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嚴融離開酒店時候,前臺的小姑娘看了他好幾眼,畢竟在個算得上是與世隔絕的小縣城裏,突然出現這麽兩個穿着富貴的陌生人還是挺引人注目的,何況這大晚上的,嚴融獨自在這個酒店進進出出。
也不知道之前和前臺要紙筆的時候有沒有被人看見自己穿着裙子塗着口紅的樣子,嚴融稍微有一點點擔心。
不過就算真被看見了也不太有所謂,只是後面要辦的事可能會稍微麻煩點,嚴融想着,這裏人員構成簡單,保不齊這酒店裏就有人認得那個欺負韓沛的混蛋,回頭再傳他耳朵裏,那他扮韓沛這個事就可能會暴露了。
夜晚的風有點冷,嚴融走在街上看不到一個行人,他想着楊二怎麽會被弄來這裏,他那麽跋扈又嬌氣的人哪裏能習慣這邊的生活,這裏的白天是懶散的,這裏的夜是安靜的、無聊的。
不過也許他只是來看一眼,用他的話說就是考察考察,然後就走了,從此他們就可能真的再無交集。
想到這嚴融有點想來一根煙,這邊賣的煙品種挺單一的,他喜歡的Bck Devil不太好買,還好嚴融自覺煙瘾不大,只是偶爾很想抽的時候才會點一支。剛開封的一包,他之前揣在褲子口袋裏,去給楊二買藥的時候他還摸出來抽了半支,剩下半支他碾滅又給放進了煙盒裏,此刻嚴融摸了摸褲袋,裏面空空如也。
嚴融仔細回想了一下,應該是當時順手放進了放藥的袋子裏,現在應該是躺在楊二房間的桌子上。
好想回去拿啊……
可是還是算了吧,這樣來來回回的,未免看起來黏糊了一些。
嚴融摸摸嘴巴,幹幹的,和楊二的不同,楊二嘴唇看起來總是濕潤的,讓人忍不住想觸碰看看,但是這個漂亮的嘴巴裏真的是吐不出象牙,你軟他就硬,你硬他就軟,逼急了罵人,打疼了又苦兮兮地求饒。
怪賤的一個人,也怪有意思的。
嚴融對楊二的感情很複雜,如果他們只是相識相知于那個雨夜,嚴融可能會蠻喜歡他,畢竟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材,楊二都是長在嚴融G點上的,可是楊二偏偏以那種下作的手段強硬闖入嚴融的生活,偷拍,威脅,真是怎麽惡心人怎麽來,這也就是他踢在了自己這塊鐵板上,要是換作韓沛那種人,估計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然後乖乖就範了。
所以說到底楊二不是個好人,嚴融也不是個聖母,恰恰相反,他心眼小,手又黑,睚眦必報,所以他敢和楊二對着幹,他不是沒想過楊二如果是個心狠手辣窮兇極惡之人怎麽辦,但是他忍不了,他總是要讓楊二吃點苦頭的,給他一點教訓,但是過後嚴融是有一點後怕的。
今天在大院裏看見楊二他是吃驚的,他以為楊二不會再出現在他生命裏,至少短時間內是不會出現的。
可是這才幾天,這人就跑到這裏來,依然是沒有什麽防備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個精明的生意人,不學無術幾個字簡直寫在了臉上,也就是那身昂貴的西裝和一點漫不經心的态度讓他看起來還有一點唬人。
明天,不,應該說幾個小時以後他們還要碰頭,不過那時候他是楊家的二少爺楊城久,而自己是這個村的音樂總監韓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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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韓沛,嚴融也很煩。
一個連農家樂都算不上的所謂度假村,除了村子是真的什麽都是假的,就這種項目居然可以把韓沛騙過來,不知道說韓沛是天真還是傻。而且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韓沛不僅待了一年多,還談了一場對方根本不承認的戀愛,最後還和鴕鳥一樣跑到自己這裏,嚴融也是佩服自己這個弟弟。嚴融打開門看見和自己長着一樣的一張臉的人哭着站在門口的時候,他瞬間覺得頭昏腦漲,比收到楊二那些醜得要死的禮物還煩躁。
他們兩個除了臉一樣,真的什麽都不一樣,嚴融很少哭,上次哭是什麽時候他已經記不清了,可是韓沛不一樣,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着嚴融哭,邊哭邊說他的那點事,他說了很多,絮絮叨叨的,嚴融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他的寶貝弟弟被一個村霸騙財騙心以及騙身未遂了。
韓沛紅着眼睛說想留在江州療傷。
嚴融腦子裏計劃着怎麽把村霸打傷。
可惜嚴融來的時候那個傻逼不在村裏,估計是拿着韓沛的錢不知道去哪潇灑了,嚴融準備在這守株待兔,他終有一天會讓這傻逼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至于楊二嘛,就先這樣吧,雖然他沒讓楊二知道花為什麽紅,但是楊二已經知道菊花為什麽那麽痛了。
啊……說起來,嚴融是真的喜歡楊二帶過來的那條黑色小裙子,剪裁得很漂亮,把他身材修飾得恰到好處,他當初花了半個月工資買的,還有那雙鞋,那麽閃耀那麽合腳,他真是舍不得脫下,如果不是這麽合心意他當初也不會穿着這身去酒店見楊二。
可是再喜歡,嚴融也不能再把衣服帶走了,畢竟那時候他穿着楊二的男裝跑了,給楊二留了這套女裝,雖然知道楊二不至于穿着女裝出酒店,但是想着讓他生生氣,出出醜也是好的。
只是沒想到楊二會帶這套衣服來這邊。
嚴融擡頭看看夜空,月亮灰蒙蒙的,沒有星星,這裏的老人說沒有星星的夜晚是一定會下雨的。
楊二是在暴雨聲中醒來的,他昨天忘記關窗戶,風夾着雨點砸到了房間裏,楊二摸摸自己的臉,似乎都是濕的。
可是雨應該是冰冷的,為什麽打在臉上卻讓人覺得滾燙,楊二疑惑地起身,那種刺骨的酸痛感經過一夜的休息不僅沒有消退反而越演越烈。昨天因為實在是疲乏,他等嚴融走了之後到頭就睡了,也沒有洗個澡什麽的,楊二掙紮着下床想去浴室,可是腳走在地毯上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軟塌塌的,一步比一步虛,他想這宿醉真是厲害,居然到現在都沒過勁,也怪嚴融那鳥人,折騰他那麽久。
還沒等楊二挪到浴室,手機就響了起來,楊二本不想理的,手機還放在枕頭邊上,他實在不想再挪回去。可是那鈴聲锲而不舍,楊二皺着眉又折了回去,拿起了手機就沒好氣地喂了一聲,結果打電話來的是昨天做接待的黑胖子,他說今天雨大風大,臺風快要來了,原定的參觀項目延後。
楊二看着還沒關上的窗戶被風吹得呼呼響,手機裏黑胖子說着客氣話,大概就是招待不周之類的。楊二想你們是挺不周到的,這是準備把他給丢酒店了?但是轉念一想這麽大的風雨好像也不好為難人,不過就是酒店裏待一天的事兒,而且黑胖子在手機那邊說話還挺誠懇的,楊二也就嗯嗯啊啊地答應了。
挂了電話,他又扶着腰艱難地走到浴室,發現洗手臺的臺面上放着一支口紅,不用猜就知道是嚴融落在這裏的。
楊二拿起口紅擰開蓋子看了看裏面,裏面的膏體頂端已經用得圓滑了,這支似乎用過了很多次,看來嚴融是真的喜歡。
口紅是他讓女秘書選的,雖然楊二對自己挑衣服的品味很自信,但是在彩妝方面他還是覺得自己了解得遠遠不夠,所以他當時讓女秘書去買當下最流行的,但是也不能光是流行,還要有點複古的,最好還得有點後現代主義的口紅回來。
女秘書給他帶來了一個手提箱。
打開箱子,裏面全是口紅。
楊二想了想說這麽多會不會顯得送禮的人很沒有主見?
女秘書拍着自己的平胸保證99%的女人看見這個箱子都會喜歡。
是,都,會,喜,歡。
楊二想嚴融雖然不是女人,但是他也一定喜歡。
看,這個口紅就是證據。
楊二把口紅放回了原處,想了想又拿起來走到外面和裙子放在一起,然後他拿着手機給嚴融打電話,可是想了一下覺得不太矜持,他又改給嚴融發短信,問他落在這邊的東西什麽時候拿走。
電話簡直是秒回,楊二本來還拿着手機等嚴融回複,結果發出去沒幾秒手機就響了起來,楊二趕緊接通,剛說一聲“喂”,就聽見那邊嚴融問他嗓子怎麽了。
楊二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喉嚨很幹很癢,他強撐着說句沒什麽,然後又補了一句我挺好。
那邊可疑地沉默了,楊二覺得嗓子越發地癢了,他張了張嘴想問句怎麽不說話,可是喉嚨卻發不出聲。
“等我。”嚴融丢下這兩字就挂了電話。
楊二覺得嚴融莫名其妙,可是那種高興的心情又從心底滋長了起來。
楊二覺得自己很可能有M傾向,要不然每次這種愉悅的感覺都從何而來呢?
趕在嚴融來之前楊二抓緊時間洗了個戰鬥澡,圍着浴巾出來的時候他照了一下鏡子,結果把自己吓一跳。
皮膚白的事楊二自己是知道的,而且他是曬不黑的那種,夏天海灘上一天玩下來,別人都跟燒炭的一樣只有自己紅的跟煮熟了的螃蟹似的,水一沖就掉皮,疼的他死去活來後,就又是一身白皮,為此徐雲磊他們沒少嘲笑他。可是此刻鏡子裏那身瓷白的皮膚上泛着潮紅,身上還有沒擦幹的水珠,像是下一秒就會被熱氣蒸發掉。
真真是我見猶憐,楊二對着鏡子左看看右看看,想自己真他媽的好看,這種白裏透紅的樣子,一看就知道發燒了。
楊二是個很有發燒經驗的人,他從小缺衣少食的,所以體質并不怎麽好,小時候發燒靠扛,大了以後依然靠扛,扛不住就吃點布洛芬,都習慣了。
他想半夜送藥的沒有,白天總該有了吧。
楊二打開手機的外送軟件,依然一片空白。
艹。
要不然讓嚴融給帶點過來吧,楊二想着,可是又怕不合适,他總覺得他跟嚴融交情夠不上這種帶藥的關系,雖然昨天嚴融給他抹了藥,但是那是他的責任,因為傷口都是他弄的。
可是發燒不算,發燒是生病,生病都是自己的問題,楊二的媽一直跟他這樣說:生病是你的錯,不要因為自己的錯誤而給別人添麻煩。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楊二把身上的浴袍緊了緊,領子也拉了拉,然後才打開門。
嚴融站在了門口,他頭上戴着頭盔,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手裏提着兩個塑料袋,他對着愣在門口的楊二揚揚了下巴:“讓一讓,我要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