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二,那個村莊
自從出了沈天郁這麽個小有名氣的律師,安靜許久的小村莊難得的沸騰了。和他認識的人開始狂熱得接觸有關法律的知識,不過很少有人能堅持讀完厚厚的法律條文,只有在春節沈天郁回來的時候,那些人才會近似卑微與讨好地,問沈天郁幾個極其簡單的法律問題。
他們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可心裏總覺得,只有說這些,沈天郁才不會‘看不起’他們。
如果是真的為難,沈天郁會回答他們。可大多數情況沈天郁總是笑着不做聲,轉而問他們些家長裏短的事情,什麽‘今年紅薯怎麽樣啊?’‘大河這麽早就上小學了啊?’‘秀秀回家了嗎?’,問得都是這些。
因為如果沈天郁真的耐下心來給他們講解枯燥的條文,他們也聽不進去,插不上話。可問這些,村裏人一個個眉飛色舞,講得條條是道,很難說他們的口才和沈天郁誰更勝一籌。
真正對法律産生了濃厚的、持續不斷得興趣的,大概只有尤金蓮一人了。她對兒子的職業保持高度得理解與熱情,平時看的節目都是與法有關的,遇到不懂的問題,就會打電話問兒子。
于是經常出現這樣的情況。沈天郁正嚴肅得處理複雜糾紛,突然收到一通電話,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先給母親解答,之後才能繼續工作。
發展到後來,尤金蓮甚至在村裏弄了一個(真業餘)法律援助,像模像樣得給別人解決問題,聽得沈天郁震驚無比,再三叮囑不會的問題千萬不要随便瞎說,要問了自己再給答案。
按理說這些行為已經給沈天郁添加了不少麻煩了,偏偏讓他覺得甘之如饴。尤金蓮老了,自己不能陪在她身邊,他覺得尤金蓮之所以想學法律,更多的是想親近自己的兒子,了解他了解的東西。每次這麽想,沈天郁就會感動不已,絕不會草草解釋,立刻挂斷尤金蓮的電話。
尤金蓮總是用炫耀的語氣對沈天郁說:
“你大舅現在看到我都像是夾着尾巴的狗。活該!讓他當初欺負咱們娘倆。”
陳夏生進了一家政府部門,過着朝九晚五的公務員生活。因為他下班時間比沈天郁早,所以一般都是他開車來接沈天郁,時間久了,公司裏的女員工都認識這個英俊開朗的小夥子了。她們感嘆地說:“哎呀,你們兄弟倆感情真好。”
沈天郁到了一個尴尬的年齡段。周圍的人都開始催促他結婚。除了最親密的人,沒人看得出來他是同性戀,因此受到了不少麻煩。暗戀沈天郁的女人從來不少,鬧得最厲害的幾個陳夏生都知道,記在小本子上天天嘆氣。
這一天陳夏生照例來找沈天郁。不過卻沒有上樓,秘書對沈天郁說:“陳先生說,他就在車子裏等着您。”
沈天郁點點頭,凝神處理最後的事情,效率極高得完成任務,和下屬打了招呼,離開辦公室。老板不走,員工當然不敢翹班,一看沈天郁走了,幾個實習的大學生都松了口氣,竊竊私語:“今天走得真早……”
“因為是情人節吧?”
“咦?他不是沒有女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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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沈天郁打開車門,就看到陳夏生安靜得坐在車座上。他很少有這麽安靜的時候,一般都是急吼吼得跑到辦公室,催促他趕快下班。有時候會等他一個多小時,今天沒上來,沈天郁反而擔心,這才匆匆回來。
陳夏生被沈天郁的速度吓了一跳,問:
“怎麽這麽早就下來了?”
“……”沈天郁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只能說,“最近不忙。”
陳夏生點點頭,像是給自己鼓足勇氣,在沈天郁系安全帶的時候,他傾身向前,堵住了沈天郁的唇。
沈天郁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雙手扣住陳夏生的後腦,舌頭探到他嘴裏。他明白陳夏生為何突然如此熱情——外面到處都是關于情人節的廣告。
車廂狹窄,不方便他們兩個男人這樣活動。很快陳夏生就從主駕駛座挪到副駕駛座了,跨坐在沈天郁腿上。他特意将車子停在了隐蔽的巷子裏,一般不會有人路過。
沈天郁分開他的雙腿,手已經摸到他後面了。眼看他們就要在車裏來一次,沈天郁卻硬生生停下了。他把視線從陳夏生赤裸的胸膛上移開,不去看強烈吸引自己的麥色皮膚,深呼吸,說:“他們馬上就要下班了。還是回去再說吧。”
說着就往巷外望,是要看看哪個人最先從事務所裏走出來。
陳夏生自然同意,扯了扯自己的褲子,卻沒從他身上站起來,過了一會兒,從主駕駛艙的某個地方拿出一個天鵝絨的小盒子,示意沈天郁打開。
沈天郁啞然失笑,他想起很久以前,陳夏生送自己的那個镂空雕花的小項鏈,就是這家首飾店的東西。
他心裏隐隐知道這是什麽,打開一看,果然,那是一枚鉑金的戒指。
“你的呢?”沈天郁知道這應該是一對兒的,就問了問。
陳夏生先幫沈天郁戴上,過了一會兒才變魔術一般從上衣兜口裏掏出一個同樣的首飾盒,讓沈天郁幫自己戴上。
“像你這樣經濟條件好,長得又好看的适齡男人,最招小姑娘喜歡了。”陳夏生有些悶悶不樂地說,“估計這種情況到了你五十歲都不會終止。”
沈天郁笑:“所以你這是用這個小玩意來震懾別人嗎?”
“說的很對。”
戒指的尺寸和沈天郁無名指完全吻合,就像是貼着肉長出來的。冰冷的首飾漸漸染上他的溫度,好像真的觸碰到了他那條聯接心髒的血管。
日後他就一直戴着這枚戒指。
因為工作性質,沈天郁在全國各地忙碌。有一次外出打官司,遇到了以前的老同學,那人是他大學時候的學長,曾經狂熱得追求過沈天郁,就是溫和。
經過歲月的洗禮,她身上不再有那種單純的氣質,反而變得成熟,更有女強人的魅力。
兩人約在咖啡館見面,溫和一眼就看到了沈天郁手上的戒指,裝作漫不經心地問:“結婚了?”
“還沒有。”沈天郁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想了想,說,“快了。”
“那就連戒指都戴上了?”
“嗯。他占有欲比較強。”
溫和啜了一口咖啡,手有些抖。問:“還是你當初跟我說的那個人嗎?”
沈天郁點點頭:“是,還是他。一直都是他。”
接下來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喝飲料,走的時候,溫和對沈天郁說:“雖然我還是喜歡你。”
“……”
她深呼吸,眼睛裏有淚水:
“可是我放棄了。”
你知道秀秀的結局嗎?
那個小村莊再一次沸騰的時候,是因為當年意外走失的一個傻乎乎的小男孩,突然回來了。他不知道怎麽,跑到了遙遠的廣州,語言不通,饑腸辘辘,幾乎死在異國他鄉。
可在他最窘迫的時候,他順着自己聞到的、一股讓人沉醉的味道,走向了他生命中的轉折點。
如今他帶着自己配置的香水,遠到歐洲,參加各種各樣的氣味展覽,成為那裏頂級的香水鑒定專家。
秀秀看起來還是像以前一樣,憨憨的,帶着貴比黃金的小瓶香水,敲響沈天郁家的門,送給他和陳夏生一人一瓶。
“花芽哥哥,”秀秀湊到沈天郁耳邊,用和當年一模一樣的語氣說,“你知道嗎?這世界上,所有的氣味都是不一樣的。”
啊,那個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