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安靜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被陳夏生跳過去。尤金蓮很聰明的沒有繼續詢問,雖然她對這個家鄉出來的小孩很好奇。

晚上的時候,他們走出校門四處閑逛。現在的北京比他們那邊要發達的多,雖然沒有上海那樣徹夜喧嘩,可六七點鐘也是燈火通明。

沒有那麽多錢也不礙事,路邊的小吃店比比皆是。炒肝、豆汁、面茶,驢打滾、豌豆黃、芸豆卷,随便買點就行。北京沒什麽好玩的,最重要的就是吃,小吃太多了,看的人眼花缭亂。

“大叔,這是什麽東西啊?”陳夏生好奇的湊過一家店,問。

“這是灌腸兒。”那人的兒化音很明顯,熱情洋溢地說,“可便宜,買一點去那邊拿蒜汁兒,蒜汁兒免費。”

“灌……”陳夏生臉有點紅,匆匆掏出錢買了一份,然後追走出去老遠的沈天郁和尤金蓮。

三人一人買了一份兒面茶,坐在路邊喝了,開始讨論今晚的住宿問題。

“春陽現在還在外地沒回來,要明天才能趕過來。我手裏沒他家的鑰匙,今晚咱倆要住賓館。”陳夏生說,“要不明天姑你就回去吧,春陽他家裏挺小的,住不下那麽多人。”

尤金蓮點點頭,摸着沈天郁的手,道:“十月一放假的時候媽再來看你。”

“行。”沈天郁說,“明天我送你去火車站。”

大部分的行李全是沈天郁的,尤金蓮只帶了幾件單衣,也不重。陳夏生去接春陽了,只剩沈天郁一人送尤金蓮。他背着尤金蓮的背包,一直看她坐在自己的位置,才準備回去。

“花芽,等會兒。”尤金蓮突然拽住沈天郁的衣袖,說,“媽跟你說的話你都記住了沒有?好好學習,別學壞,該花的錢一定要花,不用省着。和同學處好關系……”

“嗯,我都記着呢。”沈天郁應着,又說,“您也是,別忘了吃藥,早點睡覺。”

尤金蓮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還有。花芽,雖然我理解你哥,可是你可別給我來這套,我受不了……”

“什麽?”

“喜歡男人。”尤金蓮聲音變小,頓了頓,還是說,“你上大學了,可以談戀愛了。以前媽管着你,是怕那些不學好的女人把你帶壞了。可你現在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斷,媽也不應該管了,該談戀愛就談,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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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郁轉頭看向窗外,淡淡地說,“再說吧。”

都說知子莫若母,那時候尤金蓮其實心裏已經隐隐知道了什麽。只是沈天郁不說,她也懶得提及。

她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因為她太愛沈天郁了,不想因為這件事傷害了他,或者傷害自己。

春陽今年二十二歲,卻是年輕有為的代表。他小時候畫畫就非常逼真,十六歲到了一家制作玻璃器皿的工廠打工,發現自己也能幫他們設計造型。因為春陽設計的器皿美觀而且要價低廉,所以他很快就成了那家工廠的主要設計師,之後他又親自進行切割實施,今年已經是他在玻璃器皿上雕刻的第四年了。

“等再過幾天,我就去雕刻水晶飾物。”春陽對陳夏生說,“這四年都是練手,很快我就能出師了。”

春陽在廣州和北京都有房子,一聽說沈天郁考到了北京,就連夜從廣州趕回來,幫陳夏生安頓。

房子并不大,裝修粗糙,可是是大産權,而且是屬于春陽自己的,現在房價已經不便宜了,在北京更是如此,真是讓人羨慕。

春陽把鑰匙交給陳夏生,說:“兄弟,你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我最近也比較忙,可能不會來這裏住着,正好讓你幫我看看家,等我結婚了這裏也有人氣了,哈哈。”

看春陽和自己這麽不見外,陳夏生也松了口氣,說:“我就住十天。等我弟弟開學了就走。”

“沒事,多住些日子也好。”

“不了,我那邊還有事呢。先謝謝你了。”

“那有什麽好謝的。對了狗蛋,有件事要和你說,”春陽拍了拍陳夏生的肩膀,遞給他一根煙,“下個月我不是要結婚嗎?要不你來給我當伴郎?有功夫嗎?”

“有。”陳夏生說,“當然有。恭喜你結婚啊。不過咱弟妹我還沒見過,什麽時候帶出來讓我瞅瞅啊?”

“她現在不在北京,可能要等結婚的時候才回來。”

“在北京結婚?”

“是啊。”

陳夏生笑道:“那就一個月了。要不我就一直在這裏住下算了,等你結婚再回去。”

春陽也笑:“那當然是最好的。可是你工作沒事嗎?”

陳夏生吸了口煙,說:“辭了。花兒現在在北京讀書,我就想在這兒找份工作。”

春陽愣了一下,然後嘆氣,說:“你怎麽還是這樣啊?什麽都圍着你弟弟轉。萬一他以後結婚了,你怎麽辦?”

陳夏生沒和春陽說過自己的性向,所以也不好解釋,就尴尬地笑笑,說:“不會。”

“不會?他現在上大學,遇到的好姑娘可不少,而且人家要是談戀愛了,你能怎麽辦?”

陳夏生自動忽略這個問題,從春陽那裏接過鑰匙,又客套了一會兒,他就往沈天郁學校趕。怎麽說呢,看到昔日的友人過得不好,心裏會難受。可是如果友人過得比自己好得多,那麽心裏會更難受。

下個月春陽要結婚,自己當然要給他拿份子錢。不過給多少呢?陳夏生覺得還是和沈天郁商量一下比較好。

報道後有一次班會,由輔導員主持,系裏一百多個人分別做自我介紹,同期來的還有學校團支部的幹部,會給這次班會打分。

因為班會是在下午六點鐘以後開,所以沈天郁白天的時候就陪陳夏生出去逛。大夏天北京實在是太熱了,而且空氣幹燥,旁邊的樹都蔫了,蟬鳴聲聒噪的讓人煩。

于是沈天郁提出要回自習室。他們學校的自修室很大,允許外人進入,最重要的是那裏處于背陰處,臨着湖,非常涼快。

陳夏生說:“那咱們為什麽不幹脆去湖邊坐着?我看那裏也有座子,應該挺涼快的。”

“也行。”沈天郁笑,同意了。

湖邊果然是涼風習習。兩人坐在柳樹下,吹着風,過了一會兒沈天郁就躺到了陳夏生的腿上,閉上眼睛做出閑散的模樣。

陳夏生低頭為他整理頭發,摸他光潔的額頭,替他驅趕身邊的蚊蟲。

“這樣真好。”沈天郁突然說,聲音放的很輕,他道,“我就想這樣和你一直在一起。”

陳夏生覺得身體一熱,心髒那處熱熱的,似乎連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他剛想說些什麽,身後一個明亮的女聲就響起來:

“咦,你是沈天郁嗎?”

沈天郁本來閉上了眼睛,一聽這話連忙從陳夏生腿上起來。現在是中午兩點,最熱的時候,湖邊基本沒人了,也不知道是誰叫得他。

沈天郁迷茫地向後看,就看見一個身材高挑,手腳都很細很長的高個子女生,正笑眯眯地對着他笑。

“吃飯了嗎?”女生自來熟的喊。

沈天郁只迷茫了一會兒就認出這個女孩是誰了。她是報道時幫自己填寫學院名稱的人,可能是看了他的身份證,所以記住了他的名字。

“吃了。”沈天郁有些戒備的看着那個女生。他對這個學校不熟悉,還有些怕生。

女孩也反應過來了,伸手摸了一下自己耳邊的碎發,溫婉地說:“我叫溫和,是大二金融系的。很高興能認識你,希望你能早些适應學校的生活。”

“……好。”沈天郁被她說得莫名其妙,女生也不糾纏,客氣的對陳夏生點點頭,轉身走了。

她走路的姿勢很有氣質,讓陳夏生不由多看了幾眼。

“這女孩挺高的。”陳夏生評價道,“怎麽認識你的?”

沈天郁搖搖頭,懶得和他多說。

陳夏生就不問了,拍了拍大腿說:“再來躺會兒吧。”

沈天郁也不客氣,躺了下去用臉蹭了蹭陳夏生的大腿,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那時候沈天郁想,其實不管陳夏生是什麽性別,自己都想和他這麽待一輩子。

他睡了大約十分鐘,然後突然覺得肺部很癢。那種癢不是喉嚨癢可以形容的,沈天郁再熟悉不過,當時他一激靈就醒了過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腔,心髒狂跳。

陳夏生本來仰頭也在閉眼,被沈天郁這一弄吓了一跳,慌忙問:“怎麽了?”

“……”沈天郁臉色蒼白,額頭都有了一層汗,半天才艱難地開口,“……有蟲子掉到我臉上了。”

“這樣啊。”陳夏生松了口氣,說,“我還以為你怎麽了呢。瞧你吓得,臉都白了。”

沈天郁試探性的輕咳一聲,只覺得肺部不好受,像是在河裏待得時間太長了的那種感覺,特別憋悶。

他又深吸兩口氣,坐在座子上兩三分鐘後,那種難受的感覺才過去。

說不定是他太敏感了,自己吓自己。不過前世他就是因為肺病死的,說他驚弓之鳥也好,草木皆兵也罷,這種事換個人也不可能不在意。

晚上六點鐘,班會開始了。沈天郁心情不是太好,就跟輔導員說明自己想提前一些早點回去。然後去醫務室或者醫院看一看。

輔導員很好講話,把沈天郁安排到了第一個。

沈天郁簡短的說了幾句,就下臺準備從後門走出去。一開門就看到了一個女孩匆匆忙忙的往這邊趕,一看到沈天郁推門被吓得向後退了兩步。

沈天郁一看,這就是那個名叫溫和的女生,就輕聲喊了句‘學姐好’,沒做停留。

那女生把額前的頭發挽到耳後,突然小聲道:“沈天郁,你幹什麽去啊?”

“去醫務室。”出于禮貌,沈天郁還是說了。

“你怎麽了嗎?”溫和神經質地一直摸着自己的頭發,暗暗挺直後背,道,“你認識路嗎?要不我陪你去吧。”

“呃,不用了。我大概認識。”

“還是我陪你去吧。”她說,“你不是新生嗎?很多地方認不全,學校這麽大。”

沈天郁皺眉,想了想,拒絕道:

“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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