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致命

今晚酒吧開業,梁越也借此機會為回國的傅景珩接風洗塵,沒想到中途在自己的地盤上看了場熱鬧。

他皺眉,下巴點點倒在地上的禿頭,迎面來的安保立刻将鬧事的禿頭拖出酒吧。

梁越知道傅景珩有潔癖,扔給他一片濕巾消毒。

傅景珩接過,随手遞給眼前的南穗,聲線壓低:“有沒有受傷?”

小姑娘還在愣神的狀态,瞳仁是剔透的琥珀色,眼型撐得圓圓的,像只森林裏的麋鹿。一束光打在她側臉,鼻尖挺翹,唇飽滿如玫瑰,讓人忍不住想要采撷占有。

半晌,南穗回過神來,搖搖頭:“沒有。”

“拿着。”傅景珩目光落在她白皙的指尖和纖細的胳膊,而後移走視線将濕巾遞給南穗,溫柔地道,“擦一下吧。”

南穗機械地接過濕巾,擦拭着被碰過的部位。耳邊仿佛還殘留着他好聽的聲線,心髒無端地漏跳一拍,像是平靜的湖面泛起淡淡的漣漪。

她餘光忍不住逡巡男人的方向。他的手肘橫在吧臺,露出半截精瘦的胳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眉宇幹淨利落。

他背着光,燈光傾灑下來,将他的周身鍍上了一層光,使他看起來光芒萬丈,宛如神明降臨。

意識到自己的視線久久停留在他身上時,南穗連忙偏過頭掩飾此時的窘迫:“謝謝你。”

“不用。”傅景珩斂下眼睑,“被欺負的是別人,我同樣會幫。”

沒想到這人還挺正直。

南穗剛想說些什麽,那邊盛昭昭對着她招手:“穗穗,我們走吧?”

她應了一聲,沖着傅景珩揮揮手,然後匆匆跑到盛昭昭的身邊。

等兩個人的身影徹底走出視線,傅景珩的眼角眉梢逐漸變得陰沉,和方才溫文爾雅的神情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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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越嗤笑出聲示意:“傅總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愛心了?”

傅景珩抿着唇角,面對那只攥過禿頭的手,眉眼藏不住的厭惡。

他并未回答梁越的話,邁着步子徑直朝衛生間走去,打開水龍頭,任由清水沖刷。

梁越抱胸,饒有興趣地開口:“沒猜錯的話,那位是南家的公主吧,倒是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還挺有個性。”

傅景珩一頓,順勢擠了兩泵洗手液,修長的手指交叉揉搓,指尖因摩擦泛起了紅色。

梁越手抵在額頭,像是無意地提起某件事,語氣有點欠:“兄弟,最近南家和宋家好像因為西郊的那塊地皮走的很近,聽說要聯姻了呢。”

此話一出,傅景珩掀起眼皮,額前的碎發遮掩他此時的情緒,周身溫度驟降。

梁越摸出來根煙咬着,含糊地道:“昨天宋家少爺右腿骨折,住了院。”

他挑眉,意味深長地道:“那場車禍是你故意的吧。”

被猜出實情,傅景珩毫不隐瞞,撩起眼,眼尾透着幾分靡麗之色:“怎麽,有問題?”

他摘掉眼鏡擱放至盥洗臺,随意鞠了捧水,溫涼的水珠順着面龐的弧度沒入衣領,劃過性感的鎖骨。

“啧。”梁越撣了撣煙灰,“瘋子。”

末了,他深吸口煙:“兄弟給你句忠告,別讓公主察覺你的真面目。”

說罷,他轉身離開,只留傅景珩一個人留在原地。

嘩啦啦的水聲靜止。

傅景珩站直,看向鏡子裏的自己,黑發被水珠沾濕。

突然,他低笑出聲,在封閉的空間裏回蕩。

他緩緩擡眸,指腹擦過薄唇的水珠,病态蒼白的臉龐中唇色顯得極其殷紅,像是藏匿在黑暗裏、永世見不得陽光的吸血鬼。

他只有這一次機會。

一次接近、最大概率成功的機會。

怎麽可能在她面前撕破費盡心機僞裝的面具。

一一

九月的京城,風還是燥熱的。

出了“暧昧”,盛昭昭聽了南穗簡單的敘述,憤怒地道:“世界上的猥瑣男就應該被閹割!”

“你說的對。”

盛昭昭:“沒想到你那個新鄰居看着清隽斯文,嬌嬌弱弱的,身手倒是利落。”

“……”

南穗腦海裏浮現出男人單手鉗着那人的手腕時,氣勢劍拔弩張,他的手臂肌肉線條緊繃,手背隐隐有淺色青筋凸起,并沒有盛昭昭所說的嬌弱,反而富有力量,很有男人味。

表情認真說那句“沒人教你對待小姑娘要紳士點”時,格外性感,有種蠱惑人心的味道。

盛昭昭剛想說什麽,回頭就看到南穗大腦死機,一副丢魂的模樣。

和南穗從小一起長大,她能猜到好朋友在想什麽,無非在想這個人會不會是南祁止,畢竟兩個人長得确實很像。

更何況南祁止的屍體至今尚未找到,這個猜測是有一定可能性的。

“你覺得他是南祁止?”盛昭昭突然問。

被她的話拽回現實,南穗踢着地面的小石子:“不知道。”

如果他僞裝成另外一個人,否認自己是南祁止其實她也是能猜到原因的。

在南祁止失蹤前,他們兩個經歷了冷戰、吵架和難堪。

是萬劫不複,也是一場覆水難收的羁絆。

“哎?!”盛昭昭突然提高嗓門,“我想到啦,你不是想試探新鄰居到底是不是你哥嘛,這還不好說啊。”

南穗誠心問:“什麽辦法?”

“你和南祁止相處幾年,肯定是知道他的性格、喜好、習慣諸如此類的,那你就多和新鄰居接觸呀,多觀察多了解,不就得了?”

好像是這個道理。

南穗蹙眉,猶疑地問:“可是我這樣帶有目的性地接近他,會不會不太好。”

“沒有呀,再說男女之間那點事無非是蓄謀已久見色起意。”盛昭昭繼續說,“你呢,付出了美貌、金錢、時間、以及感情,他什麽都不幹就得到了你幾樣東西的回報,扯平了。”

盛昭昭舉了個例子:“萬一你鄰居真是你哥,僞裝另外一個人的身份欺騙你,玩弄你這些且不提,我是知道南祁止失蹤被警察宣告死亡的那段日子你是怎麽度過的。等最後發現他真的是南祁止,如果我是你,我他奶奶的得瘋掉,以前的淚白流了!”

“所以你要提前下手,主動點。”

初秋的風還很溫柔,兩側道路的桐樹被吹地發出“沙沙”的聲音,月光将地面的影子拉長。

南穗聽完盛昭昭的話後,思緒如波濤洶湧的浪潮淹沒理智。

雖然邏輯聽起來很奇怪,但她好像莫名地,被說服了。

南穗默默地打開淘寶網購了一箱筆記本,到時準備一則詳細關于“對新鄰居是否是南祁止的試探清單”。

一一

回到公寓,兩個人洗完澡吹過頭發便累得癱在床上。

天色已晚,盛昭昭回家不安全,于是和南穗同住一個晚上,第二天離開。

等中午刺眼的陽光落進卧室,曬得滿屋子散發着滾滾熱意,南穗才恍惚地睜開眼,發現盛昭昭早已經離開了。

她迷茫地打開手機,瞄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她點了份外賣,随後打開微信發現盛昭昭給她留了言。

盛昭昭:我家裏有事,穗穗我先回家啦。

盛昭昭:安全到家,你還沒醒啊/豬/豬/豬

盛昭昭:趕緊起床看看你鄰居在幹嘛,伸出試探的小jio,搞快點!

南穗趴在床上,手指摁在手機屏幕:“醒啦。”

那邊沒回,應該有事。

趁着外賣小哥沒來,南穗去衛生間洗漱,收拾完她趿拉着拖鞋走到桌子前,随意抽出來張紙和筆,坐在椅子上托着腦袋,冥思。

昨晚買的筆記本是京城本市的,明天就能到,今天先湊合着用紙記日記。

想了幾秒,南穗在紙上開始寫。

《扒鄰居馬甲日記》

2020年9月3日,星期四,晴

昨天搬到了初三那年住的公寓裏,新鄰居和哥哥長得很像,我一度懷疑他是南祁止,但我沒有證據。

盛昭昭說可以根據南祁止的喜好、習慣來試探新鄰居。

可我發現,我喜歡的他都喜歡,我不喜歡的他都喜歡,好像不怎麽挑食。哦對了,南祁止應該比較喜歡吃甜食吧,記得當時我喜歡吃布丁,他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看,當時我還覺得怪變态,現在想想,應該是因為他喜歡我嘴裏的布丁。

下面是暫時想到的“扒馬甲”任務卡:

1、南祁止沉默寡言,性格陰晴不定,潔癖狂,不喜歡毛茸茸的小動物,也不是很有愛心。

2、什麽都吃很好養活,猜測和他之前的家庭有關。

3、南祁止對桃子過敏,不可以吃桃子。

4、他腰上有胎記,粉粉的,大概指甲蓋大小。

但是,我該怎麽把鄰居的衣服扒了才能不讓他認為我是個流氓?

……

寫完小學雞日記,南穗伸了個懶腰,就聽到旁邊手機嗡嗡響了起來,是外賣小哥的電話。

她的肚子已經餓的咕嚕咕嚕叫,打開門,一股濃郁的飯菜香味萦繞在鼻尖。

這是京城最受歡迎的私房菜館,人均1000+,四菜一湯外加米飯,特別好吃。

南穗對着外賣小哥道了謝,等他下了電梯,她探出來腦袋去看鄰居家的門。猶豫幾秒,她走上前,壓着異常激動的心跳去敲門。

每敲一次,她的心髒如同被鼓抵着敲打,緊張到手心浸了層薄汗。

一分鐘後,南穗垂着眼睫。

沒人在家。

等南穗抱着外賣回了家,竟然發現她有點失望。可這種情緒是對扒馬甲産生了興趣卻發現那人并不在,亦或者是其他別的原因,她不知道,也不想再去深思,于是端着午餐開吃。

吃過飯,南穗午休了兩個小時,醒後無聊地看起了綜藝節目,直到她微信有消息跳出來。

她打開,是學校裏指導老師發來的。

南穗今年大四,于京城舞蹈學院芭蕾舞專業就讀,入學專業成績排名第一。她長相好氣質好,在開學那天被記者采訪,随後出名。不少娛樂公司對她抛來橄榄枝,南穗當時均以學業繁忙一一拒絕。

指導老師張清伊是國內外一流的藝術家、編舞家。從開始,她就很喜歡南穗這個孩子,身體柔軟什麽困難的姿勢動作都可以擺出來。

她本以為南穗只會芭蕾,後期沒想到她民族舞、鋼琴都有涉足,甚至有次和電影學院的學生pk演技,竟然獲得電影學院導師的肯定和贊賞。

張清伊老師:穗穗,迎新晚會定你獨舞,近期你編下舞蹈動作,到時過來找我一趟。

南穗嘆口氣,就知道躲不過,回了句“好的老師。”

一一

在舞蹈房窩了一晚上,南穗摘下耳機,選了幾個小時的音樂,耳朵酸脹。

南穗輕輕揉了揉,她的肌膚嬌弱敏感,指尖落下時,圓潤的耳垂染上紅暈,像是一顆熟透的紅櫻桃。

已經晚上八點半了,南穗說實話有點後悔,在南家別墅是有專門的廚師為她做飯的,而現在她只能吃外賣。

她點了份清淡的粥和份菜,無意劃拉的瞬間,看到了這家店居然有布丁。

沒多想,南穗又點了十份黃澄澄,嫩到晃動的布丁。

半個小時後,她迎來了今天的第二個外賣小哥。就在南穗準備回房間關門時,她發現,中午被她丢在門口的外賣飯盒不見了。

她原本想的是等她晚上吃飯時再将垃圾扔掉的。

南穗內心疑惑。腦子裏浮出一個猜測。這公寓是周末才會有工作人員清掃的,難不成是鄰居幫忙扔的?

她想了想,抽出方才買的八份布丁,放在小盤子裏,走到鄰居家門口。

算是感謝昨晚的救命之恩,至于盤子嘛,不就可以借口下次見面嗎。

南穗對自己豎了大拇指,眼睛彎彎的,像是撲騰翅膀的花蝴蝶。

這次她只敲了幾下,門便被打開了。

迎面而來的是氤氲霧氣夾雜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氣,很特別的味道。前調辛辣,可刺鼻過後是一種令人上瘾的松木香。

南穗剛擡頭,就被眼前的景象愣住。

他剛洗過澡,穿着白色的浴袍,松松垮垮的,露出一截性感的鎖骨。

頭發淩亂,有水珠順着發梢滑落,沿着輪廓滑過喉結,落進更深層的地方,隐隐可見起伏的線條。

南穗控制不住自己的視線,輕飄飄地移到了他裸.露在外的長腿,有薄薄的一層肌肉,和他隔着空氣也能感受到致命的熱度。

“我……”南穗看着美人出浴現場,臉頰冒了火,小心髒如同揣了只小鹿,撞得她說話都結巴起來,“這是我剛才買的布丁,送給你吃。”

傅景珩垂着眼睫看她,眼瞳是純粹的黑,他看着南穗飄忽不定的目光以及她暴露在外泛着淡紅色的肌膚,眼眸深的像海。

下一秒,在她擡眸的瞬間,不留痕跡地移走視線。

南穗:“感謝昨晚你救了我,不然那會是我第一次被砸頭的經歷。”

男人沒接,他輕輕笑了聲,很溫柔:“不必,你拿走吧。”

他的嗓音如同羽毛掃在她心上,癢癢的,有低音炮的音質,耳朵都酥酥麻麻的。

南穗不敢擡頭,垂着眼看向手裏端的布丁:“那,那我的垃圾是不是你幫忙扔的?”

“嗯。”傅景珩皺眉,“我有點潔癖。”

還真是他幫忙扔的!

那更應該把布丁送出去了,就算是偷看他幾眼玷污他清白的賠償。

南穗擡眼再次對上男人健碩赤.裸的胸膛,她心跳加快,睫毛顫動:“布丁其實很好吃的,軟軟的糯糯的。”

“我不喜歡吃甜食。”

猝不及防地一句話炸在她耳邊,南穗驚愕地擡眸,對上他那雙漆黑深潭的眼睛,像是陷入一望不見底的漩渦。

南祁止喜歡吃布丁喜歡甜食,可鄰居不喜歡。

見她還不離開,傅景珩挑眉,提出個問題:“這麽晚了,孤男寡女的,你不害怕?”

暗示自己是個男人,而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

南穗沒意識到他的意思。本來她的動機就不是很純潔,她啊了一聲,反問:“那你怕嗎?”

傅景珩:“我怕什麽。”

對啊!

說的不就是嘛。

“那你都不怕了我還怕什麽?”

南穗納悶,又覺得不管這鄰居到底是不是南祁止,還是得給他提個醒。

“現在這世道,像你這樣漂亮精致的男孩子可得小心了。”南穗眼裏漾着擔心,“萬一你遇到居心叵測,不良動機的女人或者身體強壯的猛男,就不好了。”

停頓幾秒,傅景珩眼神落在她身上,慢條斯理地“嗯”了一聲。

“你說得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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