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頓飯楊二吃得全無胃口，周圍人說的什麽話他全沒聽進去，心思都放在了隔自己幾個位置的嚴融身上。
是嚴融吧？楊二覺得他不會把嚴融認錯，而且不論是體形樣貌還是聲音，都根本就是嚴融。
觥籌交錯之間，嚴融還随着衆人給楊二敬了一杯酒，說的都是客套話，嚴融仰頭喝盡杯中酒的時候，楊二盯着嚴融滾動的喉結有點發呆，他想起嚴融女裝的時候總喜歡戴一條choker遮擋住喉結，男裝的時候他又是把襯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上一次看見他喉結這樣敞露在外的時候還是在床上。
飯雖然吃得渾渾噩噩，但是酒是真沒少喝，楊二到後來覺得自己人都已經飄了，他後悔就自己一個人過來，他至少應該帶個能擋酒的助理，這邊的民風怎麽這麽彪悍，招待客人哪有這種往死喝的方式？楊二醉眼蒙眬地看着黑漢子他們和嚴融不知道說了點什麽，然後嚴融就向自己這邊走來。
按理說嚴融這小子也沒喝多少，怎麽走路也晃呢？直到嚴融伸出指頭問他這是幾的時候，楊二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晃的人恐怕是自己。
“楊總，我送你去酒店吧。”嚴融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想和黑漢子一起把楊二架起來，但是楊二覺得自己可能真是喝得有點多，他想自己站起來，但是腳步虛得很，全身使不上力氣，才直起身子就一下子靠在了旁邊人的肩膀上。
嗯……嚴融的身上飄來的香味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清清冷冷的，好像這酒局全與此人無關，他總是置身事外，只在關鍵時刻才出現在自己身邊。
楊二對于後面的記憶就很模糊了，他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在酒店的床上。
他的頭還有點疼，顯然是宿醉的後遺症，他掙紮着坐起來，想拿床頭的礦泉水，卻看見嚴融和衣閉眼靠在沙發上，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噩夢，此刻嚴融的眉頭皺得緊緊的。
楊二忍不住走過去，伸出手指輕輕撫摸着嚴融的眉心，像要把眉心的川字撫平一樣。楊二的動作極輕，但還是驚擾了嚴融的淺眠，才摸了兩下，嚴融就顫動着長睫毛睜開了眼。
“幹嗎，性騷擾啊？”嚴融抓住楊二還來不及收回去的手指用力攥緊，把楊二疼得哎喲叫。
“放手！放手！誰性騷擾你，我就是……就是……”
“就是手欠是嗎？”嚴融松開楊二的手指，一下子站了起來，“既然你醒了，我就回去了。”
楊二顧不得疼痛的手指搶先一步伸手擋在嚴融身前不讓他走，楊二微微仰着頭，不耐煩地說：“你不解釋解釋？！”
“解釋什麽？”
“要解釋的多了！解釋你為什麽拍我照片！解釋你為什麽拿走我衣服！解釋你幹嗎躲着不見我！再解釋解釋你為什麽在這裏！還要解釋你的名字！”楊二生氣地說，“你要解釋的東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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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前面的問題……你真的需要我解釋？我之前以為你就是道德水平遠低于正常人水平，沒想到智商也是。”嚴融見自己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幹脆回身又坐在了沙發上，他翹起腿，把腿斜搭在沙發上，黑色的正裝長襪從西裝褲管裏露出來向下延伸包裹着腳趾，看得楊二喉頭一緊。
“行吧，你真想聽，我也不介意說，我拍你照片是因為你拍我照片，我拿你衣服是因為你弄壞了我的衣服，至于我為什麽躲着你……我這不叫躲，我這叫保持适當距離，別說那天算是你強奸我未遂，就是約炮咱們也是天高路遠再也別見比較好。至于你後面的問題……好像和你沒什麽關系吧？”
“你都和我一個桌子上吃飯了怎麽和我沒關系？！而且他們介紹你，說你是什麽音樂總監，你懂音樂嗎？！”
“不懂。”
楊二顯然被嚴融的坦然震驚到了，他吃驚地說：“你是我們度假村的音樂總監，然後你不懂音樂？”
“對。”
“度假村有幾個音樂總監？”
“一個。”
楊二顫抖地指着嚴融，嚴融點點頭：“就是我。”
“……那你不懂音樂你是怎麽應聘來的？不對啊，你上個月還在你們設計公司上班呢！”
“你是不是傻？”嚴融點點了大腦，無奈地說，“你稍微分析一下前前後後的事情也能猜出來啊。”
“我又不是柯南！你再提智商我跟你急啊！”楊二惱羞成怒。
嚴融卻沒理會他的火氣，還是慢悠悠地說：“這邊人跟你說我叫什麽？”
“韓……韓沛？”
“對啊，懂音樂的是韓沛，應聘的自然也是韓沛。”嚴融翹起嘴角笑起來，“而我……現在就是韓沛。”
“那給我發快遞的是誰？”楊二想起了之前的那個通話，聲音怯怯的男生，說自己叫韓沛，是嚴融的朋友。
“是韓沛啊。”
“那和我哥交涉的人？”
“和你哥？啊，韓沛之前是和我說有人上門威脅他，不對，是威脅我。原來是你哥哥呀……果然兄弟倆很像，專幹威脅人的事。”嚴融冷笑一聲，“蛇鼠一窩。”
“所以現在你是韓沛，而韓沛是你，你們交換了身份？！”楊二突然明白了怎麽會查不到嚴融身份證的使用記錄，原來嚴融一直在用韓沛的身份，“你們是雙胞胎？可是為什麽你檔案裏沒有寫？”
“這題超綱了，你不需要知道。”嚴融從外套口袋裏掏出了煙盒拿出了一根煙出來，但是摸了半天沒有翻到打火機，他惱火地把煙又扔在桌子上，“我是沒想到在這裏會碰上你的，你放心，那些照片只要你不發我的，我就不會發你的，然後我辦完事自然會消失在你面前，你不用擔心。至于那一晚嘛……你忘掉最好，實在氣不過，就使勁順順氣，再覺得氣不過，就憋着吧，也沒什麽好辦法，先撩者賤，對吧？”
楊二現在就有點憋不住氣，但他還是告誡自己不要動氣不要沖動，因為真的說起來……他可能說不過嚴融，到時候更生氣。
“那啥，先把咱倆的恩怨放放，我先問問你，你不懂音樂這幾天是怎麽混過去的？”楊二想起今天經歷的種種，怎麽都覺得不對勁。
“因為這邊停工好久了啊，韓沛來了沒多久就停工了，而且說起這個，韓沛也是被騙過來的，當時這邊說得天花亂墜的，說要搞什麽酒莊什麽生産銷售外加開發旅游一條龍，還跟韓沛說請了什麽美國還是哪的團隊過來，韓沛才辭職跳槽過來的，結果沒幾個月就開始欠薪一直到現在了。對了，你既然接手了，趕緊先把工資給結了。”嚴融伸出手，手掌攤開，然後向楊二勾勾手指，“拿錢。”
楊二掏出錢包從裏面拿出一張卡來放在嚴融的手掌上：“給你，随便刷。”
“這是什麽？”嚴融把卡細細端詳，發現是一張很像銀行卡但是肯定不是銀行卡的卡。
“我們公司樓下咖啡店的無限續杯卡。”
“滾！”嚴融氣得把卡和煙扔在一起，“我沒跟你開玩笑，你趕緊把錢給我，我在這邊替他也有這部分原因，他性格太軟，怕拿不到錢，另外我也沒想到這邊的爛攤子你也敢接手。”
“爛攤子？”楊二隐隐覺得事情好像不太妙。
“你不會不知道吧？這邊之前的負責人把這個村搞得一團糟，然後就找不到人了，當初他們許諾的建這個蓋那個的，都是弄得半吊子，和村子裏說搞休閑農業，也是弄到一半就放一邊了，當時說得挺好的，說就雇村子裏的人，結果工資一直拖欠着，你以為昨天來的那一群人真是迎接你的啊，這都是怕你跑了要不到錢，先把你給穩住的。”
“那就是說，現在這個度假村，實際上什麽都沒有？”
“有啊，好幾個爛尾景觀呢，回頭村裏人肯定會帶你去看的，這裏找人接手已經找很久了，沒想到最後來的是你。不過說起來跑了的那個人還跟你們楊家沾親帶故的，好像是你後母的親戚，姓張的一個人。”
楊二到現在才終于搞清楚，原來他爸派他過來也不是他爸的意思，是他那個後媽的主意，至于大哥為什麽站到他們那邊就不得而知了，他只能憑着他對他哥的一點了解，猜測他哥是真的為他好吧。
可是這麽一個殘局，他怎麽可能收拾得好。
楊二頹廢地坐在了沙發上，和嚴融并排坐在一起，他順手拿起嚴融扔在桌子上的煙，也沒問嚴融答不答應就抽出一根叼在嘴裏。
打火機裝在了褲子口袋，楊二給自己點上，深深吸了一口。
操，還是這個娘們唧唧的煙。
甜，又苦。
嚴融也伸手拿了一只煙，夾在手指間，細細的煙配上他同樣細細的手指，煞是好看。
“你在這邊也穿裙子啊？”楊二突然問。
“我都沒帶裙子。”嚴融走得急，裙子高跟鞋都沒帶，而且這地方民風過于淳樸，別說gay吧了，連個酒吧都沒找到。
“忍得住啊？”
嚴融側過頭看着楊二，楊二仰着頭翹着二郎腿，用夾着煙的手指指自己的行李箱。
“自己拿。”
嚴融有點詫異地起身走過去，打開行李箱，發現裏面有一條小黑裙子，還有一雙高跟鞋，正是自己那天開房穿的那些。
“原來我們是同好啊！”嚴融拿起裙子興奮地看着楊二。
“放屁！”楊二生氣地把煙碾進煙灰缸，“我那是……我那是……”
我那是睹物思人，楊二這句話到頭來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
嚴融倒是沒顧上聽楊二後面的話，他把裙子和鞋子都拿出來，裙子裏甚至還有一條choker，他抱着這些躲進了浴室。
不一會兒，楊二就看見嚴融穿着黑色的裙子腳踩着高跟鞋倚在浴室的的門上，他眼睛亮亮的，笑意盈盈。
“好看嗎？”
“好看。”
“嘿嘿。”
“就是有點可惜。”
“可惜什麽？是因為沒有戴假發嗎？”嚴融摸摸自己的短頭發，突然有點不知所措。
“可惜沒有口紅。”楊二想說你紅唇的樣子特別好看。
“我有。”
嚴融笑着松開了攥緊的拳，裏面是一支口紅。
楊二咽了一下口水，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自己送他的那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