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到村裏的時候已經過了飯點,但是黑胖子說已經給村裏打過電話了,在葡萄酒莊園那邊備了一桌,午飯就直接在那邊吃,順便楊二也可以看看那邊的情況。

莊園離村子并不遠,開過去只花了不到十分鐘時間。本來楊二已經做好準備迎接自己的又是一片破敗的爛尾樓,但是出乎意料,這裏建設得似乎還不錯。

胖子介紹說這裏原本的規劃是做一個葡萄酒小鎮,由酒店民宿農業園葡萄酒酒莊等組成,當時說的是白天可以坐在葡萄架下面乘涼聊天或者在泳池裏面游泳啥的,晚上還會安排表演。

“反正說得挺熱鬧的,規劃圖整得也挺好,那時候說村子裏的老少爺們都可以給安排工作,或者也經營個農家樂啥的,畢竟吃點咱們土竈臺燒的飯菜睡睡火炕對城裏人來說也是個新鮮是吧?而且我們這邊一直都種葡萄,之前都是種那種可以吃的葡萄,玫瑰香啥的,後來就說這樣的釀酒不行,所以大部分得改種釀酒用的葡萄,說是讓我們種着他們酒莊來收,種的時候會有專人指導之類的,結果我們葡萄種了,那邊沒動靜了,唉。”

楊二沒有接話,他不知道怎麽說,他特別能理解胖子的愁苦,但是他自己也很愁,這擺明了是個爛攤子,而且是特別爛的那種,就像一個漢堡從飛機上丢下去掉到地上又被人踩了幾腳那麽爛。

跟着胖子到了一家民宿,胖子說這是他當初買下來的,開始沒想那麽早簽,可是銷售的人一直游說他,說這是上億的大項目,縣裏市裏甚至省裏都是挂了號的,趁着沒建好的時候把合同簽了,買好了再返租給公司做民宿,一本萬利的事,而且本村的村民有優惠,後面還要在村子的原址開發其他項目,這都是規劃進去的,到時候分紅之類的,他們這些人都是拿頭份的。

“現在就這麽空着呢。”胖子領着楊二穿過前廳到了後院,葡萄架子搭了個長廊,長廊盡頭是一大片的葡萄架子,現在是初夏,葡萄葉子茂盛得遮住了頭頂的天空,只留下一地的陰涼,架子下面有一個圓桌已經是擺上了酒菜。

酒桌上還有幾個人,有楊二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只是沒有嚴融。

這次酒倒是沒有喝太多,桌上擺的是這個酒莊的自産酒,現在是拿來抵債了,吃的是農家飯,但是因為就在海邊所以海鮮都是一盆盆上的,加工不多,很多都是白水直接蒸煮,但勝在新鮮和原汁原味。

酒桌氣氛挺好,但是話題挺沉重的,楊二嗯嗯啊啊的,不把話說死也不做任何承諾,畢竟他拿不準他大哥是什麽意思,飯後撤了圓桌,擺上了個小木桌和幾把藤椅,大部分人都有事先告辭了,可能他們也發現今天和楊二是談不出什麽了,所以都先忙別的去了,只剩下楊二、胖子和司機坐在葡萄架下,喝着清茶,閑聊天。

胖子人聰明,沒再說村裏的事,只是閑聊家常,而且他也不打聽楊二家的事,只是說着自己家的生活和村子裏的家長裏短,中間插科打诨的竟然也讓楊二聽得津津有味。

“我是反對現在小姑娘小夥子們自由戀愛的,你看看他們成天和這個好完了和那個好的,這哪裏是戀愛,簡直是亂愛。”胖子手裏夾着煙,喝了一口茶潤潤喉嚨繼續說,“你看我們那個時候就媒婆介紹一下,兩邊知根知底,頂多結婚前互相看兩眼就定了,我們這過得不都挺好的?”

“那是你媳婦漂亮!你換個醜的試試,你就不這麽說了。”司機小王也加入談話,他之前很少說話,就坐在一邊管倒酒端茶添添飯什麽的,楊二還以為這是個沉默寡言的小夥子。

“那是,你嬸子當初也是村裏的一枝花,嘿嘿。”胖子難得露出了一副不好意思又有點得意的樣子,黑黝黝的臉上挂着笑,“都說好女百家求,你叔我當年也是個能幹的,知道賣力做活,要不然媒人說破天你嬸子也不能答應。不過說起這個……”

胖子拿着茶杯看向司機小王:“墨林,你也老大不小了,咋還沒談對象呢?”

“我條件不行,別耽誤了人家姑娘。”小王嘆了口氣,“過幾年再說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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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會是耽誤人家姑娘呢?你家條件在村裏還行啊,你人長得又精神,我上次還看見村裏的小芳找你呢。”

“小芳哪是找我……”小王把杯子裏的茶喝盡然後端着茶壺給楊二和胖子添茶,“她是找韓老師。”

“韓老師?”楊二突然插嘴,“你們村裏的老師?”

“就是韓沛韓總監,村裏人都叫他韓老師。”黑胖子解釋道,“因為韓總監叫着總有點……就是有點拗口嘛,我們農村人叫不習慣,他人又沒架子,還教村裏的人跳廣場舞,所以就都叫他老師。”

“他還教人跳廣場舞啊?”楊二總覺得黑胖子描述的韓沛形象和他想象的韓沛形象有一定的差距。

“韓老師跳得可好了,我媳婦說韓老師跳的都是城裏最流行的那種,她在網上看過的。就是從這個月開始啊,韓老師一次也沒去過村子的大柳樹底下跳舞了,我老婆她們都還來問我韓老師是不是病了。”

“他病了?”小王問道,“說起來今天是沒看見韓老師。”

“昨天好像着涼了,不過韓老師說沒啥大事,不過說起小芳惦記韓老師也挺正常的,人家是城裏人,長得也好,脾氣也好,既然是總監那肯定也有錢,但是小芳也不想想,人家條件那麽好能看上咱們農村人?”黑胖子把煙碾滅,手撐着膝蓋站起來,“我去給你們切個西瓜,咱們這個村裏的西瓜可好了,出名的甜,楊總一定要嘗嘗,回頭我給韓總監也送點去。”

楊二聽見說要給嚴融送西瓜去,他就也想跟着去,他想看看嚴融怎麽樣了,別真是因為昨天淋雨生病了,這樣楊二就很過意不去了。

“韓總監住哪啊?遠不遠?要是不遠的話,我也想去找他,那個了解一下這個……呃……度假村音樂方面的事。”

“他就住這啊。”黑胖子指了指稍遠一點的一排平房,“韓總監就住我這邊的葡萄小院,那邊當初是建好的,裏面配套設施也都做了,之前就是給他們當宿舍用的,後來別人都走了,就韓總監留下了,說起來,小王你之前好像總找韓總監玩。”

楊二看向小王,這小司機看着挺不起眼的居然還是嚴融弟弟的朋友?

“對,就是那時候我,我是向他請教一下廣場舞咋跳……”小王結結巴巴地解釋說,“也,也沒總玩,玩不到一起去……”

“那也沒見你出去跳啊……”

“這不是,那什麽,我肢體不協調嘛,學了那麽久也沒學會。”小王猶豫了一下,起身說,“走吧,我也過去看看韓老師。”

三人拎着西瓜就出發了,黑胖子是個實誠人,選了個大西瓜,毛估得有二十多斤。楊二本來想着自己空手去不好看,他提出來拎這個西瓜,黑胖子說:“楊總,你們城裏人不好拿這麽重的東西。”楊二說:“什麽城裏的農村的,有啥不好拿的。”說着話楊二就伸手拎起裝西瓜的塑料袋。

真重啊……楊二生無可戀,覺得自己要是把這個西瓜拎到地方自己的胳膊就要廢了。

“楊總!楊總!這個我來拿吧!”小王趕緊從楊二手裏搶過塑料袋,“這個我拿,楊總不要和我客氣,這是我分內的事。”

楊二還想推辭幾句,結果黑胖子接話說:“楊總你就讓小王拿吧,要不然其他人看見要說我們招待不周的。”

嚴融并沒有住在一排平房裏面,而是住在平房後面獨門獨戶的小院子裏的一個,楊二跟着倆人邊聊邊走,一路上有葡萄架子遮陽,倒是也不熱。

小院外面看起來還挺樸素的,砌着石頭牆,不是那種紅磚而是大塊的灰色岩石,院門是木頭的,好像做過舊,黑胖子一推還吱呀呀地響。

“韓總監總也不記得鎖這個外面的門,不過其實鎖不鎖也不打緊的,都是裝飾,裏面房子的門用的料是好的,那個防盜的。”黑胖子解釋着然後把門一下子推開了,嘴裏也喊了起來。

“韓總監,韓老師,我們來看你了,你在家嗎?”

院子裏的房子還是平房,門依舊沒鎖,楊二跟着進去,發現中間是堂屋,有燒柴的大竈臺,另外兩邊各有一間房,挂着竹簾子,楊二還在想嚴融住哪間屋的時候,就看見一邊的簾子被打了開來,嚴融從裏面探出半個身子,看見三人一下就笑了,然後說了一句:“快進來。”

聲音啞啞的。

楊二想完了,嚴融肯定是病了。

都是自己害的。

“這西瓜好大啊……”嚴融看見小王手裏的袋子想接過來,小王略微閃身,說:“韓老師我來弄就行,我切好就拿進去,你們先進去吧。”

“你的手掌都勒紅了。”嚴融趕緊把袋子托住,“你傻不傻,幹嗎拎着來啊,抱着不好嗎?”

“抱着不好看,你看見會笑我的。”小王低下頭小聲說。

楊二站在旁邊愣了,他想這倆是幹嗎呢?怎麽氣氛這麽古怪?

他看看四周發現胖子已經進房間了,堂屋就他們三個人,那倆人面對面站着默默無語。

怎麽着?下一步是要執手相抱西瓜竟無語凝噎嗎?

還是自己應該去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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