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兩座墳墓
周玦放下書,他們已經堅持了很久,而且非常不容易的是,他們居然都安然無恙。看到現在一點兒怪事也沒有發生,但是他們每時每刻都覺得下一秒怪事就會發生,下一秒說不定又進入了什麽古怪的空間,或者出現某個不可思議的東西。
周玦擦了擦冷汗,放下書說:“居然沒有事?”
胖三虛脫地呼了一口氣,道:“善哉善哉,沒事還不好?繼續啊。”
而陳昊擺手道:“不對,這個故事哪裏出了問題。”
周玦果真沒有繼續下去。陳昊說:“他們為什麽會做那個選擇?”
所有人都不明白陳昊為什麽會如此問,過去雖然遇到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他都以一種極其冷靜的心态面對這一切,仿佛這一切他都猜到了,而這一次他開始有些慌神了。
周玦也被他的緊張情緒感染了,不安地問道:“怎麽回事?哪裏出錯了?”
那個只會逗貓、什麽都不幹的動物保護主義者葉炜幽幽地開口道:“就我分析,現在我們把所有的問題都對準了郭璞墓,但是他們最後如果進入了郭璞墓,那麽為什麽還會受到影響?更重要的還是……”
周玦皺眉,他明白葉炜的意思,如果說書內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郭璞墓,那麽為什麽陳茹蘭還要去那個公主墳?按照陳茹蘭一貫的作風和能力,她如果沒有明确的目标,是絕對不會放棄郭璞墓這個大頭兒,反而再回去找公文墳的。陳茹蘭一定是有什麽原因,才選擇進入公主墳的。
回想故事的內容,整個故事都是在講述林旭遇到那群盜墓賊之後所引發的事情,而現在他們已經可以肯定,這個故事不是虛構的。馮老九和陳昊都是那些盜墓賊的後人,再有僥幸的想法那就是蠢得沒譜兒了。而陳茹蘭,這個聰明的女人,很可能是想進入公主墳拿到那塊固魂珀後,再轉道進入郭璞墓,但是她為什麽沒有成功呢?
一直不說話的馮老九開口道:“書還得繼續看下去,陳茹蘭有沒有看完這本書,我不知道,但是她沒有走到我走的地方,也沒有拿走固魂珀。”
瘦猴說:“那首詩是什麽意思?”
在這些人中,瘦猴是唯一的理科生,所以那首詩在他看來等于天書。
周玦剛想翻譯,胖三倒是起了興頭,畢竟他也是文科生。他精神抖擻地咳嗽一聲,說:“這其實是一首五言,郭璞那時代的文人都善于寫類似的詩句,主要是受建安風骨的影響,多為五言形式。漢樂府民歌的韻味在于蒼涼之感……”
瘦猴說:“說重點。”
陳昊瞥了一眼說:“這首詩的大致意思是說,郭璞覺得現在是世道最亂的時候,但是他要死了。他是第一個提出水底葬墓的人,所以後面‘潛波怨青陽,臨谷虞匪歌’,就指出了自己墳墓的位置,和文中玄武湖郭璞墓相吻合,并透露對後來之事的預料和不放心。他在死前預見了這一切,于是在自己的墳墓內保存了解救子孫後代的方法,而最後一句‘長使冥路遠,陰陽雙孽結’……也就是說,只要找到郭璞墓穴內的解除方法,就可以讓陰陽兩種冤孽了結。我個人的理解是,郭璞的墳墓在水裏,故而為陰,而公主墳則是在陸地,所以我認為是陽,只要帶着泥板進入郭璞墳墓,他就會有辦法給你解決危機,從而結束這兩個墳墓的孽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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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猴恍然大悟,他點着頭說:“難怪你們說怪,的确。這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着的事,應該進入郭璞墓啊。”
周玦說:“對,陳茹蘭估計是死在了公主墳內,她一定遇到了變數。”
胖三突然說道:“很簡單啊,你們想複雜了!”
周玦說:“什麽意思?”
胖三有些激動地說:“他們一定是在公主墳內遇到了什麽機關,然後全被滅了。”
周玦皺着眉頭說:“有可能。她給了那麽多信息,而最後給我們的提示是在陰兵村那個祠堂內……”
陳昊突然說:“是順序,泥板的順序,挂在那七魂壁上的泥板有順利。茹蘭知道泥板是按照一定順序排放的,所以她必須知道最初的順序。而她最終的目的地應該還是郭璞墓,只是沒能走到……”
周玦見陳昊又默然下去,馬上引開話題,他問馮老九:“你看到泥板的順序了嗎?”
馮老九搖頭說:“我壓根兒沒有看明白那個東西是什麽意思。我只知道七根銅柱渾然一體,但上面的坑的确是有高有低的。”
瘦猴說:“那我們也只能再回去?”
胖三心虛說:“但是陳茹蘭最後就是在那裏挂了的呀,還去?不是說都是油嗎?”
周玦卻說:“未必,我覺得那個火燒得有些蹊跷,你們還記得小說前面說他們遇到大水,随後也回到了七星銅柱那裏嗎?”
馮老九有些興奮道:“那麽就是說我遇到的,說不定是某一個古代的陣法?”
周玦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
突然賓館的電話響了,衆人都被鈴聲吓了一跳。陳昊接過電話說了幾句,他愣了一下,随後挂掉了電話。他看着其他人說:“馬老爺子要見我們,他說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我們。”
周玦說:“他不是該說的都說了嗎?還有什麽可說的?”
陳昊略有猶豫地說:“去了再說吧。”
馬老爺子屬于那種要學問不要命的,一大把年紀了還那麽較真兒。除了自己的家以外,他在大學邊上還租了一間房,破是破了點兒,不過只要能讓他睡覺就可以了。
一群人進去才發現,這個破屋子簡直就像廢品回收站,到處都是書,而且基本都是舊書,此外還有一大堆瓶瓶罐罐外加舊板子。
老頭兒的業餘愛好簡直就是回收廢品。陳昊扯着嗓子在門口喊了兩聲,房間裏傳來了馬老爺子的聲音。陳昊帶着一幫人進了屋子。馬老爺子眼神陰暗不定地說:“你們和郭璞有什麽關系?”
老頭兒的表情太過認真嚴肅,倒是本來該反問的幾個人面面相觑,都沒搞清楚狀況。陳昊警惕地問:“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這下倒是老頭兒反而有些語塞,他思考了片刻,好像在組織語言,但是眉頭越皺越緊。他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嘆了一口氣道:“收手吧,再下去不是你們能夠接觸的範圍。”
周玦問道:“蟄族?”
老頭兒又是長時間的沉默,他搖頭道:“不是……”
陳昊微微一笑道:“是那塊固定魂魄的琥珀吧。”
馬老爺子擡頭看着陳昊,道:“你管它叫這個名字……人活着很不容易,所以更多的人希望能夠平淡地過完這輩子。這樣的想法合情合理,但是如果有一個機會,讓你真的能接觸到那個不可能實現的可能,你會怎麽做?”
陳昊看着馬老爺子,沒有回話。馬老爺子表情有些複雜,繼續說:“會試圖實際它吧……這就是蟄族賴以傳承的動力。蟄族沒有所謂的家族概念,一切想要繼續研究他們的人都是他們的族人,他們靠着意念傳承後世。”
陳昊淡然地說:“但是制造了怪物……”
馬老爺子點了點頭說:“是的,怪物,最後的結果是越接近那個可能,就越像怪物。也許對于一個人來說,突破生死就已經是一個完全的怪物了。”
說完這句話,馬老爺子站了起來,看着他們說:“所以蟄族一直以來都只是在研究怎麽把人變成怪物而已,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馬老爺子把目光停留在陳昊身上:“不管你們出于什麽原因,但是我要告訴你們,古往今來任何試圖挖掘蟄族秘密的人,最後都沒有下文,接踵而至的必然是一些詭異的事情。那種濃烈的喪氣……”
馬老爺子閉上眼睛,極其害怕似的抿緊雙唇。周玦還不死心,避重就輕地問道:“馬教授,那郭璞又是怎麽回事?您為什麽找我們來問郭璞的事?”
陳昊冷冷地瞥了一眼郭梅,郭梅馬上避開了他的目光。
馬老爺子擺手道:“你們不要怪郭梅,如果不是她告訴我,也許你們會越陷越深。”
陳昊說:“你以為我們也是為了不死之術才來的?”
馬老爺子頓了頓,說:“難道不是嗎?五年前,陳茹蘭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周玦發現他們和馬老爺子的理解有偏差,可能馬老爺子誤會了,把他們當作了蟄族傳人,是為了要郭璞墓裏的法術才去的。馬老爺子看了看周玦,又看了看陳昊,像要從他們臉上看出什麽,最後他迷茫地搖了搖頭說:“你姐姐要郭璞墓的有關文獻,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蟄族的存在,這五年間,我通過對各類資料的收集以及推測,得出了這個結論。最後,我在郭璞的家譜中發現郭璞也曾加入蟄族,但最終成也景純,敗也景純。文獻中說,他發現了上貢給晉元帝的貢品中有一塊神物,據說類似于當年出現于漢武帝時期的返魂香。通過此物,郭璞學會了蟄族那極為複雜的法術,其中有使陰陽互換之法,利用男屍身上的陽煞和女屍身上的陰煞為起陣,最後使得已死之人複活。但整個過程極為繁複,并且非常危險,若稍有差池,就會萬劫不複,除施法者将永遠被禁锢外,那個複活之人也将無法瞑目。郭璞作為唯一知曉秘術的人,只把這個方法的要領告知其子,而後也許再無法出現像郭璞這樣有如此神通的方士,最終這個法術便掩埋于歷史。後來便是清末義和團起義,那個神物仿佛預知天下将會大亂,居然再現人寰。無奈又是一番腥風血雨,所有接觸過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即使幸存之人也瘋瘋癫癫,極為凄慘。”
說到這裏,馬老爺子停頓了很久,期間沒有人插嘴,只有沉重的呼吸聲。所有人都知道馬老爺子說的都是真的,而且與他們現在掌握的線索完全吻合。
馬老爺子看他們都沒有說話,各有心思地低着頭,便嘆了一口氣道:“當初我沒有阻止茹蘭,是因為我不知道這事原來這樣可怕,雖然你問了陳茹蘭的事情,但我覺得你最多也就是查查,以你的能力應該還不至于接觸到如此機密的東西,蟄族不是一般人可以查到的,即使查到蟄族也未必能夠查到郭璞。所以我并不想說太多,我怕你反而會陷進去。但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是查到了……”
馬老爺子說着說着,倒是像在表揚陳昊的專業學術能力。陳昊舒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周玦,随後說:“老師,我們絕對不是什麽蟄族後裔,我們對死而複生沒有興趣,我們現在所做的調查都是為了我姐。至少……作為她的弟弟,我不想讓她就這樣不明不白地人間蒸發。”
馬老爺子見陳昊如此保證,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麽,只是再三重複說明蟄族危險萬分,只要接觸的人就不會有好下場。陳昊虛心點頭:“既然這樣,那麽我們先走了。老師您放心吧,我們真的沒有想過繼承什麽蟄族衣缽,我們只是為茹蘭、為我們自己而來。”
馬老爺子還想再說什麽,但是陳昊和周玦幾人已經往屋外走了。陳昊走之前又看了一眼郭梅,郭梅不好意思地對他笑了笑,但陳昊面無表情地轉過了頭。
馬老爺子突然叫了一聲陳昊的名字,陳昊回頭,馬老爺子眼神痛苦地看着他,仿佛不忍他離去。陳昊恭敬地鞠躬,離開了馬老爺子的房間。
出了房間,胖三就說:“老二,你差點就把咱們的老底給抖出去了,還好陳哥精明啊。”
周玦白了他一眼說:“是我大意了,但是我覺得馬教授真的沒有惡意。”
馮老九冷冷說道:“誰知道呢,這年頭人人都戴着一副面具,面具下的真心實意也許連自己都不清楚。”
周玦說:“哎,至少我們從另一面得知我們手頭這些線索都是對的,路子對了就是一個好的開頭。”
瘦猴卻憂心忡忡道:“但是我們并不知道郭璞墓的地址,我們手頭沒有線索。照這個情況,馬教授肯定不會告訴我們。”
陳昊點着一支煙,猛抽了一口說:“郭璞墓的文獻記載非常雜亂。據史料記載,郭璞被殺害于武昌南崗,也有說他被葬于鎮江。不過說真的,他作為風水大師,點穴之術已經是頂尖中的頂尖,給別人搞個墳都要慎重,給自己估計更加誇張。我覺得只有我們想不到的,沒他辦不到的。”
胖三嘆氣道:“只有再去求馬老頭兒了?聽口氣,他好像知道點兒線索?總覺得這老頭兒欲言又止啊。”
陳昊點頭道:“沒錯,因為他是全國最頂尖的金石研究專家,許多機密文件他都可以看,此外還會接觸到許多未被解密的文字和線索。”
陳昊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公寓,周玦問他怎麽了,他搖頭說:“我好像聽到老爺子又在叫我……”
走在最後的瘦猴說:“沒啊,我沒聽到。陳哥,你累了。”
陳昊撫着額頭點了點頭,周玦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沒事,先回去吧。明天我們求求看,說不定有轉機。”
陳昊拍了拍周玦的手,周玦看着陳昊的樣子,回想他前面說陳茹蘭的事情時的表情,覺得這個人的感情太壓抑,總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埋在自己的心裏,直到那些事情讓他的心髒破裂。周玦暗暗握緊拍着陳昊肩膀的手,覺得也許哥們兒到極限了,而他最需要的就是自己的全部信任。周玦扪心自問,給得了嗎?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辦法回答。
周玦覺得陳昊之所以如此拼命,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就是陳茹蘭,他開始拿自己和陳茹蘭做起了比較,之後頓了頓,突然不安起來,他為什麽會這樣想?這樣做太蠢了。他面無表情地跟在陳昊身後,他看着陳昊的背影,心裏開始逐漸煩躁起來。
此時,他突然發現葉炜一直饒有興趣地盯着他看,周玦頓時有些窘迫。葉炜依然淡然地微笑,輕聲說道:“有意思,喪氣……”
周玦蹙眉問道:“什麽意思?”
葉炜沒有回答,只是超過周玦往前走。瘦猴厭惡地看着葉炜的後背,他說:“這個人簡直就是僵屍,怎麽都覺得不像活人。”
周玦點點頭,他心裏也是那麽想的。自從有了這個神棍,連半死人馮才九都顯得更加像個正常人了。瘦猴剛說完這句,就發現馮老九陰森森地從他身邊走過,馮老九的身上總是隐隐地傳出一股腥臭。周玦和瘦猴對視一眼,尴尬地咳嗽一聲,便加快了腳步。
再一次回到賓館,天色已經微微發白,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要天亮了,大家毫無睡意。周玦把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大腦裏面來回過濾,每一次都會感到無力和煩躁,想再看《七人環》也沒有那精力了。馮老九第一個表示要回房間去。
接着,葉炜笑了笑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我也去睡一會兒了。”
陳昊說:“現在大家都累了,不如先睡一會兒吧,休息一下,讓我也有時間考慮怎麽和馬老爺子說。”
胖三看着手表,說:“成,我也實在吃不消了,這樣折騰,我估計最後不是被吓瘋就是被逼瘋了。”
瘦猴瞥了他一眼,打斷他的抱怨說:“現在說這話沒意思,你越說越累,還不如什麽都別想,反正過一天是過,過兩天也是過。”
周玦同意地點頭道:“沒錯,現在最關鍵的就是保持清醒和體力,越是混亂,我們就越難看清。”
說完,胖三和瘦猴不約而同地嘆了氣,誰都知道這話說說簡單,大家都是普通人,又不是特種兵,哪裏來的這樣好的心理素質,于是衆人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房間。周玦跟着陳昊剛要進屋子,突然感覺好像賓館最裏邊的那個房間的門被打開了,但是裏面并沒有走出人來,也沒有任何動靜,就像突然自動打開似的。
周玦撫着額頭快速走進房間關上房門。陳昊問他怎麽了,他搖了搖頭說:“沒事,我好像也開始神經過敏了。”
陳昊揉着太陽穴:“我們這些人遇到的事情不知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現在終于理解茹蘭之前為什麽會那樣不安了。她一個人扛着所有的不安和懷疑。”
周玦看着陳昊,自從白天他對馬老爺子說了陳茹蘭之後,他就變得非常壓抑。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陳昊還是無法接受陳茹蘭已經死了的事實,他希望這些都是假的,是他的幻想。
周玦又何嘗不是這樣想的,也許第二天早上醒來他發現他就在宿舍裏,馮老九在死記硬背他的經濟學,胖三還在呼呼大睡,瘦猴趴在地上做着第一百二十五個俯卧撐。他擦着額頭上的汗笑着對他們說,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噩夢,夢裏面有一本非常詭異的書。他們可以嘲笑他,這一切都是笑談中的虛幻。
可是,每一次半夢半醒之後,周玦都失望地發現,他們依然在噩夢裏,他依然沒有擺脫,而他的夥伴們也都在噩夢中掙紮。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哪個才是幻覺呢?
最可怕的不是噩夢,而是無法清醒的噩夢,讓人永遠無法醒過來,永遠殘喘在噩夢的邊緣。
陳昊還是坐在窗臺邊上抽煙,周玦翻着身,想要睡那麽一會兒,困意卻無法壓過那些千頭萬緒。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陳昊一個翻身下床打開門,一開門發現居然是賓館的服務員和兩個戴大蓋帽的警察。那兩個警察表情非常嚴肅,看不出為什麽而來。周玦也跟了過去。其中一個年齡稍大的警察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認識馬籌建嗎?”
陳昊道:“認識,他是我的老師。”
警察又掃了一眼邊上的周玦說:“有群衆看見你們從馬籌建的家裏出來。你們去他家做什麽?”
陳昊回答道:“是馬教授叫我們幾個人去的,問了一些關于郭璞墓的疑點問題。我們幾個人也在研究。”
警察懷疑地問道:“研究?”
陳昊拿出自己的證件說:“我是一名民俗老師,這是我的學生。我帶着他們來南京實地考察六朝古都在建安時期的民俗,所以昨天特地來和我的恩師打聲招呼,順便請教了一些民俗和歷史上的問題。”
警察看着證件,又看了看陳昊二人,點點頭說:“馬籌建死了,我們希望你們跟我回警察局接受調查。”
陳昊猛然瞪着警察,警察依然面無表情地說:“他在死之前留下了一封遺書,上面有你和一個叫陳茹蘭的人的名字。”
陳昊抿嘴看着警察,開口道:“老師……怎麽死的?”
警察說:“據初步推測是自殺。他在自己家的門欄上吊死了,而據小區監控的回放來看,你們是最後一批見過馬籌建的人。”
陳昊握着拳頭,強忍着翻江倒海的情緒,繼續問:“那封遺書呢?”
警察面露難色地說:“目前這份遺書被我們警方妥善保存着,但是我們不明白那些文字的含義,這封遺書寫得非常奇怪。”
周玦看了陳昊一眼,陳昊依然鐵青着臉,說:“那麽,我能看一下嗎?”
兩個警察對看一眼,老警察思考片刻說:“可以,請和我們回警局吧。我們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
出來之後,周玦才發現原來胖三和瘦猴他們也都被盤問過,估計大家很有默契地一口咬定是陳昊帶隊來學習的,所以并沒有穿幫。而且據年輕的警察說,驗屍報告表明死亡時間是在他們回到賓館之後的一小時內,所以他們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據。雖然他們夠可疑,但是一幫子人風塵仆仆地從上海到南京,就為了謀殺一個老頭兒,這也太有創意了。
陳昊突然想到什麽,便回頭問那位老警察:“那麽除了我們之外,還有其他人去過嗎?”
警察頓了頓,他說:“沒有,根據小區攝像頭拍攝的情況,你們是昨晚唯一去過馬籌建家中并走出來的人,除了你們沒有人進出過。”
周玦心中咯噔一下,像有一塊冰塊砸在心頭。如果按照警察所給的消息,那麽昨晚在馬教授身邊的郭梅又怎麽解釋?但是出于謹慎,周玦只是看了陳昊一眼,不過這個細微的舉動被老警察給抓住了。他問道:“有什麽問題嗎?”
陳昊說:“當時在場的還有老師的另一個學生,叫郭梅。”
年輕的警察打開筆記本,把這個線索記了下來,随後說:“好的,如果你還有什麽線索回想起來,請馬上告訴我,也許這對查清馬教授的死有幫助。”
六人被帶進警局,陳昊要求看看馬教授的遺體,警察允許了。不過因為人數太多,所以最後大家商量了一下,就讓陳昊和周玦兩人跟警察去看遺體,其他的在警局接待室等着。
周玦的心态有些微妙,畢竟去看一個不算太熟的人的屍體總會讓人覺得有些寒意,而且這個人還死得不明不白。
周玦反複調整着心态,此時那位年輕的警察已經帶着他們進了電梯,來到了地下一層。超乎周玦的想像的是,這裏的照明非常充足,過道非常整潔,慘白的牆壁和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被同樣的白色燈光照得發亮,就像整個人通道都在發光似的。
小警察帶着兩人徑直走入太平間的登記處。那裏有一個小窗口,裏面坐着一個神情有些陰郁的老頭兒,他看着小警察點了點頭,随後小警察讓周玦和陳昊分別簽字。老頭兒這才緩慢地站起身,帶着二人來到一扇鐵門前。這扇鐵皮門比起前面的過道顯得有些老舊,上面還有黃色的鏽斑。老頭兒拉開鐵門後,帶着三個人進入。一進去,周玦就感覺一股刺骨的寒氣從前方向他襲來,仿佛這裏拒絕生人的進入。
老頭兒拿着登記簿看着靠牆壁的一排櫃子,上面卡槽內寫着死者的名字。他嗯哼一聲,打開其中一個抽屜,頓時馬教授的遺體就呈現在周玦和陳昊的眼前。屍體經過冷凍已經蒼白得像白紙一般,白色的冷氣隐約圍繞在屍體的四周。在馬教授的脖子處有一道很深的勒痕,屍體上蓋着一塊白布,把馬教授的整個身體都遮蓋起來。此時的教授就像一個假人模型,一點兒真實感都沒有。
陳昊一直看着馬教授的遺體,沒有移開目光,只是對警察說:“可以讓我看看身體的部分嗎?”
“可以。”老頭兒說完便掀開塑料袋,遺體的肚子上有一條非常駭人的刀痕。老頭兒解釋道:“因為死者死因蹊跷,所以我給做了解剖,看看有沒有用藥的跡象。”
陳昊點點頭,随後說:“可以了,我們能再看看遺書嗎?”
小警察說:“可以,也希望你們能提供線索。”
老頭兒突然開口道:“死者長期服用鎮定類藥物,應該是患有某些致幻的精神疾病。”
陳昊停下腳步,問道:“幻覺?”
老頭兒說:“沒錯,他在死之前服用了大量鎮定藥物,劑量之大實在有些誇張。”
周玦看着陳昊,陳昊動了動嘴唇,但是聽不清他在說什麽。老頭兒有些不耐煩地催促着兩人可以走了。小警察說:“我先帶你們去看那封遺書,也許你們可以看明白。”
就在他們走出大門之後,老頭兒突然咦了一聲,自言自語:“奇怪了,屍體腳上的便箋跑到哪裏去了?哪個兔崽子那麽不小心,萬一把屍體搞錯了,怎麽向上頭交代?”
小警察讨好地說:“喲,您老這裏可沒人敢亂來,可能推進去的時候不小心弄掉了吧。”
老頭兒瞥了他一眼說:“牌子是我挂的,屍體是我推進去的。你說呢?”
小警察尴尬地閉上嘴,轉過頭對周玦二人說:“先走吧,去老陳那裏拿遺書。”
三人離開太平間往電梯的方向走,周玦隐約聽到那老頭兒一個人在太平間裏自言自語:“牌子怎麽會掉呢?那繩子可是有辟邪的作用呀……怎麽會掉呢?”
周玦猛然回頭,老頭兒已經跟着他們一起出來了。
回到接待室,老警察已經從證物處取來了遺書,其他人都在等陳昊他們回來。小警察湊近老警察低語了幾句,老警察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略帶疑惑地看着他們說:“這就是遺書,你看看。”
陳昊拿起裝在塑封袋裏的遺書,發現字很少,居然還是用篆體寫的。在這些字中,陳昊發現了好幾個怪異的蟄字。此外,在這份遺書中還有非常古怪的一張手繪圖,上面線條非常繁複,由許多線勾勒出一個類似牡丹花的形狀,仔細看卻并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花朵。
胖三啧啧地說:“有點兒像地形圖啊。”
周玦撞了一下胖三,意思不要聲張,身後都是警察。陳昊沒有理睬他們,拿起遺書默默地念叨着什麽,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
小警察開口道:“這封遺書在法律上沒有意義,可馬教授死的時候,眼睛還死死地盯着遺書,所以我們想這封遺書非常重要,但是我們完全無法明白它的含義。”
馮老九說:“這封遺書我們可以拿走嗎?”
老警察搖頭:“不行,因為馬教授是非自然死亡,而且其中還存在很多疑點,那個叫郭梅的女人,我們還沒有查過。” 陳昊把遺書還給警察:“無妨,我們會積極配合警方的調查。”
六人走出警局,已經是晌午了。陽光打在衆人的臉上,讓他們覺得異常刺眼,而心裏冷似冰窖。大家都知道,馬教授的死一定與七人環有關,不準确地說,他的死因是因為牽涉到郭璞墓,但是為什麽他會在這節骨眼兒上突然挂了呢?
周玦見陳昊又習慣性地摸着口袋找煙,就遞給他一根,問道:“陳哥,你記住了嗎?”
陳昊接過香煙:“嗯,老師的遺書其實是一個地圖謎語,上面的篆字其實是對那個謎面的注釋,但是我們現在沒有條件破解,我只能說,也許這就是郭璞墓的正确位置。”
胖三糾結地說:“你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老爺子昨天晚上還喝了五瓶黃酒,怎麽可能說自殺就自殺,又不是神經病。”
瘦猴按捺不住地說:“郭梅去哪兒了?她到底是什麽人?”
陳昊回道:“她是馬教授的學生,算是茹蘭的師妹吧,和我沒有什麽深交。其實這一次我一直以為會是李放來接我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最後會是郭梅出面。”
周玦摸着鼻子說:“現在馬教授死了,郭梅失蹤,只有一個人可以問出個名堂了。得,去找李放吧。”
胖三不以為然地說:“找得到嗎?我說這一男一女都不正常,連那個馬教授都怪得很。你們忘記我們來南京本來的目的了嗎?現在搞得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南京亂飛。”
馮老九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移開了目光。胖三倒是不在乎,估計是大白天他膽子大了起來,他說:“一開始這本書就他媽的夠怪了,好死不死找到老二,老二好死不死又給咱們看……”
周玦一聽馬上糾正道:“錯了,是你們硬要看的,什麽叫我給你們看的?我一開始就說這書來路奇怪。”
瘦猴轉移了兩人的争執:“其實這件事的确一直都不是按照我們的計劃來的,本來我們以為這書就是一本鬼書,卻沒想到扯出什麽蟄族,居然還和郭璞有關。但是話說回來,這到底和這本書有什麽關系?真他媽的折騰人。”
周玦被問得直挑眉毛,這問題就算給他十張嘴也沒辦法回答。他只能洩氣地嘆了口氣說:“不知道!”
瘦猴倒是還算鎮定,說:“我一直都覺得我們總是被人牽着鼻子走,好像我們只能接受那些給我們的線索。”
周玦和胖三聽着聽着也沉下心來,冷靜之後,周玦低頭自語道:“我們每一次都是按照準備好的路線走,這個路線……不是陳茹蘭給我們指出的嗎?”
瘦猴說:“但是她失敗了。我奇怪的是,以這個女人的能力為什麽會失敗。”
周玦看着瘦猴,瘦猴一臉嚴肅地看着他,随後看了一眼在場的人說:“我覺得好像陳茹蘭給我們的線索不純,我不知道怎麽解釋這種感覺,就覺得好像……”
周玦接着他的話說:“好像這些線索中摻雜着其他的東西。”
瘦猴重重地點頭,周玦不再說話,還沒等他回過神,胖三就激動地指着馬路對面。周玦一睛一看,發現那位四眼金剛兄從馬路對面跑了過來。胖三捂着拳頭:“說曹操曹操就到,很好,省得我再費工夫,瘦猴上。”
周玦連忙拉住胖三說:“上個屁,你以為是瘦猴對金剛的世紀對決嗎?好好問,總能問出點兒東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