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七人之約
林旭莫名地看着劉飛,劉飛卻全然不理會林旭的不解,他抓着頭發不安地看着四周說:“不行,咱們現在還走不得。媽的!居然在這裏遇到陰兵借道,現在只有賭咱們的命了。難怪見不到六爺,他們肯定躲起來了。”
林旭對這裏的一切都不理解,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翠娘的生死,而其他的那幾個所謂的七人成員,一個也沒出現。
劉飛回過頭說:“林旭,有一件事我覺得我不能再瞞你,接下去也許我們都沒命的。如果你有機會活着出去記得一定要照我說的做,把這一切都記下來,你識字,你得記下我們遇到的事情,別讓我們死得不明不白。”
林旭冷靜地盯着劉飛看,劉飛收回目光,他說:“其實我們七個人之所以會成這樣,完全都是因為咱們手裏的泥板,也就是虎子臨終時給你的那包東西。這個東西就是一個鬼,拿了就脫不了手。”
林旭不自然地把手摸向口袋,劉飛抓住了他的手說:“不要碰它!在沒有彙合七個人之前絕對不要再碰這泥板,這只會讓那鬼東西找上你。我們七個人其實就是背負這七塊泥板逃出那座墳墓的。那七塊本來都是鑲嵌在那座廢棄古墓的銅柱上,但是嘎子動了賊心,他拿起了其中的一個泥板,随後其餘的六塊像是有感應似的掉在了地上,最巧合的是我們正好有七個人。”。
林旭問:“那麽,你們為什麽非要分頭行動來這裏彙合?”
劉飛說:“因為我們七個人在一起逃出日本鬼的火力圈目标太大,很難逃出來。此外,我們這一身的行頭也是虎子提示的,他是一個盜墓賊,知道怎麽隐藏自己身上的陽氣。還有就是,我們發現在極度恐懼死亡的時候,那鬼魂仿佛會“看不見”我們,很邪門。”。
林旭艱難地消化着劉飛這些難懂的話,這些事情都無法用邏輯去解釋。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這一切都和墳墓中那七塊泥板有關系。林旭看着外頭的陰冷的天空,有些虛脫地說:“那麽,你們把泥板帶出來的目的是什麽?”。
劉飛捏着拳頭說:“這事情要從古墓裏說起。本來我們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那麽糟,我們這群人個個都是窮得連飯都吃不上,無意中進入了這古墓,但是進去之後發現那座古墓裏處處透着古怪。虎子說,這個古墓是古代一個貴族女人的墳。可我們走了很久依然沒有看到值錢的東西,怪事倒是發生了,先是嘎子突然間像是得了癔症似的說我們人數不對,我們有八個人……”。
劉飛的思緒回到了在神秘墳墓的時候,他開始向林旭敘說着他們這一切怪事的源頭。但是他說的實在太混亂,林旭在腦子想象着他們當時的遭遇:
◎◎◎
他們一開始都沒有把嘎子的話當一回事,走着走着突然發現這個小子居然不見了,大家都知道這人膽子小,肯定自己偷偷留在墓道外了。
他們也沒多想,越走越深,而這個墓道仿佛沒有盡頭,除了火把能夠照到的地方,其他都是一片漆黑。虎子指着最近的壁畫說:“你們看,這幅畫很奇怪!”。
因為古墓保存良好,所以壁畫上的顏色還非常的鮮豔,壁畫勾畫出一組組事件的片段,一個人站在一堆骷髅上,周圍都是裸體的女人,擺出各種淫亂的姿勢。随後就是幾個身穿道袍的人拜見一個女人,接着這個女人倒在了地上,從她是身體裏鑽出了一股煙霧,而後就是這個女人指着那個原本站在骷髅上的人。
這壁畫非常的大,覆蓋了整個通道,細節非常之多,周圍畫滿了飛禽走獸、雲紋峰巒。虎子引着衆人越走越深,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敘事性很強的壁畫上,但是,此時不知何處吹來一陣陰風,火把被吹得忽明忽暗,随時都可能熄滅,接着就響起了鈴铛聲。
虎子安撫衆人說:“大家別慌,可能墓主人的靈魂還在,我們拿了她的東西。大家把手頭的泥板集中起來放在這裏,然後磕頭退回去吧,這裏的東西估計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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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首先照做,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衆人陸續照做,但是他們手頭還缺少嘎子那塊,只能在缺少一塊的情況下把泥板放那兒,然而鈴聲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墓穴上面那時都是日本兵,想出去也出不了。其中膽子較小的馮祿喜吓得轉頭就想要逃,但是他一回頭,就發現原來已經消失的嘎子,不知怎麽又出現在了他們身後,吓得他趔趄一下。
嘎子像沒有看見他們似的,只是失魂地往前走,好像是被鈴铛的聲音吸引了。衆人看到此景都呆若木雞,就在嘎子從虎子身邊茫然走過的時候,毛瞎子拉着虎子說:“虎爺,嘎子這可了不得,我聽他走路的聲音,已經沒有了生人的硬氣,有魂沒魄似的。而這鈴聲更是古怪,我們還是先退到明堂再說吧。”
毛瞎子算是這群人中見識比較深的,雖然叫他瞎子,其實他并不瞎,只是過去為了混飯就裝瞎子給人算命蔔卦,起起伏伏地混到現在。虎子一把拉住嘎子,嘎子像突然從夢中驚醒似的看着虎子,他慘白着臉,可憐兮兮地看着虎子說:“虎爺,這裏有鬼啊!咱們退出去吧。”
虎子說:“怎麽出去?上頭都是日本鬼,上去也是死,下面好歹是咱們中國的鬼,你想待哪裏?自己選吧!”
嘎子沒了聲音,支支吾吾地縮在角落裏。劉飛對虎子說:“虎爺,你瞧這壁畫上的東西越來越古怪了。”
果然在通道的另一邊畫着非常怪誕的東西:首幅畫是一群穿着長袍的男人圍着一個女人,女人躺在當中,但眼睛是睜着的,随後一幅畫是女人閉上了眼睛,而那些穿長袍的男人則都消失不見了,剩下的就只有那七根柱子以及當中的泥板。但是在壁畫中多出來一幅非常古怪的畫面,就是每一根銅柱的上方都有一對眼睛。
虎子看着壁畫說:“不好,這個墳墓可能是古代那些方士所設的,他們善于奇淫巧術。我身上有朱砂混合的水,這水可以辟邪,你們拿去塗在腰帶上,然後将衣襟反壓,這樣可以蓋掉身上的陽氣。”
于是衆人把腰帶都染成了紅色,反壓衣襟。
虎子見大家都照做之後,恭恭敬敬地對魁六爺說:“六爺,接下去咱們只能在這個墳墓裏多待上一個時辰了,鬼子不可能一直守在這裏。你說會有人來接應我們?”
魁六爺說:“沒錯,我幹女兒會下來,她來了就說明鬼子撤了。”
毛瞎子此時突然止住二人的對話,說:“你們聽,好像有什麽聲音?”
兩人住了口,果真從幽深的墓道內聽到了類似人的腳步聲,漸漸地腳步聲清晰了起來,翠娘吓得躲在虎子的背後,而劉飛則是捏着飛镖。衆人內心都極度恐慌,誰都沒想到,在墓道的深處居然會有人。
此時魁六爺拿出手槍,他是衆人中唯一有槍械的人,虎子擋住魁六爺的槍說:“六爺,別用槍,怕誤傷自家兄弟。”
魁六爺收回槍,只說了一句:“怎麽辦。”
虎子說:“不怕,我們有七個人,聽對面的腳步聲只有一個人,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三頭六臂的貨。”
就這樣,聲音越來越近,但是一直沒有出現人影,只是那鈴铛聲時而伴着腳步聲響幾下。馮祿喜是一個唱戲的,沒辦法承受這樣的沉默和恐慌,不安地想要回頭跑,卻被身邊的劉飛一把抓了回來,剛想要叫出聲音,就感覺劉飛的刀子已經抵在自己的脖子前,硬生生把聲音吞了回去。
毛瞎子低聲說道:“來了。”
終于有一個黑色的人影走入了他們視線範圍之內,衆人一看頓時無不驚駭,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嘎子。只是這個嘎子滿臉是血,他捂着肚子向他們拖着步子走過來,痛苦的樣子極其駭人。
翠娘尖叫着喊道:“怎麽會有兩個嘎子?”
毛瞎子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他沒有什麽武功,只能向魁六爺的身邊靠,而剛想要出手投飛刀的劉飛也沒了主意。虎子見狀,臉色白的猶如白蠟,躲在角落裏的嘎子則躲在暗處瑟瑟發抖,不敢發出一絲聲音來。在另一頭的嘎子此刻突然噴了一口血出來,然後撲倒在地,他的身後插着一根銅矛,死狀凄慘萬分。衆人見狀,紛紛往後退。
另一個嘎子則抱着頭說:“他是鬼,他是鬼啊!我說有八個人,你們不相信啊!”
但是,此時所有的人都對這個嘎子抱有懷疑,畢竟死去的嘎子才是可能是真的,因為一個鬼怎麽會死?虎子的眼中閃過殺意,嘎子見狀,連忙走向他們想要解釋。魁六爺此時喝道:“別過來。”說完,他掏出槍指着那個倒在地上的嘎子說:“怎麽解釋? ”
嘎子渾身抖成一團,哭訴道:“拿走那瓦疙瘩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我感覺我們這裏還有人,對,這裏就是一個鬼墓。我不想往前走,反正守在明堂也不會有人來,于是我就選擇留在那七根柱子那兒。不想七根柱子開始不停地發出怪聲,而且伴随着女人的哭聲。我心中害怕覺得這頭也不安生,便急着跟上你們。然而就在這時,突然響起了一陣詭異的鈴铛聲,我頓時失了魂,腦子裏不知為什麽總是重複着一句話,“七人局,生死會,血骨殁,永無竭,鎖魂計,法無章,心鬼嗔,景純怨。”虎爺!我沒騙你們吶,我真的是嘎子啊!地上的那個才是鬼啊!”
毛瞎子摸着山羊胡子說:“七人局……我們正好是七個人……這也太巧合了吧。”
虎子詢問魁六爺道:“六爺,您是老江湖,您看怎麽辦。”
魁六爺問了句:“能确定嗎?”
虎子搖頭說:“不能。但……”
他話還沒說完,魁六爺槍聲一響,只見嘎子向後一仰頹然倒地,不再動彈了。魁六爺收起手槍,用脖子示意虎子這下事情就解決了。
毛瞎子當年當過小軍閥的軍師,對此見怪不怪,他像想到什麽似的,突然說道:“不好,快摸摸他身上有沒有那泥板。那首詩裏的七人局應該指的就是那七塊泥板,這個東西咱們不能丢,就指望它送咱們安全出去。”
劉飛聞言,一個箭步沖到那個被刺死的嘎子身邊,但是摸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那塊泥板,他意外地發現這具屍體有問題,因為剛死沒多久的屍體不會如此僵硬,而這具屍體仿佛是木頭做的一樣。此時,魁六爺也走到被打死的嘎子屍體旁邊摸了起來,不想在他的腰帶裏找到了那塊泥板。
魁六爺一驚,連忙對劉飛喊道:“不好!打錯人了,快退!”
說時遲那時快,劉飛淩空往後一退。然而就在此時,那具屍體突然像被什麽東西拖走似的,一下子消失在黑暗的甬道裏。
劉飛踉跄地倒退兩步,他說:“他身上沒有泥板……”
魁六爺盯着嘎子的屍體看了一眼說:“對不住了,兄弟。”
毛瞎子嘆了口氣說:“對,以後我們只能認泥板,不認人了。否則難保不會被墓裏的鬼東西混進來,到時候大家被它一起害死。如果哪個死了就把他身上的帶上,或者再找一個人代替,總之我們最好保持這個人數。”
毛瞎子的話剛說完,墓室的深處那鈴铛又是一陣亂響,擾得衆人心中沒了底氣。虎子看着周圍的壁畫說:“奇怪,這個墓道內的壁畫內容沒有任何說道有關古代貴族生活的,怎麽竟是一些古怪的方士。最奇怪的是,這裏出現的鳳凰的圖騰,說明這埋葬的應該是一個極其位高的女性,應該是個公主,可是墓道的規格又小的出奇,這也太他媽的怪了。”
魁六爺看着壁畫中的兩個字說:“這是什麽字?媽的,這裏沒個東西是能讓人看懂的。”
虎子拿起火把湊近一看說:“這是行書,介于楷書和草書之間,是流行于東漢、兩晉時代的一種字體。這兩個字是年號,泰始年……。”
毛瞎子說:“啊呀,這是劉彧的年號啊,原來這是一個南朝劉宋時代的一個墳墓呀,劉彧可是出了名的怪,難怪透着股淫邪之氣啊。”
這時,翠娘偷偷拉着虎子的衣角說;“虎哥,好像有流水的聲音”。
虎子說:“怎麽會有水聲?這裏離水源有些距離,就風水而論應該沒有地下河。怎麽會有水聲?”
翠娘還想要說什麽,虎子示意她不要再說以免擾亂衆人的心神。魁六爺指着壁畫說:“你們看,這最後的壁畫怎麽是畫着兩座墳墓啊?”
虎子連忙繼續看壁畫,發現在這些深奧的壁畫最後果真是兩座墳墓,一座和他們現在待着的墳墓非常類似,而另一座則是在一個水底的倒影,但是兩個墳墓中有一條連接的路,這路像是雲紋,但仔細一看卻發現都是一些古怪的符號。而且在這當中有一塊參天的石壁,石壁下面就是一個巨型八卦鎮,跟他們現在待着的類似的墳墓底下有還有一個倒影,而那些寬袍大袖之人都往那水底游去。畫面非常生動,所以不難理解其中含義。
翠娘突然極其恐懼地拉着虎子的手,虎子有些煩,但畢竟是自己師妹,于是強壓着怨氣問:“又怎麽了?“
翠娘指着盡頭說:“真的有水聲!你們聽!”
話音剛落,甬道深處不知從何而來的滔滔大水,一下子沖向了虎子六人,連同嘎子的屍體一起沖了出去。奇怪的是水勢有兩種,一種是由墓道深處沖來的,而另一種則是從明堂而來。兩股水形成了漩渦,把他們全部都卷了起來。就在這時,已死的嘎子突然動了起來,他的動作非常的怪異,就像是一只水濑似的往墓室的深處游去。這些人當中就數劉飛識水性,他一把抓住嘎子的腳踝,但是他發現嘎子的力氣大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在失重的情況下,依然把劉飛一腳蹬出去,幸好虎子擋住了劉飛。很快衆人肺中的空氣即将用完,眼看着就都要窒息了,劉飛只覺得頭腦一陣混亂,吐出最後一口氣,以為自己就這樣挂了。
當他再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七根柱子的明堂,身邊還躺着那幾個人。此時,虎子和魁六爺都醒了過來,而嘎子的屍體則依然躺在他們的身邊,屍體就像是在水裏泡了很久似的,不停地往外冒水,屍體的嘴裏不停地流出水來,額頭上還有魁六爺槍打的那個槍眼。
虎子踉踉跄跄地爬了起來,他爬到翠娘身邊,發現翠娘也慢慢蘇醒。衆人都像死裏逃生一般狼狽。沒有人說得出話。
毛瞎子躺在地上連聲哀叫,好像撞到要害了。而馮祿喜早就吓得沒了主意,癱坐在地上,抖如篩糠,不過好像沒有受什麽傷。
劉飛還好,捂着手臂看着嘎子的屍體,生怕他又跳起來。虎子說;“都怪我,帶你們來這怪地方。唉!”
魁六爺說:“沒你的事,大家都在逃命,不進來早就死了。還扯什麽?”
衆人沉默了下來,毛瞎子說:“虎爺,我在軍閥那邊混飯吃的時候,聽說有一種找替死鬼的說法,就是鬼的陰魂附着在物件上,只要拿到它的人就必須完成死鬼的心願。你瞧……這會不會也是?”
虎子坐在地上,他沉思着說:“有可能,但是要我們做什麽?難道是最後的那個墳墓?那個在湖裏面的墳墓?”
嘎子的屍體此時不知道怎麽回事,開始發出那種猶如幹哕的聲音,黑水不停地從他的嘴裏吐出來,其中的內髒像是爛棉絮似的被吐了出來。翠娘見到此狀,立刻吐了起來。
就在衆人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之時,突然從盜洞上頭跳入一個嬌小的身影,動作非常敏捷。魁六爺一看,就對着女孩使了一個眼色,女孩一瞬間就朝他們靠了過來。
毛瞎子看着女孩說:“我們本來是七個人,但是嘎子死得如此古怪,我認為這是他身上的泥板造成的。你們回想那壁畫中飛入那座墳墓的仙人,正好也是七個人,他們每人身上胸口處都挂着那塊類似泥板的牌子。我認為那泥板就是進入那個古墓的通行證。”
虎子點頭認同道:“沒錯,他要我們去找的應該就是那座墳墓,但是那座墳墓在哪裏?”
毛瞎子無奈搖頭,女孩沒有插話,只是安靜地聽着他們說話。魁六爺對女孩說:“乞兒,把那具屍體身上的泥板拿出來。”
乞兒看着那屍體,眉頭都沒有皺,直接把手伸入屍體腰帶,随後拉出泥板,手上全都是血水和碎肉。
乞兒拿到那泥板一瞬間,就往後倒退了好幾步,嘎子的屍體開始快速分解。乞兒看着魁六爺,魁六爺沒有說話。虎子倒是說道:“哦。我明白了,也許要讓前一個人安心死去,必須有人繼承他的泥板,現在乞兒成了我們中的一個……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湊齊七人之數,找到那座水中墳墓。”
乞兒只是默默地藏好泥板,說:“我帶了繩子,到時候大家上去。接下去幹爹有何打算?”
魁六爺轉頭對虎子說:“那個墳墓,你可以确定在哪裏嗎?”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個既簡單又棘手的問題給難住了。魁六爺畢竟是老江湖,他挨個看了所有人一眼,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給出有用的線索或者提示。他這才笑着說:“既然你們都沒有辦法,那麽我看還是放下此事,現在日本鬼還在上頭,我們躲槍子還來不及,哪裏還有閑工夫去找什麽水底的墳墓?”
此言一出,幾乎在場所有人都動搖了,惟獨毛瞎子搖頭道:“六爺此言差矣,如果說這墳墓裏果真有什麽幺蛾子的詛咒,那麽我們幾個都可能有麻煩,而嘎子的死也許就是一個警告啊。”
魁六爺盯着這個瘦老頭,畢竟毛瞎子在江湖上還算有點名聲,此外他說的話也的确在理,所以魁六爺本來想要暫時脫身的心思也動搖了。
此時原本安靜的馮祿喜一下子跳了起來,衆人本來就嫌棄這個人膽小壞事,看他此時一驚一乍,更加不耐煩。魁六爺惡狠狠地瞪着馮祿喜,問他又出什麽事了。
馮祿喜吓得指着地上的嘎子屍體說:“動,動了!”
劉飛聞言第一時間飛镖出手,但是飛镖釘入屍體上就像釘在爛肉裏似地。虎子阻止劉飛的動作進一步動作,他謹慎地靠近屍體,而屍體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還在不停地湧出黑水和肉塊。
這樣的一具屍體實在無法多看,就在衆人迫不及待地移開目光的一瞬間,屍體一下子抖了起來,速度極快,但與其說抖,不如說是一灘怪肉在不停的蠕動。翠娘驚叫一聲,實在無法忍受這惡心的場面,當場就吐了起來。那堆肉像是有知覺似地散了開來。所有人都生怕這肉沾到自己,但是那些肉塊就像是有意識的朝墓室的深處挪動,那場面簡直惡心到了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連魁六爺這樣的老江湖也看得心驚肉跳。那堆活肉就在這樣分解着,消失在墓道的深處,而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敢觸碰。
情況如此,也就不用毛瞎子再做什麽分析了。如果不想死後像嘎子這樣變成肉末,那麽他們就必須要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嘎子的衣服裏居然還有一個東西,那個東西像一塊白玉,估計是嘎子在沒有跟上他們之時,順道摸了這墓室裏的冥器。可是這座墳墓內空空如也,先前他們挨個兒的看都沒有找到什麽冥器,而這塊白玉現在如此紮眼地出現在嘎子的衣服內,到底是他偷偷拿的,還是突然出現的,或者是在那古怪的大水之後才有的?這一切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推動他們,引導着他們進入一個更加恐怖怪誕的局面。
虎子小心翼翼地想要拿白玉,但被毛瞎子攔住。毛瞎子龇牙說:“嘎子這死得怪,這玉來得更怪。我看這東西太邪。還是不碰為妙。”
虎子搖頭道:“不對,這是上等的白玉,而且上面透着一股溫潤之感,如果是陰玉或者死玉,那必然色質清冷。在我看來,這塊玉倒是有幾分靈氣,像是德高望重之人所用。”
他從那堆殘破的衣服裏抽出了那塊白玉,發現居然是一塊笏板。毛瞎子見虎子沒有什麽異狀,這才壯着膽子湊近看。他啧啧稱奇道:“這東西出現在這個墳墓裏不簡單啊,白玉笏板是王侯将相才有資格拿的。這……”
虎子捏開粘在笏板上的污漬,發現在這塊白玉笏板上還刻着一些字,但是因年代久遠,外加這裏是由半文盲或者全文盲組成的逃亡隊,所以很多字都看不懂,唯一能夠派上用處的毛瞎子也只在那裏直搖頭,表示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突然毛瞎子搖了一般的腦袋停住了,他看着笏板,眼神簡直發亮了,他握住虎子手臂,指着笏板上的字說:“郭景純!這個東西是郭璞的笏板吶!”
虎子雖然不知道什麽帝王将相,但郭璞這個人他是不能不認識的,因為這個人就是大名鼎鼎《葬書》的作者。
毛瞎子納悶道:“郭璞和這墓室會有何瓜葛?如果說這座墓是泰始年間,那麽就是南朝的墓,而郭璞則是東晉的人……”
劉飛道:“會不會是這墓室主人的随葬品?我記得曾在有人說,古代人特別喜歡收藏文人的東西,然後和自己葬一起。”
毛瞎子還是搖頭道:“但是出現得太突然了,為什麽非得擱在嘎子的衣服裏?出現的時機也怪,難道是這個墓主人給我們的暗示?還是這事和郭璞有關系?”
翠娘壯着膽子湊近一看說:“你們看,上面有字。”
在笏板上果真還有一行小字,雖然看不清,但是大概明白,這個東西就是那個大名鼎鼎的郭景純所有,而這上面唯獨只有一首詩被毛瞎子給看明白了。
正亂離方焮,逝将命駕別。
潛波怨青陽,臨谷虞匪歇。
遺音猶暗換,兒孫複禁絕。
長使冥路遠,陰陽雙孽結。
毛瞎子捂着下巴上沒幾根的胡須,搖頭晃腦地解釋了一通。
虎子握緊笏板,激動地說:“看來只有走一遭郭璞墓才能知道真相。小弟雖不才,卻的确知道郭璞墳墓在哪個地方。真是祖師爺保佑啊!”
毛瞎子拱手道:“虎兄,現在大難已至,何言其他?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那座墳墓。如果我猜的沒錯,在郭璞墓中必定會有保命之法。那句“遺音猶暗換,兒孫複禁絕”應該就是郭璞留給後人的暗示。看來這次我們只能險中求活了。”
虎子卻面露難色,他搖頭道:“毛師爺有所不知,郭璞的墳墓傳說是在那玄武湖中,其中的奇淫巧術可謂登峰造極。他一生風水造詣之高,可謂後人無可望其項背。而今……”
魁六爺對此不屑一顧道:“管他什麽造詣,既然這是可以走一遭的買賣,那麽就沒得選。現在問題是,我們怎麽才能安穩地走到你所說的那座墳墓,我們現在到底該如何走下一步。”
虎子看着在場的所有人,嘆了口氣說:“按照本門秘法,只要進入墳墓者就是半個死人,陰陽殊途,心中必須每時每刻記住自己已死。身穿壽衣可以隐藏自己的陽氣,也可暗示自己已經死了,而紅色腰帶可保存人的三昧真火不滅。此外就是泥板,諸位兄弟來自四海五湖,這泥板正巧也是七塊,說明這是老天注定,我們現在就結拜為異性兄妹,每人帶上一塊,每人背負一份責任;同伴的性命就是自己的性命。此外,這泥板到底有多少煞氣,現在我也不知道,所以也不敢一個人背負多塊,以防煞氣積聚,沖了自身的三昧真火。”
說完,他有意看了一眼馮祿喜和那個叫乞兒的姑娘。衆人心中也明白,他這一手是為了防止有人逃走,而拿着所有泥板的人就成了冤死鬼。人人有份,任何人都不可有貪生怕死。扔下同伴的想法。這就是七人之約,至死無休。虎子是想防止他們有任何抛下其他人單獨逃命的念頭。
毛瞎子聽着連連點頭,最後說道:“虎兄不愧為北派高人,既然這樣,那麽我們先把衣服的衣襟反壓,然後再出去吧。”
而一直沉默的魁六爺沒有急于表态,反而破天荒地問了他身邊的那個女孩道:“乞兒,你看這事可行嗎?”
乞兒冷靜地掃視在場所有人,面無表情地開口道:“不成。”
虎子被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給震得說不出話,幾乎所有人都不把這個小丫頭當回事,但是都礙着魁六爺這個太歲無法發話反駁。乞兒一邊說一邊反壓着自己的衣襟說:“我們不能一起走,否則目标太大。現在上頭的日本人非常多,一群人一起走還沒走出五十裏,就可能被日本人連鍋端了。”
毛瞎子這才重新打量着這個不起眼兒的丫頭,大家都一味地想着如何躲避這古墓中的鬼煞,卻忘記上頭還有那麽多日本鬼。如果一不小心,還沒讓鬼給悶了,就先吃了鬼子的槍子兒。要死也不能死在日本鬼的手裏,這是這些人的底線。這樣的心思和膽魄的确值得魁六爺如此器重,于是虎子認同道:“乞兒姑娘說得沒錯,我看我們就這樣,我帶着翠娘走,魁六爺帶着乞兒和毛師爺,至于劉飛就請你留心照應下馮祿喜。我們在皇姑山下集合。我當初發丘之時,曾探得郭璞真身乃藏于一處地下城內,那裏有陰陽雙道,還有一個玄武湖。我們先在地面上碰頭,到時諸位看我的手段,我會帶各位兄弟一探郭璞水墓。”
乞兒面無表情地整理完衣服,便擺了擺手中的槍,點了點頭。虎子又教了他們幾招辟邪之術,并及大致說了路線。大家互相道別,各自上了路。
劉飛在進入南京城中和馮祿喜走散,但是他也留了一個心眼兒,警告馮祿喜如果不來彙合,無論天涯海角都會逮到他,如果馮本人死了也必須在死前找人把東西帶上,否則到時候是人讓他做鬼,是鬼讓他魂飛魄散。這一段威脅,吓得馮祿喜連連點頭。
林旭聽到此處,這才明白他們遇到的已經不是什麽小鬼附身、女鬼尋仇之類的事情了。一路上,他所見所聞都可以用匪夷所思來解釋,甚至牽扯到了晉代陰陽玄學大家郭璞。而那首詩的寓意似乎又非常的深奧,并非毛瞎子等人能夠揣摩其含義的。對于這一切,他根本沒有任何概念,至少現在他依然不相信會有如此玄乎。
劉飛說完這整個過程之後,看着林旭說:“我一直懷疑,我們逃出來的已經有人不是人了……我們中有一個是鬼,那個墳墓裏的鬼。我不能相信他們。”
林旭說:“你的意思是說,你們出來的時候有一個人就已經死了,乃是借屍還魂?”
劉飛點頭,他說:“我在被那古怪大水沖擊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昏迷的,我一直都懷疑翠娘其實已經不是人了。”
林旭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寒意,大腦裏馬上閃現出翠娘變臉的那些鏡頭,以及她帶他走過的那怪異無比的荒村和破廟。但是,他依然不願意相信,說:“不管怎麽說,我們要先找到其他人,我們手裏只有兩塊泥板。”
劉飛還想要說什麽,但是最後又忍了回去,就在這時,祠堂的深處響起了磨盤轉動的聲音。兩人愕然回頭,發現原來不是磨盤,而是那塊寫着“陰軍羽檄”的大石頭動了。
在石頭的背面居然有兩個人吃力地推着,由于石頭太重,只能非常緩慢地轉動,并且發出了那刺耳的摩擦聲。
劉飛抽出飛刀,示意林旭掩護,兩個人互看一眼便有了默契,朝大石前進,結果繞過石頭一看,發現石頭背後居然是走散的馮祿喜和魁六爺。這兩個人鐵青着臉,臉色和神色與那幫已經死去的村名一模一樣。他們兩個就像木偶,絲毫沒有知覺。
就在劉飛要叫這二人之時,突然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他很難想象居然有人可以毫無聲息地靠近他身後,并且對他下手。劉飛馬上意識,此人的能耐可能在他之上,他握緊了手上的飛刀,在千鈞一發之際,卻聽到身後發出一個極其輕微卻冷靜的聲音:
“別動,不要出聲。”
是乞兒的聲音。
與此同時,林旭也被翠娘給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