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臉貼在老人的掌心上，看着他，輕輕喚他：“爺爺，晴晴在這裏，您好好休息，一定會好好的。”
老人點了點頭，神态安詳。
然而天晴心裏明白，話是這麽說的，事實卻不盡如此，雖然，她比誰都希望爺爺能長命百歲，但是醫生說了，爺爺年紀太大了，身體上的毛病又多，沒有力氣再折騰什麽大手術了，身上不好再動刀了。她心裏也明白，但依舊不情願，看着他的身體一天天差下去。
雖然請了最好的護工照顧，黎家的其他人還是每天輪流來陪夜。對這一點，天晴還算滿意，不管是不是虛情假意，總比什麽都不做來得強。然而老爺子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卻始終沒有好臉色，不聲不響的，看上去極不高興。黎天晟被父親拉着來道歉，老爺子也閉門不見。
一個禮拜後，天晴的父母回國。他們之前去了索馬裏，遇上了事情，耽擱了很久，聯系不上，一回來就聽說了這件事，趕緊到了醫院。
“爸媽，爺爺這兩天睡得不太好，現在剛剛睡着，你們先別去打擾他了。”天晴輕輕帶上房門，攔住了一頭往裏沖的父母。
“你是怎麽照顧你爺爺的？！爺爺這麽疼你，你就讓黎天晟那頭狼把他欺負成那樣？”黎父劈頭蓋臉将她一頓臭罵，那火氣不亞于當年璨璨去世時候的。
其實這純屬是無事生非，老年人這些病本就尋常，而且此事顯然和天晴無關，不過他們不喜歡這個女兒，因而根本顧不上這些，聽到消息的時候就執意覺得是天晴的錯。
黎母伸出手指，用長長的指甲戳着天晴的腦門：“我就知道你這個死丫頭不靠譜！爺爺再疼你有什麽用，他現在遺囑一個字都沒寫，這麽大年紀了，哪天忽然兩腿一瞪，黎家所有的一切還不都是黎世城的！我們能分到個屁的零頭啊！我說你死腦子你還不信，和你說過多少遍了，在爺爺面前多賣個乖有多難，和季以辰通個氣，說不定公司多少股份就給你了呢！”
“你胡說八道什麽！”天晴一把揮開她的手指，“我根本就不在乎爺爺的遺産！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唯一的願望是爺爺能活得好好的，看着小木長大！”
“你不在乎？”黎母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冷哼，“你別就會說這些門面上的好聽話！你不在乎的話到時候老頭子死了你分不到一個子兒！！！你以為黎世城和黎世淮兩只老狐貍還會對你卑躬屈膝？你以為黎家還有容得下你的地方？你以為我和你爸還會接濟你這個大小姐？黎天晴，你好日子快到頭了你還不醒醒？！”
“你媽說的沒錯！現實就是這麽殘酷。你別覺得我們說話難聽，這世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們沒理由放着這麽好的機會，讓給別人！你分不到家産的話以後能靠誰？靠我們你想都別想。靠季以辰？呵，你別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當年他要不是礙于你爺爺的面子和季氏危機，根本就不會娶你。現在五年了，他也沒見得對你有什麽感情，你爺爺走了之後你的一大靠山沒有了，他會不會和你離婚你還不知道呢。萬一離了，你靠什麽生活？”
天晴的臉色沉得吓人，她深深吸了口氣，說：“這些事情不用你們擔心，我有手有腳，不怕會餓死。現在你們該擔心的是爺爺的身體狀況，他要是知道自己病成這樣這些不肖子孫只在這邊算計他死後拿到多少遺産，估計會氣得立馬從床上跳起來。”
黎父聞言，氣得要揮手打他，卻在下一秒，被忽然出現的季以辰制住了。
季以辰将他用力甩到一邊，臉色極冷，回頭看了看天晴，輕聲問：“沒事吧？”
天晴咬着唇，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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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母這時已經扶起了黎父，狠狠地怒視季以辰：“季以辰你什麽意思？你不是很讨厭黎天晴嗎，現在又來演什麽愛老婆的把戲？真是惡心人。”
季以辰聞言想反駁，天晴卻扯了扯他的衣角：“我們走吧，別再和他們啰嗦了。”
刻薄、無情、憤怒，這些罪惡最後終有一報，而他們始終是她的父母，再過分，她也無法狠下心去詛咒他們，只希望，他們有一天能真正看見烏雲背後應有的陽光。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收藏就少又掉了兩收 好想撞牆 我去哭會……
第 29 章
第十五天的時候，黎老爺子可以和人交談上一兩個小時了。天晴常常在下午的時候和他一起曬太陽。他坐在輪椅裏，她推着他，日光傾城，一年中最熱的天氣已經過去，午後的散步，變得格外惬意。
黎老爺子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和她回憶一些小時候的事情，說到有趣的地方，兩人不約而同地大笑，笑過之後，又是安靜。
“晴晴啊，爺爺最近總是在想，我走後，你怎麽辦呢……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在世上呢……”
天晴努了努嘴，搖着黎老爺子的手，像小時候一樣撒嬌：“不許您胡說！爺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現在這些是小病。在我眼裏，爺爺還是和二十歲的小夥子一樣呢。”她嬉皮笑臉地開着玩笑，心裏，卻是異樣的苦澀。
“這話說的……你又沒見過我二十歲的樣子！”老爺子大笑，咳嗽了兩聲。
天晴拍拍他的背，又把水杯湊到他嘴邊。“我怎麽沒見過了？不就是您房間最裏面的抽屜裏的那張黑白照嗎，我一眼就認出了您，和現在一樣，可帥了！”
“你這丫頭。”他搖搖頭，一臉無奈地笑。“晚上叫以辰到我病房來，我有點事和他談談。”
“爺爺！”天晴瞪大眼睛，以為他還在執着于讓季以辰插手公司的事情。
“瞧你急得！就怕以辰管了公司的事你大伯他們把他吃了啊？放心，我只是和他随便聊聊天，保證不談公司的事情，怎麽樣，這樣你放心了？”
天晴這才扁了扁嘴，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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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季以辰和黎老爺子在病房一起吃飯，吃完飯問要不要泡壺清茶。
“你也別忙活了，坐下來，我們殺一盤。”
季以辰一愣，馬上就把小桌子放到床上，問：“爺爺，您是想下圍棋還是象棋？”在他印象裏，老爺子無論是哪種棋，都下得不錯。
“就圍棋吧。”
一個多小時下來，季以辰已經感覺到力不從心了。嘆了口氣，微笑：“爺爺，我輸了。”這些年來，他都沒有碰過這些東西，已經生疏了，自然是下不好的。“您還是一樣，棋藝高超。”
“你就別逗我開心了。”黎老爺子呵呵一笑，“還記得那個時候我們一起下棋，我這個常勝将軍一遇到你，哪次不是被你殺的片甲不留，你還說我棋品差……都忘記了？”
季以辰搖搖頭：“那個時候年紀輕，不懂事，惹您生氣了。”
“我倒是和懷念那個時候喲。”他邊說着，一邊慢慢把黑白棋分開收好，“那個時候，我倆關系多好，整個一忘年交。一晃多少年了，你也三十好幾了吧，我們成了一家人，卻再也沒法像從前一樣。”
“爺爺……”
黎老爺子做了個手勢打斷季以辰：“你別急，聽我說。我雖然老了，但還沒糊塗。你心裏怨着，我也是知道的，甚至可以理解。當年我那麽喜歡你，季氏出了危機本是該拉一把，可金融危機對公司的影響也很大，我不可能罔顧着公司的利益在元老們的眼皮底下徇私。”
季以辰微微皺眉：“我明白。”
“我知道你明白。你不明白的是我為什麽就這麽縱容晴晴對吧？小丫頭當年是說謊了吧？說什麽‘生米煮成熟飯’，就憑她那個膽子和我對你的了解……坑誰呢？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了？這事是我錯了，我只有一個寶貝孫女，只希望她幸福。以辰，爺爺一直到今天才和你道歉，這句對不起欠了你太久啦。你怪我，我能理解。我現在就像快燃盡的蠟燭，馬上就要熄滅了。人總要在這種時刻才能看清過往的一些事，卻來不及了。但是你還有機會……我看得出來，晴晴很在乎你的。”他拍了拍季以辰的手，語氣意味深長。
季以辰一笑，沒有作答。不是他不想說，而是真心不知道要說什麽，黎天晴自己都說了，她不是愛他，而是出于一種占有欲。他想不出她有什麽理由來騙自己。
“哎，你們這些年輕人喲，只有失去了，才知道什麽是寶貴的。兩個人能遇到不容易，能結為夫妻更是幾世的緣分，我和晴晴的奶奶是包辦婚姻，卻也過得很美滿，因為我們對彼此都很珍惜。到她最後的那段時間，我們都是每天笑着的，現在回憶起來，我也覺得是莫大的幸福。”他輕輕嘆氣，“現在爺爺就求你一件事，看在我們從前也一起下過那麽多次棋，你贏了我那麽多盤的份上，以後我走了，不要讓晴晴一個人，千萬要好好照顧她。”
季以辰沉默許久，終于點頭。
“你是個守信用的人，有了你的承諾，我也算放心了。”老爺子聲音虛弱，樣子很疲憊，神态卻格外幸福滿足。
季以辰想，黎天晴，終究還是有人那麽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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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尹白已經半個月沒在片場出現了，對外宣稱是動了個小手術，然而只有身邊幾個熟人知道，這純粹就是個謊言。她躺在床上拿着手機刷着微博，她的微博下有許多的粉絲詢問她的病情，也有些人在猜測她不出現的真正原因，會不會像之前一樣忽然就隐退了。
她想了想，随意拍了張照片，PO了上去，然後關機。她想，這樣總該信了吧。反正照片上的她，雙目無神，臉色蒼白毫無生氣，一看就是病怏怏的。
半個月前的那次談話仿佛還歷歷在目，她豁了出去，什麽尊嚴驕傲僞裝都不顧了，求着季以辰不要抛下他，可他盯着她的眼睛許久，最後給出的答複也只是“我會保證你擁有幸福，即使這種幸福不是我給你的”。她覺得自己在那一刻，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之後她再也無法打起精神來，腦子空空的，幾天幾天的不吃飯，直到實在受不了了，才啃個面包。她不知道季以辰有沒有看到她生病的新聞，不過她倒是看到了黎家老爺子住院的新聞，還有照片上他皺着眉緊緊摟着黎天晴肩膀的樣子。
有傳聞說這件事由黎天晟而起，她只知道黎天晟回國前的一段時間就和老爺子弄不愉快，把他氣病了，沒想到現在又來。不出她所料的是，這幾天黎天晟果然就給她打了很多電話，幾乎是奪命連環call，不過她自顧不暇，自認沒什麽心力再去應付他了，都裝作沒聽見。
不知不覺，又睡了一天了。她發現自己連今天是幾號都不知道了。就在她打算起床喝點水的時候，門鈴忽然急促地響起。
她以為是她助理又忘了帶她家的鑰匙，拖着疲憊的身體去開門，結果打開門，卻發現門口站着一身西裝革履的黎天晟。
顧不得自己穿着睡衣，頭發淩亂，妝都沒化，直接轉了個身，就往裏面走了。在何尹白看來，黎天晟連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都看過了，如果在他面前還注意什麽形象的話，那自己就不用活了。
黎天晟幫她把客廳的燈全都打開，黑暗的房子忽然變得亮堂堂，讓何尹白瞬間覺得極不适應。客廳裏，餐桌上，沙發上，地板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垃圾和食物包裝紙，以及砸得稀巴爛的花瓶和工藝品。黎天晟皺皺眉，不無嘲諷地說：“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怎麽，在季以辰那碰釘子了？”
“你也別嘲笑我了。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裏去。我看，你的遺産就像我的季以辰一樣，要飛咯。”
黎天晟嫌棄地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模樣邋遢的女人，那個樣子真難把她和熒幕上的形象聯系在一起。“我和你不一樣，遺産分配上，就算我拿不了公司的大部分股份，我還會是股東；可是你呢？如果季以辰不要你了，你還算什麽？你以為黎天晴那種女人真的會允許你存在在她的視線範圍內嗎？”
聞言，何尹白的手緊緊攥住自己的衣角，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只要黎天晴和季以辰離婚，我就能保證公司到我手裏。我暗中調查過，老爺子曾經秘密找過律師，有意要将公司的經營權給季以辰。但是如果他們離婚了，他就完全沒有理由這麽做，黎天晴是個不學無術的千金大小姐，如果把公司留給她，公司裏那些老狐貍指不定怎麽說呢。所以……”他吐了個煙圈，慢吞吞地說，“你懂我的意思嗎？”
何尹白點點頭，望了他一眼，用幹澀的嗓音說：“可是我覺得，我已經沒法挽回他了。”
“這樣就放棄了？可不像你啊。當初，你可是連那些藥物drugs都能抵抗的人，何尹白，你付出了那麽多努力，就為了回到他身邊，你甘心讓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嗎？”
他說的話，似乎戳中了她的痛點，她咬着唇不再說話。
“上次我和你說利用季小木，沒想到你那麽心慈手軟。都這個節骨眼上了，不下猛料怎麽夠？我現在只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為挽回季以辰，做出一定的冒險和犧牲？”
何尹白驚訝地擡頭看黎天晟，看到他認真的神情，完全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她的心裏是猶豫和掙紮的，黎天晟是什麽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他要做的事絕對不會是好事，她并不是個惡毒的人，做過的事也是出于人的本性的自私和對季以辰的愛，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五年了，她都在等一個機會，能讓她重新擁有那份最可貴的愛。
她無法放棄，無法說不。
她看着黎天晟，鄭重地點頭：“好，我願意做任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 數據不高總是上幻想現言的榜TT淚
第 30 章
小木幼兒園的暑假快過了，在此之前，一家三口去了一次遠游，由于上次出游小木回家後生病，讓天晴心有餘悸，她處處小心，食物零食都是自己準備的，堅決不在外面買任何東西。這趟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也遠沒有游樂場那次High，然而心情卻是放松了不少。天晴不可否認自己在這段時間過得實在是太壓抑了，各種壓力接踵而至，也确實需要這樣一個時刻，疏解一下緊張的情緒。
天晴和季以辰的關系緩和了不少，至少不像從前一樣時而如同陌生人，時而劍弩拔張，他每天都會回家吃晚飯，工作不忙的時候，偶爾會陪着天晴小木一起去散步，這樣的日子，天晴從前根本連想都不敢想。她能發現，不僅是自己臉上的笑容變多了，小木也是。季以辰從前說的話沒有錯，家庭的和睦氣氛對小朋友的成長确實至關重要。
不過也不是事事都順風順水，近來還有一件事讓天晴覺得很苦惱。小木的幼兒園馬上就要搬遷了，新校區離家裏很遠，車程要四十五分鐘，如果再趕上個交通堵塞和小雨天，不知得起得多早。天晴是不擔心這個問題，可是小木早上總是起不來，而且季以辰每天工作到很晚，不可能早上六點就起床。因而她考慮要不要給小木換間較近的幼兒園。
季以辰和小木都不同意。在季以辰看來，随意更換孩子的學習和成長環境，對孩子各方面的發展有弊無利，而且小木早上學，還有一年就要上小學了，熬熬就過去了，沒有必要再換學校。而小木則是舍不得幼兒園的好朋友們。
天晴她完全能理解他們說的，最後退了一步，說還有一個禮拜開學，她在兩邊幼兒園都打好招呼了，這一個禮拜小木可以試試，每天這麽早起床，如果他能堅持下來，她就讓他繼續去那個幼兒園。
第一天，小木早早地在五點五十分的時候就爬了起來，六點十分已經洗漱完畢得意洋洋地在餐桌前等着天晴的早飯了，着實讓天晴和季以辰吃了一驚。天晴“呵呵”一笑，摸了摸他的腦袋，說真是看不出來，我兒子這麽厲害。
第二天，小木稍稍晚了會，早飯端上了桌，他才坐到飯桌前，狼吞虎咽吃完了早飯，看看表，是六點四十，時間綽綽有餘。
然而接下來，第三天、第四天，他起得越來越晚，到第六天的時候，他就投降說受不了了，換幼兒園吧，然後揉着惺忪的睡眼跑回房間睡覺了。
季以辰喝了口粥，看天晴得意的神色，問：“這樣真的好嗎？好歹小木也堅持了那麽多天了。”
“當然好了！堅持那麽多天有什麽用？最後一刻放棄了還是輸了。我知道你心疼他，不過我是讓他看清事實，提前醒悟過來。”天晴嚼了幾下面包，理所當然地說，“小孩子很容易就能适應環境的。而且本來就應該多接觸不同的環境，小木轉眼就要上小學了，總這麽依賴熟人可不行。”
季以辰擡了擡眉，不置可否地一笑。
正在吃酥餅的天晴見狀嗆了嗆，心跳仿佛就漏了半拍。
季以辰眼裏的笑意愈發濃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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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木的新幼兒園是今年剛建好的，離家只有十分鐘的步行路程，小木和季以辰這才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個選擇的好處。幼兒園的小朋友大多數都是生活在這片住宅區的，放學後老師還會一個個将這些小朋友送到家門口，着實省了家長不少的事。
這天季以辰在送完小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了一個電話。這是一個陌生號碼，他疑惑地接起，然後立刻，就聽到了驚慌的女聲。
“是季先生嗎？我是何尹白小姐的助理，她剛被發現在家煤氣中毒，現在在醫院搶救，她也沒什麽家人，你快點過來好不好！”小助理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季以辰簡略的問了幾句粗略的情況，然後調轉車頭，一踩油門，直接往醫院馳去。
媒體的消息總是最靈的，醫院門口圍了多家媒體，虧得何尹白進的是私家醫院，季以辰從急診部的緊急樓梯上去，繞開了一衆記者。
急診室門口，小助理捂着嘴嗚嗚地哭泣着，一邊的經紀人Jack來來回回踱着步子，臉上是焦急煩躁的表情。
“季先生。”見季以辰來了，Jack停下步子，和他握了握手，“你總算來了，我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你看這事……我們也不是她的什麽親人，萬一真有點什麽事……想了想還是通知你，沒打擾你吧？”
“Jack哥你說什麽了，怎麽打擾了？！要不是因為他，姐現在能躺在裏面生死未蔔嗎？他來看是天經地義！”小助理氣得嚷嚷，電話裏的客氣在看到季以辰的那一刻煙消雲散，見Jack狠狠瞪她，這才收斂了些，別扭的別過頭，不想理睬季以辰。
“季先生，你別介意，小姑娘不懂事。”
季以辰搖搖頭，頓了頓，問道：“Jack，你做尹白的經紀人也那麽多年了，我和你不是今天才認識，你老實告訴我，尹白她是不是因為我才……”
“不不不！”Jack趕忙擺手，“你千萬別自責，初步調查下來，事故是因為煤氣管道老舊。我已經說過尹白很多遍了，她好歹是和當紅女星，要住當然住高級公寓了，可她就愛折騰，非要住在西郊那片老房子。這不，出了這種事……”
西郊……Jack随意說出口的詞彙，卻像針一樣猛地紮在了季以辰心上。所有的回憶都湧上心頭。那個地方，是他們曾經擁有最熾熱的青春的地方，是一起奔跑一起吶喊的地方。現在的都市人哪裏還會去西郊，說到西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髒亂老舊。然而他卻記得，他們在西郊的老校區，他們初見的那條小巷，一起在荒野追逐，踩着麥穗。
那個時候，他還只是季以辰，不是季氏的季總，不是黎天晴的丈夫；那個時候，她也只是何尹白，一個有着夢想，卻遭受着最殘酷現實的少女。
時間走得那麽快，那麽不留痕跡，他都幾乎要忘了那個地方。可是何尹白，她卻一直記得，從來沒有忘記過。他想，她從來沒有做錯過任何一件事，對不起她的，始終是自己，讓她傷心難過的，也是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他，她根本不需要膽怯地逃離五年。即使她今天不是故意打開煤氣輕生，這件事上，他也難辭其咎。
這時，搶救室的燈熄滅了，一位醫生走了出來，他摘下口罩，露出安慰的神情：“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如果接下來的十二小時沒有異常情況，就沒有一點問題了。”
聞言，季以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Jack和小助理的臉上終于露出笑容。
接下來的時間，季以辰一直陪着何尹白，傍晚的時候天晴打給他一個電話，說看到新聞，問何尹白怎麽樣了，他把實情告訴她，末了說：“我想留下來陪她熬過這十二小時。”
他以為電話那頭的女人會很生氣，結果出乎她的意料，她很平靜地說了句“好”，然後就挂斷了電話，不見有任何情緒波動。
季以辰也沒有閑情再去揣度她的心思，他看着病床上臉色蒼白的何尹白，陷入沉思。
何尹白已經大半個月沒來找他了，那時她滿懷希望地問出那個問題，他給她的答複顯然不能讓她滿意。季以辰以為，她會慢慢了解的，可是他忘了，連他都不能理解自己，她又憑什麽理解他呢？在他簡單的認知中，只是覺得自己已經有了家庭，有了妻兒，就有了一份責任，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應該放棄他們。
可或許，他始終在自欺欺人，因為若真是這樣，他早在幾年前，就應該好好的對待他的家庭，而不是故意冷落。可更深層次的原因，他甚至都懦弱到不敢想。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般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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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天晴安排小木睡下，照例在最後講了兩個故事，他終于感覺到了困意。天晴坐在床沿上，俯身下去親了親他的額頭，微笑：“小木乖，小朋友要好好睡覺才能長得高高哦。”
說完剛想起身，卻被小手拉住了衣袖。天晴轉頭，面容疑惑：“怎麽啦？”
“媽媽，爸爸會不會不要我們啊？”
孩子那小模樣着實認真，天晴心裏一咯噔，重新坐了回去，撫了撫他的額頭：“小木怎麽會這麽想呢？難道覺得爸爸不夠疼小木嗎？”
“也不是。”他搖搖頭，“媽媽，爸爸今天為什麽不回來，是不是，去找小百合姐姐了？”他說到後面那個名字的時候聲音壓的低低的，像是怕惹天晴生氣一樣。天晴還沒來得及想怎麽回答，他就自顧自說下去了，“媽媽別瞞我，小木今天看到新聞了。”大人的事情，他雖弄不明白，卻還是知道些的。
“傻孩子。”她的唇角漾起笑容，眼裏閃着微微的光芒，“爸爸不會不要小木的。爸爸不會離開我們的。”她的臉緊緊貼在小木臉上，溫柔地呓語。
作者有話要說： 打造不出完美男主，也沒有想過要打造。季以辰身上有他的缺陷，也是這種缺陷讓人物更豐滿。
大綱是在開文之前就寫完的，但中間還要穿插很多小事件，所以接下來要好好想想要怎麽寫了。
感謝各位的支持！還是那句話，收藏評論是作者繼續努力的動力！
荔枝不是有經驗的作者，剛剛起步，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還請多多包涵多提意見！
争取在下次換榜前到35+收。加油
第 31 章
何尹白在第二天清晨的時候醒了，她醒過來第一個看見的是季以辰，他坐在她床邊，趴着睡着了，有微微的晨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籠罩着他，顯得溫和靜好。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發。季以辰睡得淺，馬上就醒了，擡起頭睜開眼看她。“醒了？我去叫醫生。”
何尹白連忙拉住要離開的他：“哥……”
“你聽話，我馬上回來，嗯？”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然後微笑着走了出去。
何尹白的眼裏，流露出笑意。
醫生進來做了一系列的詳細檢查，說大體上已經沒問題了，不過至少要住院一周，做吸氧治療，防止腦細胞壞死。何尹白老大不樂意，季以辰安慰了幾句，謝過醫生，說一定積極配合治療。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和孩子一樣。”醫生走後，季以辰立馬換上了嚴肅的面孔，“這麽不注意，這種事情性命攸關能開玩笑嗎？我已經幫你聯系了好了搬家公司，也找好了房子，你一出院就住過去。”
何尹白一聽這話，瞪大眼睛，滿臉的難以置信：“哥！我不要搬家！”
“不搬家你還等着再進一次醫院？”他坐下來，冷靜地看着她，眼裏是不容置疑。他嘆了口氣，問道：“你是因為那個房子在西郊才那麽執着的？”見何尹白只輕輕咬着嘴唇，淚眼婆娑，扭過頭不說話，他繼續說，“尹白，你放心，我不會丢下你的。西郊有我們那個時候很多的回憶，我們離開了那裏，并不說明那些回憶就消失了。”
“但是它們在你心裏消失了。”她的淚緩緩淌了下來，落到了枕頭上。她吸了吸鼻子，回過頭，擠出一個笑容，“既然我要的你給不了，你給的不是我要的，求你還是放過我吧。你對我越好，于我越是負擔，我想得到的就越多。為了我們雙方都好，就和五年前一樣吧，我們不要見面了。”
季以辰一時心塞，不知如何作答。其實她說的沒有錯，自己确實沒法給她想要的，五年改變了很多東西，他想，他們是回不去了，他可以給她友情、親情，卻無法再給予愛情。他曾經想拼盡全力守護的女孩，卻連她唯一想要的，都無法給。
阿正的到來，讓尴尬的場景有所緩解，季以辰和他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出了病房，讓他們單獨交談，帶上門前，回頭看了看他們，小夥子穿着簡單的T恤，意氣風發的樣子，眉飛色舞地和何尹白聊着天逗着她，季以辰終于聽到她的笑聲，垂了垂眼睑，離開病房。
在門關上的一剎那，她的笑容有些懈怠。
“百合姐，你和季先生沒事吧？”阿正有些憂心地問，言語吞吞吐吐，“其實……我聽說過你們的事……雖然那個時候我還沒出道……我覺得，挺遺憾的吧。”何尹白和季以辰分手的時候他還在念大學，他上的是戲劇類院校，因而這些消息也會特別關注，當時他就特別崇拜何尹白，得知她退出娛樂圈，還難過了好一陣子。
“總會過去的。五年我能熬過來，五十年也一樣熬。”她淡淡一笑，少頃後開口，“阿正，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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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以辰回公司拿了文件，打算到醫院辦公。這段時間何尹白出事，他是一定要陪的，不管，他們現在究竟是什麽關系。結果剛交代完工作，準備離開的時候，就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自己委托的搬家公司打來的，說是何尹白小姐的代理人張正先生說不需要搬了，讓他們離開。他們已經收了季以辰的錢了，所以打電話來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季以辰說稍等。然後撥通了何尹白助理的電話，小助理告訴她何尹白剛睡着。他心裏一團火蹭蹭蹭往上冒，他太了解她了，平時挺溫和的人，但自己決定好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他到了醫院，在病房裏陪了她一天，她一直睡着，偶爾醒過來，看見他，不容他說上一句話，就又閉上了眼睛。
晚飯時間何尹白終于不能假寐了，懶洋洋地爬了起來。季以辰見狀，剛想提搬家的事情，電話就響了起來。“我在醫院。”
何尹白瞥了他一眼，繼續自顧自地喝粥，可拿着勺子的手卻不自覺地顫抖。
“就這樣。”沒幾句話，他就挂斷了電話，看了何尹白一眼，皺了皺眉，拿過她的勺子，“我喂你吧。”
“剛才，是黎天晴？”她探過頭，張開嘴，喝了一小口粥，問出的話語和她的動作一般，小心翼翼。季以辰“嗯”了一聲，拿過一邊的濕紙巾，給她擦了擦嘴角。
“你都不回家，一直在陪我，她不介意？”那粥有些燙，她只能一點點一點點喝，季以辰見狀，每一勺都微微呼氣，将它吹得涼一些，再送入她口中。他沒有回答她的話，只專心手中的活。黎天晴到底介不介意，他也不知道。這兩天她共和自己打過三個電話，每一次都寥寥數語，語氣平靜，猜不出她到底是什麽樣的想法。她這樣的态度，反而讓季以辰感到心裏堵得慌。
“你要當心了，女人最喜歡口是心非了，說不定等你回家了，發現老婆都跑了。她呀，可能已經氣得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