日與他重逢才戴了出來,心裏似乎早已有了預感,戴出來,是為了還給他,為兩人的感情做一個了結。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但至少誤會解釋清楚了,她知道他還愛她,這已經足夠,足以讓她回味一生了。

謝傾城将發卡在手中攥了許久,硌得手都疼了,這才輕輕地将它放到桌上,輕輕地推到他面前:“這個,還給你,我們,已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莫靜軒的臉在聽到這話的瞬間變得煞白,他忘情地抓住了謝傾城的手,語音焦灼:“你一定要相信我,是真的,我沒有騙你,我回國是因為大哥病危,回來後沒有多久又過世,我必須繼承家業,我真的一空下來就去英國找你,這麽些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謝傾城避開了莫靜軒希冀的眼神,不敢再去看他,只是下意識地堅持:“太遲了,太遲了。”

“為什麽太遲?你說過你是一個人回來的,你沒有未婚夫,難道你騙我?”

謝傾城笑得很是凄涼:“我回國的時候是一個人,不過——”她不敢去看他越來越黯淡的眼神,嗫嚅着:“我已經訂親了,就在半個月前,我們終究還是錯過了。”

謝傾城覺得自己真的很不甘心,不過是半個月,命運為何要跟自己開這樣的玩笑?它對她何其殘忍,又何其不公!

莫靜軒死死地攥着謝傾城的手,攥得她的三根手指都扭在一處,生疼生疼的,但是她竟然不覺得疼,他那樣悲涼的表情讓她更疼。她閉上了眼睛,努力想把手從他的掌握中抽出來,但反而讓他握得更緊,然後她聽得他的聲音,肯定不容置疑的聲音:“那就退婚,所有的事我來解決,你只要告訴我,你要嫁的是誰,我就是豁出性命也不能讓你嫁給別人。”

莫靜軒的眼神很堅定,有一種孤注一擲的魯莽與執拗,謝傾城看着這樣的眼神愈發地心疼。她在英國的時候并沒有告訴他她的真實身份,所以他只知道她叫桑榆,根本不知道她是謝傾城,謝長安的女兒謝傾城。而她要嫁的男人,更是沒有人能惹得起的,退婚,談何容易?不,是根本不可能,連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沒有。

謝傾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已經訂親了,以後我們便再無可能,我知道是我負了你,總之,你忘了我吧——”

“你——”莫靜軒不死心,追着問:“你別管,反正我有辦法就是了,你只要告訴我你要嫁的是誰——”

她不能告訴她,就算告訴他也沒有用,又何苦吓壞了他?謝傾城只好拼命地搖頭,無論莫靜軒說什麽,她只是搖頭,終于,莫靜軒換了一副表情,帶着薄怒:“我不能理解,我已經說過我會解決退婚的事,你為什麽就是不肯告訴我他是誰呢?是不相信我的能力,還是——”莫靜軒有一點點遲疑:“你根本愛上了那個男人,你不要我了。”

他怎麽可以這麽誣賴她?若她真的愛上了另一個男人,她怎會赴他的約會,她此刻又怎會心如刀割?她不是不再愛他,而是不能再愛他,是她錯了,所以現在必須承擔錯誤的後果。

罷了,就讓他誤會吧,這樣他才可以盡快地忘記她,想起父親這些年的生活境遇,她寧願他誤會,哪怕恨她,也比象父親一樣一輩子生活在地獄裏要好。

謝傾城緩緩起身,唇邊的笑容慘淡得如枯萎的玫瑰,帶着最後一點妖豔,美得極盡凄涼:“是呵,我愛上了那個人,是我負了你,所以,你恨我吧,永遠也不要原諒我。”

謝傾城說完,一刻也不敢停留,轉身就走,她怕只要遲一步,就會被莫靜軒看到眼中的淚水,她演的戲便會被拆穿,她急急地朝前走,身後傳來莫靜軒的低喚:“桑桑——”

謝傾城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強忍住心中撕心裂肺般的疼,淡漠地:“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你不要留我,也留不住我。”

“我自然知道留不住你——”莫靜軒慢慢地走到謝傾城跟前,攤開手,是那枚發卡,她還給他的那枚發卡,遞給她:“留個紀念吧,希望你幸福。”

她不能要這個發卡,她看得出莫靜軒根本在試探她,她一定要把往事斷得一幹二淨,這樣他才能幸福。她冷然地推開了莫靜軒的手,轉而從坤包裏拿出了許少卿送的那枚葡萄發卡,端端正正地別在發間。這發卡在她接受了沐家的提親後便退還給了許家,不過許少卿說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給她留個紀念,所以又還了回來,她實在是喜歡,便收下了,那個桑椹的發卡被她收了起來,這個反倒成了最近最常戴的。

謝傾城的動作遲很慢,顯得極其莊重,就為了讓莫靜軒看清楚新的發卡,死了心。戴完後,她的态度變得客氣又疏離:“以後,我只能戴他送的,那個發卡我不要了。”不是她不想要,是她要不起。

謝傾城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絕情一點,看莫靜軒狀如鬼魅的表情,目的似乎是達到了,她正要離開,卻聽莫靜軒緩緩地吐出幾個字:“你是謝傾城?”他指着她頭上的發卡,欲哭無淚:“我是許少卿,我是許少卿呀。”

謝傾城整個人呆若木雞,他是許少卿?那麽——

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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