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怎麽又來了……”楊二伸手想接過嚴融手裏的東西被嚴融躲開了,嚴融不耐煩的說着閃開閃開,然後用腳勾上了門。
嚴融把東西放在桌子上,馬上就去關上了窗戶,風聲雨聲瞬間被隔絕在了窗外,房間裏的一下子安靜了下嚴融楊二磨磨蹭蹭的走到床邊,看着嚴融拿起疊好的裙子和一個袋子進了衛生間,再出來的時候果然又是女裝,只不過這次他戴了假發,還穿了絲襪,腳下沒有穿那雙高跟鞋而是穿着酒店的拖鞋。
嚴融很高,比楊二還高一點,骨架也不纖細,這條裙子是有袖子的,将将能遮住他的肱二頭肌,不過只要他稍稍擡手就能露出來,胸部是一馬平川,裙子有點低胸,但是全無意義,嚴融腿很長,大腿有薄薄的肌肉,小腿線條直直的,包裹在光滑的絲襪裏顯得很健美。
楊二在酒吧夜店也見過一些僞娘之類的,圈子裏也有愛玩這些的人,他們帶過來的“伴兒”無一不是那種柔美的,雌雄莫辯的,有很多一擡手一投足比女人還要媚。
嚴融不一樣,他穿着裙子也是男人樣,一眼就能看出來的那種,臉是男人的,脖子是男人的,鎖骨,胳膊,胸肌大腿,還有那個地方,他無一處不男人。
可是楊二總覺得他很美,說不上來的那種美,他有一次躲在在酒吧門口的小巷裏,隔着車窗,看見嚴融踩着高跟鞋輕巧的走出來,頭發都随着腳步跳動。還有一次有個人追出了酒吧門口像是要去拉嚴融的胳膊,楊二當時都要下車了,可是嚴融比他動作快的多,楊二才拉開車門,嚴融已經把那人踹到在地了。
他完全不像個女人,楊二其實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就是覺得這樣的嚴融很有魅力。
就像現在,他特別自然的走了過來,就跟他本來就該是穿裙子的人一樣,他打開放在桌子上的袋子,開始一樣一樣的往外拿東西。
“這盒是魚腥草合劑,你一會兒直接喝,這盒是消炎片,一次五片一日三次,這是……”
楊二認識,這是他的老朋友布洛芬。
“你幹嘛拿這些過來?”楊二湊過去拿起藥,發現布有兩盒居然是開封過的,“這是你家裏的?”
“是我宿舍裏的,你以為這個天氣還有哪個藥房在開門。”嚴融把那瓶液體的擰開倒進了蓋子裏遞給楊二,“快喝,你那個嗓子已經和破鑼一樣了。”
楊二看着深褐色的藥水眉頭皺的緊緊的,他這人從小怕苦嗜甜,藥片不裹着糖衣他都難以入口何況這種看起來就苦兮兮的液體了。
“有沒有喉糖?我含那個就好了。”
“喝了,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
“……”楊二拒絕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他看見嚴融把藥水放到桌子上,抱着胳膊看向自己,目光冷的讓他打顫。
好男不跟穿女裝的鬥。
楊二心裏這麽跟自己說着,腳就移了過去,他端起藥水,猶豫了一下,在嚴融第三次開口前一仰脖子給喝盡了。
藥進喉嚨的一瞬間楊二就開始惡心,楊二很想吐出來,可是他看見嚴融在那邊低頭摳藥片就又把嘴閉上強硬着給咽了下去。
“喏,這是消炎的,吃掉。”嚴融把藥片遞給楊二,又給他開了一瓶礦泉水,“看你臉紅成這樣應該也發燒了,不過還是量量比較好,畢竟退燒藥也不能亂吃。”
量體溫?
楊二腦子裏過了一下,想到的都是電視劇裏面那種額頭貼着額頭的,他想着自己和嚴融雖然是睡過了,可是真這樣黏糊的話還怪不好意思的……
“我還帶了體溫計,你自己拿過去滴一下。”嚴融把耳溫槍塞到楊二手上,“別磨磨蹭蹭的。”
……帶的還怪全的,楊二老老實實的塞進耳朵裏滴了一下,耳溫槍的屏幕瞬間就變成了橙色。
38.5度,怪不得自己臉上熱身上冷骨頭裏面都泛酸水呢,楊二想着上次被嚴融蹂躏後也沒這麽難受。
又一種藥片遞過來,楊二看都沒看藥盒就直接拿過來吃了,他看着嚴融冷冰冰的臉覺得像回到了小時候,媽媽說為什麽別人都不生病而你卻生病?為什麽你會發燒?為什麽你會咳嗽?
楊二沒有一個問題知道正确答案,他害怕那些為什麽。
所以此刻他也害怕嚴融問他為什麽,因為他看起來有點生氣,就好像是自己給他惹了麻煩,可是楊二有些委屈,他明明沒有擺脫過嚴融什麽,他沒想給嚴融填麻煩的,他不想給任何人填麻煩。
可是嚴融并沒有問為什麽,他只是對着床努努嘴,楊二就乖乖的上床去了,想了一下,自己又把被子蓋上。
房間裏可疑的沉默着,嚴融坐在椅子抱着胳膊交叉着翹着腿,他看見楊二慢慢的把被子拉過頭頂忍不住嗤笑一聲。
“你這個天氣開窗戶睡覺是腦子裏養了魚嗎?”
“問你呢,別裝睡。”
“再不說話我就過去咯。”
“我忘記關了……”楊二把被子往下拉了一點點露出頭頂和眼睛小聲說,“你怎麽過來了……”
“不是你發消息讓我過來拿東西嗎?”
“那你帶的東西……”
“就你那個聲音跟鋸木頭一樣一聽就知道不正常。”嚴融皺着眉看着楊二露出來的那點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頭皮上,再想起進來時候楊二穿着浴袍,看來是剛剛洗過澡但是沒有吹頭發。
嚴融的火氣又有點上來。
他進門看見紅的不正常的楊二和四敞大開的窗戶就有點惱火了,要不是後來看楊二還算聽話才勉勉強強把火氣壓下去,可是現在看到他這個樣子,又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嚴融最煩作死的人,可是楊二三番兩次的在他面前作死,這人好像腦子是壞掉,總是去做一些沒有常識惹人讨厭的事情。
狠狠瞪了楊二一眼,嚴融起身去拿了吹風機,再折回的時候他坐在床上挨着被子裏的楊二,他把楊二蓋在頭上的被子一把拉下來,命令他坐起來一點,這樣他才好吹頭發。
“不……不用了,我不愛吹頭發。”楊二揪着被角試圖再往上扯一扯,“再說都快幹了,我頭發短,幹的可快了。”
“坐好。”
楊二嘆口氣磨磨蹭蹭的坐了起來,認命的把頭一低,然後就是暖暖的風伴着嗡嗡聲吹在頭發上,再然後是嚴融的手指穿過他的頭發不斷的撥弄着。
嚴融的手很大,手指很長,每一個指甲都是修剪的短短的圓圓的,上次他去酒店和自己談判的時還塗着黑色的指甲油,襯着他的白皮膚特別好看,現在嚴融的手在撫摸自己的頭發,一下一下的,和他的語氣不一樣,是輕的,柔的,溫暖的。
楊二其實有好多話想問他,問他為什麽要帶東西來,問他幹嘛要管自己,問他為什麽這麽兇,問他為什麽這麽溫柔。
可是風這樣的暖,手指又這樣的溫柔,楊二覺得自己說出哪怕一個字都是破壞了這難得的時光,他感受過熱鬧也感受過孤獨,在酒吧裏七彩流光下的震耳欲聾,在小巷裏青石板路上的悄然無聲,在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中的行色匆匆,他感受過風的溫柔,水的溫柔,陽光的溫柔還有音樂,書籍等等等等,但是他恰恰沒有感受過來自于人的溫柔,獨屬于他的溫柔。
只是這一刻也好,不去問為什麽,不去管怎麽辦,只是溫柔就夠了。
嚴融吹了一會兒覺得楊二出奇的老實,之前的幾次接觸他發現楊二是個廢話極多的人,愛挑釁人卻慫,像現在這麽安靜就很不正常,嚴融想着別是發燒燒糊塗了,就關了吹風機想要逗逗他。
微微的鼾聲在靜藹的房間裏顯得突兀,原來楊二竟然在吹頭發的時候睡着了。嚴融輕手輕腳的把楊二平放回床上,頭沾到枕頭的一刻,楊二微微皺了一下眉,然後就又是綿長的呼吸聲。
這已經是第三次看見楊二的睡臉了,第一次是撿他回家,在自己家的沙發上,楊二的臉腫的和豬頭一樣,可是自己看他還是十分順眼的,他那時候就發楊二這人睫毛特別長,閉上眼的時候就像是小扇子一樣,雖然滿臉滿身的淤痕,但是瑕不掩瑜,看着還是一個英俊的好青年。第二次就是在那個豪華的酒店套房裏,楊二不知道是暈過去還是睡過去了,反正嚴融抽事後煙的時候楊二已經睡的四仰八叉的,面容恬淡一臉的滿足,不知道的還以為被上的是自己。
現在楊二的臉紅紅的,也許是因為生病吧,他的眉毛總還是有點緊,嚴融伸出手指輕撫眉心,第一下的時候楊二還嗯哼了一聲,嚴融以為他會醒,但是沒有,楊二只是把臉微微偏了偏,更靠近了嚴融這邊。
在嚴融的撫摸下,楊二的神情漸漸放松了下來,鼾聲也大了一些,嚴融嫌棄的撇撇嘴,這富二代還打呼嚕,一點都不矜持。
嚴融沒接觸過什麽特別有錢的人,他的生活圈子很小,每天就是公司和家兩點一線,同事和自己差不多,都是标準社畜,生活中碰到的最有錢的人怕是只有公司那些領導了,但是也只是平日裏開開會訓訓話并沒有什麽深入接觸,他不知道有錢人到底是怎麽過的,也不好奇,反正他們過的怎麽樣都跟自己沒關系。可是楊二有點不一樣,他這人又任性又粗魯,審美很low,髒話連篇還不帶重樣的,嚴融很難把他和一個有錢的富二代聯系起來,他以為這些人起碼有靠錢堆出來的教養,即使是表面的膚淺的。
這讓人不僅聯想起公司那些傳言,說他是不得寵的私生子,養在外面十幾年,更有甚者說他的母親……當然這些話做不得數,無論是真是假,都不是楊二的錯。
外面的雨又大了些,窗戶已經不能隔絕嘩嘩聲,風吹着玻璃呼啦啦的響,明明還是上午,天色卻像傍晚一樣暗,嚴融起身拉上了床簾,然後把燈關上,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走回床邊,伸手摸了摸楊二的額頭,溫度似乎下來了一些,嚴融不放心,又付下身去用自己的額頭貼着楊二的額頭。
楊二問他為什麽來。
他也問自己。
他想也許只是可憐吧,說不出來自哪裏可憐,自作多情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