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1)
李放一路小跑地朝他們跑來,看他的眼睛像剛剛大哭過,而且袖口還別着黑布。他說:“你們已經來啦?”
陳昊點了點頭:“嗯,早上剛知道,教授怎麽會無緣無故死了呢?”
李放剛想開口,突然意識到什麽,便低聲說:“這,先上車再說……”
李放這樣一說,大家的情緒都被提了起來,神經質地互相點頭。李放帶着衆人來到破金杯車裏,關上車門他才開口道:“教授留了一句話給我,如果他出事了,就讓我告訴你或者茹蘭姐,你們要往老的地方找,新的不管用。”
周玦緊張地問道:“下面呢?”
李放攤攤手說:“沒了……”
本來大家伸着脖子聽,他這話講完之後,所有人都像烏龜似的把伸長的脖子縮了回去,只有陳昊一個人若有所思地皺着眉頭。自從聽到馬教授死了之後,他就變得非常沉默,嘴裏不停地念叨着什麽,別人說話他也不太愛搭腔。
胖三說:“沒了?這不清不楚的一句話就是他的遺言?好歹那封遺書還有一張看不懂的地形圖,老頭兒為什麽不能直白一點兒?做學問的人怎麽都這麽不幹脆呢?”
周玦聽到此處,拍着胖三的腦袋說:“人家馬教授沒有義務給你說明,你以為你是游戲裏的NPC(非玩家控制角色)?人死為大,尊重點兒!”
胖三意識到自己說得太過分了,摸着脖子說:“這不是沒辦法嘛!我們再耗下去,估計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你說我能不急嗎?”
瘦猴皺着眉頭說:“他會不會也複活?像馮老九一樣?他會不會就是第七人?”
胖三聽着點了點頭說:“我看有可能,咱們要不去看看屍體?應該有權利守屍吧。”
葉炜說:“你們說那麽多沒有意義的事,還不如開始解教授留下的線索,而且你不覺得,他說得那麽隐晦是另有其意嗎?”
周玦其實也想到這一點,按照普通人的思路,遺書和遺言是寫得越明确越好,生怕別人看不懂,誤解了其初衷。馬教授的遺書卻非常隐晦,出現這種情況,一般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寫遺書的人不想讓人那麽容易地知道遺書的真正含義。
周玦看着葉炜,葉炜若有所思地低着頭,現在大家都低頭看在想馬老爺子留下的這兩個謎。
最後是陳昊打破了沉默,他問李放:“你最近有沒有發現老師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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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才發現前面這些話都被李放聽進去了,不過李放對馬教授的死也是一百個想不透,而且好像他對七人環的事情并不了解,目前他最大的疑問依然圍繞着教授之死這件事。他皺眉說:“是啊,你說老師好好的,怎麽會自殺?昨晚我見老師喝多了,便送他回家。他回到房間就坐在寫字臺前一言不發,我還以為是喝醉了沒力氣鬧騰。沒想到我一走……”
陳昊說:“郭梅沒有和你一起送老師回家?”
李放愣了一下,他聽到郭梅兩個字之後便沉默了下來,他說:“沒有,是我一個人送老師回去的。小梅這個師妹,我還真的不知道怎麽說……”
周玦警惕地問道:“什麽意思?”
李放顧忌地看着衆人,最後把眼神放在陳昊身上,他說:“我說出來,你們不能嘲笑我那麽多年書白念了。”
直到所有人都繃着張臉、慎重點頭之後,李放才眼神閃爍地說:“唉,不知道你們相不相信中邪這種說法……”
胖三咽了一口唾沫,重複道:“中邪?”
李放連忙解釋道:“你們不要誤會,我也是讀了那麽多年書的人,但是發生在郭梅和老師身上的事情,我思前想後只有這一種說法才能解釋啊。”
他見所有人的臉色都非常嚴肅,也沒有絲毫嘲諷之意,就大着膽子說下去:“事情還得從一年前茹蘭帶着一群陌生人來說起。一開始老師還很高興,但是最後說得越來越激烈,簡直就像吵架一樣。後來茹蘭帶着那群人走了,走之前就留下一句話,如果陳昊再來,請老教授看在你們姐弟二人同是他學生的情分上,一定要幫你,否則你們姐弟都會出事。之後老師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內,等第二天老師從房間裏走出來時,便放下手頭研究多年的宋代金石學,重點放在了東晉南北朝時期的研究上,最後的半年則把重點放在對郭璞的研究上。而後老師就變得非常害怕獨處,他雖然沒有說什麽,但是我總覺得他好像在躲什麽東西。也就是這個時候,郭梅也變得奇怪了,本來這個丫頭非常伶俐,老師沒有女兒,便把她當作女兒來看。有一次我看到郭梅在扔一袋垃圾,正好我也在扔,我發現她的垃圾裏面居然有一顆血淋淋的貓頭,貓肯定死了有些日子了,貓眼附近已經鑽出了好幾條蛆。她只是說被玻璃砸死的,但過了幾天,我在垃圾堆裏又看到了死貓。我問郭梅,郭梅說她不知道。後來死貓倒是沒再看見了,我也把這事給忘了。只是沒想到,有一次我在郭梅宿舍邊上發現了一只紙箱子,裏面居然都是死貓,有些死貓已經腐爛得一塌糊塗。”
李放像提起肚子裏所有的氣,說:“這還不是最詭異的,自從郭梅不斷殺貓,我還發現,她到了晚上會一個人在研究室裏面自言自語。我沒敢出聲,走近一聽,發現從郭梅的嘴裏發出了兩個人的聲音,一個是她本來的聲音,另一個聲音是一個非常沙啞的老頭兒的聲音。這聲音絕對不是她能發出的,她好像在和那個聲音對話……”
李放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周玦幹澀地說:“所以,你說郭梅被鬼附身了?”
李放點了點頭:“否則怎麽解釋?還能怎麽解釋老師的死?”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不發言的葉炜突然開口道:“難道郭梅在複制當年蟄族的複活之術?”
陳昊道:“得找到郭梅。李放,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專心處理老師的後事吧。老師的學術就靠你了。”
李放認真地說:“是啊,誰想到會是這樣呢。老師一輩子研究金石學,我跟他學習了那麽長時間,雖然我的資質比不上你和茹蘭,我會盡我的能力去鑽研這門學問。至于……至于茹蘭這頭的事,我看你們能放下就放下吧。老師已經……這事太可怕了。”
陳昊拍了拍李放的肩膀,沒再說什麽便下了車。衆人和李放告別之後,心中的疑團不減反增,陳昊疲憊地撫着額頭。突然他的手機傳來短消息,上面寫道:“欲知詳情,速來江寧。”是一個陌生號碼,陳昊打過去卻顯示手機已經關機。
葉炜低聲笑道:“看來,有人比我們更急啊。”
瘦猴側目:“這是什麽意思?”
葉炜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笑着看着瘦猴說:“你為什麽那麽在意我說的話?莫不是看上了我?”
瘦猴聞言猶如吞了只蒼蠅般惡心:“你是不是自我感覺太好了?”
葉炜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看着陳昊,而陳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變化。陳昊随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去江寧。”
六人坐不下一輛車,于是喊了兩輛出租,這直接樂壞了兩個司機。馮老九居然還要堅持回去拿上所有的行李,于是司機們樂呵呵地把這幫少爺從南京市區一路拉到江寧區。而所有人仿佛都不在乎這點兒跑路錢似的,這一下午等于是南京郊區半日游。
六個人下了車,當然付錢的時候各自臉上終于出現了或多或少心疼的表情。到了江寧,他們才發現心太急了,偌大的一個區,連到底在哪個地點碰面都沒問清楚就跑來了。
兩個司機也莫明地看着六個人,這六個人不像來旅游的,他們疑惑地問:“幾位小哥,你們來江寧幹什麽?旅游還是出差?”
周玦看了一眼一直面無表情的陳昊,只得假笑道:“我們是來旅游的,這裏有人過來接應。師傅,你們可以走了。”
司機爽快地擺手道別,還留了手機號碼給他們,意思是,如果要回去可以叫他們來送,估計把這六個都當成上海來的凱子了。
胖三看着陌生的環境,一下午的時間都折騰在路上了,眼看着太陽就像一個橘子似的往西落,一天就要這麽莫名其妙地過去了,心裏有些不爽。周玦瞄着手表,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耽擱的時間太長了。他看着大家疲倦的樣子說:“今天估計又耽擱了,先找個地方過夜吧。”
沒想到話音剛落,就聽到陳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打開,發現又是一條陌生短消息,上面寫道:“馬上來麒麟鎮。”
胖三摸着胳膊說:“太驚悚了吧,咱們剛到江寧就馬上發消息,簡直就像……”
胖三沒有說下去,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簡直就像有一雙眼睛一直都跟着他們似的。瘦猴看着四周說:“也不知道這麒麟鎮往哪裏走,陳哥你看怎麽辦?”
陳昊冷眼看着馬路對面:“去麒麟鎮。”
胖三和瘦猴又攔下一輛面包車直奔麒麟鎮,但是他們又犯了同一個錯誤,依然沒有明确的時間和地點,就連人物也不明。這要怎麽等?坐在面包車上,六個人都沉默下來。司機以為這幫人沒錢坐車,準備轟人下車,這時陳昊發話了,讓司機順着麒麟鎮的一條開城路,直奔宋武帝劉裕初寧陵神道石刻的地方。
就在衆人納悶之際,陳昊又收到一則消息,上面只有兩個字:聰明。
周玦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陳昊收到那則消息反而松了一口氣,他看着周玦勉強笑道:“我也是猜的。據《六朝事跡編類》等文獻記載,東晉南朝許多遺跡都分布在江寧和南京周邊,也就是雞籠山、雲臺山等周圍,而在江寧如果有和南朝有聯系的,最著名也最容易找到的就得數這個初寧陵神道了。而這個消息明顯是沖着我們來的,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找到郭璞墓,他總不見得會約我們在一茶座聊聊吧。”
衆人不禁也跟着松了一口氣,但是葉炜沒有笑,他幽幽地說:“我們的決定和猜測他可以在下一秒就得知,真厲害啊。”
馮老九說:“是很可怕,但是我們沒時間怕。而且如果他真的是第七個人,那麽我們就要做好更可怕的打算。”
車廂內的氣氛又一次降至冰點,大家不再對話,好像只要一說出口就會被對方得知,這種窺視仿佛是從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大腦深處來的,他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心裏住着一個鬼,而這個鬼則控制着他們每一個人的思想行為。
鬼,由心生。
等到了初寧陵神道的時候,天色已經暗得差不多了,西邊只留下一絲紅暈。而這裏又算不上是鬧市區,他們下車之後,司機立馬踩着油門一路往回跑。六個人站在石刻前顯得非常恍惚,昏暗的光線照在這神道前獨立的石麒麟上,顯得有幾分猙獰。四周雜草叢生,除了石麒麟周圍有防護隔欄外,只有一塊說明指示牌。和大衆意義上的皇陵神道大相徑庭的是,這裏已經沒有了皇家神道的霸氣,經過時間的洗滌沖刷,除了這石麒麟還能看出幾分傲氣外,一切都顯得格外肅穆蕭條。
這不大的豆腐塊兒似的地方,除了陳昊他們六人外,再無他人。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一個問題:人呢?
瘦猴看着四周說:“沒人?都已經這麽晚了,不會是先走了吧。”
周玦搖頭:“不可能,他能夠算到我們何時到江寧,怎麽會算不到我們何時到麒麟鎮?”
胖三似乎想起了什麽,哆嗦地說:“你們還記得……警察說,在攝像頭裏沒有看到郭梅嗎?”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下去:“我以前看過一個鬼片,說的是一個女人死了,然後為了報仇就化作女鬼去殺人,所有人都沒辦法看到她……但她一直都在……”
說到這裏,所有的人都看着胖三。胖三越說越覺得害怕,說:“會不會……她已經來了?”
胖三說完這話,所有人都神經質地看着四周,覺得那尊石麒麟更顯陰森。葉炜低聲道:“聽。”
葉炜背包中的那只黑貓也探出腦袋,朝街道最深處破天荒地嘶啞地叫了一聲,大家都被這一聲凄厲的叫聲吓得不知所措。随後,從街道的深處傳來了隐約的笑聲,但是非常輕微,幾乎就像細微的風聲。如此過了好幾分鐘,但一直沒有什麽人走出來。
周玦看着四周,下意識地靠近人群,好像他們中真的有一些看不見的人,他咽下口水說:“不會真的是鬼吧?”
馮老九也低聲附和道:“莫非真的是第七個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這時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陣古怪的氣味,那種氣味他們非常熟悉。馮老九驚呼:“是那個東西,快逃啊!”
話音剛落,這詭異的神道突然刮起強勁的旋風,風大得幾乎讓所有人都睜不開眼,呼嘯的風聲中只能聽到黑貓凄厲的嘶叫,但是很快連貓叫聲都聽不清了。
陳昊生怕衆人因為驚慌而走散,他想要拉住離他最近的周玦,一伸手卻發現他抓的是一只冰冷的胳膊。
衆人發現,不知何時,那個俏麗的郭梅居然已經站在他們當中,但他們居然誰都沒有看見她是怎麽來的。
就在此時,旋風聚停,四周又恢複了寂靜,先前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覺。
陳昊這才發現,自己先前拉的竟然是郭梅!郭梅笑吟吟地對大家說:“你們終于來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不知道這個女人還算不算是一個人。她笑得越美麗,衆人越是膽寒。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葉炜,他警惕地看着郭梅,而郭梅眼中也露出了一絲遲疑。兩個人互看一眼,好像都在疑惑什麽,但是郭梅很快就又變回那笑吟吟的樣子,輕笑道:“我在這裏等候多時了。本來是馬老師在這裏等你們的,不過……他來不了。”
陳昊下意識地松開了她的手,問:“老師是你殺的?”
郭梅眼中閃過一絲驚懼,喉嚨裏咕嚕一聲,好多有什麽東西要從那裏裂開了。她說:“不是我。”說完,她的眼神忽然有些後怕。
陳昊繼續追問說:“那他是怎麽死的?”
郭梅有些怨恨地說:“他是被你姐逼死的!你以為老師最後的日子是怎麽熬過來的!五年了,他就那麽過了五年,李放那呆子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老師為了陳茹蘭,一直都在查蟄族的事情,研究蟄族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他知道越多,也就越危險,但是他沒有放手,查查停停地就這樣過了五年,過的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一開始我不知道蟄族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是老師一個人無法研究,好幾次我發現他的資料中混雜了許多關于方士的法術,這些東西晦澀難懂,不是一般人能夠解讀的。我見他一天到晚愁眉苦臉,也就幫他一起整理資料,起初老師很反對,不過最後老師實在無法獨自完成,也就讓我一起參與研究。我們發現蟄族中藏着許多知識和秘法,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那就是寶藏,是一種無形的誘惑。”
陳昊語氣堅定地說:“老師不可能動心。”
郭梅抖着肩膀,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說:“只能說你還不了解他,他當然動心了,越是接觸這些,就越無法置之不理。我也是,不過老師注重的只是理論知識和它的文獻意義,而我則對其所可能産生的作用着了迷,我開始了自己的研究工作和實驗。”
葉炜冷笑道:“你不會蠢到僅憑手上的文獻就開始修煉那些詭異的法術吧,你根本不行。”
郭梅神經質地擺着手,激動地說:“怎麽不行!幫助老師調查蟄族的過程中,我收集了許多資料,這些資料都是封檔的。我研究之後,發現真的可以做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像剛才的大風!你們也看到了,這就是我的成果。我還可以做更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像古代的崂山道士一樣。”
周玦說:“也就是說,昨天晚上你的确在老師家中?”
郭梅見有人終于問到此事,這才有些得意地說:“不,我根本沒去,我只是事先在老師房間的書桌上放了一面鏡子。這一招是鏡術,是古代方士幻術中的一種,你們看到的只是我的倒影,而唯一的破綻是我沒有影子,也無法說話。”
葉炜認同地點頭道:“的确可以辦到,特別是晚上在有月亮的時候,鏡術可以發揮最大的作用,讓幻影更加清晰,不觸碰根本不會發現是影像。”
郭梅略有深意地看着葉炜,而葉炜對她的探視并不在意,繼續說道:“你都是通過蟄族留的那些資料窺得這些法術,但是單憑此不可能成功。你……碰到了什麽東西?”
郭梅吃驚地看着他,她忽然有些猶豫,開始欲蓋彌彰地說:“我就是通過這些保密的第一手資料煉成的,也許是我運氣好,也許這是天意。”
葉炜冷笑着搖頭,不再說什麽。陳昊繼續追問:“老師是怎麽死的?”
郭梅不耐煩地說:“我說過了,我不知道。”
周玦有些迷惑了,難道說,郭梅不知道七人環的意義?那麽,她叫他們幾個人來又是為了什麽?還妄想着入夥?
周玦問道:“那你為什麽要我們到這裏來?”
郭梅第一次從頭打量着周玦,好像對周炜有一種莫明的敵視。她瞥了他一眼說:“老師在你們來之後就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說如果他出事了,就要我把你們帶到這裏來,還有一句話要告訴你,要往老的地方找,新的沒有用。”
胖三看着周玦說:“又是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周玦立馬制止胖三的提問。
郭梅見他們表情異樣,馬上說:“怎麽了?”
周玦說:“我們覺得聽不懂,沒明白。”
郭梅笑了笑說:“當然,你們當然沒辦法解讀蟄族的秘密。好了,話我帶到了,你們想要知道郭璞墓的正确方位嗎?帶我一個,我也要加入你們。”
陳昊堅決地說:“不可以。”
郭梅瞪着眼睛不服氣地說:“為什麽?我的能力可以給你們提供很大的幫助,還有,我對蟄族和郭璞的了解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清楚,還是說,你覺得在你眼裏只有你姐姐才是完美的?”
陳昊聽到郭梅再一次提到陳茹蘭,猛地回頭,看着郭梅說:“我說了,你不可以跟。”
瘦猴拉着周玦的胳膊,在他耳邊悄悄地說:“這聽上去有點兒暗潮洶湧啊,不過這個女人的确對蟄族很有研究,比四眼金剛有用處。”
胖三連忙打斷道:“你傻逼啊,這個女人可能已經幹掉了一個老頭兒,她要幹掉我們很容易,你找死?”
瘦猴恍然大悟地點頭,但周玦沒有和他們一樣的心思,他只是覺得郭梅好像哪裏不正常了,跟第一次看到的她有些不一樣。還有,她身上總是發出那種類似布匹撕裂的聲音,難道是土豆吃多了放屁?這姑娘還真是有屁就放,好不避諱啊。
就在周玦胡思亂想的時候,馮老九忽然撞了一下周玦,然後用眼神示意郭梅的脖子。周玦朝她的脖子看去,發現她脖子的右側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但是看不清楚。
馮老九低聲對周玦說:“這個女人和我身上有同樣的味道……”
周玦疑惑地看着馮老九,郭梅還在糾纏陳昊,對他們并沒有在意。周玦給胖三、瘦猴打了手勢,于是他們三個悄悄地繞到郭梅的身後。郭梅沒有注意到這三個小子的動作,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陳昊身上,死纏爛打地要入夥。
周玦挪到了她的右側,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冷氣,實在不敢相信郭梅的脖子後側居然有一只沒有眼簾的眼睛。當他看到那眼睛的一瞬間,眼睛像馬上感覺到什麽似的,一下子轉了轉眼珠。而郭梅像觸電似的捂着脖子,痛苦地皺着眉頭,難受得直喊疼。
漸漸地,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默默地垂下了頭和雙手。胖三驚呼道:“她脖子上居然有眼睛,太惡心了!”
突然郭梅的聲音變了,變成一個沙啞老頭兒的笑聲。陳昊與葉炜大駭,他們分別對周圍人喊道:“快退開!”
一個粗老的聲音說道:“你們既然不肯,那麽就和那個老頭兒一起上路吧。”
陳昊連忙上前把周玦拉到身後,說:“別靠前了,她不對勁兒。”
周玦哪兒還用得着他提醒,早就退到了陳昊的身邊。
郭梅再擡起頭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郭梅的臉上出現了許多皺褶,再仔細一看,上面根本不是什麽皺紋,而是眼睛,她的臉皮和脖子上出現了許多眼睛,不停地眨着,乍一看,就像皮膚裂出了無數條裂紋。
郭梅恐懼地抓着臉,她發現連她自己的手上也都是眼睛。她害怕地搖着頭,眼神恐懼地看着陳昊。陳昊警惕地拉着周玦往後退。
葉炜也默默地往後退,他靠近陳昊悄悄地說:“她的身體裏是蟄蟲,好像還有什麽東西。這女人早就死了,現在被那些蟲子給控制了。”
郭梅全身開始發生巨變,裸露在外的皮膚都長滿了眼睛,并且發出了喳喳的聲音。
“郭梅”的嘴裏發出嘶啞蒼老的聲音:“郭公之墓豈是爾等小兒進得去的?蟄族之秘你們又懂什麽!”說完又特別朝葉炜和陳昊看了一眼,“郭梅”身上的那些眼睛也在一瞬間分別看着這兩個人。
二人不由得都後退了一步。葉炜手裏的那只黑貓一下子跳了下來,龇牙咧嘴地對着“郭梅”嘶叫,而“郭梅”看了看貓只是冷笑了一聲,而所謂極其辟邪的玄貓居然就那麽後退了。陳昊問道:“你是誰?”
“郭梅”說:“我是誰你們不用知道,我叫你們來,是因為你們背後的那些東西。”
她話剛畢,陰風驟起,比先前那陣更加陰寒,好像在回應着這個怪物的召喚。周玦此時仿佛感覺到在四周的樹林裏隐約散發出一種熟悉的腥味兒,而“郭梅”依然沒有動作,但是緊閉的雙唇告訴衆人,“郭梅”體內的那個東西非常在乎這些。她身上的眼睛快速地眨動,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喳喳聲。
周玦用餘光掃視着身後,他發現那樹林裏的風聲簡直可以用鬼哭狼嚎來形容,讓人聽得心像落在冰窟裏似的。他還發現那黑乎乎的樹林裏好像溢出了什麽東西,回頭一看,便吃驚地喊道:“頭發,林子裏長出了許多頭發!”
那些黑色的頭發像有生命似的,瘋狂地朝他們所在的方向蔓延,越來越多,乍一看,像一片黑色的潮水。
“郭梅”看着這些頭發,發出刺耳的笑聲,然後朝林子裏走去。走了幾步,她又回過頭冷冷地瞥了陳昊他們一眼,說:“你們注定是要成為蟄族的祭品,何必掙紮呢?這是一份殊榮,你們中就有人很清楚。”
六個人互相對視,他們不知道這句話到底什麽意思,難道說他們中有人出了問題?真的存在叛徒?
周玦不安地看了一眼陳昊,陳昊的嘴角劃過一絲笑容:“你走不掉了,老師把你放出來,就是要把你帶走。”
“郭梅”沒有動,她忽然明白了什麽,停下腳步,身上所有的眼睛都在不停地轉動着,發出瘆人的喳喳聲。
周玦站在陳昊的身後,問:“什麽意思?”
陳昊沒有回答。周玦此時發現,林子裏的那股血腥味道并沒有靠近,而那黑色的頭發也沒有進一步蔓延。突然,那尊石麒麟開始不安地晃動起來,就像感受到什麽東西在靠近似的,四周就像即将要打破的玻璃罩子一樣脆弱不安。
陳昊看着石麒麟頓了頓,随後說:“這就是老師的安排。”
周玦不敢大意,眼睛不停地掃視四周,對陳昊說:“怎麽了?”
忽然愣在原地的“郭梅”痛苦地咕嚕了幾聲,像有什麽東西在她的喉嚨裏不停地攢動。然後,她皮膚上的眼睛開始流出血淚,像身上有無數道小口子在流血似的。她再也站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
胖三恐懼地想要朝身邊的人靠近,結果發現身邊的馮老九也非常痛苦地蹲下了身體,整個人都在不停地顫抖,整張臉變得慘白,身上散發出濃烈的喪氣,那種只有在人剛死不久才會散發的味道。
陳昊依然不為所動,看着四周的動向,冷靜地關注着這一切。周玦被陳昊這樣的舉動感染,漸漸地鎮定下來,他發現了除“郭梅”和馮老九外,其他人雖然害怕,但是都沒有什麽異樣,難道說因為他們都是活人的緣故?
陳昊看着石麒麟,随後讓所有人都靠近那個麒麟,而“郭梅”似乎想要往林子裏爬,但是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她嘴裏痛苦地喃喃道:“救我,陳……救我……”
陳昊搖着頭,他說:“沒得救了,你早就死了……”
“郭梅”還在拼命往前爬,她掐着自己的脖子,說:“我知道……郭璞墓在龍……在龍……那個女人的墳墓……有詐……”
就在這時,石麒麟的肚子裏猛地發出一聲巨響,就像打雷似的。陳昊在此刻隐約聽到一個熟悉的嘆息聲,随後那鬼魅的頭發也在瞬間消失了,四周又恢複到先前的寂靜。此時地上趴着兩個人,一個馮老九,一個郭梅。
他們不停地抽搐着,好像還沒有從前面的痛苦中緩過神來。周玦伸手把馮老九給拽了起來。馮老九痛苦地閉着眼睛,連話都沒法說全,只是不停地重複着七人環的那首詩。
至于郭梅就更慘了,衆人發現從郭梅皮膚上的那些眼睛裏鑽出了密密麻麻的蟲子,那是一種透明的蟲子,長滿了觸須,樣子像透明的小型蜘蛛。這些蟲子仿佛受到前面那血氣的召喚,繼續朝樹林爬去。
葉炜大聲喊:“別讓那些蟄蟲爬過去!”
說完他開始瘋狂地踩着那些蟲子,但是蟲子數量太多,怎麽踩都踩不完。而郭梅已經不動了,就像一個人皮袋子似的。
葉炜趕緊對陳昊說:“燒死這們,不能讓它們和那血氣混合,否則它們就會實體化,到時候我們就倒黴了。”
聞言,瘦猴和胖三連忙拿出打火機,把身邊能點燃的東西都點起火來。
陳昊聽到那聲嘆息像中了邪似的愣住了,直到周玦激動地拉着他的手,這才回過神來。他看着石麒麟,又看着倒在地上的“郭梅”說:“拿石麒麟周圍的土蓋在‘郭梅’的身上,把她和那些蟲子圍成一圈!快!”
大家聽到他的話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所有人都開始用手刨土,很快就将“郭梅”給埋了,并在她四周撒滿了土。果然,那些蟲子接觸到那些泥土之後就開始僵化萎縮。大家見之有效,便刨得更猛,簡直就像是五臺超級人肉挖土機,沒過多久,那些蟲子和“郭梅”差不多都給埋得看不見影子了。
瘦猴激動地問:“什麽東西?”
而這幾個人也累得幾乎趴在地上喘粗氣,周玦話都說不清楚,顫顫悠悠地指着那土堆說:“那……那蟲子居然怕這土?”
陳昊翻着白眼說:“雖然我是你老師,有義務……但是……但是先讓我喘口氣……”
過了五分鐘,陳昊才扶着欄杆站了起來,用手摸着褲子說:“我記得我在帶你們出來之前的那次課,說的就是關于墓道和神道,你們這幫兔崽子上課都在聽什麽?”
周玦見他又端出老師的架子來,便縮着脖子不敢貿然吭聲,小媳婦似的看着他,輕聲說:“那個時候我糾結《七人環》的問題,事出有因,又不是真的不認真聽課。您看我哪次缺席過……”
陳昊拍着周玦的背,打斷他的托詞說:“別裝了,這事很簡單。因為自古以來墓道的神獸石像都是極其辟邪的,陵墓中的神道古稱‘驀路’,有隧道之意,其實說白了就是皇帝老兒要升天就要從這條路過,周圍這些石刻都是用來鎮鬼的,他一路上走得戰戰兢兢,你還不找幾個給力的戳路邊?這石麒麟在這裏風風雨雨戳了那麽久,墓碑都沒了,現在它還屹立不倒,可想其耐性。此物最為辟邪,估計已經可以和泰山石敢當較勁兒了。而這些土在其周圍,無疑也有着非常強烈的辟邪作用,效果不會比朱砂差多少,所以就讓你們把她給埋了。我想,老師肯定是事先已經知道了郭梅的異狀,但是他又不忍下決心,畢竟已經沒了茹蘭,他不想再失去郭梅。不過我們出現了,他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他讓郭梅帶我們來這裏,是要逼着郭梅體內的那個東西出來,而那股邪氣會激發神道守護神獸的正氣。”
胖三擦着額頭上的汗說:“不愧是老師的老師,真他媽的能折騰人,搞那麽複雜。”
周玦有些心虛道:“她還不知道生死呢,我們埋了她那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不會被我們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