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周玦關上房門,出乎馮老九意料的是,周玦沒有追問他。他知道這是周玦表達的善意,無論是真心還是有意為之,這都符合周玦的作風。馮老九苦澀地微微一笑,跟着他走出賓館。

到了飯店,沒有想到老教授已經入座,四眼金剛在邊上,美女妖嬈地跑過去叫服務員點菜。周玦的不二定律又一次被打破了,在他的印象中,教授都是含蓄的、儒雅的,都是埋頭耕耘的學者,但是這老頭兒的作風完全類似于一個土得掉渣的鄉鎮承包商。

馬老頭兒拉着陳昊的手讓他挨邊坐,陳昊快速地在周玦耳邊問道:“你酒量好嗎?”

周玦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被陳昊拉着一起坐到了馬老頭兒的邊上。接着大家挨個兒坐。

老頭兒開口道:“孩子們,你們是陳昊的學生,論輩分你們是我的徒孫啊。好,好,你們中如果有誰對金石學有興趣,可以來找我。這門學問需要後繼有人啊!”

大家縮着肩膀看着老頭兒侃侃而談,在酒菜都上完之後,服務員認真地替大家打開啤酒。馬老頭兒終于不再像傳銷人員似的游說衆人,而是不滿地對着服務員說:“啤酒?那不是漱口水嗎,上白的。”

周玦臉色一白,恐慌地看着陳昊,陳昊狡黠地微微一笑。此時壯漢開口道:“老師,陳昊晚上還要找您研究問題,您看……”

馬老頭兒盯着那“雙溝大曲”四個字看了半天之後不舍地說:“來黃的吧,小姐,開五瓶‘金色年華’。嗯,有要事,先悠着點兒,這漱口水給我撤了,這怎麽能喝得下去。”

聽到此言,胖三剛喝到一半的茶直接噴了出來,不過馬老頭兒沒看到,他趕緊擦着嘴,給坐在馬老頭兒邊上的周玦遞了一個眼色。

而周玦的手心已經開始冒汗了,他酒量只停留在啤酒階段,現在直接跳入黃酒,那真的有可能直接喝趴下。

馬老頭兒仿佛已經進入最佳狀态,他抹了把嘴先給自己的滿上,一飲而盡後,清了清嗓子來了句:“我幹杯,諸位随意,但是陳昊必須喝。”

陳昊倒是豪邁,舉起酒就要一口悶,突然他像想起什麽來,對馬老頭兒說:“馬老師,我突然想給你看一個銘文,這個文字我從來沒接觸過,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忙看看。”

馬老爺子感興趣地哦了一聲,随後陳昊遞上一張A4紙,他說:“就是這幾個字。”

馬老爺子放下酒杯,陳昊馬上便把杯子給推開。周玦此時瞪着大眼看着陳昊的表現,才明白什麽叫作渾然天成的狡猾,老頭兒馬上被這幾個字吸引了過去。周玦看了一眼,發現陳昊并沒有把所有泥板中的內容給寫出來,有些地方是斷裂的。所以,周玦估計其他的字,他已或多或少從陳茹蘭和自己日常積累的知識中得出了結論,而這些是他無法确定的,他需要一個權威幫他确認,又不能把所有的東西給他,更不能把原件拿出來。但是周玦沒想到,他居然用那麽重要的東西當擋酒的借口,這也不得不說這老頭兒酒勁猛于虎。

馬老頭兒也不自覺地推開酒杯,他表情肅穆地說:“這東西……你從哪裏弄到的?”

陳昊面不改色地說:“一個老人的手裏,原件已經不在了,人也死了,就留下這個東西,是一個文物販子想要做仿品來套我話的,我自然不會給他,也就沒有聯系了。但是,我對這幾個字非常好奇,才想要請教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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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玦驚奇地看着陳昊編謊話,他覺得這個借口非常完美。但是馬老頭兒說:“不要騙我了,這幾個字茹蘭給我看過,我至今也只能解讀出一個字來。”說完,他指着其中一個看上去像鈎子的字說,“這個字無法真正準确地翻譯成現代語言,因為古代的意義和現代的已經差別太多了。按照我的經驗,我只能說它大概讀螀,是一種蟲子。古代認為寒螀可以吸收陰氣,是一種黑色的小蟲子。在古代,有一段時間它被代為蟬的別稱,實際上它是一種鬼蟲,死而不僵。它在歷史文獻中若隐若現,但是只要這個字一出現,馬上就會有災難,而後就會把它給隐藏起來,直到下一次出現,簡直就像一個幽靈。”

衆人一聽,各個不由得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只要陳昊一直很安靜地聽着。此時,周玦才明白陳昊是在套馬老頭兒的話,他根本不在乎謊言是否會被揭穿,他要的只是确認。

馬老頭兒把紙張放在邊上說:“因為茹蘭的失蹤,我便開始對這個字集中歸類,只要出現過這種字的年代我都會标類。在我已知的文獻記載內,發現這個字最早出現在楚漢之時,也就是秦朝末期,而最活躍的時期是東漢末年黃巾起義的時候。接下去便無法看見,但是不能說沒有出現,只能說被極端地隐藏了。而能做到這一點的……”

陳昊托着下巴說:“只有中央集權,也就是皇帝把這個字掩藏了。”

馬老頭兒敲了下桌子說:“沒錯,這個字只有皇帝才能擁有,現在我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個東西源自秦末,盛于東漢,自晉代後沒落。但這只是一個狹義的斷定這個字被運用的時間,而它之前延伸的意義會更加長。”

馬老爺子合上A4紙,推給陳昊說:“小陳,你老實告訴我,你和茹蘭到底遇到了什麽事情。當年茹蘭死活不肯告訴我,最後一聲不吭地走了,現在你也是這樣。到底是什麽把你們姐弟和這些危險聯系起來?你可別走茹蘭的老路啊,實在不行就放棄吧,沒什麽東西比自己的命重要啊。”

陳昊說:“您放心,我不會冒險的,我只是對姐姐留下來的東西感到好奇而已。您能再多說一些關于螀的事情嗎?”

馬老爺子見陳昊如此決絕,和當年的陳茹蘭一模一樣,即使心急也沒有辦法,只能繼續說道:“螀單單作為一只蟲子其實意義不大,最多就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秋蟬。但是螀還有一個意思,就是在過去有一族人,或者用現在的話來說稱為組織更加确切,那就是螀族。那就是非常……危險了。”

馬老爺子終于說到了關鍵,陳昊問道:“方士?”

馬老爺子說:“沒錯,他們傳說是一群被秦始皇逼着煉丹的方士,但是天下哪兒有什麽長生不死藥,所以他們必須做出起死回生的假象,即使……只有短暫的幾秒。至少要讓皇帝親眼看到已經死去的東西又活了……于是螀族早期的那些方士以研究死而複生之法為主,現在很多詐屍和降頭術都是從那個時期開始延續的。”

陳昊繼續問道:“馬老師,這些方士和螀族有什麽關系?”

馬老爺子拿起筷子,若有所思地說:“有啊,那些方士中有一些是苗疆過來的。他們精通蠱術,他們需要有足夠的‘奇跡’來證明自己的存在價值。于是這些方士找到了一種蟲子,可以讓死物在短時間內複活。按照現在的科學解釋,也許就是極端地激活細胞再生。但是時間非常短,最多只能持續一個時辰。”

胖三插話道:“這不是和老謀子那個《古今大戰秦俑情》的劇情很相似嗎?把死掉的東西調包,皇帝智商普遍不高,還真的就認為這是長生不老藥。”

馬老爺子笑着搖頭道:“怎麽可能調包,那是欺君之罪。要知道,這種事情只要被秦始皇發現一次,那麽他們的族人就會被全滅,所以在秦始皇面前耍這種遲早要穿幫的伎倆,那是找死。我看,秦始皇是知道的,但他認為這只是半成品,至少沒有失敗。”

陳昊說:“所以秦始皇便讓這一批方士繼續研究,而這些方士使用的方式就是利用那些蟲子?而這就是螀族的原型?”

馬老爺子笑着說:“沒錯,螀族就是在那個時期登上歷史舞臺的,但是他們只在角落裏陰暗地研究着這種類似僵屍複活的行為。關鍵在于,在整個螀族的變遷過程中,有過許多次浩劫和變更。在最後一次浩劫中,僅存下來的螀族人被誅殺殆盡。而能把這些神秘得像鬼魅般的方士剿滅,也只有一種人可以辦到。”

陳昊說:“依然是最高統治者,皇帝。”

馬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陳昊的眼睛中卻閃着讓人發寒的冰冷,沉默了很久之後,他才舒出一口氣說:“謝謝老師,接下去就交給我們處理吧,還請你把裝備借我,算是看在茹蘭的情面上。”

馬老爺子嘆着氣說:“哎,我能說什麽,這些東西其實也不是我的。如果我出面借你裝備,那麽必定要和學校聯系,這些東西是茹蘭留給你的。當年她以性命相逼,非要我替你們保存這套裝備,你說怎麽有那麽倔的丫頭呢?算了,但我還是要再多說一次,這個肯定不簡單,如果不行就撤,千萬不要冒險啊。”

陳昊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他點着頭說:“我知道。”

郭梅覺得氣氛太過壓抑,她笑着說:“先吃飯吧,吃完就早點兒休息,大家都累了。”

馬老頭兒也許因為陳茹蘭的關系,沒有了先前的興高采烈,他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這樣的飯局令人非常不快,不過周玦等人并不在乎這些,周玦努力地催促着自己消化陳昊與馬老頭兒的對話,以便從中得到一些有利的推理。他隐約地覺得,這個螀族可能就是一系列事件的源頭,但是正如馬老爺子所說的,螀族在整個變遷中變數太多,但那種組織是任何一個皇帝都想要保留下來的長生不老術研究者。他們為什麽最後反而會被最大的靠山給滅了呢?皇帝在裏面起了什麽作用,而那個墳的墓主人又是什麽樣的角色?

最主要的是,這一切又和小說有什麽關系?

周玦端起酒杯,他一邊喝着酒一邊思考,突然他的酒杯被碰了一下,他擡頭看着陳昊,陳昊拿起酒杯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随後喝了一口。周玦這才意識到,陳昊是在敬他酒,他拿起酒杯也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這是他第一次與陳昊喝酒。其實嚴格來說,他和陳昊的接觸并不深,如果不是因為《七人環》這本書,或許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躲開這個臭流氓。但是現在周玦忽然發現,他對陳昊的戒心已經放下了很多,至少他不太會去考慮陳昊所說的話是否會對自己構成威脅。

而這一點就連周玦自己都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也許信任這種東西,是建立在感情的聯系之中。

這頓飯在這樣複雜的氣氛下結束了,馬老頭兒甚至喝着喝着眼淚也流了出來,他說他沒攔住茹蘭,也沒幫上什麽忙。他其實可以幫的,但是他怕事。他知道,這有危險又違反紀律,而現在他依然沒法幫上忙。

說到最後老頭兒語無倫次,就連一些不該說的學術內幕都抖了出來,聽得胖三一愣一愣的,連周玦都覺得學人之間的相處原來那麽複雜。

之後四眼金剛送已經爛醉的馬老頭兒回家,郭梅留下來結賬收發票。而陳昊幾個人便起身回賓館,他們需要繼續彙總,并且決定接下去的路到底怎麽走。

他們剛剛走出飯店,郭梅突然攔住了幾人。

郭梅說:“這事真的不能捎我一個?”

陳昊決絕地道:“不能。這事真不是什麽能不能再帶一個人的問題,如果你不想讓你茹蘭姐的心血白費就不要管我們,謝謝你替我們打點一切,但是我們真的不能讓你插手。”

郭梅嘟着嘴看着邊上,顯然用陳茹蘭壓還真的壓得住這辣妹。她終于說:“唉,好吧。”

說完陳昊衆人就離開了,胖三在邊上小聲對周玦說:“你說這丫頭真的會死心?”

周玦說:“不知道,但是的确不能張揚,而且說出去也沒人會信。我敢說,那老頭兒如果真的知道我們的全部事情,說不定他會讓我們全部去做精神鑒定,他現在最多懷疑我們是冒險接觸什麽古墓之類的。如果告訴他是超自然,他估計還會再喝兩瓶二鍋頭‘醒醒酒’。”

胖三繼續說:“那麽,他說的對我們有多大幫助?”

周玦搖着頭說:“不好說,他說的只是其中的一個字,而且還是他後來的解釋。”

此時瘦猴和馮老九也湊了過來,周玦說:“這事估計和皇帝脫不了幹系,所以說不定我們接下去就搞大了。”

胖三聽出了話裏的含義,他興奮道:“難道接下去,我們要秘探皇陵?”

周玦還沒開口,走在前頭的陳昊已經搶先說:“不是我打擊你們,你們要去哪座皇陵?這裏基本上叫得上名字的貴胄陵寝都發掘了,還密探皇陵呢。”

幾個人馬上閉嘴,但是陳昊話鋒一轉說:“我們估計得先去林旭他們過去避難的那個墳墓。”

說完衆人的眼神齊刷刷地看向馮老九,馮老九被他們瞪得吓了一跳,不過他冷冷地說:“沒用的,那個墳已經毀了。”

陳昊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連周玦都覺得老九這話說得有些沒譜。當年用來當避難防空洞的,怎麽會說毀就毀呢?又不是豆腐渣工程。

馮老九指着自己的傷口說:“裏面現在裝滿了油,再進去哪怕只要一絲微弱的火光,都會爆炸,到時候裏面的人一個也逃不出來。你們連進都進不去。信不信随便你。”

此時瘦猴忽然拍了拍馮老九的肩膀,然後指着身後。原來,已經付了錢的郭梅并沒有離開,而是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也不知道聽到多少。老九馬上不再說下去了。

陳昊皺着眉頭看着郭梅,郭梅見所有人的眼神都充滿了嫌棄和警惕,實在待不下去,哼了一聲,越過陳昊身邊就往前走了。

陳昊無奈地搖頭,周玦看着手機說:“回賓館再說,這裏人多眼雜。”

回到賓館,周玦插上門。胖三泡了一壺袋泡茶給大夥兒解酒,一幫男人像搞什麽非法聚賭似的圍着一張床,床的中間擺放着所有與《七人環》有關的一切,有些被布包得嚴嚴實實的,有些只是一些A4複印紙。而那本黃色封面的老書則是最紮眼的存在,一切都是因這本書而起。

馮老九坐在角落裏,他沒有将固魂珀放在這些東西裏面,從這點上來說,他依然選擇對陳昊有所保留。

陳昊點上一支煙,他說:“現在有很多東西大家都已經知道了,但這并不是謎底。而我們手頭的這些差不多已經可以勾勒出一個大概,等待我們的只是選擇。到底後面的路怎麽走,有兩個墓給咱選,一個就是最開始那避難的墳,另一個就是最後翠娘帶我們進入的神秘墓穴。這兩個墳都是兇險萬分,說不定進去一次之後就沒機會再出來了。”

他說完話,沒有人接話,就連周玦也只是沉默地低着頭,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思考和謹慎的表情。畢竟,命這東西不是腦門兒一發熱就可以豁出去的,他們還年輕,都怕死。

只有一個人除外,老九看着衆人說:“為什麽你們不繼續看書?看林旭他們當時的情況,也許會有關于那座古墓的細節。”

衆人頓了頓,好像都沒有想過這件事一樣,陳昊說:“現在故事已經看得差不多了,而且現在茹蘭給予的提示和幫助已經結束了。如果要看書,我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胖三明白陳昊的意思,他別扭地說:“這倒也是,看這書等于是和鬼在交流,現在咱們的外挂沒了,就現今這裝備,是不是會全滅啊。”

馮老九用鼻音哼了一聲說:“現在考慮這些還有什麽意義?被牽扯進來就沒有退路。來了就別想脫身。”

周玦看情況又僵了,他連忙說道:“的确,沒退路了。還是繼續看吧,但是我在看之前,想要知道幾個關鍵的地方,至少不能稀裏糊塗地跟着看。別忘了,我們從一開始就試圖改變書內所引導的結局。”

胖三和瘦猴跟着點頭,陳昊斜眼看了一下一直都在逗貓的葉炜,他說:“你想要知道什麽?”

周玦握着拳頭說:“好吧,那麽我就把我對這件事的想法和大家說說。大家不要受我影響,因為這些只是我個人的看法,猜測多于推理。”

胖三打斷周玦的話說:“老二,別婆媽了,你就說下去。”

周玦見胖三這樣說,舒緩了表情,他發現就連陳昊也對他笑了笑,他說道:“首先是關于這本書,在書中翠娘的兩次變臉讓人覺得很蹊跷。 此外就是她提示的死亡恐懼信號,這代表着什麽?馬老頭兒對螀族的解釋,讓我覺得他們就是一群研究死屍的怪人,說直接一點兒就是專門研究死人的,這些和他們有什麽關系,難道當年翠娘他們進入墳墓啓動了螀族的秘密,現在的這一切包括《七人環》這本書,都是螀族的後遺症?也就是說,在虎子他們進入古墓之前并沒有《七人環》這本書,這一切都要從虎子和翠娘進入之後,才有這本書。也就是說,作者應該是活下來的那些人中的一個,而林旭可能性最大。馮祿喜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就是馮老九的爺爺,而乞兒則是陳家人。那麽進入的還有魁六爺和劉飛,他們兩個人到底怎麽了?還有一點就是所謂‘七人相互代替’的事,如果說他們必須保持七人的話,那麽勢必還有一個人進來了。他又是誰?如果不是的話,又怎麽解釋?所以,他們最後要進入的那個神秘墓穴仿佛更加令人值得深探,到底哪一個才是我們要的答案,還是兩個都是或者兩個都不是?而關于在故事中的七人,我總覺得他們自身就非常怪異,他們一開始對林旭的刻意隐瞞是為了什麽,而我們前面所見的翠娘墳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問題,我覺得都是我們必須搞明白的。”

馮老九點頭道:“沒錯,我爺爺也說,當初的七個人中有人已經不是人了。”

陳昊依然沒有表示什麽,他只是盯着那本書悶頭抽煙。

周玦繼續說:“如果是這樣的話,翠娘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但是翠娘最後到底怎麽了?是死是活?原本是翠娘的墳墓最後成了陳茹蘭埋骨之地,而又是誰給翠娘弄了這古怪的墳墓呢?這都說不過去啊。”

大家都沒有接話,實際上,大家都等着陳昊能夠解釋這些。陳昊掐滅了煙頭,看着周玦說:“翠娘最後肯定是死了,因為出來的人只有林旭、乞兒和馮祿喜,其他兩個人也沒了消息。如果他們還在,那麽他們肯定也有信息留下來,但是顯然沒有。而最後翠娘死在哪裏我不知道,這個真的不好說。至于為什麽茹蘭最後會死在陰兵村裏,我雖然不知道細節,但是依照她的個性,只要有一絲希望她就會努力不放棄。一定有什麽事情讓她徹底絕望。但是……是什麽呢?最後為什麽會失敗?”

周玦突然明白了陳昊隐藏在話中的含意,他說:“她選錯了?所以離成功只差一步,A和B中,她選擇了錯誤的那個。”

馮老九突然站起來說:“我知道了,陳茹蘭進了那個墳!她進了我去的那個!所以失敗了。”

陳昊弄沒有馮老九那麽吃驚,他從口袋裏掏出香煙又點了一支:“我知道,那個墳的信息我們也收到了。但是為什麽說進入那個墳墓會失敗?”陳昊擡頭看着周玦說,“你還記得茹蘭在日記中寫到的那個墓穴吧?她當時看到的就是虎子和翠娘剛剛逃出來的情景。”

周玦點點頭,陳昊繼續說:“她去了那個墳墓……再也沒有回來過……”

馮老九的眼中閃爍着什麽,他說道:“的确,那個墳墓有人進去過的痕跡,但是很奇怪,他們沒有走到最後……”

陳昊愣了一下,他問:“什麽意思?”

馮老九說:“在我之前有一批人進去過,因為在墓道內有現代食物的包裝紙,但是往前走,就沒有他們的痕跡了,仿佛他們忽然消失了一樣。”

陳昊看着馮老九說:“你能詳細說一下那個墳墓嗎?”

馮老九盯着陳昊,兩個人互相看着對方眼睛內的自己,最後馮老九低下頭頹廢地說:“我進去是為了拿那個東西……”

馮老九頓了一下,接着才緩緩地說:“當時我得到了有關琥珀的文獻,發現爺爺留給我的線索指的就是這個東西,而這個東西在文獻中一直若隐若現。最後我在檔案室的機密文件中,發現了一份關于清末義和團運動時期的秘史,刑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提到過它,也就是說,這鬼珀在清代最後出現過一次,并且引起了很大的風波,驚動了當時的慈禧太後。庚子事變爆發期間,義和團首領之一林黑兒宣稱找到了可以抵擋洋人火炮槍械的神藥,令人刀槍不入。本是要勸阻義和團糾集民兵的刑部主事剛毅,看到真有身中洋槍卻依然不死的拳團異士,所以便‘力言拳民可恃’。但是,在這整個風波之後,一個叫喬三七的人得到了固魂珀。而他得到這個東西之後便消失蹤影,最後一次出現是在雞籠山,雞籠山就是今天的南京城境內,所以我猜測,林旭他們遇到的那具怪屍就是喬三七。”

瘦猴問道:“喬三七是什麽人?那麽神通廣大?”

陳昊說:“喬三七雖然名不見經傳,但他的師父是大名鼎鼎的南派盜墓祖師焦思。其能力可真是不可小觑。”

馮老九繼續說:“這個我不知道,我只是認為這個文獻提到過讓死人複活的線索,我聯系到自己的情況,覺得陳昊口中的固魂珀也許是我爺爺留下的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希望。我必須拿到它,于是我按照爺爺留下的線索找到了那座墳墓。那座墳墓非常隐蔽,又沒有立碑。外觀看上去只是一個普通的山丘,四周非常荒蕪。我并沒有什麽考古挖掘的經驗,我只能按照爺爺幾十年前的印象摸索。古怪的是我居然一挖就挖到了墓門,連我自己都覺得太巧了……”

此時,葉炜懷裏的黑貓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這聲音簡直就像打磨金屬似的,聽得令人牙都發酸。老九眯着眼睛盯着那只貓,那只貓像有靈性似的盯着他看。周玦打破了這種僵持,問道:“那麽……你最好進去了,裏面是什麽樣子?你又是怎麽弄到固魂珀的?”

馮老九收回目光繼續說:“我覺得一切都簡單得出乎我的意料。我很順利地就找到了盜洞,沿着洞穴的路徑,我爬到了一間墓室。雖然我不是考古系的學生,但是這個墓室裏面并沒有棺椁,所以我斷定這只是一個耳室。我四下打量着,發現這間耳室內的東西非常單一,只有少數的陪葬器皿,沒什麽值錢的随葬品。但是壁畫非常精美,而且壁畫中出現了很多鳳凰的圖案,以及許多古怪的文字圖案。經過馬教授的解釋,我覺得這些文字應該是螀族方士使用的符篆。”

陳昊點頭說:“在古代,只有皇室女性才能享用鳳凰這樣的紋飾圖騰。這座墓的主人或許是一位公主或者皇後,而且與螀族的關系肯定非常密切。”

馮老九說:“如果是公主,她的随葬品又顯得太少了,這很矛盾。墓道內非常安靜,我幾乎可以聽到自己 的心跳聲。墓道的入口按照北鬥七星分別立了七根銅柱,這些柱子非常牢固,上面沒有任何紋飾,但是每根銅柱都有一塊手掌大小的凹槽……”

陳昊抽煙的動作停了下來,就連一直在逗貓的葉炜也眯起了眼睛,衆人仿佛都想到了一樣東西,就是那書中神秘的泥板。難道這些泥板原本就是在這七根銅柱內的?他們拿走了泥板後,開啓了這座神秘古墓的詛咒?

馮老九明白他們的想法,繼續說:“後來我的手電筒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暗了,在黑暗的墓道裏面,眼睛起不了什麽作用,我只能感覺到一陣陣風吹過。這風太蹊跷了,随後我在風裏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雖然很淡,但是那股味道我很熟悉……”說完他擡頭看了一眼周玦,周玦明白,他指的是在房間內他看到的那個人影。

周玦只是朝他點着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相信他說的話。

馮老九說:“此時我聞到這股氣味,只有兩種感覺:一種是本能的害怕,另外一種則是無法言語的感覺,我只能說我想要融入這種氣味中去……我朝着那股古怪的味道走,走在沒有一絲光亮的甬道,而這樣的氣味成了我唯一的牽引。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居然覺得非常踏實。在我的記憶中,我是一直前行,沒有轉彎。雖然我不懂考古,但是走那麽久居然還沒有走到頭,實在有些怪了,這座墓從構造上來說應該不是很大,但是我感覺我筆直走了很久。石壁和石壁之間毫無凹凸,簡直就像一塊完整的石頭。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突然摸到一個凸起,那是一個類似門把手的東西,是一個手拉換,然而上面有許多凹凸的齒輪。我下意識地去拉,結果那東西像自動的一樣,只那麽輕輕一拉,它就往外彈了出來,我的胳膊就是在這個時候被石門給撞傷的,當時我半條胳膊一下子就沒了知覺。随後我只感覺耳邊吹過一陣風,門又瞬間合上了。應該說,我是幸運的,因為當時我只是伸手那麽輕輕一拉,如果我整個人貼着站在石門前,也許那一瞬間我就已經被那石門的反沖擊力給撞死了。我忍着疼痛繼續試探,原來這是一道暗門。石門的設計非常巧妙,只要門環機關上的力道一消失,這道石門便自動又‘彈’回去,簡直就像橡皮筋原理一樣。我第二次非常小心地拉開石環,奇怪的是裏面空間非常狹小,人根本無法鑽進去,只允許我伸進去一只手。于是我只能伸手進去摸,突然感覺摸到了一個類似鈴铛的東西,我聽到有鈴铛的響聲。”

陳昊倒吸一口氣:“你摸到的是棺椁!”

馮老九說:“你怎麽知道?”

陳昊說:“還記得茹蘭在日記中寫到在那個墓穴內聽到鈴铛的聲音嗎?我一直奇怪為什麽是鈴铛,後來我才意識到,那是一具棺材!在古代貴族的墳墓中,在棺椁的各個角落分別挂鈴铛,據說可以召回墓主人的靈魂,鈴铛有招魂的作用。而每當鈴铛響動,就表示靈魂離開了屍體。”

周玦說:“如果這樣,那麽就表示陳茹蘭看到的那一幕……那個墓主人的靈魂已經……”

馮老九沒有讓周玦把話說下去,他說道:“沒那麽簡單,我發現裏面根本沒有主墓室,棺椁停放在一個非常深的通道內。手根本無法伸進去,只能摸到最外頭的棺椁。沒有主墓室,棺材被鑲嵌在墓道內,外頭的石頭堅固得像鐵一樣,還有那種會瞬間彈開的石門。”

瘦猴說:“你爺爺不是又進去過一次嗎?難道沒有在信裏提起墓主棺椁的詳情?”

馮老九說:“不,沒有說……所以當我摸到棺椁的時候也吓了一跳,我只能順着我能夠摸到的地方,尋找爺爺留下的固魂珀。”

陳昊說:“這樣的設計的确很厲害,它的防盜方式很巧妙。首先是石門如果開啓不得法,有可能會撞死盜墓者,其次是即使破解了石門的奧秘,你也只能夠摸到棺椁的外圍,根本無法接觸到棺材。這樣的技法是東晉之後,南北朝時期的防盜手段。通道內的暗室實際上是整個墓穴的龍穴所在。而在所謂的主墓室內葬的只是衣冠而已,很多人因此就把這種誤認為是衣冠冢,實際上墓主和我們後人玩了一個意識轉化的把戲。”

周玦感嘆道:“不但用盡奇淫巧術,在心理上也在和後人博弈,這個墳墓的規格可見不一般。”

馮老九摸着手臂說:“本來以為毫無希望,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從那暗道的深處傳來了石頭滾落的聲音,非常清脆。就在我漫無目的的亂摸一通的時候,我居然摸到了固魂珀,它從棺椁暗道的深處滾出來了。可是只允許我一只手伸入的空間裏怎麽會有那麽深的通道,棺材到底是什麽樣的,我都無法知道。”

胖三聽得不禁額頭冒出了冷汗,衆人的臉上無不是驚恐與匪夷所思。馮老九面部極其扭曲地敘述下去:“我當時吓得差點兒把那道石門機關給放開,但我還是把固魂珀拿了出來,而我萬萬沒有想到,在我拿起那東西的時候,有一只手覆蓋在我的手上!那是一個女人的手!”

陳昊說:“你怎麽知道是女人的手?”

馮老九的臉上出現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尴尬地說:“因為那只手非常光滑柔軟,雖然冷得像冰塊,但我想應該是女人的手。”

胖三嗯哼了一聲,馮老九假聲咳嗽着繼續說:“我當時可沒有什麽邪念,只是吓得趕緊抽回手,讓彈門瞬間合上。我蹲在甬道裏,手裏捏着固魂珀,吓得邁不開步子,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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