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致命
場面一度凝結,仿佛空氣停滞。
傅景珩坐在位置上,下颌微擡。
陳特助了然,他接過侍者手裏的白酒,給孫導倒了一杯。
聽着“嘩啦啦”的倒酒聲,孫導的臉蒼白起來。在此之前,他已經喝了兩杯,如果再喝,那可真的是極限了。
以他的身份,又萬萬不能得罪傅景珩,否則他今後完全沒辦法在圈內混。
孫導皺着眉,閉上眼,強逼着分五次才把杯子裏的酒喝完,胃裏的辣勁兒直沖而上,他被嗆了好幾下。
“傅總,我是不是可以不喝了。”
傅景珩眼神不在他身上,淡淡道:“繼續,別停。”
陳特助再次為孫導倒酒。
另一邊,傅景珩察覺到某道視線,他斂下眼角掩飾此時的陰沉。
在望向南穗時已平複情緒,他聲線清潤:“你先在外面等我幾分鐘。”
南穗正要開口詢問,目光卻被男人臉頰兩旁的酒窩吸引。
小小的漩渦,配上他清隽的輪廓,真的讓人難以把持。
她看得極認真,直到傅景珩的身子朝着她的方向傾斜,壓低嗓音,對她道:“好不好?”
南穗恍然回神:“……好。”
看到傅景珩從位置上站起來,南穗腦子一片空白,滿腦袋的漿糊。
Advertisement
他主動拎起她的包,回頭望她:“過來。”
南穗慢吞吞地點點頭,像條小尾巴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出了包廂,走到離會所門口極近的休息椅旁,停下。
“喝酒了嗎?”傅景珩彎下腰,與她的視線對上,仔細地觀察她的面頰,停留幾秒鐘,他道,“臉好像有點紅。”
屬于他熟悉的氣息盡數壓來,眉眼漆黑深邃。
近在咫尺。
南穗心虛地別過頭:“一點點。”
她強行控制着情緒,深吸氣,讓呼吸盡可能地規律平緩。
他靜靜盯她幾秒,南穗看到他伸出雙手,放在她的肩膀。
順着那股力,她被傅景珩按到了椅子上。
南穗擡頭,一只溫熱的掌心躺在她的腦袋上。
她能察覺到他的手寬厚而溫熱,随後輕輕動了動,像是安撫地揉着她的頭發。
距離拉近,南穗的鼻息間,被他身上淡淡的酒香所充斥。
她視線所及之處,是男人寬闊健碩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令人灼燙的熱度向她湧來。
再往上,頭頂的光暈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交錯,也抵不過他清亮的雙眼。
“別亂跑,在這兒等我。”傅景珩低頭看她。
“好不好?”
嗓音低而沉地在她耳畔響起,似是真的以為她喝醉了,輕聲哄着。
他的話,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撥動她心中的弦。
南穗的手心浸滿了薄汗,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好。”
在他轉過身子的那一刻,她埋着腦袋小心地揪着他的袖口:“那你不要再喝酒了。”
傅景珩深深地凝視着她,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好,聽你的。”
等人走後,南穗捂着心髒,它在跳。
極其的猛烈。
臉頰很燙,甚至呼吸困難。
她失神地望着男人離去的背影,發呆。
傅景珩是自南祁止“死”後,他是第一個,她傾盡全身想要去依賴的人。
他似乎也喜歡對她說“好不好”三個字,亦如南祁止。
其實,她從小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般乖巧,可能在南家壓抑的久了,偶爾會做出叛逆的事情來宣告自己的不滿。
許是因為她是稀珍血型的緣故,南宏遠和沈以姚根本沒辦法對她動手,往往是将她推進漆□□仄的倉庫,讓她在裏面待着,直至她認錯才會被放出來。
後來,南祁止來到南家。
不論是誰的問題亦或是誰的錯,南宏遠像是找到了出氣筒,将憤怒全數傾灑在他身上。
她看着旁邊的樹植,思緒緩緩放空,将她拉到久遠的記憶裏。
記得那是南祁止來南家後的某天。
那時,他們南家還在大院裏住,并未搬到如今的別墅。
大院裏住的都是京城裏的豪門子弟,打小就被家裏寵愛着,所以知曉南家來了個外人,轟着去南家湊熱鬧。
幾個十多歲的男生将南祁止圍在中央,對着他指手畫腳:“就是他啊。”
“好瘦啊,眼睛看起來黑黢黢的,臉蒼白的像鬼。也不知道南伯父怎麽想的讓他好吃好住的待在南家,不覺得喪嗎。”
有人低聲說:“南穗不是什麽熊貓血嗎,好像他就是為了錢才來當她的小血包。”
“每次見他我都覺得他像是一條狗,天天跟在南穗後面。她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估計要他吃屎他也會吃吧,哈哈哈哈哈。”
被圍在中間的少年,腰板挺得很直,像是一根竹子,身影單薄。
他臉色很淡,絲毫不在意他們說些什麽。
下課回來的南穗看到了這一幕,她聽到他們輕嘲的笑聲,徑直地沖過去,将辱罵南祁止的男生撲倒在地。
他被她壓在地上,南穗氣得眼眶都紅了,伸出手去抓他的臉:“他是我哥哥,你是狗你才去吃屎。”
然而她當時才九歲,人小力氣小,只僥幸地在罵人的男生臉上撓了幾道,就被他猝不及防地推開。
将要倒地的那一刻,南穗落到少年的懷裏,他抱着她,安撫地輕輕拍打她的背:“七七,哥哥沒事。”
她咬着唇,心情悶悶的。
少年蹲在地上,擡眸看她:“哥哥不在意他們說的話。”
南穗垂眼,小聲地道:“我在意。”
他站起來,俯身揉了揉她的腦袋:“可是七七,哥哥更在意你會不會受傷。”
南穗不再說話,小手拽着少年的衣角,像是害怕他生氣,抿唇:“知道了。”
南祁止帶着她去洗手,清水順着指縫流過,南穗的雙手被少年的手包裹,一根一根地被他仔細地揉搓幹淨,貼地嚴絲合縫。
洗過之後,他拿起紙巾為她的手擦幹。
還未等他們上樓,南宏遠怒氣沖沖地過來,手裏還拿着長竹條走過來,對南祁止道:“過來!”
南穗察覺他要做什麽,連忙用小小的身體擋在少年面前,“爸爸,哥哥沒錯,是趙焱辱罵哥哥,是我看不下去才一一”
“七七。”少年拍了拍她的背,“上樓。”
說完,他平靜地看向前方:“聽話。”
南穗眼眶泛紅,鼻尖酸澀,搖頭:“不要,哥哥別錯,是七七打的人。”
“爸爸,你不要打哥哥。”她對着南宏遠哀求。
南宏遠被她氣得臉漲紅:“你還有臉說?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辦的事有多丢人?”
“你趙伯父是我朋友,趙焱那小子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你和南祁止一起欺負他,你讓我的老臉往哪兒擱?”
“你再待到這兒,我就讓保姆把你關倉庫裏!”
南穗咬着唇,雙肩因抽泣顫抖,倔強地站在原地。
少年只好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低聲道:“七七,上樓。”
“聽哥哥的話,好不好?”
只這一句話,壓抑的情感潰不成軍。
南穗抹掉眼淚,點點頭:“知道了。”
從那以後,南宏遠像是找到了她命門所在。
懲罰他,支配她。
他那樣耀眼,驕傲的少年,只是為了她不被關進漆□□仄的房間。
受盡折辱。
卻萬死不辭。
一一
包廂門打開,有嘔吐的聲音傳來。
打斷南穗的回憶。
她偏頭去看,傅景珩和陳特助走在前方,後面跟着幾個人,攙扶着已經醉倒不省人事的孫導。
孫導臉色煞白,嘴腫的成了香.腸,肚子被撐圓,看起來是之前的将近一倍,走了幾步而後又忍不住嘔吐穢物,整個走廊彌漫着酒臭味以及辣椒的味道。
“別看了,回公寓。”傅景珩走過來,捂着她的眼睛。
南穗聞到了男人手心的味道,她的鼻尖以及眼睛上萦繞着淡淡的松木香。
“好。”
傅景珩拎起她的包,看她:“現在還暈嗎?”
暈?
南穗眨着眼睛,忽地意識到,她剛剛……因為羞赧怕被傅景珩發現自己臉紅是因為他的靠近,才撒謊說喝了一點點酒。
“不暈了。”南穗搖搖頭。
他低低“嗯”了聲。
傅景珩對她道:“代駕已經在門口等着了,你把車鑰匙給陳特助。”
“你坐我的車回家。”
南穗明白,他是誤會自己喝酒了。
她的車是跑車,只有兩個座位。也就是說,她要和傅景珩坐他的車回公寓。
南穗點點頭,把車鑰匙遞給陳特助。
陳特助拿到鑰匙後,便走出會所。
“你在這裏等我幾分鐘,我去趟衛生間。”傅景珩将拿起的包放回休息椅,對她道。
“……好。”
她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回想他的話,莫名臉紅。
這個人……怎麽上個衛生間也給她打報告啊。
等他走後,《TModel》的主編湊過來,問:“你和傅總什麽關系啊。”
“暫時是鄰居?或者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的關系?”
主編想到方才在包廂裏發生的事,打了個顫:“不是我說,這大佬太變态了,你還是別喜歡他了,太危險了。”
南穗驚愕:“不會啊,他很溫柔紳士的,之前他幫過我很多忙的。”
“……”
主編想起傅景珩是如何逼的孫導灌酒,吃辣,甚至喝吐了血也未曾停止灌酒的場面,心有餘悸:“會不會是僞裝的?”
“……”
在察覺到南穗怎麽也不會相信的那一刻,主編只好對她說:“也可能他雙标,兩面派。”
南穗委婉地道:“聽着不像什麽好詞。”
“成成成,以後不再你面前說他壞話了。”主編說,“今晚這事是我沒考慮周全就把你帶來了,你可別因為生我的氣過幾天不來我們慈善晚會了。”
知道她是好心的,南穗沒在意:“放心,我會參加的。”
說完,主編打車離開。
幾分鐘後,傅景珩從衛生間出來。
南穗拎着包,跟在他身旁走到會所門口。
車子被陳特助停到了他們面前。
二人上車,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車內很安靜,空間狹小,男人的存在感極高,南穗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這時,她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南穗點開,發現是主編給她轉了五萬塊錢,上面寫着九月刊酬勞。
她有點開心,心中湧現出極大的滿足感。
這是她賺的第一筆錢。
她忍不住截了個圖,指尖在沈以姚的聊天界面猶疑不定,最後點擊發送。
過了幾分鐘,沈以姚回複:【這是什麽?】
【南穗:媽媽,這是今天我賺的錢。我已經獨立了,也能夠自己照顧好自己。】她緊張而局促地盯着屏幕。
下一秒,沈以姚回複:【就這點?夠你買一件衣服嗎?南穗,你到底在開什麽玩笑?】【沈亦姚:別搞有的沒有,之前讓你發的跳舞練鋼琴的視頻,趕緊給我發過來!】【沈亦姚:現在是讓你去學校學習的,不是讓你做什麽野模的。】南穗嘴唇動了動,她将手機扣在腿上,偏頭望向窗外。
……
平複好煩躁的心情,南穗餘光瞥了眼旁邊坐着的男人。
他好像很疲倦,單手撐在車窗,指尖抵在額頭,似乎在閉目養神。
對面有車駛來,車燈從車窗照射過來,将他的側臉暈染,如同一樽雕塑,分明硬朗,很有男人味。
“在看什麽?”
男人的嗓音有些低啞,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撩向她。
偷看被抓了個正着,南穗心裏突突響,她舔着幹涸的唇角,問:“你什麽東西落我車裏了?”
傅景珩想了想,蹙眉:“好像是我記錯了,可能在家裏放着。”
“喔。”
南穗看着他再次困倦地閉上了雙睫,心裏盤算着。
他看起來好累呀。
這五萬塊錢,不然就給小傅買個睡眠枕頭吧。
到了家,陳特助将代駕開過來的車鑰匙遞給南穗,然後開着車離去。
南穗和傅景珩上了電梯,分別前,南穗喊住他。
“記得明天要一起吃飯,不要忘啦。”
傅景珩:“好。”
說完,各回各家。
洗過澡躺在床上,南穗激動地埋進被窩裏,明天就要和他吃飯了。
四舍五入就是約會啊。
雖然是單方面的。
穿什麽衣服呢。南穗糾結起來。
她下了床跑到衣帽間,将她最喜歡的幾件衣服攤在床上,然後拿起手機給盛昭昭發微信。
【南穗:【圖片】昭昭,我穿哪兒身最好看?】
片刻後,手機一震。
【盛昭昭:我們小仙女穿什麽都好看。】
【南穗:明天我要和傅景珩出去吃飯,我要穿好看點,勾引他。】【盛昭昭:……】
【盛昭昭:你認真的?你有你這張臉就可以了,還勾引他做什麽。】【南穗:沒用!他根本對我沒感覺/大哭】
【盛昭昭:?你怎麽知道的。】
南穗就把上次一起回家,她誤以為傅景珩被自己的美貌所迷惑,誰知卻是讓她系安全帶的事情,詳細地告訴盛昭昭。
聽完,盛昭昭發了個捶地.jpg的表情包。
【盛昭昭:哈哈哈哈哈傅大佬這麽直男?看來我們仙女追人計劃任重道遠啊。】誰說不是呢。
最後,盛昭昭勾了勾圖片中黑色的吊帶裙:【穿這個,再配個紅色的包,細高跟,再帶個愛的套套。】南穗:“……”
他!們!現!在!連!手!都!沒!牽!
南穗将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在衣架上,悶悶地回去睡覺。
一一
第二天中午,南穗出門與傅景珩撞個正着。
他穿着黑色西裝,眼眸幽深,正看着她。
南穗被他看得頭皮發緊,目光卻沒有逃避,她向他打了個招呼:“中午好啊。”
“嗯。”
傅景珩率先走到電梯旁,摁下電梯。兩個人靜靜地等着電梯來十二層。
南穗站在他身側,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麽,只覺得好像按捺不住心髒裏裝着的那只小兔子活蹦亂跳。
可什麽都沒說,她低垂眼睫,目光在兩人緊挨的鞋子上面流連,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了小小的弧度,傅景珩深深地看着她的側臉。
在電梯達到時,他不動聲色地移走視線。
他們進去時,電梯裏還站着一個阿姨,見到他們好奇地打量:“你們是新搬過來的?之前沒見過你們。”
南穗點點頭:“是啊,最近才搬來的。”
阿姨笑眯眯的:“一看你們兩個就和我們這兒的人不一樣,長得可真好看,将來你們兩個人的娃娃肯定更好看。”
“……”
聽到阿姨的話,南穗整個人燒地冒泡,機械地站直,機械地盯着她前方男人性感的後腦勺。
有尴尬,也有暗自竊笑。
傅景珩沒有開口,只是寬肩窄腰地站在那兒,一時之間,南穗也不太明白他們兩個被迫“結婚”,他會不會生氣。
“阿姨,我們是鄰居,不是情侶。”南穗想了很久,最終說出這句話。
雖然她也很不樂意,可比起傅景珩的清白,自己的快樂應當屬于第二位。
“不是情侶啊,我看着挺像的。”
阿姨尴尬地道歉。
下了電梯,南穗就見男人邁着兩條大長腿,一步一步氣勢壓迫感十足,将她甩開一米遠。
背影高大颀長,随着行走,南穗在他身上看到了冷漠.JPG的步伐。
她連忙去追:“傅景珩,你別走那麽快啊。”
為了能和他身高看起來更匹配,南穗今天專門穿了七厘米的細高跟,她不敢跑,只能加快步子,“噠噠噠”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許是聽到聲音,傅景珩停下腳步,轉過身等她。
兩旁的綠植被陽光遮掩,把他的輪廓映得影影綽綽,他抿着唇,看起來面無表情,似乎有點不高興。
完了,這還真是生氣了。
南穗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袖子:“哎呀,阿姨也不知道真實情況嘛。”
“你不要生氣了,下次我提前解釋清楚,行嗎?”
陽光下,她仰着臉,臉頰白皙,說這句話時帶着嬌憨,聲音也嬌軟,拽着他的袖口,像是在撒嬌。
可她說出的話,極其令人煩躁。
他單手扯了扯束縛的領帶,慢條斯理地扣上袖扣,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男人的側臉被樹蔭遮去一半,光與暗的交錯,使他的面龐看起來深邃冷漠。
傅景珩很平靜:“只是鄰居?”
他朝着她走來。
一步、兩步。
南穗看着他離她越來越近,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往後退。
身後抵到車旁,男人的腳尖抵在她的,屬于他身上侵略性的氣息濃郁地将她包裹。
她無處可逃。
南穗被他壓迫性的視線看得頭皮發麻,喉嚨緊張地發幹,她弱弱地擡眸,發現即便是穿了那麽高的高跟鞋。
可她依舊比他矮許多,将将到他的下巴。
從後面看,像是被他親昵地擁抱在懷。
“還不是……”南穗小聲嘟囔,“還不是你說的嘛,不和異□□朋友!”
她惱羞成怒:“那我們現在的關系不是鄰居是什麽啊?”
說完,她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漆黑深邃的雙眸。
他低頭凝視着她,嗓音喑啞低沉,像是蠱惑,又像是無意詢問:“那你想我們是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穗穗:我想我們是美好的,床.伴關系?
傅哥哥靜靜地盯着她。
入V前三章全訂閱的寶寶會有機會抽到晉江.幣活動,等八斤看看如何抽,大概周四晚上開獎!
下章更新大概在淩晨十二點~謝謝金.主大大們的支持!
感謝在2020-12-1312:52:16~2020-12-1410:02: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姓趙的妖女50瓶;酒痕2瓶;會暴富的、九日夫人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