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得掌心一痛,他的刀真冷啊。

奚言嘆了口氣,沒有掙紮,“湛雲漪,清醒過來吧。”

“我現在從未有過的清醒,這不過是我的真面目罷了。”他笑得讓奚言破碎的心髒更疼了。

奚言被他制住沒法動彈,“湛雲漪你別這樣說自己……”

湛雲漪卻像聽不見他說的話,“我等了你好多年,可是你卻不記得我了,我以為我是特別的,但是你對任何一個人都這樣好,若是你這雙眼睛只能看見我一個人該有多好。”

他輕輕撫上奚言的眼睛,似乎想要将他的眼睛挖出來。

這感覺令奚言毛骨悚然,原來這就是他的心魔嗎?

“知者大人,你的心裏究竟有沒有我?”他的手向下游移,竟撕開了他的傷口。“或許挖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唔……”奚言咬着嘴唇,好疼,他真的要殺死自己,算了他開心就讓他挖吧,反正是我負了他。可是又覺得莫名委屈,我又不是故意忘了你的,我真的記不起來了啊。

他倔強的不肯出聲,臉色愈發蒼白。

染月看到這一幕,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竟戰勝了死亡的恐懼,“湛雲漪!你剛剛還說傷害先生的都要死,口口聲聲說保護他,你現在又在做些什麽!”

她說這話的時候雙腿都在發抖,幾乎是抱着必死之心。

湛雲漪聽到她的話楞了一下,臉色慘白,他呆滞的看着自己滿手鮮血,只覺得天旋地轉,似乎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他顫抖着拔出釘住奚言的刀,把奚言打橫抱起,飛一般沖向後院。

湛雲漪一腳踢開葉聞笛的房門,葉聞笛一眼看到他懷裏奄奄一息的奚言,“我不醫死人!”

“那我就讓你變成死人!”湛雲漪渾身冒着冷氣,看起來快要殺人了?

葉聞笛哆嗦一下,大夫真是不好當,示意湛雲漪把他放在榻上,葉聞笛只是粗略看了看他的傷勢,若是尋常人受了這樣的傷早就死了,偏偏奚言還吊着一口氣。

葉聞笛解開他的衣服,看着他胸口和手掌的傷在緩慢愈合,看來并不需要自己救。但是湛雲漪的目光令他猶如芒刺在背,算了用點藥吧,就當我努力過了。

他将一瓶止血藥撒在奚言的傷口,用繃帶一圈圈纏起來,将他上身幾乎包成一個粽子,又喂了幾顆止痛的藥丸,“好了,以他的恢複能力很快就好了。”葉聞笛戰戰兢兢回頭,卻發現身後連個人影也沒有,這家夥跑到哪裏去了?

奚言整整昏睡了兩天,他睜開眼睛只覺得全身都在疼,他勉強直起身子,發現自己在葉聞笛房中。

“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可要把你做成切片研究了。”葉聞笛放下手中的醫術,涼涼的說道。

奚言翻了個白眼,這家夥還沒放棄長生藥嗎?這時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湛雲漪呢?”

“他把你送來之後就離開了,鬼知道他去哪裏了,我早就和他說過他心魔太重,結果出事了吧。”葉聞笛顯然有些幸災樂禍。

心魔?奚言低下頭看着自己纏着繃帶的手,那天湛雲漪可怖的樣子令他心有餘悸,他的心魔是什麽呢?難道就因為我忘了他?

奚言頭疼,關于湛雲漪的一切已經超出他的理解範圍了,他發現相處的這些時日,自己竟從未懂湛雲漪的心思,他為什麽不惜被奪走五十年壽命也要救自己,又是出于什麽樣的心态非要跟着自己,又為何而發瘋,難道都是因為湛雲漪所說的,因為那個已經被他遺忘的莫名其妙的約定?

奚言自己悶頭想了半天,毫無頭緒,擡頭看向葉聞笛,“葉聞笛,你知道我不記得你的時候,也會這麽生氣嗎?”

“我是有些氣,”葉聞笛臉上表情有些驚悚,“不過知者大人,你究竟忘了多少人啊,難道還有其他受害者?”

……奚言無語了,大部分時候他都是不願意去記這些生命中的匆匆過客,因為這是沒意義的,在神殿的一切都是沒意義的,奚言寧願什麽都不去想,也不想給自己徒增牽挂,記得又能如何呢?他也不能參與到這些人任何一個的人生中。

“等等,那個湛雲漪的心魔不會和你有關吧?你以前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奚言氣結,我能對他做什麽啊!“我曾經和他見過一面,他說和我做過約定,但是我不記得了,他兩次入魔都跟我提起這事。”

“那他執念很重啊,我看他心魔入體已久,郁結于心,看來他很在意這件事,不得不說知者大人你是有點渣的。”

“我不懂,只是見過一面而已,又何以至此,這世上又不是誰離了誰就不能活。”奚言默默轉動小指的指環,對與湛雲漪,他充滿了困惑。

葉聞笛撐着下巴,認真思考道:“以我從醫這麽多年的經驗,我覺得有這麽三種可能,第一,湛雲漪對你一見鐘情,愛而不得最容易滋生心魔,你忘了他他就因愛生恨,想要殺了你,”奚言一臉看傻瓜的表情看着他,葉聞笛連忙補充,“這當然是最不可能的一個猜想,你又不是什麽絕色佳人。”

葉聞笛喝了口茶,“第二,湛雲漪是個矯情貨,睚眦必報,你忘了他他就要報複回來。”

奚言變得不耐煩,“你的分析可真不靠譜。”

“我可是好心好意給你分析,”葉聞笛白了他一眼,“第三,他突然發瘋是有誘因的,有什麽東西在引導着他一步步走向瘋狂,你知道這個誘因嗎?”

誘因?奚言回憶着湛雲漪發瘋前的征兆,“他……怕黑,還有素心的琴聲。”這些看起來毫無關聯,“他這走火入魔有辦法治好嗎?”

“我只能開幾副安神的藥,但是他這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你最好能找到他的心結,”葉聞笛敲了敲桌子,“或者試試以毒攻毒,讓他直面心結。”

奚言若有所思。

葉聞笛去找軒王似乎商量什麽事情,奚言一個人坐在床上發呆,以毒攻毒?葉聞笛這個庸醫雖然看上去不太靠譜,但這個方法似乎值得一試。奚言痛苦的抱着頭,我幹嘛要這麽操心他的事,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和先神大人的賭約嗎?湛雲漪怎麽樣都和自己無關吧,就算他心魔入體有我的責任,但我又不是他的誰,他……奚言突然哽住。

“我是為你而來,就算是死我也會把你帶出來,我們約好的。”

“知者大人,我想當您的影守,一輩子守護您。”

“可是你會疼,我不想讓你疼。”

……

……

突如其來的愧疚感淹沒了他,看來葉聞笛說的很對,我這個人真的挺渣的,奚言捂着胸口,心又開始疼了。

這時,有人推開了房門,撲倒了奚言懷裏,大哭起來,是染月。奚言舉起纏着繃帶的雙手,一時間竟不知道放哪裏,他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太好了,先生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染月哭濕了奚言的衣襟。

“我怎麽可能有事。”奚言哭笑不得。

染月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她抹了臉上的眼淚,一張娃娃臉哭得通紅,“先生你要吓死我了,都是為了救我才變成這樣。”她哭得嗓子都啞了。

“別哭了,哭壞了嗓子染月姑娘還怎麽唱歌。”奚言溫和地安慰道。

染月連忙收了聲,“先生,你知道嗎,少君大人他被禁足之後,郁郁不安,懸梁自盡了,君上知道之後急火攻心暈過去,不知道還能不能醒過來,現在荊越城亂成一團,王爺他忙得焦頭爛額的。”

“哦。”顯然作為始作俑者的奚言并不意外。

染月低下頭,眼眶又紅了,“還有素心姐姐,她……她也跟着少君大人殉情了……我沒想到她對少君大人那麽癡情。”染月心中鈍痛,素心是她最親近的姐姐,無論如何她也不願意相信素心姐姐就這麽離她而去。

奚言臉上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素心,這個來自傳聞中鬼島的女子,一曲琴音就能令人癫狂,她與湛雲漪又有什麽牽扯?奚言又看了一眼素心,輕嘆一聲,有些時候什麽都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也不知染月還能保持這樣單純的一顆心多久。

染月見他面色凝重,以為他也是在為素心傷心,她環顧四周,發現平時和奚言形影不離的湛雲漪不見了,就小心翼翼問道:“先生,湛公子呢?”她着實被那天夜裏的湛雲漪吓到了,這麽好看的男子竟然如此兇殘,死亡的恐懼直接治好了染月的花癡病和戀愛腦。

“我不知道。”奚言沉默了,揉了揉眉心,顯然這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染月又想起湛雲漪充滿殺意的臉,一哆嗦便不敢再問。

奚言沉思了片刻,“染月姑娘,若是我與一個人有約定,可是我卻忘了,他和我賭氣,卻又不說也不肯見我,我該怎麽辦?”說罷奚言苦笑,真是病急亂投醫,竟向一個小姑娘求助。

“啊?”染月也沒想到他會問自己這個,“先生你說的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奚言臉上糾結,勉強答道,“算是很重要吧。”

染月心中了然,看來是先生的心上人,小兩口鬧變扭了,先生想把她哄回來,“這事你算問對人了,我最懂這個了,”染月拍拍胸脯,“你忘記了和她的約定,她生你的氣很正常,我們女孩子最需要的就是安全感,她肯定會覺得你不在意她,總是患得患失,又面子薄不好意思開口,覺得吧她心裏還有你,她現在躲起來應該是希望你去找她,稍微示弱把她哄回來。”

奚言認真思索,雖然聽着怪怪的,但是很有道理的樣子,“那我該如何做呢?”

“你要讓她覺得她在你心裏很重要,我建議你可以給她一個承諾。”當然是娶她了啊!向她求婚啊!染月在心底尖叫,但是卻難得害羞的沒有說出來。

“承諾?”奚言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懂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染月激動地點頭,真上道啊,自己稍加提點先生就明白了,真是個有責任心的好男人,以後找夫君的标準就改成像先生這樣的吧。

同心咒

春日的荊越城悶熱到令人心裏發慌,但軒王府的後花園卻依舊涼爽宜人,奚言走到湖邊,傷勢基本上好了,纏了幾日的繃帶終于拆掉。湖對岸遠遠傳來曼妙的歌聲,一群女孩子在岸嬉戲打鬧,可是裏面再也沒有一個撫琴的溫柔女子了。

奚言停下腳步,嘆了口氣,湛雲漪依舊不見人影,“湛雲漪,我知道你能聽見,你不是說好要護着我,怎麽反倒自己躲起來了?”奚言聲音聽不出悲喜,周圍也完全沒有動靜,“算了,你愛躲着就永遠別出來見我了。”

奚言拂袖轉身離去,卻突然捂着心口跌坐在地上,神色痛苦。

“小言!”一個黑色的影子跳了出來,扶住奚言,正是許久未見的湛雲漪,他神色憔悴,臉上長出了暗青的胡渣。

見到湛雲漪終于肯出來,奚言死死抓着他的手,湛雲漪意識到不對勁,奚言身上淡淡的冰雪味道裏此時還混着一種古怪的藥味,他暗叫不好,想要離開卻被奚言死死拽着,又狠不下心用力,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當湛雲漪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暗室中,他掙了掙發現束縛他的并不是繩索,而是一種介于虛和實之間的白色絲線,這是一種術法。

“你醒了。”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沒什麽情緒,是奚言,他特地找葉聞笛要了一瓶昏睡藥,又在王府尋了一處地下室,為的就是找出湛雲漪的心結,以毒攻毒。

湛雲漪适應了一會,終于勉強看清了黑暗中奚言的身形,“小言,別鬧了,我會傷到你。”

“你別鬧了。”奚言的聲音帶着怒意,“就因為傷了我,你就要一直躲着我嗎?當初纏着我不放的是你,如今要走的也是你,你……”奚言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不再說話。

“我沒想走。”湛雲漪苦澀的笑了。

奚言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們談談吧,關于你的心魔。”

“我沒什麽好說的。”湛雲漪偏過頭,一副不合作的态度。

“那咱們就一直待在這裏,誰都別出去了。”奚言快氣炸了,他自認為在神殿這麽多年已經磨平了棱角,沒想到這段時間脾氣反而愈發暴躁了。

湛雲漪有些無奈,“你就當我小心眼,這點小事記挂了這麽多年,還引出了心魔。”

“湛雲漪,”奚言深吸一口氣,“你覺得我很好糊弄嗎?”

他又不說話了,兩個人就這麽靜默地在黑暗中坐了半晌,黑暗中,湛雲漪也變得越來越焦躁,精神瀕臨崩潰,下意識拿頭撞牆,他的眼睛微微發亮,就像困在陷阱中的惡狼,随時會把靠近的人撕得粉碎。

看着湛雲漪逐漸陷入瘋狂的樣子,奚言不禁懷疑起這個方法的可行性,“湛雲漪,清醒些,別被心魔所控。”

湛雲漪擡頭,眼中是瘋狂的殺意,“知者大人,我瘋不瘋與你何幹,你管的未免也太寬了。”他拼命掙紮着,可是束縛他的術法紋絲不動。

奚言攥緊拳頭,是啊,我好心好意想要幫你解除心魔,卻被說多管閑事。他并不需要我幫他,我這樣不管不顧把他綁起來,說是為了他好,但是完全沒顧及他的想法,我……又做錯了嗎?

“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我又不是你的誰,你也用不着在意我的死活。”

湛雲漪一反常态的惡毒話語刺痛奚言的心,他終于忍無可忍,“夠了,湛雲漪,你是我的影守!我自然要對你負責!”他氣得咬牙切齒,朝湛雲漪喊道,湛雲漪終于不再出聲,終于清醒些了嗎。

“小言,放開我吧,我好害怕。”許久,湛雲漪顫抖的聲音再次從黑暗中傳來,他真的很恐懼的樣子。

奚言有些心軟,自己今天确實太過分了,他走上前輕念咒語,束縛湛雲漪的白色絲線就消失不見了,“你還……”

他剛要詢問湛雲漪的狀況,就被一股力氣掀翻推倒在地,冰冷的刀刃死死抵住他的咽喉,中計了。奚言皺眉,自己之前為了引湛雲漪出來用了苦肉計,現在湛雲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算是扯平了,奚言苦笑。

“為什麽不殺了我?”湛雲漪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不複剛才的瘋狂。

奚言指尖的咒印明明滅滅,“湛雲漪,你的演技太差了,裝出入魔的樣子逼讓我殺你,很有意思嗎?”

湛雲漪放開了他,“真遺憾,被你看出來了。”他剛剛發瘋有一半都是裝的。

奚言氣的不打一處來,“毫無意義的自我犧牲,葉聞笛說的很對,你就是個矯情貨。”他将指尖銀白的符咒向上一扔,整個地下室被瞬間照亮。

“我所做的都是有意義的,你不懂。”湛雲漪遮住眼睛,苦笑道。

奚言深吸一口氣,“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好。”湛雲漪走到他面前,解開領口的盤口,奚言看到他脖子上似乎挂着一個銀色鏈子穿起來的墨玉扳指,但湛雲漪想給他看的并不是這個,而是鎖骨上一個黑色的古怪印記,就像一團不祥的火焰,“這是一個出自鬼島的咒,中了此咒的人會性情大變,走火入魔,至死都無法解除。”

他抓着奚言的手,冰涼的指尖輕輕觸碰那邪惡的印記,奚言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這咒他竟然也無法解除。

“當然,這個咒只是誘因,大部分還是我自己的原因,曾經我以為我能控制得住,但是還是傷到了你。”

奚言第一次感到如此無力,他想到了在涼川時幾乎每個人都告誡他遠離湛雲漪,殺識海監獄裏孤零零的長明燈,以及他曾在天鏡中看到的湛雲漪令人絕望的結局,“我會盯着你,你要是瘋了我就把你打醒。”

“順其自然吧。”湛雲漪無所謂的笑了笑。

他不想讓我幫他,奚言低下頭,莫名有一種挫敗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讓他篡改人生的。不對,總覺得哪裏不對,湛雲漪一定還有什麽瞞着自己,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可是……他卻不願告訴自己。

唉,奚言不再強求,就按他說的順其自然吧,自己現在的事已經夠頭疼了,但是現在還有一件事要做。

“湛雲漪,把手給我。”

“诶?”湛雲漪不明所以,還是乖乖把手伸了過去,“诶呦!你幹嘛?”

奚言沒理他,惡狠狠咬破了他的手指,沾着他的血在他胳膊上畫了一個咒印,形狀好似一片六角雪花,奚言又将自己的手腕覆在他的胳膊上,那圖案好像滲進皮膚裏,擦也擦不掉。

“這是什麽啊,你畫的好醜。”湛雲漪看着自己的胳膊,不明所以。

奚言眉角一抽,他怎麽這麽多事,生生按下了想要毆打他的沖動,“這是同心咒,江輕湄告訴我影守和術師一般會通過同心咒彼此連接,既然你是我的影守,自然要相互信任。”雖然我們現在都互相隐瞞了不少事情,奚言心裏默默說道。

“這也是我的一個承諾,”他握緊湛雲漪的手,“我以前确實是忘記了你,但是現在、以後,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會記得,無論再過幾百年、幾千年我都不會忘記你這個死命纏着我的家夥,因為你是出來阿姐以外,第一個對我好的人,我……”奚言眼眶發紅,“你說我說我們約好去涼川看海,等事情結束了,我就陪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湛雲漪用審視的目光看了奚言許久,眼中的光一點點亮了起來,沒忍住笑出了聲,揉了揉他的腦袋,“小言,你在哄小孩子嗎?”

奚言一口氣沒上來,被嘲笑了,自己好不容易和他說了這些真心話,就是為了打消他的心魔,結果還是被嘲笑了,他差點就被氣哭了,拼命繃着臉。

“可是我就願意被你哄,謝謝你。”湛雲漪将他拉到懷裏,無論你是出于愧疚還是什麽,謝謝你願意接受連靈魂都被染黑的我,無論你記不記得我,我都會守護你,直到一切結束的那天。

奚言被他抱在懷裏,看不清湛雲漪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的心跳聲,真好,他還活着,奚言覺得自己的心也漸漸活了過來,有了溫度。

從那天之後,湛雲漪又恢複了以前的精神頭,又變回騷包的公孔雀,只是奚言覺得他整個人都過于亢奮了。

為了再确認一下,他拖着湛雲漪找到葉聞笛複診,葉聞笛頂着湛雲漪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給他把脈,“奇怪,脈象平穩多了,”葉聞笛啧啧稱奇,“知者大人你對他做了什麽,簡直是醫學奇跡。”

“你信不信我讓你變成醫學奇跡。”湛雲漪樂呵呵地看着他,看得葉聞笛毛骨悚然。

“他的心魔如何了?”

“已經沒有走火入魔的症狀,看來心魔是壓下去了,但是我不敢保證以後還會不會複發。”

奚言暫時放下心,就去向秋宜然辭行,在荊越城耽誤的确實是太久了。

自從秋景同死後,君上病重,荊越朝中亂成一團,各方勢力都在虎視眈眈頂着王位,秋宜然每天都忙于處理這些爛攤子。

“王爺,我是來向你辭行的。”

“先生不多待一陣嗎?”秋宜然想要挽留他。

奚言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我都是如此。”從此以後,你就不在受到天鏡的束縛,随心所欲的活下去吧,也算是個好結果。

“那我就不在強留了,多保重。”秋宜然釋然的笑了笑。

“保重。”奚言雙手合十,向他施了一個昆音特代表祝福的禮。

染月在秋宜然身後,怯生生問道:“先生,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嗎?”

奚言一怔,顯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會再見的。”

“那一言為定,下次再見我還給你唱曲子。”

“好。”奚言勾起唇角。

軒王府外,湛雲漪早已牽了兩匹馬在外等候,“你可真慢啊。”

奚言撇了撇嘴沒理他。

“你會騎馬嗎?”湛雲漪疑惑道,之前都是他帶着奚言同乘一匹馬,完全想不到他瘦瘦小小的還會騎馬。

“當然會。”奚言揚了揚眉毛,利落的翻身上馬,在湛雲漪的目瞪口呆中絕塵而去。

“诶你等等我啊。”湛雲漪連忙上馬追了上去。

荊川西南方,宿玉川,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

宿玉川

宿玉川距離荊川并不遙遠,只是幾天二人就已經到達宿玉川王城,珑城的邊境。

宿玉川正如其名,是個産玉的大國。碧空如洗,奚言望向遠處連綿的山巒,不知哪裏藏了多少稀世之寶。

“聽說宿玉川的國主鄢瑕是個暴君,可是個不好相與的人。”湛雲漪看起來憂心忡忡,看來宿玉川國主風評真的很差,奚言皺眉。

從預言來看,這個鄢瑕可以說是相當糟糕的國君,十六歲就弑兄殺母,以殺人取樂,傳聞他的後花園池塘注滿了鮮血,宮殿門前挂滿了屍體,盡管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卻不是昏君,為君十年,宿玉川空前繁榮,人們提起他即恐懼又敬畏。這樣矛盾的人,即将被他信賴的将軍卓珏殺死。

奚言一如往常發着呆,前面似乎是個礦場,幾個工人正推着幾車石頭向外運。

“你知道嗎,宿玉川這麽富庶,一大半都是靠着賭石的生意。”湛雲漪似乎對這些是石頭頗有興趣。

“賭石?”奚言疑惑不解。

“你別小瞧這些石頭,看着其貌不揚,說不定裏面是價值連城的翡翠,不知有多少人對此趨之若鹜,一刀窮一刀富,賭輸而傾家蕩産的也大有人在。”

奚言若有所思,翻身下馬朝礦場走去。

“诶小言你幹什麽去?”湛雲漪連忙追上去。

“賭石。”

“啊?!”

礦主正忙着清點剛挖出來的原石,就看到兩個身影走了過來,其中一個黑衣男子身材高挑,面容俊逸,眉眼含笑,一看便知是哪家的纨绔公子。他身旁的少年一襲白色術師長袍,面容普通幾乎沒什麽辨識度。

礦主閱歷不淺,但這樣奇異的組合他倒是沒見過,這兩個人看上去完全不是一路人,簡直是黑白雙煞。但是本着有錢不賺的專業态度,他還是上前熱絡的跟湛雲漪搭話,“公子來看石頭啊,您這來巧了,我這裏可是珑城最大的礦場,您……”

湛雲漪打斷了他,“不是我,是我家先生要賭石。”他指了指正在研究石頭的奚言。

啊?礦主一陣驚訝,原來那個不起眼的白衣術師才是主子,他連忙給奚言介紹起來。

奚言認真的聽了一會,又翻了翻地上成堆的原石,陷入了沉思。

“不知先生看中了哪一塊啊?”礦主搓了搓手。

奚言糾結了許久,“就這塊吧。”他指着一塊青黑色的石頭,足有二十幾斤重。

“好嘞,煩請先生結下賬。”

奚言想也不想從懷中翻出秋宜然給他的三千兩銀票,徑直遞給了礦主,湛雲漪想要阻止他都沒來得及。

礦主很久沒見到這麽爽快的買家,三千兩銀子眼睛都不眨一下,整個人都呆滞了。

“怎麽不夠嗎?”奚言皺了皺眉。

他連忙把銀票收起來,“夠夠,絕對夠了,您看這石頭是現在就切還是……”

“切吧。”奚言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

“那您稍等。”礦主一臉喜色吩咐人準備開切,周圍的人也紛紛停下手中的活,這種熱鬧是他們最喜歡看的。

“小言啊你也太敗家了吧。”湛雲漪苦笑道。

“我的錢想怎麽用随我高興。”奚言翻了個白眼。

好吧你開心就好,湛雲漪把注意力轉移到那塊石頭上。

不愧是專業的,礦主他們沒一會就把原石切開,“啧。”周圍懂行的人看了紛紛搖頭,臉上帶了點幸災樂禍的神情。

礦主在切面上淋了水,切面顏色青白,只是普通的大理石,“唉是塊廢料。”他惋惜的看了眼奚言。

奚言臉色依然沒什麽變化,只是神情有些恍惚。

“先生還想看點什麽嗎,要不我再送您一塊?”

他搖了搖頭,抱着那塊不輕的石頭轉身就走,湛雲漪忙不疊的追了上去。

“小言你別難過,不就是三千兩,咱們再幹一票就賺回來了,其實吧賭石不光看運氣,你還要對這些石頭有所了解,我們回去好好研究,我再陪你賭一次。”湛雲漪見他心情低落連忙安慰道。

奚言抱着石頭坐在小溪邊,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我和別人打賭,從來沒贏過。”

“啊?”湛雲漪顯然沒想到他是因為這個失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湛雲漪,你好吵啊。”奚言被他剛才一頓安慰的話語吵到腦子嗡嗡作響,“送你了。”他将那塊石頭塞到湛雲漪懷裏。

唉說不難過是假的,和先神大人打賭,他從未曾贏過,或許這次也不會贏。

“真的嗎?這還是你第一次送我禮物。”湛雲漪似乎非常開心,小心翼翼的接過那塊廢料。

奚言嘴角一抽,“你還是還我吧……”

“不行,你給我了現在就是我的。”湛雲漪抱着石頭死命不撒手,“不過啊,哪有倒黴蛋會一直輸的,不如你跟我賭一次如何?”

“賭什麽?”

“嗯……”湛雲漪思考了一會,在溪邊挑了半天,撿了塊巴掌大的石頭回來,“我覺得這是塊翡翠。”他神情嚴肅。

“可是這就是一塊鵝卵石啊。”奚言有氣無力的反駁道。

“不這真的是塊翡翠,以我的經驗判斷,這應該是從山上沖下來的,你看着顏色和紋理,裏面必定是貨真價實的翡翠。”

接下來的一刻鐘,湛雲漪試圖從各方面,長篇大論的論證這塊翡翠的真實性,講的頭頭是道,奚言幾乎就要信了。

“所以我賭這是塊翡翠。”他終于結束了他的論證,一臉堅定的看着奚言。

“是、是嗎?”

“不如我們去找礦主幫忙把這塊切了。”

于是湛雲漪拉着奚言回了礦場,礦主見他們回來了有些驚奇,“二位又來看石頭?”

“兄弟你能幫我們把這塊切開嗎?”

礦主瞪大了眼睛,“可是這是塊鵝卵石啊。”

“不這是塊翡翠。”他表情認真到讓礦主以為自己真的看走了眼。

他将信将疑的将石頭切了,心道這兩人是不是剛才受了打擊,遞給湛雲漪,湛雲漪一臉沉痛,“原來真的是鵝卵石,看來是我輸了。”說着拍了拍奚言的肩膀,“小言你贏了。”

奚言被他浮誇的表情弄得很無語,涼涼地說道:“湛雲漪,我覺得你在消遣我。”

終于進入了珑城,這裏比想象中的還要繁華,街上幾乎都是玉石相關的生意。但是他們卻都将目光投向奚言,竊竊私語,臉上還帶着同情。

他們為什麽盯着我?奚言有些不自在,湛雲漪下意識擋在他身前。

這時,一隊人馬沖散了人群,看他們華麗的穿着似乎是珑城的宮廷侍衛,為首的青年男子走到奚言面前,“你是術師?”

奚言點頭,青年似乎長出一口氣,“那正好了,今天人數夠了,可以回去交差了。”

說罷就要将他們二人帶走,湛雲漪看了看這個青年,似乎沒什麽惡意,隊裏還有許多和他們一樣的術師,他低頭詢問奚言要不要跟他們走,若是奚言不願意,他也能輕松帶奚言離開。

“跟他們走吧。”奚言沉思片刻,如今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

他們就跟着這隊侍衛往珑城宮殿走去,路上湛雲漪開始向旁邊的一個術師打聽消息,“這位先生,你知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嗎?”

那術師瞟了他一眼,垂頭喪氣的顯然心情很差,“你們是外地來的吧,這回咱可是要去送死了。”

“怎麽說?”湛雲漪皺眉。

“宿玉川的國主大人被冤魂纏身,這幾日正到處抓術師驅邪,可是那宮裏不知死了多少人,哪有那麽容易處理,去的術師不是被鬼吓瘋了,就是被君上拉出去砍了,如今珑城大半的術師都死在宮裏了。”那術師低聲說着,身子還不停發抖,“你是影守吧,那地方影守去了也沒用,我的影守都自己逃了,我勸你趁還沒進宮也趕緊離開吧。”

“呵呵,謝謝你的好意了。”湛雲漪冷笑,看來這次不會像之前那麽容易了。

進了王宮,侍衛将術師們排好隊,等待君上的召見,奚言和湛雲漪站在最後百無聊賴,就用昆因特語聊起來。

“你說這裏真的有鬼嗎?”湛雲漪好奇的環顧四周,總覺得這裏陰森森的。

“自然是沒有的,無論是誰,死後靈魂會直接消散,若是執念過重,就會留下一道怨氣,長年累月下去便會異化,危害一方,大概就是你們所說的鬼,但是這些怨氣本身是沒有意識的,就像冥淵裏那些,”奚言回憶着從神殿的古籍中看到的內容,“怨氣作祟,往往是人心中有鬼,怨氣會助長這些邪念,其實只要将其淨化,問題不大。”

湛雲漪哦了一聲,他發現奚言只要講起這些東西,話就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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