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八月底的天氣憋悶燥熱,像是蓋着一個大罩子,一點風都沒有。

“……你騙誰啊。”陳夏生聽他說完,更惱火,“算了,先揍了再說。”

這種憋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過了一會兒,遠方就傳來了陣陣涼風。

要下雨了。

一個成年男子非常狼狽的躺在小巷的地上,另一個坐靠在牆上,一動不動。他們臉上都挂了彩,非常安靜,彼此之間沒有任何交流。

直到有一滴雨珠落下來,落到了陳夏生的臉上,他才擡起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雨點。

“我回去了。”陳夏生站起來,磨蹭的點了根煙,卻也不吸,只是夾在手指間,半晌,嘆了口氣,“……在你這裏浪費了這麽長時間。還不如陪我弟弟出去玩呢。”

細長眼躺在地上,衣服都髒了,臉上青青紫紫。雨點慢慢變大,重重地砸下來。

嘩啦——只一會兒,雨勢變大,周圍就只有這樣的聲音了。

細長眼突然說:“你不信我,但是我說的都是真的。本來不想和你說得,現在也不想,就是喝多了,一不小心說出來了。”

陳夏生這才吸了口煙,不過那點火都被雨澆滅了,就吸到兩口煙。他十八歲那年學會吸煙,卻不敢多吸,因為貴。想了想,他把被雨淋得疲軟的香煙收到兜口裏,聲音很低:“管你說得真的假的,我真回去了。”

看看時間,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沈天郁的學校是封閉式學校,十點三十之前就要回宿舍,有宿管檢查。雖然管得嚴,但是明天開始就放假了,對于不住宿的學生,宿管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沈天郁和陳夏生約好了明天一起出去,這一天早早就入睡,看見沈天郁躺到床上,宿舍的人就都不說話了,很安靜。

第二天早晨六點,生物鐘就把沈天郁喚醒了。他簡單收拾了一下,沒吃早飯。今天是假期,還是周末,學校裏非常安靜,幾乎沒有學生。沈天郁本來是想去食堂吃飯,想了想,還是走到操場,跑了幾圈。具體跑了多少圈不清楚,大概也差不多一萬米了。跑完一看表,現在是八點鐘,他擦擦汗,頓了一會兒,就走到食堂打了點豆漿,準備去和陳夏生約好的小公園。

現在他慢慢地跑,已經不會腿麻腹痛了。雖然還是喘不過氣,也比一開始要好受多了。

沈天郁走的早,本以為自己會等陳夏生很長時間,沒想到陳夏生竟然也來的很早,幾乎是和他前後腳過來的。陳夏生手裏端着個保溫桶,那是他們兩個的早飯,因為陳夏生說他遇到了一個做包子很好吃的店。

沈天郁一轉頭,看到陳夏生青了一片的臉頰,頓時愣了一下,有些擔心,然後轉而憤怒,問:“你又打架了?”

“沒有。”陳夏生連忙否認,他覺得細長眼以後肯定不會和沈天郁再有關聯,心道自己就算撒謊也不會有人戳穿吧?他昨晚就想好了借口,背書一樣的說,“我這不是找工作嗎?正要和你說呢,有件好事要和你說。”

“找工作?找工作把臉給弄成這樣子?”

“嗯。”陳夏生臉有點紅,趕緊低下頭,“我讓人幫我找了個保镖的活。那天面試,和一個跟我差不多高的小夥子切磋切磋,一不留神就給弄成這樣了。”

沈天郁跟他生活了這麽多年,能不知道他是在騙自己嗎?不過看着陳夏生不願意說真話,而自己也不能真的因為打架的事和陳夏生吵起來,只能皺眉看他,想知道他到底瞞了自己什麽。

陳夏生當然不會全都瞞他。細長眼的事情他不會告訴沈天郁,但是保镖的事情确實是有的,也正好趁這個機會和沈天郁說說。

倆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昨晚剛下過雨,空氣非常清新,就是土都被雨沖軟了,散得滿地都是。小路上泥濘一片,又是清晨,公園裏一個人都沒有。

“我也沒什麽學問,好多工作都不能幹。上次聽到有個人家招保镖,本來我不願意當保镖,但是聽說工資挺高。雇我的人是個公司的老總,成天擔心她女兒被人綁架。我只要負責小女孩的安全就行了。最重要的是,那個女孩是你們學校的。”陳夏生啰裏八嗦的說了半天才講到重點,“我在想,你們學校的,我豈不是有很多時間會在你們學校?不就能見到你了嗎?所以我就去面試了,結果合格了。”陳夏生把保溫桶打開,裏面有熱騰騰的包子。他挑出一個給沈天郁,說道,“明天還要去一趟,如果真能成,也挺好。”

沈天郁咬了一口包子。

“只是周末就沒時間陪你了。我只能周六放假,周末有人輪班。”

沈天郁表示理解:“沒事。我們學校應該會有補課,周末是一整天的自修課,一般人都逃不過去。”

陳夏生又提起禮物的事情:“我手裏現在還有點錢。話說,花兒,你還沒告訴我你想要什麽呢。”

“沒什麽想要的。”沈天郁說,“我什麽都不缺,你把錢攢着給你爸媽吧,或者留着娶媳婦。”

“……”這句話嗆得陳夏生喉嚨發緊,包子沒咽下去,幾乎被噎死,連忙擰開瓶蓋,喝了口水。

陳夏生想了想,皺着眉,用很嚴肅的語氣對沈天郁說:“花兒……哥以後,萬一。我說萬一,萬一不結婚了,你覺得怎麽樣?”

“嗯?為什麽不結婚?”沈天郁問。

“……反正現在沒有合适的對象。我工作也不好,不知道有沒有姑娘跟我呢。”

沈天郁連忙安慰表哥,表示反對:“誰說的。你看你長的也精神,在老家多少姑娘喜歡你?不會的。沒有城市姑娘,在家裏找個還不容易?”

陳夏生悶悶的,半天才說:“那你呢?以後想找個什麽樣的?”

“不知道啊。我沒有喜歡的标準。”

“大概呢?”陳夏生逼問道,“想都沒想過?”

那時陳夏生剛剛徹底明确自己的感情,急需要對方的确定。他想,如果那時沈天郁給自己一個‘想都沒想過’的答案,也許他就不會那麽不安,也不會把一切苦悶都憋在心裏,然後做出那件蠢事。

可沈天郁的回答是:“也想過。可能是比較溫柔的女孩吧,知書達理,孝敬父母……”

沈天郁的表情有些迷茫,他愣了愣,說出這些話都覺得不對勁,又補充道:“要愛我吧……”

半天也沒有回應,沈天郁轉頭看着同樣很迷茫的陳夏生,進一步解釋:“呃,也說不清楚。到了大學再說吧。”

意思是他會找個女大學生,最好是同校的。陳夏生和沈天郁從小一起長大,瞬間就明白他的意思了。頓時手腳冰涼。

陳夏生失落的低下頭,端起水瓶,一點一點的喝着,有點心亂如麻。

也是,表弟學習這麽好,以後肯定也會找個和他知識水平差不多的姑娘吧?村裏的李老師,才高八鬥,老婆卻是個文盲,兩人總是吵架,李老師還和自己抱怨過,說老婆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沒有‘共同語言’!

自己和沈天郁有共同語言嗎?在一起倒是總有話說,不過日後等他上大學了,工作了,自己就融不進他的生活裏了。

沈天郁不知道陳夏生在一瞬間想了這麽多,只看到陳夏生臉色很難看,有點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怎麽了。

第二天陳夏生去面試,沒陪沈天郁。傍晚的時候,陳夏生來找沈天郁,說:“通過了。”

沈天郁笑道:“嗯,真好。”

陳夏生歡快地說:“那女孩真的是你們學校的。不過她不住宿,我每天晚上要去接她,其他時候就在她家裏看着,聽說很輕松。要真的有空閑時間,我就去找你……”

“好,”沈天郁點頭,又問,“那你住在哪裏啊?他們家包住嗎?”

“包住,給了我一個單間,就在你學校附近。”陳夏生亟不可待地說,“以後周末,你空閑的時候,還可以來我這裏,就我一個人……”

四天的假期一晃而過,軍訓畢業成績出來了。意料之外,而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沈天郁竟然是他們班唯一一個成績滿分的人。

出乎意料是因為人們都以為沈天郁招惹了教官,看他這些天被訓的樣,就知道他不讨教官喜歡。情理之中是因為,沈天郁大概是軍訓時班裏流汗最多、最辛苦的人了。

因此,沈天郁作為學員代表,要和另一個女孩一起上臺演講。無非是講講軍訓多麽苦,他們克服困難,學會了堅持,對日後有很大的影響,有多麽多麽感謝教官。

另一個女孩講得比沈天郁可要動情的多,女孩長的非常嬌小,聲音柔弱,足足念了十多分鐘,站得沈天郁腳都麻了。他忍不住轉過頭看看這個女孩,随後就看到了一副令人吃驚又尴尬的場景。

女孩大概是正在生理期,墊的衛生巾尺寸有些大,加上她穿的上衣有些短,所以從後面正好能看到女孩褲腰那邊露出來一片沾染上血污的衛生巾。

沈天郁不自然的挪開臉,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她。

正巧這時,女孩念完了演講稿,兩人一鞠躬,走下演講臺。

女孩就走在沈天郁前面,随着走路的姿勢,那東西一動一動的,幾乎要脫落出來。

兩人下臺後還要站到隊列裏,如果自己不提醒女孩,她今天肯定要出醜了。

沈天郁嘆了口氣,其實非常不願意做這種事。他郁悶的垂下頭,身上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女孩像是受到了驚吓一樣,兔子一樣睜大眼睛,轉過頭看着沈天郁。

“……那個,”沈天郁轉過眼,“你後面露出來了。”

女孩震驚的盯着沈天郁,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臀部,結結巴巴地問:“露出、什麽了?”

沈天郁并不回答,他今天穿着秋季校服外套,下擺很長,正好能借給女孩。雖然他不想借——反正他們倆不是一個班的,日後也不會有什麽聯系,可是也不能不借,總不能真讓一個女孩去出醜。

沈天郁嘆了口氣,解開外套拉索,把校服遞給女孩,示意她可以穿上,擋住身後。女孩把衣服接過來,纏在腰上,還是很尴尬,她慌忙地問:“……這位同學,你叫什麽名字?是哪個班的?我,我以後把衣服還給你。”

沈天郁告訴了她自己的班級和名字,然後就立刻離開。

女孩念着沈天郁的名字,總覺得像是在哪兒聽說過,特別熟悉。

沈天郁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晚上放學,他去食堂的時候,意外看到白天那個女孩正穿着明顯大很多、自己的校服,微微抱怨着,跟着自己的表哥陳夏生一起走。

只一瞬間沈天郁就明白了,陳夏生面試成功,從今天開始正式給人打工。好巧不巧,就是給那個女孩當保镖。

沈天郁覺得挺奇怪的。前世養父母何家也算是富甲一方,可也沒聽說給孩子找保镖。如果是擔心孩子的安全,就不會把他們放到這種寄宿制學校。

後來聽陳夏生說,沈天郁才明白。這女孩名叫徐靜,性格好強,不願意走父母鋪好的路,高中的時候一定要報考這所以嚴厲著稱的學校,家裏人沒辦法,只能順着她的意思,不過絕不允許她在學校住宿,這才有了要招聘個保镖的意思。

徐靜那天晚上就知道這校服是屬于誰的了。她早晚穿的衣服不一樣,外面套上了長長的、不合身的校服,陳夏生就多留意了一點,結果等女孩換完衣服後,啊在那身校服的衣領後發現了小小的‘沈天郁’三個字。

沈天郁的獨占性非常強,自己的東西都會寫上名字,有時候買一瓶礦泉水,都會在瓶蓋上寫名字。

所以陳夏生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沈天郁的衣服。

“咦,這是我弟弟的校服啊。”陳夏生對徐靜說。

女孩驚訝的睜大眼睛。她似乎特別喜歡這樣,瞪大眼睛,從下至上看着男人:“是嗎?”

“嗯。”陳夏生沒看她的眼睛,只是拿起那校服,說,“沈天郁,就是我弟弟。”

“沈天郁,對,就是這個名字。”女孩笑彎了眼,“好巧啊。不過,你們兩個長的不像。”

“好多人都這麽說。”陳夏生也笑,過了一會兒笑不出來了,“我弟弟的衣服怎麽在你這裏?”

徐靜臉‘騰’的一紅,沒理陳夏生,轉過身回自己房間了。

她借衣服的時候很尴尬,不好意思親自把衣服還給沈天郁。正好遇到陳夏生,就拜托陳夏生幫她還了。

由于工作的時候,陳夏生需要時時刻刻和徐靜以及她的家人保持聯系,所以他就按要求買了一部手機。後來他又自己掏錢買了一部,手中就有了兩部。他打算把其中一個給沈天郁,這樣自己就能在他上學的時候和他發短信打電話了。

那個年代,手機并不普及,價格比較貴,它和電腦一樣,是在某一年代突然發展起來的。陳夏生的手機有人報銷,沈天郁的可沒有,那一部手機就花了陳夏生大半個月的工資,軍訓那十幾天的努力瞬間打了水漂。

不過陳夏生覺得非常值得,甚至激動到晚上睡不着覺。想想啊,有了手機,他就可以給弟弟發短信和打電話了,說明自己無論什麽時候都能和弟弟聊天了。一想到他能從手機裏聽到弟弟的聲音,陳夏生就要一種想要幸福的尖叫的想法。

第二天沈天郁被陳夏生叫道校門口。他們學校看得比較嚴,平時出校門都要班主任的簽名。沈天郁花了一個多小時,好不容易獲得批準,急匆匆地往校門口走。

“幹什麽啊?”沈天郁一邊給門衛看自己的批準,一邊走出去。沈天郁看到陳夏生手裏拿着自己的校服,他一開始有點納悶,然後立刻就明白了。知道那女孩是不好意思把衣服還給自己,借陳夏生的手了。

沈天郁道:“那女孩知道你是我哥了?”

“嗯。”陳夏生說,“我看到你校服标簽那裏的名字了,就和她說了。”

沈天郁點點頭,說:“晚自習沒結束,我還在上課呢。你要沒其他事,我先走了。”

“等等。”陳夏生笑盈盈的,從衣兜裏拿出手機,遞到沈天郁手上,“拿回去,晚上我給你打電話。”

“這是什麽啊?”沈天郁愣了一下,拿起來看看,發現這是一個翻蓋的手機,更驚訝了,問,“這是給我的?”

“還能給誰?”陳夏生道。

“給我幹什麽啊。”沈天郁搖頭,要把手機還給陳夏生,“我拿着沒有。”

陳夏生一下子急了:“怎麽沒有用?你可以和我聯系,我們晚上還能聊天。”

“你買這個花了多少錢?”

“……沒多少。你知道的,我們公司給我一部,我只花了一部的錢。”

“現在還能退回去嗎?”沈天郁問。

陳夏生搖搖頭:“都開封了,能退回去?”

沈天郁有點急了,說:“我們學校不讓帶手機,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這要花你多少錢……”

“這有什麽的!”陳夏生不甚在意,“我的錢都是存着給你的,不給你花給誰花。”

看陳夏生是鐵了心要把手機留給自己,沈天郁只能捏住它,半天才說:“那行吧。”

陳夏生點頭,歡快地說:“我已經把我的手機號存到裏面了,翻開電話簿第一個就是我。錢也充好了,你有時間就給我發短信,有事再給我打電話。”

“好。”

陳夏生想了想,又覺得沒什麽可說的了,就對沈天郁說:“行,那你回去上課吧。”

沈天郁本想和陳夏生再多說點話,但是他剛上高中,課程很緊,也不敢耽擱,只能匆匆告別。轉過頭的時候,看到了陳夏生失落的表情,沈天郁又有些不舍得了。

他倆分開一年,雖說沒有生分,但是也确實和幼年時不一樣了。陳夏生長大了,沈天郁自然也是。沈天郁有了少年的的秘密,獨自一人的夜晚,他會幻想着某一個不知道長什麽樣子的人,發洩欲望。這些事情都讓沈天郁不能像小時候那麽黏着陳夏生了,他身高快有一米八了,兩個那麽高大的男子站在一起,別人看也不會覺得他們是兄弟,說不定還會誤會什麽。

就是因為這些,相見後,沈天郁明顯不像以前和陳夏生那麽親昵了,整個人更冷靜,理性,好像離陳夏生越來越遠了。

實際上,沈天郁并不是想要遠離陳夏生。他只是隐隐發現了陳夏生和自己太過親密,有點不好。

沈天郁看着陳夏生那種可憐落寞的表情,嘆了口氣,停了下來。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還是陪你出去玩會兒吧?”沈天郁想了想,說,“我還沒去過你的宿舍,要不去看看?晚上十點再回學校,怎麽樣?”

陳夏生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一路上,他忍不住想牽沈天郁的手,都被沈天郁擋住了。開玩笑,路上這麽多人,兩個男人牽手是不是太奇怪了?

陳夏生的宿舍在一條很熱鬧的街道旁邊,一居室,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有衛生間和廚房。房間被陳夏生打掃的非常幹淨。

沈天郁進去之後,就坐在了沙發上。陳夏生跑到廚房裏,問:“你要喝什麽?我這裏只有啤酒,還是倒班的兄弟留下來的。讓我看看啊——還有他女朋友買來的果珍,我可以先給你沏了喝,以後再給他女朋友錢。”

沈天郁搖頭:“我喝白開水就行了。”

“好。”陳夏生拿着自己的搪瓷杯,給沈天郁倒了水,走出去,讓沈天郁喝。

沈天郁喝了兩口,就說:“天太熱,我出了好多汗……哥,我洗個澡行不行?學校洗澡還要花錢。你這裏的水電錢是公司出吧?”

“嗯。”陳夏生說,“你要換衣服不?……要是換內褲,就先用我的吧,回頭我給你洗幹淨了再送過去。”

沈天郁不想穿髒衣服,尤其是穿了一天的內褲,他想了想,說:“好吧,你先借我一條。”

陳夏生的心髒像是漏跳了一拍,他丢臉的感覺自己的臉一定漲得通紅。于是連忙把臉紮到衣櫃裏,裝作尋找的樣子,借以平複自己的心跳。

沈天郁後知後覺,有點不好意思了,心說自己穿別人的內褲是怎麽回事?還不如不穿的,不過也不太好……

想來想去還是作罷,陳夏生畢竟是自己的哥哥,不是外人,穿就穿吧。

沈天郁去洗澡的時候,陳夏生就一個人坐在沙發前,看着沈天郁用過的自己的水杯,高興地不知道怎麽辦。過了一會兒他冷靜了,又覺得自己是變态,暗自咒罵自己兩句,卻還是不能壓抑那種興奮的心情。

他暗戀沈天郁很長時間,壓根不敢表現出來,這種情緒積攢到一定時間,就會産生反彈。陳夏生越來越在意沈天郁,已經快忍不住了。

沈天郁自然不知道陳夏生的掙紮,因為在學校洗澡要花錢,他洗澡一向都很快。好不容易能洗個痛快的澡,就洗了很長時間。

當他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沈天郁一邊擦頭發一邊說:“時間差不多了。要不你跟我出去遛一遛?随便逛逛。”

陳夏生自然不會說不好,只說:“行。不過,等我幫你把衣服洗了。”

沈天郁笑:“我還真讓你幫我洗一輩子衣服啊?剛才洗澡的時候就洗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洗了這麽長時間啊?”

沈天郁扭頭看了看已經挂在晾衣杆上的內褲,說:“挂在你這裏了,你以後再給我送過來吧。”

“好。”

那天晚上是陳夏生主動給沈天郁發的短信,只有兩行字:【花兒,其實我願意一輩子給你洗衣服。晚安。】

那時候沈天郁正在宿舍寫作業。這所學校大多是勤奮苦讀型的學生,他們宿舍也有許多,從十點半開始就沒人說話了,都各學各的。宿舍裏太安靜,那手機也被調成靜音了,沈天郁沒聽到,等看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多了,害怕陳夏生已經睡着了,就沒有回複。

随後沈天郁每天晚上都會收到陳夏生的短信。等沈天郁下了晚自習,回宿舍的那段路時,陳夏生總會給他打電話,一聊就聊好長時間。

沈天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和陳夏生說了什麽話,反正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一挂機才發現過了這麽長時間。哪裏有那麽多話可說?沈天郁也想問,不過打電話的時候幾乎不用想,話就已經說出來了,也沒有過沉默的尴尬時間。

陳夏生跟沈天郁聯系的勤,就特別放不下手機,後來被徐靜發現了。她開玩笑的問:“你這是跟誰聯系啊?”

陳夏生脾氣随和,大大咧咧,特別容易和這種小姑娘融在一起玩。聽她問,就随口說:“還能有誰?和我弟弟聊天呢。”

女孩立刻想起那天看到的少年。他拉開外套的拉索,将衣服脫下來,給自己解圍。穿在身上的少年的外套,還有明顯的洗衣粉的香味,因為曬過太陽,非常的溫熱,那種味道……

徐靜臉紅紅的:“你弟弟也有手機?”

“嗯。”

“那……能不能把手機號碼給我?”徐靜低下頭,過了一會兒又擡頭,眼睛睜得大大的,無辜的看着陳夏生。

陳夏生不被她的‘美色’所誘惑,而是很不樂意的說:“幹什麽?你找他有事啊?”

說着說着就開始表示不樂意。

“哎呀,哥哥,我就是存個號嘛。”徐靜開始撒嬌,“以後熟了再和他說話。我就是很好奇……告訴我嘛。”

“不行。”陳夏生毫不退卻。

徐靜道:“切,那我以後自己問他。”

這話說得陳夏生嘴都要撅起來了,非常不樂意,半天才反應過來,小女孩這是開始思春了啊。不行,要把這苗頭扼死在搖籃,明天就告訴天郁,絕對不能把手機號告訴別人。

沈天郁不知道陳夏生已經斷絕了自己和富家女孩交換手機的可能性。他正在痛苦,痛苦自己選擇了這麽一所學校。其他的學校在高一的時候大多都是放放水,到了高三再拼起來。可是他們學校恰相反,轉而狠抓高一的基礎,當然高三也不見得會放水。

高一就是卷子鋪天蓋地的灑下來。沈天郁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以前同一種類型老師留兩遍題目,沈天郁就是那種絕不會偷懶、一定會寫滿兩遍的學生,後來被硬生生逼成了學會‘偷懶’。

沒辦法,寫不完啊。一天到晚都坐在桌子前,萬幸的是,身體竟然還吃得消。

有時候沈天郁也會把這些歸結于每天早上的鍛煉。長達半年的跑步,沈天郁的體質正在逐漸改變。

也是因為跑步,沈天郁的身高優勢就開始發揮出來了。半年後,高一下半學期,接近寒假與期末考試的時候,陳夏生給沈天郁量身高,他的身高已經達到了一米七八,穿着鞋的話就超過了一米八。

“你真是長大了。”陳夏生啧啧稱贊,“我像你這個年齡,還沒有你高呢,你說日後你會不會比我還高啊?”

“會。”沈天郁含笑,非常肯定的說。

他當然會比陳夏生高。不過這個答案讓陳夏生有點驚訝,因為自己一直是身體比較強壯的那個,他下意識的覺得表弟不會比自己高。在他心裏,沈天郁還是那個需要彎腰照顧的小孩兒,自己要順着他,把他背到身上。

徐靜在十月份的時候要到了沈天郁的手機號,平時會在節日的時候發祝福短信,沈天郁總會回一個‘謝謝’,除此之外,沒有別的交流。因為這件事情太小,所以他沒有和陳夏生說。

期末考試前最後一周,沈天郁的班級開始了瘋狂的複習。每天沈天郁的睡眠時間都嚴重不足,清晨還要早起去晨跑。不過也幸虧他堅持了下來,身體才沒有被繁重的作業壓趴。

周六時,沈天郁照例去了陳夏生的宿舍。他們學校的浴室規模比較小,人多的時候還好,人少的時候特別冷。所以沈天郁一般都會踩着時間去陳夏生的宿舍洗澡,因為比較溫暖。

這天沈天郁洗完澡後,就坐在沙發上休息。陳夏生去浴室裏擦被洗澡水淋濕的地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沈天郁仰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陳夏生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看到沈天郁背部壓着手機。害怕他膈的難受,陳夏生輕輕把手機拽了出來。

由于好奇,陳夏生随手打開了沈天郁的手機,翻到他的收信欄這邊,手一頓,想了一會兒,還是點開了。

然後他就看到署名是‘徐靜’的短信,一條一條,雖然數目不多,但是勝在毫不間斷。

陳夏生不明白自己現在心裏是什麽感覺,總之又酸又漲,疼得他想大口呼吸,想緊緊抓住心髒。

睡夢中的沈天郁沒受到他情緒的波及,長時間的奮戰讓他精神極度疲憊。到了陳夏生這裏,才開始放松,一旦放松就開始犯困。沈天郁睡得很沉,只在很短的一瞬間,覺得臉頰有些熱,有什麽東西舔了舔他的嘴唇,還在他唇上咬了一下。

沈天郁想掙紮着醒過來,不過都沒成功,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鐘了。

冬天天黑的早,沈天郁轉頭看了看天色,已經快黑了。

陳夏生正在廚房裏做飯,等他做好,沈天郁奇怪的感覺,陳夏生似乎并不是很高興。

期末考試期間,沈天郁就禁止陳夏生給自己發短信和打電話了,那是因為陳夏生太沒有時間概念,總會打很長時間的電話,而發短信又都不是什麽非說不可的重要的事情。

沈天郁自制能力比較強,好幾次打斷陳夏生的話,想讓對方主動挂斷。可是到那時候陳夏生就會像只小癞皮狗一樣,撒嬌耍賴,就是不挂。

來回幾次,沈天郁幹脆關機,不給陳夏生開頭的機會。

這可把陳夏生給憋壞了,他天天在草稿箱裏寫東西,都是給沈天郁的話,期末考試足足有三天,第一天他就受不了,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嚣着,想要和表弟說話。

陳夏生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兒熱血上頭,突然翻出以前編輯好了卻沒有發出去的短信,手指一抖,差點按了發送鍵。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短信是一定不能發出去的。發出去了,連兄弟都做不成。

陳夏生苦笑了一會兒,把手機扔到床上,睡着了。

徐靜雖然名義上是陳夏生的老板,但是比較像是他的妹妹,平時和陳夏生沒大沒小的,總是和他鬧。

徐靜知道陳夏生有個暗戀的女性,廢話,每天抱着手機等短信,不是暗戀了那是幹什麽?還拿自己的弟弟沈天郁當擋箭牌,太不夠意思了。

小女孩蹑手蹑腳的爬到床上,聽着陳夏生均勻的呼吸,輕輕把他的手機偷過來。帶着惡作劇的想法,徐靜翻看着陳夏生的手機。

和陳夏生聯系最多的,就是這個備注是‘花芽’的‘女性’。徐靜壓根沒把‘花芽’往沈天郁身上想,因為她覺得這是個非常女性化的名字,跟沈天郁那個英氣逼人的少年完全不對等。

所以徐靜很快确定,這個‘花芽’就是陳夏生暗戀的‘女性’!

你看那短信,陳夏生快忠犬成什麽樣了,每天都問人家‘你吃什麽了?’‘吃飽了沒有?穿的少不少?’‘錢還有嗎?沒有我給你送去’。

不是喜歡是什麽?

徐靜看到短信這一欄有一條編輯好,但是沒有發出去的短信,頓時起了惡作劇的心理,她點開短信一看,更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她手指靈活的一動,那條短信就發了出去。

随後徐靜把手機放到陳夏生的床上,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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