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致命

傍晚,晚霞似火,淺色雲朵雜糅在靜谧的天空。

小巷狹窄,交雜錯亂的電線纏繞在一起,兩旁是矮矮的小商鋪,為了招攬生意都會在門牌上方挂着霓虹燈,赤橙黃綠青藍紫,什麽顏色都有。一閃一閃晃的刺眼。

南穗望着車窗外灰敗的景象,對正在開車的盛昭昭道:“幾年沒過來,這兒的變化好大。”

側面忽然湧來幾輛騎得飛快的摩托車擠在她們車子前方,差點相撞。盛昭昭吓得一巴掌拍在喇叭上,“我看啊,這人素質的變化倒不是很大。”

南穗失笑,低頭看着導航:“在這個路口左拐,再開一公裏就到了。”

盛昭昭呼口氣,還是忍不住發問:“穗穗,你确定要在這兒住嗎?”

“嗯,暫時在這裏住一段日子。”

十分鐘後,熟悉的公寓樓出現在眼前。

明溪公寓是南家早年在京城的房産之一,地理位置極其優越便利,它位于京城市中心的老城區,附近的市醫院、學校、商場以及各種娛樂場所一應俱全。

從車裏下來,南穗憑着之前在這裏居住半年的印象摸到了28單元。南父南宏遠購買的是十二層東戶,三室一廳,一間主卧,一間屬于她的小型衣帽間,最後那間是她的舞蹈兼鋼琴房。

走到電梯間,盛昭昭摁了下按鈕:“對了穗穗,你的行李什麽時候到?”

南穗看着上面的數字從“12”勻速跳落至“1”,說:“待會兒管家會送過來。”

話音剛落,電梯發出“叮”地一聲,兩扇門緩緩打開。

兩個高中女生走出來,她們的臉頰泛着紅暈,激動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新搬來的十二層那個大哥哥真的好帥好極品啊!比現在娛樂圈裏的小鮮肉還要蘇。”

“我媽從跳廣場舞的阿姨們那兒聽說他開的是勞斯萊斯,車牌連號,還有專用司機呢。”

“那他怎麽搬來咱們小區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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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誰知道有錢人的想法,該不會來這兒追人的?”

“這種清冷禁欲系應該不會主動的吧?……我只知道和他對視一眼就明白我們之間隔的是一條銀河系,他眼神太冷淡了,渾身上下寫着疏離感。”

“哈哈哈哈,誰讓你跑去十二層偷偷看他不說還問他要聯系方式呢,那哥哥肯定以為你是女流氓。”

“嘿!?”女生一本正經否認,“我那是欣賞美人好嘛。”

南穗和她們擦肩而過,走進電梯。很快,電梯抵達十二層。

門開,南穗出來便看到一個男人伫立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似乎是在等電梯。她忽地想到了方才兩個女生說的話,忍不住擡眸。

走廊的燈昏黃,照亮一隅,像是有把鋒利的刀刃将這裏劈成兩個世界,一明一暗。他的側臉藏匿于陰影中,燈光打來的角度變幻,那張面容逐漸明了。

他身材高大,白色襯衫顯得他肩背落拓挺直,舉手投足間給人一種極其強烈的氣場。側顏輪廓弧度精致,瘦削的下巴,鼻梁高挺,眉眼清黑,垂下的眼睫濃密,察覺到什麽,他微微側頭朝她的方向看來。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頭頂的燈光忽地閃了下,南穗察覺到她腦子裏的那根緊繃着的弦徹底斷掉,心髒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印象裏某個少年的模樣像是一幀一幀過電影的畫面,在她腦海中占據。

這個人,為什麽……

和南祁止長得那麽像。

南穗攥着手心屏住呼吸,嗓子眼仿佛被什麽堵着,說出來的話有些啞澀:“哥……哥哥?”

聽到這幾個字後,男人的視線劃過她的臉龐,似是看待陌生人的眼神。

她怔愣,半晌才回過神來,再次猶疑地開口:“南祁止?”

那人微微眯了眯眼睛,這個動作襯得他雙眸格外深邃,他向前走了幾步,最後停在她面前。他個子極高,就在她有點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忽地俯身與之平齊,像是在端詳她的五官。

南穗甚至能看清楚他的睫毛,根根分明,近距離看,他的輪廓找不到半點瑕疵,眼瞳烏黑,裏面印着自己的倒影。

他看起來很紳士,和她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離,可即便如此,她仿佛也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輕輕地拂過她臉頰。

沒有一點征兆,男人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毛,嗓音磁沉:“看完了?”

什麽?

南穗擡頭,撞進他的眼底。

他不緊不慢地勾了下唇角,很溫潤地,語氣中又像是帶着點疏離:“你應該認錯人了。”

她心一頓,整個肩膀垮掉。

是啊,怎麽可能是南祁止呢。

就在這時,南穗腦海裏浮現方才在電梯間聽到那兩個女生說的話一一誰讓你跑去十二層偷偷看他不說還問他要聯系方式呢,那哥哥肯定以為你是女流氓。

“……”

現在的她站在十二樓,正大光明地看他。有前者之兆,可能在他心裏,自己不光是一個怪異的搭讪者,還暧昧地喊他哥哥,簡直是名副其實的女流氓中的女流氓。

這麽想着,砰地炸紅了她的臉。

太尴尬了!

南穗連忙解釋:“我沒有搭讪你的意思,是因為你真的和我一個朋友長得特別像。我是這一層的住戶,今天剛搬過來。”

說完,南穗沒再敢去看那男人的表情,拉着不知道神游到哪裏去的盛昭昭走向離她們最近的門。

她用最快的速度掏出鑰匙,快準狠地送入鑰匙孔,插進去左右擰動,可意外地……???

根!本!插!不!進!去!

南穗已經熱得手心出了汗,她深呼吸,再來一次。可結果依舊,并沒有打開。

空氣尴尬地凝固。

她彎着腰,餘光瞄了眼男人。他不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反而漫不經心地斜倚在牆壁上,微擡下颌,露出性感突起的喉結,低垂眼睫,盯着她笑。

眼神裏蘊含着她看不懂的深意。

南穗懵在原地,随後視野裏伸來一只手,男人的手指修長性感,指甲修剪的很幹淨,腕骨上挂着低調奢華的手表,然後大拇指摁在門上面,只聽“滴滴”夾雜着一道“鎖已開啓,請按把手”的機械女聲響徹走廊。

南穗和盛昭昭雙雙傻臉,四只眼睛撐圓,再次對上男人的眼睛。頓了幾秒後,盛昭昭不忍直視地捂着臉,與南穗拉遠距離。

“你開的是我家。”傅景珩靜靜地看着她。

眼神中滿滿蘊含的是“你開我家的門,你怎麽能打開”的意思。

南穗的耳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紅,她舔了舔幹澀的唇角:“對不起,是我搞錯了。”

她居然沒看清那是指紋鎖。

死亡窒息。

燈光在他身上籠着朦胧的不真實感,傅景珩的眼睛黑沉,溫和地道:“沒關系。”

一一

徹底走進玄關後,南穗砰地關上門,緊繃的身體才得以放松。

盛昭昭捂着額頭:“太丢人了。”

南穗內心已經無波無瀾:“是啊。”

“說實話。”盛昭昭不可思議地道,“你這個鄰居是你哥遺失多年的兄弟吧?”

“長得也忒像了。”

确實像,不然她怎麽可能腦子空白,直接喊他哥哥。

南祁止并不是南家的孩子,是南穗将他撿回南家,而後改名南祁止。剛到南家時,他的衣服很髒,身上還殘留着深一道淺一道的傷痕,可當問他傷口哪兒來的,他的父母,他的真實名字,他都閉口不言。

他比南穗大六歲,兩個人的關系堪比親兄妹,甚至比親兄妹還要親密。只是在南穗初一那年的某天,南祁止失蹤了,随後被警察宣告死亡。

“說像也不太像。”

盛昭昭繼續說:“你哥氣質太陰沉,眼睛黑黢黢的,對你有強烈的占有欲,見不得誰碰你一下。”

“穗穗你還記得初一那年咱倆去酒吧外面溜了一圈,有幾個小流氓想要占你的便宜,你哥也不知道從哪兒撿的鋼管和他們打架,居然還打贏了。”

“他臉上都沾了幾滴血,我害怕的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南穗胸腔悶悶的,不太想提起和南祁止的往事。她委婉地岔開話題:“對了昭昭,你從家裏接我的時候想對我說什麽呀?”

當時因為家裏有管家在,盛昭昭悄悄使了個眼色,而一路上也沒能銜接上話題。

盛昭昭這才想起來,她無語道:“南伯父和南伯母怎麽回事啊,你今年才大四好不好,這麽快給你找對象幹嘛呀。再說,給你安排的聯姻對象居然是宋炀,他也太沒品了。”

“女朋友一天換一個不說,背地裏還說你壞話,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要是我,我也離家出走。”

南穗沒說話,只不過搬出來住也并非全因為聯姻的問題。

盛昭昭掏出手機,點進朋友圈,然後将手機遞給南穗:“喏,你看宋炀發的朋友圈。”

南穗接過,低眸。

上面發的內容:倒黴。是真的倒黴,就知道和南家那病恹恹的大小姐有牽扯沒什麽好事。還沒聯姻呢就被車撞了足足要躺一個月…偏偏撞我的是傅家的人!憋屈!還好有兩個小心肝陪着我/心/心。

還發了兩張照片,一張斷腿照,纏的像木乃伊,另一張宋炀左擁右抱,兩個美女分別吻在他左右臉頰。親得他臉都變了形。

南穗關掉照片,默默閉眼。

“怎麽了?”盛昭昭靠近她,擔憂地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南穗:“不,是太辣眼睛了。”

“……”

一一

暮色四合,京城華燈初上。管家帶了幾個保镖将南穗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整整齊齊地排在她的衣帽間然後打掃衛生,管家阿姨和兩個女傭幫忙收拾衣物。

一個小時後,整套公寓幹淨得發亮。臨走前,管家遞給南穗一張黑卡,說:“這是先生給的。”

南穗沒要。

待他們走之後,盛昭昭翻了翻手機,饒有興趣地道:“我看離這兒不遠開了家新酒吧,咱們去過個夜生活?”

“懶得動。”南穗歪在沙發上,像慵懶的貓。

“哎呀去吧去吧。”盛昭昭撈着她的胳膊,對她眨眼睛。

南穗只好答應。

新開的酒吧名叫“暧昧”。等她們走到地方時,意外地發現這酒吧像是在動漫裏出現的場景。

城市裏的車水馬龍離它很遠,酒吧就嵌在深色的,幕布似的夜裏。暗紅色複古的磚堆砌,附近栽種的綠色植物野蠻生長。

推門進來時,像是通往另外一個世界,耳朵瞬間被震耳欲聾的重金屬音樂籠罩,五彩缤紛的霓虹燈左搖右擺。

卡座零星坐着幾個人,結伴而來的人在中央随着音樂晃動身體,吧臺前有專業的調酒師砸着菱形冰塊泡進酒杯進行調酒。

“走去嗨啊!看看有沒有和你鄰居一樣帥的大帥哥。”盛昭昭見南穗一屁股坐在下,連忙将她拉住。

南穗能坐絕不會站,能躺絕對不會去坐,她擺擺手:“你去吧,我歇會兒。”

“真的不去?”

南穗搖頭:“我在這兒等你。”

“好吧,那我過去啦。”

說完,盛昭昭歡脫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南穗長相精致,從她一進來,不少男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她皮膚瓷白,眼睛很好看,彎彎的,像月牙兒,左眼角下有顆小痣,聽說在這個地方長的是淚痣,喜歡哭。她的身材單薄但很有料,裹着黑色的吊帶裙,細腰盈盈一握,在人群中總能一眼捕捉到她的身影。

一個禿頭男醉醺醺地走來,手裏還端着兩杯酒,挨在她身邊坐下:“陪我喝一杯?”

鼻尖聞到一股難聞的酒味夾雜着其他說不清的味道,南穗剛起身就被禿頭攔下,語調輕佻油膩:“哎,別走啊。”

南穗對上他的視線:“不走是想讓我研究你的腦袋月球做的?”

禿頭臉色發青,瞬間明白她是在拐彎抹角地罵他腦子有坑。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突然笑出聲:“夠辣啊,我喜歡。”

禿頭挑弄:“不想自己喝?還是你想和我喝交杯酒啊?”

“那你想站着喝還是躺在床上跟我喝?或者趴着喝,哥都奉陪。”他的目光渾濁地落在她身上。

話語中帶着侮辱色.情,南穗的暴脾氣她忍不了。她笑了笑,在禿頭湊過來想要攬她的腰時,南穗擡起腳,細高跟用吝在他的膝蓋。

禿頭疼得大聲吼道:“你他媽等老子收拾你!”

下一秒,南穗反扣他的胳膊壓着他的腦袋狠狠砸向卡臺,随“咚”地一聲,酒杯子破碎,酒水灑在禿頭的臉上。

南穗挑眉:“你想收拾誰?還想喝交杯酒,你怎麽不在棺材喝?”

見他“嘶嘶”直叫,沒再還手,南穗一把将他推出去:“神經病,離我遠點。”

然後轉身離開。

禿頭沒有防備,踉跄着退後幾步,他完全沒想到調戲不成反被丢面子。他氣急敗壞地追過去,扯過南穗,伸出來拳頭就要砸她臉上。

南穗沒預料到他接下來的動作,身子被拽地傾斜,風聲擦過耳朵,餘光看到了他的臉。

眼見他揮來,一只手準确無誤地攫着禿頭的手腕,“咔嚓”骨頭折斷的聲音。禿頭冒着冷汗嗷嗷直叫,扯着南穗胳膊的手也随之松開。

沒了禁锢,南穗看着幫他擋下的男人,驚愕地發現這個人就是傍晚時見過一面的,她的新鄰居。

他換了件黑色絲質襯衫,戴着金絲邊鏡框,在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碎光,有種斯文敗類的禁欲感,和那時看到的氣場不太一樣,眼神中多了幾分陰翳危險。

還未等南穗細看,傅景珩已收回目光,抓着禿頭的手腕将他甩在地上,唇邊勾着無害的笑容:“沒人教你對待小姑娘應該紳士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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