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沈天郁睜大眼睛,口中說道:
“什麽?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也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沈天郁忍不住扯了扯上衣的領口,卻又覺得怎麽都使不上力氣,胸口憋悶的喘不過氣來。
沈天郁咳嗽一聲,道:“我沒這麽想。我只是覺得……”
沈天郁頓了頓,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說。他盡量委婉地說:“你不覺得我們的進展太快了嗎?我今年十八歲,雖然咱們從小就在一起,可是也不能這麽快,人家談戀愛還要二十多歲才結婚,你懂我的意思。”
沈天郁也覺得很不好,自己思路不清,說話颠三倒四,不知道有沒有給陳夏生講清楚。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也想讓你多給我一點時間,過了今年冬天,如果我能熬得過冬天,我們再……”
沈天郁不停吸氣,剛剛他就覺得憋悶,胸口很痛,根本喘不過氣來。他轉過身打開窗戶,幾乎趴到外面,沈天郁大口呼吸着,勉強說:“我們再……”
肺好像被一張很有粘性的網給黏住了,沈天郁怎麽呼吸都吸不到氧氣,他仰着頭,眼前好像都有一層黑霧,心跳聲大得驚人,讓他痛苦不堪。
陳夏生愣了一下,連忙湊上來問:“花兒,你怎麽了?”
結果手還沒碰到他的手臂,沈天郁就直接跪在了地上,他的手扼住自己的脖子,身體抽搐起來。
陳夏生吓得也跪在地上,拍沈天郁的後背,道:“我……我去給你打電話叫人來,你等我!”
沈天郁被他拍了一下,猛地咳嗽,臉都紅了。陳夏生聽着沈天郁聲嘶力竭的咳嗽聲,慌張的手足無措,幾乎是爬到茶幾上拿起手機,打了急救電話,好不容易對方接聽了,陳夏生用吼得音量對那邊說:“我弟弟喘不過氣來!你們快來我宿舍!”
對方連忙說:“先生千萬不要挂斷!你別急,請告訴我你的詳細地址,我們馬上就到。”
陳夏生大腦一片空白,卻還能說出準确的地址,只是挂斷手機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像是中風了一樣,現在連手機都拿不住了。
沈天郁跪坐在地上,深深彎着腰,臉紅得像是要滴血。他又咳了幾聲,喘過氣來,臉色驟然變回蒼白。
“咳咳……”沈天郁的手也在抖,聲音咳得沙啞,但是已經恢複了平靜,“我沒事,沒事。就是有點喘不過氣。”
Advertisement
“你這是沒事的樣嗎?!”陳夏生心疼得窒息,“你總是這樣咳嗎?你怎麽不和我說啊!我……”陳夏生全身顫抖,他用力吸了口氣,保持冷靜,道:“一會兒去醫院好好檢查。你這不可能是沒病。”
說完,陳夏生扶起沈天郁,将他弄到沙發上,摸着他的胸口給他順氣。
這一咳幾乎把沈天郁的力氣全都耗完。以前他能咳一宿,可那都是斷斷續續的咳,像是普通人感冒一樣。他的體力能撐上一段時間。可是這次沈天郁卻從心裏感覺不妙,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清楚。沈天郁頭痛欲裂,他伸手揉了揉額頭,一呼吸肺就疼得縮一下。只這麽一會兒,沈天郁的後背的衣服就都被冷汗浸透了。
陳夏生慌張地跑到廚房,拿着杯子倒水,因為手抖得太厲害所以水灑了一地。不過現在也沒時間管這個了,他小跑着回來,把水杯抵到沈天郁唇邊,示意他潤一潤嗓子。
沈天郁肺疼得厲害,胸悶,一口水都喝不下去。疼痛讓他不停流着冷汗,有一滴順着睫毛流到眼睛裏,因為胸太痛,所以沈天郁甚至都沒有感覺到那滴汗。
陳夏生抽出紙巾給他擦汗,沒等多久他就聽到救護車的聲音了。
陳夏生問:“要不我背着你下樓?是不是會快一點?”
“別碰我。”沈天郁聲音壓得很低,他說,“我胸口疼得厲害,你別背我……”
沈天郁這麽說了,陳夏生哪裏還敢碰他?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簡直是度秒如年。
被擡到救護車上,護士熟練的給沈天郁帶上了鼻導管。他太疼了,幾乎躺不下去,陳夏生只能托着沈天郁的頭,把他慢慢放到病床上。
沈天郁拼命呼吸,又因為疼痛而止住,呼吸的頻率很快很急促,他只感覺一直有汗順着臉側流下來,很快的他就累的閉上眼睛,意識模糊。
沈天郁聽不到其他人的聲音,因為他的心跳聲太大了。他只能自己思考,想着: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難道真的和前世一樣,他熬不過冬天了嗎?
鼻腔裏有鼻導管呼呼吹過來的氧氣,沈天郁吞一下口水都會有不舒服的感覺。他很快就被送到了醫院,進行了更細致的檢查,但是醫院還是說,沈天郁的肺部是正常的,沒有任何病變狀況。
聽到了這個結果,陳夏生都快瘋了,他焦躁地對醫生說:“正常?正常人能和他似的咳得喘不過氣來嗎?你到底會不會看病?!”
陳夏生是急壞了,上次就說他沒事,這次也說他沒事,難道真的要等沈天郁病死了,他們才能查到沈天郁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嗎?
幸好醫生見識廣,素質挺高,不跟陳夏生斤斤計較,只是說道:“病人有咳血現象嗎?”
陳夏生一愣,連忙說:“沒有,他就是不停咳嗽,喘不過氣,臉都憋紅了。”
醫生說:“那應該沒事。病人剛上大學吧?如果壓力特別大,也許就會産生這樣的情況,可能是心理狀态不好。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帶着他到大醫院看看,做更詳細的檢查。”
陳夏生問:“壓力大?壓力大會喘不過氣嗎?”
“嗯,病人可能有些抑郁。建議換個環境,平時讓患者多聽聽音樂,放松一下。”
沈天郁在觀察室的病床上躺着,醫院裏很亂,來來往往都是人,可是觀察室裏只有他一個。他鼻下帶着鼻導管,臉色慘白,緊緊閉着眼睛,頭發淩亂,看起來又脆弱又無辜。
陳夏生忙了半天,總算坐了下來,他伸手摸了摸沈天郁額前的頭發,順到一邊,動作很輕,卻還是把沈天郁給吵醒了。
沈天郁勉強睜開眼睛,眼前暈得天花板都在轉動,半天他才看到陳夏生在哪裏。沈天郁不敢咳嗽,呼吸的時候肺裏都有那種顆粒摩擦的‘沙沙’聲。
沈天郁沒說話,陳夏生就開始說:
“查了個遍,還是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陳夏生眼圈有點紅,他說:“醫生說你這是抑郁。花兒,你心情不好嗎?你上大學不開心嗎?還是說……”
還是說我逼你逼得太緊,你覺得緊張了,不舒服了,壓力大了?
沈天郁‘啧’了一聲,想搖搖頭。可是一動頭就暈得厲害。他想吐。
沈天郁嘶啞地說:“不是。我心理沒問題。”
陳夏生哪裏會信他。他只看到沈天郁咳嗽這麽一次,沒見過他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覺的模樣,只覺得這是抑郁症,心疼的要死,根本不想反駁他,生怕再給他增加一點的壓力。
沈天郁一看陳夏生的表情就知道情況了,當即無奈地揉了揉眉間。他伸手對陳夏生說:“把化驗的單子給我看看。”
那些數據醫生看了都說沒問題,沈天郁自然也看不出問題。他嘆了口氣,用手背搭着額頭,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感想。
難道真的是心理問題?沈天郁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嬌貴了?不就是咳嗽嗎,醫生說他正常,那就是正常吧。
因為沈天郁身體不舒服,那天晚上他就住在陳夏生的宿舍裏。半夜的他頻繁起身,在洗手池那邊嘔吐,他把一天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到後來什麽都吐不出來,連水都吐不出來,只能幹嘔。
幹嘔完了,就是讓人膽戰心驚的咳嗽。沈天郁咳得聲嘶力竭,幾次都要窒息了,不過沈天郁堅決不去醫院。折騰了整整一晚上,直到天亮的時候沈天郁才安靜下來。
只是咳嗽的話還沒那麽嚴重,感冒的人或者有氣管炎的人都有咳嗽很長時間的經歷。可是沈天郁的各項指标都正常,找不到病因,這才是最可怕的。
陳夏生認為沈天郁這是心理壓力過大,想讓沈天郁請幾天的假,但是被沈天郁拒絕了。那時陳夏生就想,難道沈天郁不是因為學校的事抑郁,而是因為自己?
陳夏生本人不拘小節,非常豁達,可那是對自己。對他這個表弟,他是一百個在意,腦海裏瞬間想起許多畫面,比如長大後沈天郁不會再在外人面前牽他的手;比如沈天郁從不主動給自己發短信。今天如果不是花兒突然發病,肯定是有話要對自己說。
什麽話?
陳夏生覺得自己都能猜出個大概。嘴裏苦的發澀,不過表面上什麽都看不出來。
大學課程不緊張,但是要自習的東西太多。沈天郁本來喜歡泡圖書館,但是自從開始咳嗽,他就盡量不去了,省的聲音大影響別人。
他總是到操場看書,有的時候還慢跑。不是說他是正常的嗎?以前軍訓的時候被逼着跑一萬米都沒事,可是為什麽現在他跑一圈就覺得眼前發黑,胸口疼得像是要炸開一樣呢。
沈天郁戴上口罩。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他總覺得自己最近像是活在夢裏一樣,或者說重生後的事情都像是一個夢,尤金蓮、陳夏生……都是他幻想出來的。
實際上他還是那個不被人喜歡,死了只有自己為自己流一滴眼淚的可憐蟲。
沈天郁有點想哭,特別想見陳夏生。可是他不敢,他害怕自己會傳染給他不好的東西。最害怕的當然是那個‘十八歲的約定’。如果陳夏生現在懇求沈天郁和他在一起,沈天郁當然會同意,因為他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沈天郁心裏清楚,這件事現在絕對不能答應。萬一沈天郁快死了呢?
沈天郁的預感沒錯,因為不到一個星期,他就真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