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1)
翠娘點頭,說:“能讓我看看你的玉佩嗎?”
乞兒拿出玉佩,翠娘拿到那玉佩便眼前一亮,随後看了許久,說:“乞兒,戴着它,也許它能救你一命。”
翠娘握緊乞兒的手,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幾分:“如果活着出去,一定要把這事給記下來。乞兒,你不一樣,你本就冰雪聰明,絕對要活下去。”
乞兒握緊了手裏的玉佩,重重地點了點頭。翠娘回過頭看着那塊巨大的石壁,眼神堅定地說:“無論是死是活,我們都要去那裏,也許我們都會死。但是只要有人活着出去,就不能忘了這些人,無論是已經死了的,還是還活着的。不能忘記他們……”
說完,翠娘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驚愕的舉動,她居然抓起一把螀蟲就往嘴裏塞,皺着眉含着淚地把那些活蟲子給吞了下去,吃完之後還不住地惡心,但她硬是用手捂住不讓自己吐出來。所有人看着她的舉動都驚訝萬分,一時間誰都說不出話。林旭無法置信地問道:“翠娘!你這是做什麽?!”
翠娘擺了擺手說:“我們中有一個人必須吃下那些蟲子,讓自己成為這些蟲子的屍體,否則通過神道時會被大量螀蟲淹沒。”
林旭斷斷續續地問:“你吃了……你吃了會怎麽樣?”
翠娘慘笑着搖頭,但是沒有說話。随後她指着那塊滿是壁畫的石壁說:“這石壁其實是中空的,它的後面有一條路,這條路就是通往郭璞墓的神道,我們必須從那裏進去。但是我們不能點燈,否則火光的熱量會引來更多的蟲子,我們必須摸黑爬石壁。”
林旭擡頭看着巨大的石壁,雖然上面的确還有些坑坑窪窪的石頭可以搭把手,但是這難度非常高,更何況還是在沒有光線的情況下,這幾乎等于是賭命,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乞兒解開辮子,把玉佩用頭繩挂在胸口,貼在內衣放着,随後把匕首挂在腰間,擡頭看着石壁說:“行,爬得過去。”
此時馮祿喜面露難色說:“各位都是武林高手,可小的我手無縛雞之力,難道要我也和各位一樣飛檐走壁?幾位大爺姑奶奶,你們可不能扔下我在這個……這個地方呀!”
林旭看着岩壁,說道:“也不一定非得所有人都爬上去,我看石壁在一半的地方有一個深凹的地方,而且下面的石頭比較多,所以好爬。我們這裏有六爺留下的繩子,到時候可以把馮祿喜給吊上來。”
劉飛連連嘆息道:“這小子真他媽的是個累贅,怎麽就你活着呢?”
馮祿喜被劉飛說得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卻又無言以對。林旭打斷道:“既然我們幾個都落難了,而且還發誓成為異姓兄弟,那麽大家都是手足,無論是哪個我們都不能扔下。”
劉飛覺得自己失言,但又不願意低頭服軟,便甩掉林旭搭在肩膀上的手,哼了一聲,卻把仍在地上的繩子背到了肩上。
林旭苦笑着搖頭,回頭看着翠娘。翠娘的臉上因為吞了蟲子變得非常慘白,林旭心中不忍,但也無計可施。他低聲對着翠娘說:“可以了,咱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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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昊看到此處,手不禁有些顫抖,心想,難道姐姐和自己注定了會被卷進來?衆人的表情也都非常複雜,瘦猴關切地問道:“陳哥,那塊玉佩還在嗎?”
陳昊說:“沒有,如果留下來,我家人一定會說,但是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東西。”
胖三着急地說:“別打岔,繼續看下去呀!”
胖三見這小子又在說喪氣話,連忙反問道:“你怎麽知道?又說這種狗屁話!”
葉炜沒有搭理他。此時,陳昊接着葉炜的話說:“因為既然乞兒活着出來了,玉佩或許已經發揮了它的作用,這樣的東西用過一次也許就不能再用了。”
胖三失望地癱坐在椅子上。周玦說:“不過我們差不多已經知道那個陰陽道在什麽地方了。可那塊玉的作用是什麽?”
瘦猴說:“我們繼續看下去,說不定就會知道更多的信息。”
陳昊說:“你們還記得嗎?茹蘭在日記中說,有兩個鬼魂在糾纏她。”
周玦說:“也就是說有兩種力量牽制着我們,一種是要我們繼續看書,就像那種無法克制的欲望,繼續看下去,直到故事最後的真相;而第二種則是那些會無端出現的障礙,就像在提醒我們不能再看了……”
瘦猴癡癡地問道:“哪種才是……要救我們的?”
此時突然想起急促的敲門聲,幾人猶如驚弓之鳥。陳昊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從門外僵直地伸進一只手,衆人倒吸一口涼氣,定睛一看發現那只手有些熟悉,再仔細一看發現這只手臂上的手表更加熟悉。随後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門外人說道:“陳昊,是我,別關門夾我的手啊……”
陳昊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他打開門,門外果然是李放這小子。李放見到衆人臉色詭異,說道:“你們怎麽了?”
陳昊穩了穩情緒,平淡地回答道:“沒什麽。你來做什麽?”
李放說:“哦,我想了一晚上,覺得還是應該把這東西給你,這是我在整理老師遺物的時候發現的,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用。”他疑惑地看着窗戶,又看了看他們,不過沒人準備回答他的疑問。他尴尬地咳嗽幾聲,從包內取出一只月餅鐵盒子。他打開盒子,裏面裝着許多封信。
大家拿起來發現,這些信寄出的地點只有一個,不是別的,就是那個古怪的“迎賓鎮”,衆人頓時警惕起來,因為大家都知道,那裏就是地圖上神秘的陰陽道所在地。
李放說:“這些東西是我在老師的床底發現的,因為這個地方正好是你當初要我來接你的地址,我總覺得好像這件事和你們有關聯,我想了一晚上決定還是把它交給你們。”
陳昊沒有說話,打開其中一封信,發現落款居然是林旭。陳昊和葉炜兩個人都不由得發出了一聲低呼,誰都沒想到,這本書的主角——也許也是作者的林旭,居然會寫信給馬教授。而且那些信的日期居然可以追溯道‘文革’之前,陸陸續續到現在依然有信,甚至還有新年賀卡什麽的。也就是說,馬教授也許早就認識林旭。那他為什麽還要在陳茹蘭面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事後才聯系?
重重隐瞞又是為了什麽?
陳昊看了一下信的內容,裏面都是一些瑣事,絲毫沒有提到七人之事,偶爾還有關于金石學的讨論。如果不是最後那個署名,誰都不會想到這和七人環有什麽關系。
此時,周玦說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事,他開口道:“林旭說不定還活着,他還在……迎賓鎮!”
胖三激動地說:“找到他,也許就可以知道怎麽破解詛咒了。既然書都可能是他寫的,那麽咱們也許可以不用去什麽郭璞墓,也不用管是不是什麽陰陽雙生墓了。”
陳昊把信放回盒子內,對李放說:“這個盒子就先交給我們吧。”
李放好像還有什麽話要說,但最後只是點了點頭,他走出房門,回頭問道:“小梅……她……”周玦衆人眼神一暗,陳昊淡淡地說:“我們也沒有遇到她。”
李放像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說:“我知道的了,你們要小心。說完就走了。”
葉炜微微笑道:“你為什麽不告訴他,郭梅已經死了。”
陳昊沒有看他,只是把盒子塞進包裏,随後對衆人說:“大家準備一下,我們必須再回迎賓鎮,大家最好多做些準備。按照書中所說,那個古怪的地下村莊就在那個祠堂的下面。也許這一次就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
周玦見大家一副痛苦的表情,連忙說:“也許我們還可以找到林旭,他或許會知道保命的方法。總之在沒找到林旭之前,我們都有希望。”
雖然這話沒什麽力道,但好歹也算是安慰。在李放的幫助下,他們終于拿到一批陳昊預定的裝備。等一切妥當,衆人飽餐一頓之後,便再一次向迎賓鎮出發。但是,衆人此時的心情比第一次出發更加沉重。
陳昊沒有讓李放送他們,而是包了一輛面包車,也許他不希望李放的介入給他們帶來什麽變數,或者怕李放又惹到什麽麻煩。不過,自從陸續發生死亡事件,陳昊已經不再多說話,他沉默得就像一塊頑石,承受着所以的壓力和不安,同時還得找到一絲生機。周玦有時候想,如果沒有陳昊,他又能走多遠?
坐在車內,無人交談,就連平時最活躍的胖三此刻有沒有說話。如果是平日,周玦肯定會帶頭嘲笑胖三裝深沉,但此刻誰都沒了開玩笑的心思。馮老九自麒麟鎮回來,就不停地咳嗽,臉色也越來越蒼白。瘦猴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只是這劇烈的咳嗽讓人聽着無法安心。馮老九眼裏的生氣越來越少,很少會轉動眼珠,有時候只是呆呆地坐着,仿佛也不再聽他們的讨論。
唯一還在微笑的只有葉炜,他抱着那只黑貓,就像旅行似的看着窗外。葉炜忽然叫了一聲周玦,指着窗外說:“你們看,那就是那次車出軌的地方。這是不是天意?”
周玦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裏的确就是他一個人落單逃出來的地方,還有那塊空地。他們仿佛是踏着前者用性命換來的道路前進的一群人,而如果他們全部失敗了……那麽,他們又能留下什麽呢?
還是那條路,只是當初他是走的,而現在是坐車,原本單一得令人發瘋的景色,周玦居然開始有些留戀。此時,陳昊依然沒有閑下來,他拿着那張古老的地圖和電子地圖不停地比對,用計算機算着什麽。這一路上,陳昊是這支隊伍的靈魂,就像當年的陳茹蘭,或者更早之前的虎子、林旭。每一次的七人環都有這樣的人物,在遇到危機的時候,衆人都習慣性地依靠強者。
那麽,強者會依靠什麽?
陳昊放下地圖,捏着鼻梁說:“我算過了,迎賓鎮的位置非常巧妙,從風水來看,它正好在公主墳起勢的起點,也就是說,公主墳的龍脈起勢源于此處。”
周玦說:“所以,那裏的地下村落也是郭璞墓的神道……”
陳昊點着頭說:“沒錯,它的位置正好在郭璞墓和公主墳正中的位置,就是因為有這個地方,才能形成所謂的陰陽雙生墓的風水構造。”
胖三轉頭問葉炜:“你上次說必須同時進入?靠譜嗎?怎麽說?”
葉炜繼續逗貓,眯着眼說:“很簡單,只有兩座墳墓同時有人進入,那麽雙生墓的陰陽雙氣就會被破壞,原本那些用來防備盜墓賊的機關也會因為這個原因停止開啓。比方說林旭和馮老九都遇到的那些幻覺……”
馮老九聽到他這麽說,激動地抖着肩膀說:“絕對不會是幻覺,這都是真的。”
葉炜也不與他争辯,只是說:“至于怎麽進入、進入之後怎麽辦,這就樣看陳昊的了。我如果什麽都知道,也就沒興趣來這兒了。”
陳昊看着葉炜,而葉炜此時眼神中的笑意已經蕩然無存,留下的只是一種毫無波瀾的鎮定。陳昊說:“先找到林旭再說。”
葉炜再次微微一笑,淡淡地說了句:“到了。”
司機果然停下車,指着前面的小路說:“小朋友們,這裏就是入口,前面實在太難走了,你們就在這裏下吧,零頭我就不要了。”
衆人背上背包下了車,這個地方雖然來過一次,但是總覺得好像從來沒來過一樣,也許是這裏的氣氛實在太喪氣。幾個人追尋着記憶找到了那家招待所。此時招待所門口依然放着許多紙花圈,門口還有一堆剛剛燒過的紙錢灰。
老板娘見他們又回來了也是一種納悶兒,不過還是跑上去招呼道:“怎麽又回來了?火車晚點了?”
陳昊開門見山地問道:“我們這次來是找人的,請問你知道一個叫林旭的人嗎?”
老板娘連忙低下頭往回走,問:“你們找他做什麽?”
幾人互相對視着,知道這老板娘肯定知道什麽。周玦跟了上去,問道:“老板娘,不瞞你說,我們知道這個村子的來歷,你當初告訴我們的事情多半也摻着些假話……”
老板娘這才擡頭看着眼前這群年輕人,又看了看他們的準備,想了很久才嘆氣道:“我把你們帶到棺材鋪老頭那裏吧,這裏他說的話才算數。”
老板娘解開圍裙,和老板交頭接耳地說了一遍。男人立馬就搖頭,但是看得出這男人怕老婆,老板娘一瞪眼老板就沒話說了,只是依然皺着眉,看口型像在說不行。老板娘不管男人,走出來說:“我帶你們去,你們就直接找他,別再回來找我們了。我是嫁過來的,沒想到會遇到這麽倒黴的事。可惜我娘家太遠,要回去也沒辦法,你們可別害了我們家。”
周玦連連說好,不過眼神一直瞟向房間那個坐立不安的男人。他見周玦在看他,吓得連忙躲進裏屋,好像他們是什麽妖怪。
老板娘一咬牙,帶着周玦幾人走出招待所,沿着那坑坑窪窪的青石板路一路向前。這地方本來就蕭條,而這路的邊上連一戶人家都沒有,所以更顯荒涼。在路上還能看到被踩爛的紙花和紙紮人,旁邊的泥土裏海插着許多香燭,因為天色已經有點兒暗下去,秋風一起,這條路還真有一些幽冥鬼道的感覺。
女人好像很害怕,指着那路的右邊說:“屋子門口有一棵枯柳樹的就是林阿公的家,你們去找他吧,我還得回去做飯。不過,我可醜話說前面,你們別來我們家了,我們不做你們的生意。”
說完,她掉頭就走了。周玦看到前面的房子的确有些閃爍的燈光,說:“我們走吧。”
越走近那屋子,那單一的聲音就越清晰,像在磨刀。等幾人推門進入,發現不大的院子裏擺滿了棺材,而那種單調的聲音不是磨刀而是在刨木。一個只穿着簡單的汗衫和褲衩的精瘦的老頭兒那麽晚了還在做棺材。
周玦開口問道:“請問,是棺材鋪的老板嗎?”
老頭兒沒有停下手上的活兒,也不搭理這幾個人。周玦想再試探一下,沒想到葉炜搶先一步開口道:“還是該問,你是林旭嗎?”
老頭兒終于停止刨木頭,擡起頭看了眼前的人許久,随後又恢複原先單一的動作。葉炜還想繼續說,這一次被陳昊阻攔下來,他走到老頭兒的邊上,一直沉默地看着他的動作。所有人都憋着氣等着他說些什麽,但是陳昊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着老頭兒那粗糙的雙手。
老頭兒咧了咧嘴,擦了一把脖子的汗,指着邊上的棺材板說:“坐吧。”
瘦猴糾結道:“叫我們做棺材上?這……”
老頭兒搖頭笑道:“棺材只有放了屍體之後才是棺材,在那之前只是一對木頭。坐吧。”
陳昊第一個坐了上去,老頭兒看着他,點了點頭說:“你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陳昊看着他說:“乞兒是嗎?”
老頭兒擦着汗,沒有回答他。周玦有些耐不住了,問道:“阿公,您真的是林旭嗎?《七人環》是不是你寫的?這事很重要!”
老頭兒絲毫沒有回答他的意思,而是幹脆回到屋子裏,留下那群人大眼瞪小眼。胖三罵道:“什麽玩意兒,裝神弄鬼的!到底是不是他啊?”
馮老九說:“不能确定,不過看樣子,老頭兒肯定知道很多事情,否則他也不會一個人待在這裏做棺材做了那麽久。”
葉炜說:“如果他不是呢?”
周玦皺眉問道:“那他會是誰?”
話音剛落,老頭兒從房間裏又走了出去。他拿了幾只碗和茶壺,給他們每人沖了一杯茶:“先喝一口茶,年輕人,這路很難走吧。”
周玦聽出老頭兒這話是一語雙關,但是又不知道怎麽回答更好。此時,陳昊大方地接過茶碗,認真地回答道:“再難走也得走,沒有回頭路了。”
老頭兒嘿嘿一笑,自己喝了一口,又看了他們每人一眼後說:“像……真像……就像當年的我們……”
陳昊說:“您就是林旭吧。”
老頭兒閉上眼,終于點了點頭,當他再睜開眼的時候,眼裏多了幾分滄桑。他說:“我一直都在等人來找我……完成那個約定……”
大家見他終于承認了,心中說不出的激動,舔着嘴唇就想問,不過還是陳昊先開口道:“難道之前沒有人來找過你?”
林旭搖了搖頭說:“沒有……你們是頭一回來找我的人。”
陳昊皺着眉頭說:“你沒有聽過陳茹蘭這個名字?在五年前,應該還有一批人來過這裏。”
林旭說:“沒有。”
陳昊眼神暗淡着低下了頭,周玦見狀連忙說:“那麽,您是怎麽認識馬教授的?我們是通過你寫信給馬教授的那些信找到這兒的。”
林旭皺着眉頭說:“老馬啊……我和老馬是多年的交情,抗戰後我沒有離開大陸,而是回到了這個地方。‘文革’時期我受到了批鬥,日子過得很不容易,都靠老馬暗中接濟我。”
周玦說:“那麽,《七人環》是您些的嗎?”
林旭喝了一口茶,沒有看周玦,而是朝祠堂的方向看,說道:“是啊……這是我答應翠娘和劉飛的事。他們死了,我最後沒能保護他們,但我答應過他們,如果活着出來,一定會幾下這些事情……”
瘦猴若有所思地手:“所以你才寫了那本書,但是那本書為什麽會那麽詭異呢?這有什麽用意?”
林旭頓了頓,搖頭道:“這本書只是敘述了我遇到翠娘他們之後發生的事情,還有我答應翠娘将她的頭發編入書內。後來因為因為‘文革’的關系,我不能把書留在身邊,于是就把它藏在了上海的一座圖書館內,但是等我再去的時候,書已經不見了。”
陳昊說:“你寫它做什麽?”
林旭說:“指引,指引那些能夠真正解放可憐靈魂的人。這是我和翠娘最後的約定。”他又看着陳昊時候,“乞兒最後保管那些板子,她選擇了最危險的那份擔當,我們這些人都不能和她比啊。”
胖三實在憋不住,捧着茶碗走到林旭面前說:“大爺,林大爺!你寫的故事有沒有鬼,難道你會不知道?還有那個什麽七人之局,什麽七個人中有一個鬼?難道你會不知道?大爺,你到底是不是老糊塗了?”
林旭有些被搞蒙了,歪着頭看着衆人說:“和人數沒有關系,只要接觸到了公主墳的泥板就會被盯上。”
所有人聽到此話,都不禁站了起來,他們看着林旭,林旭也被他們的舉動吓了一跳。陳昊自言自語:“沒有……人數限制……”
陳昊看着林旭,像要從這個精瘦的老頭兒眼裏看到一絲虛假,但是老頭兒的眼神平靜得像鏡子一樣。陳昊頹然地坐了下來,說:“人數不是關鍵……那麽什麽才是關鍵呢?”
林旭喝了一口水說:“那些泥板才是關鍵,如果虎子他們當年沒有取下這些泥板,也許後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周玦仿佛抓到了什麽救命稻草似的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林旭解釋道:“因為七人之所以會這樣,完全是因為拿下泥板後驚動了惡靈,所以才會有後來的一些列事情。那個墓主人其實并非惡靈,她只是想要擺脫這一切罷了,和我們并沒有區別。泥板上那些圖案的作用是重新連接螀族的儀式,螀族人對死亡有着巨大的恐懼,同時他們又仿佛可以控制死亡,但最後還是得塵歸塵、土歸土,再複活的生靈其實最渴望的還是被安詳地解脫。所以郭璞最後的儀式便是鎮魂,使得那些因為法術而無法安息的靈魂得到真正的安寧,因為那些惡鬼無法直接對你們産生威脅,只能通過其他媒介,比如幻覺……”
馮老九撫着額頭說:“也就是說,我在宿舍裏看到的惡鬼其實是幻覺?”
林旭嘆氣道:“真中有假,假中也是有真的,那些鬼魂就是真的,他們存在于那些泥板中,卻又無法擺脫那些泥板。”
林旭擡頭看着天空說:“寫完故事之後,我找到在印刷廠工作的朋友,親自定做了一本,又把翠娘的頭發摻在裝訂線內,這也是她最後的遺願……”
周玦回想起第一次見到的那長發女子的背影,那些頭發的糾纏仿佛在引導他前進,現在看來也許那就是翠娘,不,或許是那墓主人和翠娘共同的執念,她們都想得到解脫,比那些活着的人更加渴望真正的解脫。那麽,陳茹蘭是否也是那樣的?這三個女子和這件事的糾纏就像在一起的發絲一樣難解。但是,阻力是什麽?那書裏還有一種抗拒的阻力又是什麽?那泥板中的惡鬼嗎?還是其他的?
周玦忍不住問道:“但是我們看了那本書之後就遇到了各種詭異的事情,簡直就走了你們當年的老路,而且我們也拿到了所有的泥板,你所說的那些鬼魂我們也感受到了,那種恐怖的血氣……但是,但是我們覺得,你的故事還有很多無法解釋的東西。”
林旭搖頭道:“當初逃出來的只有我、乞兒、馮祿喜,我們三人分別守着三份不同的東西。乞兒是那些板子,她之後便銷聲匿跡,然後是馮祿喜,但是他表示不想再牽扯這件事了,所以他把鬼珀又扔回了公主墳,并且留下了一些信息作為對我們的交代,而我則把翠娘在螀族的祠堂內,留下她的頭發,開始寫那本小說。”
衆人無語,他們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但是他們必須進入郭璞和公主墳,這是肯定的。
周玦好奇地問道:“那麽她,那個墓主人到底是誰?”
林旭擡起頭,皺着眉頭極其悲哀地看着周玦說:“一個可憐的女人……一個原本是極端高貴的女人,而現在她只是想要解脫罷了……就那麽簡單的一個心願都完成不了啊。”
陳昊說:“為什麽那麽說?”
林旭說:“那女子也是一個可憐人,她被安置在那座墳墓內,其實本身就是一個永世不得超生的折磨,鎮住那七個鬼魂是她永世的任務……她一直都在墳墓內。直到虎子進入墳墓……”
葉炜插嘴道:“的确如此,這樣的待遇根本不會是什麽皇親國戚,這件事是一種永世折磨,到底誰那麽倒黴呢?”
林旭說:“那個地方的地氣其實根本不适合埋葬女性。可以說如果哪個家族把自家的女人埋在那裏,那麽那家人不出三代便會家破人亡,全族皆滅,完全就是一個死局。另外,我們在那個公主墳中找到了泰始的年號,那是南朝宋明帝的年號,依我看來,這古墓中埋葬的一定是和那個劉彧有着某種關系的女性。這個皇帝其實也是發動政變得來的皇位,一開始倒也算是勤政愛民,可惜後來就非常荒誕了,最後導致滅國之禍。在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麽變故不得而知,但是他殺了所有的螀族和螀族的方士。”
陳昊說:“既然如此,那麽那個女性肯定不會是南陳劉氏的直系,甚至同族都不可能,她和劉氏皇族應該沒有血緣關系。如果是這樣,那麽我可以大膽猜測,她的作用其實就是用自己來壓制那些泥板中的惡鬼。”
林旭贊同地點頭說:“我也是那麽想的,不過那女人能夠被封為公主肯定也是有她的道理,但被釘死在那種風水墓地,成了七個魂珀的看守,這……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葉炜笑着說:“七人環,環環相扣,也許這就是您寫這小說的含意吧。”
林旭說:“是啊,七人環的含意其實并非人數,而是那七塊泥板所引發的這些事情都是一環接着一環,其中一個人環節出錯,那麽其他的即使能夠繼續也無法成功。我們當初就是以為已經解開了謎團,卻發現其實我們依然在繞圈子,那一環我們始終無法解開。”
陳昊皺眉道:“也就是說,我們手頭這些看似已經非常豐富的線索依然非常薄弱,只要我們錯了一個環節,就會失敗。”
林旭沒有回答,用沉默回複了陳昊的問題。這給大家的內心又壓上一塊大石頭。
胖三不死心地問道:“不是啊,大爺您不是還活着麽?您是怎麽做到的?您應該是成功了呀?”
林旭低下頭,但是他的手開始微微地顫抖,緩緩說道:“不,我失敗了,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現在到底是活着還是死了。其實在進入郭璞墓之後,我們就發現什麽地方出錯了,翠娘和劉飛在最後也……我覺得有一種強烈的念頭逼着我去寫《七人環》這本書,我活下去的的理由,仿佛就是為了把這件事記下去,讓有緣人真正人了結這持續了幾代人的宿命。這也是我給這小說起名的另外一個原因,也許有些自私,但是我真心希望這七人引出的連環謎團總有一天能夠解開。”
周玦低頭沉思道:“您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寫下這本書的,并且使用了翠娘的頭發……這……”
陳昊此時開口道:“我們調查了所有可以得到的消息,發現公主墳是最後造的,為的就是吸引郭璞墓的地氣,形成雙生墓,這樣的秘術是把陰陽五行學發揮到極致的一種設計,只有同時進入才能不至于觸動內部的機關。”
林旭沉思道:“原來如此……但我只去過郭璞墓,至于公主墳也只是從翠娘等人口中得知,而且貌似他們都對此有所隐瞞,甚至到最後依然給我留下許多謎團。他們要我進入是為了完成最後郭璞的儀式,那個儀式就是完成郭璞墳墓中七星銅柱的布局。但是我們失敗了!”陳昊又說出另外一個難點:“還有一個關鍵問題,就是怎麽完成最後的鎮魂儀式,是不是只要我們完成儀式,那些所謂的幽靈就可以安息?還是有其他必須做的前提條件?至于您說的惡鬼無法直接傷害我們,這一點我也發現了,每一次我們到了關鍵時刻,那些血氣就會更加翻騰,但是它們始終沒有真正地接觸過我們。”
林旭擡頭看着陳昊,說:“你……就是乞兒的後人?”
陳昊點頭說是,林旭又把他從頭看了一遍,重重點頭道:“應該是的,翠娘進入郭璞墓就是為了完成最後的儀式,但是儀式失敗了。本來我也想不通,但是你們既然說了雙生墓,我就明白了。原因是我們沒有同時進入,而是認為只要去郭璞墓便能得救……而在那裏,我記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根巨大的七星銅柱。我想,也許它和公主墳裏所謂放置泥板的地方有同樣的圖案,公主墳估計也有一根那樣的七星銅柱。”
瘦猴此時忍不住插嘴:“但是怎麽才能同時進入呢?”
衆人都不再說話,周玦臉色難看地說:“看樣子……我們只能分兩批進了……”
胖三馬上跳了起來:“什麽?分開?不行!”
瘦猴連忙說道:“沒錯,如果分開我們說不定就沒辦法互相照應了,畢竟是兩個地方。”
胖三看了一眼瘦猴,接着說:“兩個地方,怎麽做到同步?再說了,我們現在能怎麽相信他說的話,他失敗了!帶着我們再送一次死?”
周玦有些聽不下去,站起來說:“那麽你想怎麽辦?你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你說出來!”
胖三不服氣地說:“我只是不想我們糊裏糊塗被人牽着鼻子走,我們像無頭蒼蠅似的在南京轉圈,搞了半天什麽都沒折騰出來,倒是死了那麽多人。老子可不想成為下一個!”
馮老九看着胖三說:“但他是唯一活着的人,我們不相信他,還能怎麽樣?”
胖三一時語塞,但是很快就回應道:“你是那麽說,那麽我選擇和這個老頭兒一組,我要去郭璞墓,至少他是唯一活着的。那個什麽狗屁公主墳老子可不去!都兩批人失敗了……”
瘦猴想要說什麽,卻咬着牙沒說。周玦看着所有人的表情,此時他也無法表态,他也在掙紮。
馮老九看着衆人的臉,冷笑一聲,故作輕松道:“我倒是可以去公主墳,反正我也去過。”
胖三被他那麽一說,好像下不了臺。他尴尬地說道:“這不是唯一的解決方法,還有什麽方法的。咱們再合計合計吧。”
周玦看着胖三如此說,也急着說:“我們再想想吧。也許還有其他方法。”
此時葉炜哈哈大笑道:“說到底,你們幾個人都不肯放棄希望大一點兒的那個方向,為什麽不拉下臉來說大實話呢?你們真是又可笑又可憐。”
瘦猴紅着脖子說道:“既然那麽超然,你去公主墳得了,你不是很牛嗎?”
葉炜臉上帶着笑意,眼神卻非常陰沉地說:“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怎麽樣?”
瘦猴仿佛被說中內心最不堪的一點,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