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嚴融明顯感覺到楊二的話突然變少了,但是他沒有多在意,想着應該是生病身體不舒服的原因,于是他也不說話,倆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占據沙發開始各自看手機。
手機游戲裏的兒子都已經當皇帝了,楊二還是一句話不說地靠在床上,嚴融終于意識到楊二應該是在生氣。
也不知道這人又怎麽了,嚴融覺得自己剛剛沒什麽地方得罪他,莫不是因為生病渾身疼就又想起前塵往事,然後怪起他這個罪魁禍首來?
“你感覺好點沒?”嚴融主動搭話。
“嗯。”楊二眼皮都沒擡一下就說了一個字。
“疼的話跟我說。”
“嗯。”
“你那個藥別忘了吃。”
“嗯。”
嚴融挑挑眉,有意思。
捆他弄他戲弄他,他都沒有這麽冷淡,現在說幾句話他就不搭理人了。
不理就不理吧,嚴融沒有哄富家少爺的心思,剛剛韓沛給他發消息說是前男友好像回來了,不出意外應該還會在村裏繼續工作。嚴融跑這邊來等的就是今天,所以他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首要任務就是不能讓這個渣男看出破綻,畢竟他和韓沛只有臉像,其他都相差太遠。
至于這位少爺,反正沒兩天就會拍拍屁股走人,嚴融顧不上管他。
“那要是沒什麽事,我就走了。”嚴融起身告辭,又跑去換衣服。
聽這動靜嚴融是去衛生間了,楊二看他進去後,馬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看外面的雨,雖然看着是比之前的小了一點,但是也就是從盆潑大雨到瓢潑的程度,他遲疑了一下,還是跑到衛生間門口,看着正在摘假發的嚴融猶猶豫豫地說了一句別走。
“雨太大了,你不好走的。”楊二堵在門口悶聲悶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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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嚴融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只答了一個字。
“我看路上連個車都沒有。”
“嗯。”
“那你不走了?”楊二看見嚴融正在往自己穿絲襪的腿上套牛仔褲,眼皮有點跳。
“走。”
“那你嗯個屁?”楊二的右眼皮連帶着太陽穴都跳得厲害。
“咦,奇怪了,許你嗯不許我嗯嗎?”
“嗯是代表答應了啊。”
“并不全是,很多時候嗯是代表你說得對、知道了、我聽見你說話了,但是也有時候,嗯是代表,我不想和你說話。”嚴融仗着身高體形優勢從楊二的旁邊硬擠了過去,他沒理楊二直接走到桌子前開始收拾東西。
“所以你現在是什麽意思?”楊二追過來,站在嚴融身後,看着他在放藥的塑料袋裏摸出一包煙揣進了口袋,
“你猜。”嚴融沖着楊二眨眨眼,成功地看見楊二的臉又紅了,這次應該是氣紅了。
嚴融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他想還是逗楊二好玩一點。
所以都走到了門口,嚴融突然回頭,果然楊二還是呆呆地站在那裏,看着他,應該是看着他的背影。
“記得吃藥。”嚴融說。
“嗯……不,不是。”
楊二改口說:“會記得的。”
又一次忘記拉窗簾,楊二睜開眼的時候陽光灑滿房間的每個角落,楊二眨眨眼,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才早上七點鐘。
肚子開始不争氣地叫,畢竟昨天嚴融走後,他氣得沒什麽胃口,晚上也沒叫東西吃,吃了藥就躺在床上玩手機,什麽時候睡着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不過這一夜倒是睡得香甜,連夢都沒有做。
伸了個懶腰,楊二發現酸痛已經不見了,嗓子也好了很多,沒有昨天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嚴融走的時候把耳溫槍也放下了,他只帶走了煙,裙子都沒要。
楊二當時忍着氣給嚴融發微信說裙子鞋子都忘拿了。
嚴融回複說這是上次在酒店拿走他男士衣服鞋子的等價交換。
楊二惡狠狠地戳着屏幕鍵盤說自己的衣服很貴的。
嚴融回複說知道了,差價從韓沛工資裏扣吧。
楊二拿着手機看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問:【你到家了嗎?淋雨了嗎?】
嚴融再沒有回複。
楊二對着聊天界面發呆,他想打電話問問嚴融怎麽樣,又怕顯得自己太上趕着,怕沒話說,怕嚴融嘲諷,怕嚴融冷淡,更怕嚴融不接自己電話。
手機響的時候楊二簡直要跳起來,但是看了一下號碼不是嚴融那個,他又洩了氣,接通以後沒好氣地問了一聲是誰。
電話那頭報了姓名,楊二記得是接過他的黑胖子,胖子說今天雨過天晴正好請楊二到村裏玩一下,雖然是鄉下地方,可是也有一兩處動人之處,楊二說不急,玩什麽的都後面再說,他這次來時間緊任務重,他想先去看看項目的情況。
黑胖子那邊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行吧,他待會兒就來接楊二。
今天的司機不再是黑胖子本人,而是一個看着頗為順溜的小年輕,梳着個背頭穿着一件灰藍色的短袖襯衫,戴着墨鏡,一只手垂在車窗外面夾着煙,看見楊二過來了就把煙放在嘴裏緊嘬了一口,然後順手就丢到了地上,煙頭上還閃着火星,袅袅一縷白煙直直地向上。
黑胖子看着憨,但是聊起天來人頗為機靈,也能說會道的,他在路上就把項目的情況大概說了一下,當初來的人是跟他們說要投資多少多少個億,要把這建成一個全資源濱海旅游度假綜合體,有酒店啊民宿啊教堂啊娛樂中心啥的,反正說得挺熱鬧,當時還說要在村子這裏蓋一個酒莊,高端的大氣的上檔次的,結果忽悠得大家把葡萄種上了,他們這人找不到了,現在結的果實也不能吃,倒是釀了一部分酒,可是賣不出去,別的地方也是情況不太好。
當時楊二在車上聽得七七八八的,心裏就有點打鼓,他之前有心理準備這可能是個爛項目,但是爛到什麽程度他還不太清楚,但是有個大概的心理準備,現在聽這邊人一說,他覺得可能比預估的還要嚴重一些。
後來楊二想起這個事,覺得自己還是太天真了,如果不是火坑,小媽那邊怎麽會上趕着讓他跳呢?
開車去了幾個所謂的工地,皆是滿目瘡痍,甚至有的鋼筋水泥都像随便擺在那裏一樣,工人宿舍還在原地,但是除了看門的一兩個人以外就再難見到人影,本來規劃裏面還有別墅樓盤民宿這種,楊二去看了一下,大多沒有建成,腳手架都還搭在外面,周圍雜草叢生。
有幾處建成的,都是那種回廊景觀,看起來孤零零的一段一段的,而且因為沒有好好維護,風吹日曬雨淋的,外觀已經看起來有點破敗了,走過去細看,廊柱上有歪歪扭扭的到此一游,也有打油詩,還有……
楊二手指摸到一塊,上面寫着:韓沛寶貝我愛你。
什麽情況……
楊二想這韓沛不就是嚴融那個寶貝弟弟嗎?怎麽着?還有鄉村愛情啊?
帶着疑問楊二回到了車上,黑胖子讓小司機拉着他們回村子裏看看酒莊,楊二差點想問怎麽還有,當初徐雲磊跟他說的是投個千萬的項目,可是看着這個規模和架勢,根本不是徐雲磊當初描述的農家樂型的度假村,想來徐雲磊是又上當了。
這次的路程有點長,路也不好,有的地方路面已經塌陷了,黑胖子說這裏經常要過大車,久而久之就壓壞了。楊二聽了心裏一陣拔涼,都說要想富先修路,雖然這邊修了路可是完全滿足不了旅游需求,來來往往的都是大卡車和超長的挂車,楊二他們這個小轎車就像穿梭在裏面的小螞蟻,好像随時都會被擠壓碾碎。
一路上都是黑胖子在一直說,說的都是度假村的事,楊二越聽越糟心,他忽然想起寫在柱子上的表白,于是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了一句今天韓沛怎麽沒過來,黑胖子說小韓本來是要來的,可是電話裏聽着像是身體不太好,說請一天假。
“他病了?”楊二和小司機異口同聲地問。
咦?楊二想着這小司機還挺關心嚴融的,不對,是關心韓沛。
“應該沒啥事吧,今天小韓電話裏跟我說他就是有點感冒,已經好多了,說下午估計就能過來。”
“這個韓沛倒是一直在這邊工作?不過這個項目既然已經擱置了一段時間,他怎麽沒走啊?”
“這……這不是之前的老板沒給錢嘛……雖然小韓沒細說過,但是估計錢差挺多的,當初小韓來的時候是公司那邊帶他來看看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留下了,你說這個樓都沒建好呢,要啥音樂,還,還總監呢……也不知道那邊咋安排的,不過處久了覺得小韓人挺好的,雖然每天沒幹啥事吧,但是總樂呵呵的,晚上村喇叭下面他還跟人一塊跳廣場舞呢。”
“啊……廣場舞啊……”楊二想嚴融那張臉跳廣場舞就覺得特別不可思議,他應該是那種在大劇院裏穿着一絲不茍的燕尾服,扣子扣到最上面,然後昂首挺胸彈鋼琴的人,彈的還不能是那種洶湧澎湃的,得是冷靜的矜持的,仰着腦袋,餘光誰也不給,連譜子都不行。
不過跳舞的是韓沛不是嚴融,所以跳就跳吧,畢竟一般來說當弟弟的确實比哥哥在思想境界啊各種能力上什麽的差一點,就跟打印機印東西一樣,後面出來的墨跡總會淺一些。
比如嚴融和韓沛,楊勁秋和他。
至于楊元冬,楊二覺得自己是讓着他,雖然智力什麽的不好說,畢竟他和楊元冬接受的教育不一樣,但是論武力的話,楊二有信心把這個小三,不,小四的孩子打趴下。
不過他沒必要打他,他和楊元冬是完全不熟的關系,楊元冬來的時候他已經住校了,後來他出國留學,楊元冬也留學,國家學校都不一樣,他和這個便宜弟弟見面的次數十只手指都數得過來,他們無怨也無仇,楊元冬的媽是小四,他的媽是小三,區別只是小四上位而小三沒有上位而已。
有時候楊二覺得楊元冬他媽對自己不遺餘力的打擊是很沒有必要的,他從沒想過從楊家這裏繼承點什麽,不過說起來他這些年也花了楊家不少錢,說沒想過得到好處也是挺不要臉的,楊二只想着過一天是一天,大哥說什麽就是什麽,這是他欠大哥的,至于其他,那不重要,就算有一天他被楊家掃地出門,他也不會去恨什麽,因為他不配。
他能配得上的東西太少,楊二想,如果有,他希望能緊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