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斯文青年歷經波折, 終于繞到了鳳逑住處,大老遠就看到鳳逑在修剪食魔草的腦袋,道:“小鳥!”
鳳逑擡眼, 手抖了抖,如同見到了鬼。
青鯉的手很可憐地縮在袖子裏, 落魄不已。
鳳逑:“……怎麽這幅模樣?你的扇子呢?”
青鯉生氣道:“別提了!”
前幾日他去吃飯,結賬時發現忘帶銀子,店老板不讓他走。
青鯉不得已, 自爆身份:“你知道我是誰嗎?”
店老板看了他一眼, 不客氣道:“我管你是誰?吃了我東西就得給錢。”
青鯉道:“我是城西錦鯉廟裏頭的仙君!”
店老板呵了兩聲, 用看着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那也得給錢。”
青鯉沒辦法,只得先把自己的寶貝扇子抵押在那裏。
師兄很委屈,說世間處處虛僞, 需要人家時蓋座廟供奉起來,結果吃他根鴨脖都給我要錢。
鳳逑:“……”
鳳逑問:“是哪家店?”
青鯉眼裏一亮:“要幫我揍人?你真孝順。”
鳳逑冷漠臉:“給你贖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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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青鯉很不滿。
鳳逑請他去屋裏坐下, 又想起昨日被陸池支配的恐懼,對這兩人都很頭疼,道:“陸池在滿世界找你, 你有空見一下他。”
青鯉訝異道:“哪個陸池?”
鳳逑:“……”
鳳逑淡定地換了個話題:“師尊人呢?”
青鯉道:“此番正是師尊讓我過來的,為了夜郤的事。”
鳳逑:“夜郤他——”
青鯉嘆了口氣, 深沉道:“看來當年的事瞞不住了。”
鳳逑:“……正常點。”
青鯉砸了口杯盞裏的甜酒, 一股說書的架勢:“當年夜郤受了重傷, 幸好有他那便宜兄長相助, 才緩了過來。”
青鯉:“你去烏頭山找一個叫蘇軟的神醫, 當年多虧了他的幫助。放心,他是我小弟啦,不會為難你的。”
鳳逑心道, 蘇軟,想必人如其名,又蘇又軟吧。
鳳逑擡眼看了看青鯉,對他的人品很懷疑,道:“可靠麽?”
“當然可靠,”青鯉很生氣,下意識想拿扇子敲他,反應過來扇子已經被押了,手又縮了回去,“我和我們那混賬師父不一樣,我何時騙過你?”
這時,陸池不知從哪兒跳了出來,大叫道:“你放開他!”
鳳逑:“……”
青鯉看過去,被吓了一跳:“你誰!把臉上的布扯下來!”
陸池扯下臉上的布,露出深邃的五官:“是我。”
青鯉看了他兩眼,嫌棄道:“你怎麽穿成這樣子?”
陸池:“不神秘嗎?”
“一股鬼鬼祟祟的氣質,”青鯉忍不住道,“你這一路上幸好沒碰到巡邏的官差,不然早就被抓走了。”
陸池:“……”
陸池走近了一步,關心道:“你這段時間幹什麽去了?”
青鯉訝異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這人真奇怪,我們不是分手了嗎?”
陸池:“阿鯉——”
青鯉道:“快滾,阿鯉是你叫的嗎?”
陸池孤孤獨獨地站在那兒:“你不跟我回去麽?”
青鯉冷漠道:“不了,快走,不想看到你。”
“哦,”陸池走近,遞過去一把精致的金骨竹扇,“這是你的扇子,我幫你贖回來了。”
青鯉接過扇子,随意地搖開又合上,擡手對着他的腦袋就是一下。
陸池:“……”
陸池覺得自己還有希望,道:“回家慢慢說好不好?”
青鯉:“不好,滾,我們有什麽好說的?”說來慚愧,他已經忘了陸池是如何惹他生氣的。
陸池垂眼,就是不滾。
青鯉不理會他,對鳳逑道:“對了,有緣的話,你在路上還能碰到護魂草,順便摘上幾棵煮煮,你也能喝。”
什麽叫摘上幾棵煮煮?可以這麽随便的嗎?
青鯉揮揮手,朝鳳逑笑了笑:“小鳳凰,我先走了,記着我說的話啊。”
鳳逑點點頭:“好。”
青鯉走了兩步,又回頭對陸池兇巴巴道:“還站在別人家裏幹什麽?不嫌丢人。”
陸池一喜,樂颠颠地跟着走了。
鳳逑目送着他們離開。
烏頭山常年積雪覆蓋,滿目皚皚。鳳逑對着羅盤辨認方向,無意識地自轉了一圈。
這裏算不上大,就是人跡罕至,繞了半座山都沒有瞧見活物的影子。
鳳逑時不時看着羅盤,以免繞回原地。
前方高處的石頭縫隙間有幾顆很綠的細細的小草,在白茫茫一片中格外矚目。
鳳逑一眼便認出那是什麽,心道,還真讓自己碰到了。他一高興,忘了這種寶貝一般都有毒物守着,腳尖一點,飛身伸手去摘。
快碰到時,一條布滿詭異花紋的小蛇吐着血紅的芯子冒了出來,只有小指粗細,細長靈活,猛地朝他手腕襲來。
它的速度極快,攻勢化成無數幻影,鳳逑看不太清,側了側手,堪堪避開。
小蛇吐着紅芯,和他對峙。
鳳逑後退了一步,道:“別過來。”
小蛇又一次閃電般攻來。
鳳逑這次沒躲過,只得任它咬了一口。
經過艱難地搶救,小蛇終于醒了過來,家裏蛇圍着它哭了很久。
鳳逑:“……”都說讓你別過來了。
鳳逑躍身,适可而止地采了兩棵,往自己腰間一放,道:“謝了。”
這段路陡峭險峻,奇靜無比,鳳逑借着小羅盤,才不至于迷路迷得太過慘烈。正想換條路走,突然聽到前方有細微的響動,循聲走了兩步。
一人蹲在地上采藥,模樣白白淨淨,裹着厚厚的毛絨絨的軟袍,他扯了根幹草,狂放地扔進嘴裏嚼了嚼。
鳳逑:“……”
那人擡頭,發現鳳逑在看自己,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腰間已經幹枯的草上。
那人遞過去:“吃嗎?”
鳳逑:“不吃,多謝。”
“這東西,”他指的是鳳逑腰間剛摘的藥草,“會用嗎?”
這有什麽不會用的?藥草不都是用水煎服嗎?鳳逑不解地低頭,這才發現藥草已經枯萎了。
青年道:“這東西相克物甚多,熬起來極為耗時間。”
“你看都枯了,”青年好心地告訴他,“你再去山頂帶些雪泉的泉水回去,不然它和廢草無異。”
鳳逑颔首,腦裏一閃,抱着僥幸的心理随口一問:“閣下是不是蘇軟蘇神醫?”
青年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很容易看出來嗎?”
他承認得如此爽快,鳳逑心裏反倒很不踏實。
蘇軟笑了笑,看上去很友好:“你是來找我的?”
鳳逑:“正是。”
蘇軟背着竹筐往前走,跟他搭話:“誰讓你過來的?”
鳳逑如實回答:“青鯉。”
蘇軟聞言,臉色一變,頓下腳步:“好了,一切免談。”
鳳逑:“……”
“對了,”蘇軟伸出手,板着臉道,“他欠了我銀子,是讓你替他還錢的吧?”
鳳逑:“……”果然最坑不過青鯉。
蘇軟住的小屋在山頂上,視野開闊,可以看到整座山的景致。蘇軟指了指下頭,給他指路:“你看,這兒很好回去,快回去吧。”
鳳逑真誠道:“他的确是讓我替他還銀子的。”說着遞過銀子。
蘇軟道:“我住在這種地方,要銀子有何用?”
說着瞄到了他腰間的小羅盤,很感興趣道:“這小東西倒有意思,又醜又精致。”
這是夜郤送給他的,鳳逑想都沒想,立刻用手護住。
蘇軟無情地關上自己的小木門。
鳳逑:“……”
藥草已經枯得不能看,鳳逑不得已,先去山頂的雪泉采了些雪水。
雪泉常年不結冰,霧氣騰騰,像是仙境一般。在這麽冷的地方,竟有這種存在,讓人不得不在心裏稱奇。
他取了一小瓶回去,路過蘇軟的木屋時,裏頭隐約傳來呼叫聲。
鳳逑皺眉,飛身過去。
房間裏,一只渾身雪白的巨獸把蘇軟壓在身下,蘇軟怕得臉色蒼白,直拿銀針紮它,但那巨獸皮太厚,紮不進去,急得掙紮個不停。
鳳逑擡手擊去。
大獸察覺到突然襲來的強大力量,警覺地轉身。
蘇軟往旁邊一滾,趁機掙脫了。
到嘴的肥肉跑了,大獸被激怒,咆哮了兩聲,聲音沖破屋頂,整個房子搖搖晃晃,茅草散落。
鳳逑将大獸引去更廣闊的地方。
這是只巨型獅虎獸,渾身雪白,毛特別光滑,眸色是很透徹的幽藍,嘴角有兩顆又尖又長的獠牙,胸前挂着一個鈴铛。
有片雪落在它身上,和毛發的顏色融為一體。大獸感覺很變扭,将雪抖落下來,渾身長毛整齊地甩了甩,帶着細微的鈴铛聲。
鳳逑道:“……獅虎獸,靈白山的?”
大獸狂妄道:“算你有眼色,竟然能看出。”
普天之下,只有他們家的人出場自帶騷氣。靈白山獅虎族的人注重相貌到了變态的地步,極為臭美。
它們是雪獅和白虎的後代,本體純白如雪,渾身的毛發光亮濃密,沒有一點兒雜色。
鳳逑家和他家私交不錯。
不過甚少見這位最小的公子。早就聽說他家小公子是個混世魔王,沒想到竟然跑到這處來玩。
鳳逑道:“你來此處做什麽?”
這小獸來這裏找藥,不小心受傷了,奄奄一息。蘇軟無意間發現,給它包紮好傷口,養了兩天。
沒想到它好了後,竟然膽大包天地像蘇軟求愛。蘇軟黑着臉揍它,但不是這龐然大物的對手,便出現了剛才的那一幕。
蘇軟氣得牙癢癢,不過沒空發作,正爬到屋頂上,修複着剛才被撞破的屋頂。
鳳逑:“你家裏人還不知道你來此處吧?”
大獸道:“那又如何?知道我兄長是誰嗎?說出來吓死你。不過你應該知道吧,畢竟能一眼看出我的身份,也算是有點兒見識。”
很有見識的鳳逑:“……”
大獸看向蘇軟,不死心地一躍而起,又被鳳逑擋下。它有些愠怒,幽藍的眸色漸漸轉深,攻擊性完全被挑了起來。
鳳逑擡手,小可愛閃了閃,出現在手中。
大獸嘲笑道:“世上竟有如此可愛的大刀,可以用來殺豬。”
小可愛:???
我?用來殺你?
大獸嘶吼一聲,滿山的雪晃了晃,讓人懷疑下一秒就能轟然倒塌。
它的攻勢攜帶起細碎的雪渣,洋洋灑灑撲面而來。
鳳逑刀間一轉,碎雪飛速旋轉,凝聚成一團,僵滞在咫尺處,随後很輕很穩地落下。
紅光飛出,大獸被逼得退了一步。
學藝不精還敢出來嚣張。鳳逑躍起,加大攻勢。
蘇軟趴在搖搖欲墜的房頂上,抱緊弱弱的自己,吓得不敢動。
大獸抵擋不住,及時收了功,化成人形。鳳逑落在地上,一個漂亮的動作收了尾。
四周歸于寂靜,雪面平整,看不出任何打鬥過的痕跡。
大獸的人形身材高大,銀色頭發尤為亮眼,他抹了抹嘴角的血,人輸陣仗不能輸,嘲諷道:“你不過如此。”
鳳逑沒理會,指尖飛出細繩,将他束縛緊。
齊粼威脅道:“我要告訴我哥!”
說來也巧,鳳逑跟他兩個哥哥都有交情。
他大哥和鳳逑打賭輸了,化名成小乞,潛伏在穆天身邊當監督者,成天特別難,二哥在家當鹹魚。
鳳逑淡淡道:“要不要我押着你回去見你哥?”
“哎等等,”蘇軟剛好修好茅草屋,跳下房頂,“把他交給我如何?”
鳳逑不解地看向他。
蘇軟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我要他有用。”
齊粼甩了甩頭發,沖蘇軟暧昧地眨眨眼:“要我做什麽?是不是看到我化成人形被帥到走不動路了?”
蘇軟對鳳逑道:“借我用兩炷香,就兩炷香,朋友。”
齊粼意味深長道:“兩炷香夠嗎?”
話音剛落,身上的繩子緊了緊,立刻不敢說話了。
蘇軟期待道:“對了,你把他綁得夠緊麽?”
“……,”鳳逑張了張口,“應該掙不脫。”
蘇軟笑了笑:“那就好。”
鳳逑看了眼身材高大的齊粼,不放心道:“需不需要我在一旁看着?”
“不用,”蘇軟擺擺手,頗有些不好意思,“畫面有些不雅。”
鳳逑:“……”
齊粼心砰砰直跳,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又緊張又期待。
鳳逑蹲在屋外,把采來的泉水沾在草上,草的顏色果然亮了一些,不再那麽幹枯。
屋內沒動靜,他不太放心,沒敢走太遠,只在附近看了看。
白雪皚皚,天也是灰白的,他想起夜郤來過此處,他們看的是同樣的景,心被扯動,有一種夜郤此刻也在身邊的微妙感。
房間裏,蘇軟問:“你變成獸形可以嗎?”
齊粼愣了一下,道:“你口味真重!”
說着變成純白色的巨獸,占了小半個房間。
之前它被蘇軟救下時,床上放不下,便一直躺在床下,每天都盼望着蘇軟從床上滾下,滾落在他身上。
蘇軟嘆了口氣,道:“我之前一直想着應該尊重你,便沒有對你做想做的事。如今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齊粼害羞道:“哎呀,都是大人了,尊重什麽尊重~”
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慘叫,鳳逑被吓得回過神來,反應過來不是蘇軟的聲音,好像是……齊粼的聲音。
鳳逑:“……”
齊粼整個人都不好了,瑟瑟發抖:“你拿剪刀做什麽!!!別別——我去太涼了——”
剪刀逼近腿間,齊粼被束縛着,動彈不得,忙道:“我錯了,有什麽事好商量——”
蘇軟扔了刀,拿着把尺子,伸到他兩腿之間,認真地量了量尺寸。
齊粼老臉一紅,怪不好意思的,腿都在顫抖:“你這是幹什麽?”
蘇軟道:“安靜,我記錄一下尺寸,我都沒見過你這個品種的,對了,你是獅子還是老虎?”
齊粼:“……”
蘇軟揉了一把它身上光滑的毛發,光亮濃密,手感很好,一絲不亂,還不掉毛。
“……,”齊粼不好意思道,“癢,不要量。”
蘇軟最讨厭被打斷,不悅道:“不想死的話閉嘴。”
齊粼乖乖躺着,任由他量自家小兄弟。
半晌,蘇軟在紙上記錄下正常狀态的尺寸。
蘇軟皺了皺眉,拿手搓了搓,齊粼被刺激得如在雲端,一動不敢動。
蘇軟又量了量,記錄下來,自言自語:“也不知道還能再大一點嗎?”
齊粼從未見過如此熱情奔放的人,聲音還如此好聽,一激動就——
蘇軟面不改色地擦了擦手,将帕子扔到廢紙簍。
齊粼看着他的側臉,越看越覺得喜歡,不顧自己還被五花大綁,開口道:“你看我們也算做過很親密的事了。”
蘇軟皺起眉:“所以?”
齊粼道:“你知道,我家挺有錢的,娶你完全娶得起。”
蘇軟靜靜地看着他,刀片在手裏泛着寒光。
齊粼腆着臉道:“所以你看你要不要從了我,跟我回去——卧槽你又拿刀子幹什麽!!!”
鳳逑進來時,齊粼一個人孤獨地坐在床邊,捏着被子,像是剛被糟蹋了一樣。
鳳逑:“……”
蘇軟趴在桌子上,認真地整理剛才記錄下來的數據。
鳳逑問:“你對夜郤有印象嗎?”
蘇軟筆尖一頓,擡頭看了他兩眼,端詳了好半天,終于像是有感而發一樣,嘆道:“有印象,印象太深了。”
鳳逑:“……”
蘇軟整理好剛才的紙張,心情不錯,神清氣爽地往屋外走:“走吧,帶你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