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沈天郁很少和他生氣,比較激烈的兩次,一次是陳夏生與別人打架;一次是在醫院,陳夏生說要陪他一起死,沈天郁罵他‘你給我滾’。
所以當他聽陳夏生說跟別人打架的時候,沈天郁氣得不輕,想了想,拿着錢包就往外走。
尤金蓮見他走的匆忙,問:
“花芽,你幹什麽去啊?”
“去醫院。”沈天郁說,“陳夏生又和別人打架了!”
尤金蓮驚叫道:“哎呦這個死孩子……傷得怎麽樣啊?”
沈天郁剛才光顧着生氣了,也沒問他傷勢如何。不過聽陳夏生的聲音,除了心虛沒有疼痛,估計沒什麽大事。
他回答道:“沒事,晚上我把他從醫院裏接回來,媽您別管了。”
“他老打架也不行啊,”尤金蓮好心的煽風點火,目的也是想讓陳夏生懂點事。她知道陳夏生只聽沈天郁一個人的話,就道,“這回你可要好好教訓教訓狗蛋,這個臭小子,這麽大人了,還不讓人省心。花芽,你聽到了嗎?”
“嗯。”沈天郁點點頭,關門的聲音比平時大,顯然氣得夠嗆。
坐出租車往醫院趕,一路上沈天郁想了不少事情。他不想收拾陳夏生一頓嗎?當然不是,他恨得牙癢癢,很想立刻沖到醫院揍他一頓。揍臉上不好看,屁股上肉多,就照着那邊狠揍吧。
沈天郁臉上表情陰測測的,這個俊朗的少年臉上露出猙獰而複雜的表情,讓司機忍不住多看了好幾眼。
但是當沈天郁看到陳夏生的樣子時,他突然懶得揍他了。
陳夏生初中的時候曾經因為打架而手臂骨折,不敢告訴家裏人,就這麽自己硬扛着,到半夜沈天郁突然發現身邊的人呼吸急促,身體高熱,還因為疼痛而不住呻吟,叫醒了尤金蓮,才發現陳夏生的異狀。
陳夏生疼得厲害,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着鼻梁流下,差點哭出來。那時候沈天郁明确的要求他,下次絕對不能打架。拳頭,并不是解決辦法的途徑,你把別人打上了,他懷恨在心,找個更厲害的人揍你。你也懷恨在心,再找人揍他——
這不是沒完沒了了嗎?沈天郁很害怕下次見到陳夏生的時候,他被別人揍成無法挽回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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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夏生聽沈天郁的話,自從和他做了保證,很長時間沒有再犯。沈天郁以為這件事又過去了,眼看陳夏生工作也找好了,一切都走上正軌,剛松了口氣,就出了這檔子事。
陳夏生傷得不重,可是傷的地方很要命。
他的右臉頰上貼着醫用的消毒巾,被膠帶固定在臉上。看樣子是很長的一道傷口,不知道有沒有毀容。
沈天郁手抖得厲害。他氣急反笑,心裏非常失望。他深呼吸,喘勻了氣,慢慢走到陳夏生床邊。
沈天郁開口道:
“臉怎麽了?”
陳夏生深深低着頭,表現的很是心虛,咬着牙,牙根都要從腮幫子裏咬出來了。他擠着聲音說:“……被刀劃了一下。”
“身上還有傷嗎?”
“……後背上還有一道。”
沈天郁語氣冰冷,聽不出感情:“為什麽和別人打架啊?”
“……”陳夏生不說話了,害怕的很,頭都不擡了。
“嗯?”沈天郁壓低聲音,繼續逼問。
“在馬路上遇到個人,我看他……”
“看他眼熟,以前跟你有過節?”沈天郁站起身,看着他,問。
陳夏生一下子擡起頭,睜大眼睛看着沈天郁,半晌點頭,忙不疊地說:“對,對對對。”
看他這幅模樣,估計剛才的話不是事實。可是事實一定比剛才那個更惡劣。
沈天郁板着臉,溫潤的臉變得無比冰冷。他吸了口氣,問:“你除了臉上、背上的傷,還有其他地方傷着的了嗎?”
“沒了。”
“那好,”沈天郁從後面的褲兜掏出錢,把裏面的現金都放到桌子上,拿水杯壓在上面,面無表情地說,“你自己在這裏好好待着吧。我,不管你了。”
沈天郁說的一字一頓,就看到陳夏生登時睜大了眼睛,張開嘴,幾次閉合,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最後都沒說出來。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樣,周圍的聲音全部消失,陳夏生卻能聽到耳邊‘嗡嗡’的耳鳴聲,一時間心痛的感覺一直持續到了之間。
沈天郁殘忍的看着陳夏生。他就是想傷害他,在陳夏生能生活自理的情況下,這個懲罰比揍他一頓更能讓他長點記性。沈天郁想好了,就這麽晾着陳夏生兩天,等他反省夠了,再重新‘管着他’。
沈天郁放下錢就要往外走,只是還沒走出去一步,就被陳夏生從後面拽住了。他緊緊抓着沈天郁的衣角,全身顫抖。陳夏生大喊:“別——花兒!我錯了,我錯了,我真錯了!你別不管我!”
醫院裏人來人往,都看着這兩個極其英俊的小夥子,只見其中一個高大強壯、皮膚較黑、臉上貼着紗布的男人抓住另一個穿襯衫的男人,手抖得厲害,眼淚幾乎流出來了。
沈天郁本想不聽,一甩手欲将他甩開,可是陳夏生抓得緊,死死不放,後來幹脆從後面摟住沈天郁的肩膀,低聲‘嗚嗚’哭了起來。
沈天郁最煩陳夏生拿哭當武器。小時候他不想上學,坐在街上仰着頭大哭,只能聽到他張大的嘴裏冒出野獸似的哀嚎,可是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一看就是假哭。
可是現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濕潤,沈天郁掙紮一下,吼:“陳夏生!你躲開,別沾着我!”
陳夏生不躲開,低聲哀求:“我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花兒,別不要我……”
“你說說,你犯過多少次了?”沈天郁厲聲道,“初中的時候就不讓你打架,後來你私下弄過多少傷回來?你工作那幾年,回來的時候好幾次身上有擦傷,別以為我不知道。陳夏生,你要怎麽着啊你!你真被人打死了怎麽辦?”
沈天郁很少生氣,但是一旦動怒後果不堪設想,最後幾句話說出來都是用吼得音量,震得旁邊人對他側目。沈天郁雖然話說的嚴厲,但是已然有了緩和的想法,沒有用力掙紮,不讓陳夏生碰到自己。
陳夏生緊緊攥着沈天郁的衣角,哭得像是小孩兒,吸氣的聲音很大,時不時吞吞口水,他說:“花兒,我不是故意的,我真沒想到這樣……”
沈天郁仰頭看天,輕聲嘆了口氣,沒說話。
陳夏生說:
“醫生說我臉上可能一直有一道疤了。我害怕,花兒,你會不會……”
後面的話陳夏生沒說出來。他一直吸着鼻子,話說到這兒沈天郁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了,便轉過身,把陳夏生推開,就看到他用手背擦着眼睛,臉紅得像是要滴血。
沈天郁皺眉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拽着他的手,把他從醫院裏拉了出來。
正是夏天,外面很熱,醫院供病人散心的花園幾乎沒人過來。沈天郁把陳夏生拉倒背陰的小角落,把他壓在牆上,看着他右邊臉頰上的傷。
陳夏生不住吸鼻子,臉恢複成平時的模樣,但是眼圈還是紅的。
沈天郁問:
“陳夏生,你覺得我在乎你長什麽樣嗎?”
陳夏生垂着眼簾,沒說話。沈天郁發現自己一看他這樣,就特別想湊上去親親他。
沈天郁親了親他紅腫的眼皮,聲音和緩:
“如果現在是我被人弄傷了臉。你在乎嗎?”
陳夏生急切的喘息,沒說話。
“嗯?”
“不,你長什麽樣我都喜歡。”
沈天郁說:“我也一樣。”
陳夏生身體發抖:
“那你還要我嗎?”
“怎麽不要?”沈天郁伸手摟住陳夏生的腰,感受到他腰都在抖,頓了頓,向下摸着他的屁股。
陳夏生緊緊摟住沈天郁的脖子,吻他的耳朵,眼淚大滴大滴的湧出來,像是小狗一樣拼命在他身上蹭。
“你以後不能不管我了。”
“你喜歡我管着你?”
“嗯。”
“……”笑。
“只有你能管我,你別不要我。”
“行。”
兩人咬了半天耳朵,有人給陳夏生打電話。陳夏生說是他公司的人來看自己,要回醫院。
沈天郁這才擔心,說:“你臉上有疤,會不會耽誤工作?”
“不會吧……”陳夏生打馬虎眼。
沈天郁又問:“你到底是因為什麽和別人打架?”
“……”陳夏生措了一下眼球,看向別處,似乎是要撒謊。
沈天郁連忙搶先,道:“別撒謊。不然我總有辦法好好管管你。”
陳夏生吞了吞口水,喉結滾動一下,說:
“我說出來,你別生氣。”
沈天郁臉沉了下來,說:“我盡量。”
陳夏生摸了摸腦袋,正要說出口,一擡腿,就發現他們倆已經走到醫院門口了。
迎面走來陳夏生單位的各個領導,他們手裏還捧着大束鮮花,臉上堆着親切感人的微笑,說:“小陳啊,你給咱們單位争光了!我們聽了你見義勇為的事件,深受感動,你好好養病,工作的事情就不要擔心了。哎喲你看你這臉上的傷啊,真是受苦了,會不會留疤啊?”
老領導語速很快,說的陳夏生有點反應不過來,有點愣了。
後來沈天郁知道了,陳夏生早上替小王上班的路上,遇到了一位被人搶劫的女子,他沖上去追那個歹徒,歹徒被他打得夠嗆,但是陳夏生也不是安然無恙,被紮了兩下。
知道了來龍去脈的沈天郁疑惑地問陳夏生:
“這樣啊。可是你一開始為什麽不和我說實話?”
“呃,我怕你以為我看上人家姑娘了。”
“……”
“如果是你幫別的女孩,我也會不高興。”
“一碼歸一碼,我不會生氣。”
“……”
“以後我和別的女人進行正常的溝通交流,你也不許随便生氣,吃醋什麽的更不行,聽見了嗎?”
“……好嘛。”
這件事也算是因禍得福。陳夏生獲得了一個星期的假期,帶薪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