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時樂沒聽出來他話裏的深意,還在點着腦袋。

“我本來不想當閻王爺。”

他語氣低落的跟薄聞時說道:“我可怕鬼了,可我爹說他的遺願就是看着我繼承閻王殿。”

薄聞時眼神複雜的聽着他說自己是怎麽當上閻王的,聽完,就只有一個想法——

這小呆瓜,幹脆呆死算了。

“樂樂。”

在時樂糾正了好些次後,現在薄聞時叫他,總算是不再連名帶姓。

薄聞時叫完,時樂仰着臉,迷茫:“怎麽了?”

他還沒有跟薄聞時講完他的心情。

對他爹的絕症,時樂私下裏也很難過的,畢竟是親爹。

他不舍得讓親爹死掉的。

薄聞時看着他,終于不忍心看這小呆瓜再被糊弄下去。

他那張向來漠然的俊臉上,破天荒帶着絲憐憫。

“樂樂。”薄聞時又叫了聲,在時樂愈發迷茫的目光中,無情的告訴他事實:“你爹在騙你呢。”

時樂:“……”

時樂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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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聞時提醒着這個對親爹一點兒懷疑都沒有的小呆瓜:“閻王爺得什麽絕症?”

“他本來就不是人,還能怎麽死?”

時樂迷茫的眼神逐漸被震驚取代。

薄聞時還在點撥他:“換句話說,他就算能死一死。”

“可他死了,變成鬼,鬼做閻王,住地府,有什麽不合适的麽?”

時樂聽着這些話,只覺得腦門就像瞬間被雷劈了似的。

那雷把他劈的腦瓜子嗡嗡的。

他悟了,他徹底悟了。

“薄聞時。”

時樂的聲音都打着顫,那雙圓眼睛淚汪汪的,透着可憐氣兒。

“我爹,我爹……”

他想到他爹騙他的場景,哽咽到差點說不出來話,最後直接把腦袋紮到薄聞時懷裏,眼睛一閉,“哇”的一聲,哭出來:“他又騙我!!!”

別的爹給崽崽留遺産,都是留金銀珠寶大房子。

只有他爹,他那個壞爹,算計崽崽守着都是鬼的破地府,替他工作!

時樂這回是真傷心了。

他揪着薄聞時的西裝外套,絲毫不知這套被他攥的發皺的外套有多昂貴。

“壞爹,我不要爹了,我要跟他斷絕關系嗚嗚嗚。”

薄聞時聽着懷裏小孩兒被氣到哭的聲音,擡手按了按太陽穴。

“別哭。”

他沒有哄人的經驗,可再不出聲,小孩兒的眼淚鼻涕都要蹭到他臉上。

時樂把臉埋在他懷裏,身子哭的都一顫一顫的。

他原本以為他爹真要死了,還偷偷想給爹爹治病。

現在看來——

他還不如多去治幾頭老母豬。

起碼治完老母豬,老母豬還會哼哼唧唧沖他翹着短尾巴感謝他。

時樂哭着哭着,直接爬到薄聞時腿上,八爪魚似的抱着他繼續哭。

薄聞時垂眸,看着那張被淚水染的濕漉漉的小臉,沒再多說,直接就這樣讓他挂在自己身上,帶他回了別墅。

進別墅後,時樂還沒從薄聞時腿上下去。

他剛才哭的厲害,哭着哭着,眼皮子發沉,直接歪頭睡了過去。

就連睡着後,還要時不時再哭一聲。

薄聞時看了他片刻,将他抱起來,送到了床上。

“把手松開。”

将人送到床上,薄聞時正要起身,可時樂閉着眼睛,揪着他的衣服不放。

薄聞時眼底劃過抹暗意。

“哭包,放手。”他低低道。

時樂似乎是聽到了被人說哭包,那張哭的泛紅的臉蛋皺了皺。

薄聞時把他的手一點點掰開,在他要鬧時,把枕頭塞給了他。

抱着枕頭,時樂果然沒在執着的揪着薄聞時。

他打了個哭嗝,打完,一翻身,豬崽似的用屁股對着薄聞時。

模樣傻氣兮兮的。

薄聞時想,怪不得會被騙。

他又看了片刻,轉身去衛生間拿了條蘸着熱水的毛巾,把床上人哭的濕漉漉的臉給擦幹淨。

不知過了多久。

時樂從床上坐起來,他慢吞吞的醒了醒神。随後,爬下床,扒拉出身份證,揉揉眼睛,推門往外走。

薄聞時抱着臺筆記本電腦,正在客廳處理工作。

見他出來,擡眸看過來:“你要幹什麽?”

“回家。”

時樂垂着腦袋,情緒不高的回道。

他兜裏揣着身份證,手裏還拎了個塑料袋,塑料袋裏裝着幾包零食。

“我要回去讓我爹繼續當閻王。”

他蔫吧道:“這次我一定不會被坑了。”

薄聞時聞言,沒說什麽,只淡淡道:“你不是要保護我?”

時樂:“……”

時樂點點頭,幾步走過來,掏了一大堆符。

“這些都很有用的。”

時樂把符放到茶幾上:“我找完爹,還會回來保護你。”

他就出門一天,去讓壞爹繼續當閻王。

“我送你。”

薄聞時看都沒看那些符,直接給司機打了電話:“走吧。”

時樂怔了怔。

“我可以坐大巴車。”他不太想讓薄聞時跟着回去。

路上遠,薄聞時身體又不好,他怕薄聞時受累。

可薄聞時只面無表情道:“薄蕤現在不知所蹤,萬一你剛走,她就來找我了呢?”

時樂指了指符。

薄聞時幹脆道:“不會用。”

在薄聞時的要求下,時樂只能糾結着坐上了司機的車。

車開出去沒多久,時樂就忍不住問道:“你送我,是想讓我保護你,還是舍不得讓我一個人走啊?”

他覺得有點像後者。

可薄聞時表情又很冷漠,一點兒都看不出來是舍不得他。

剛遭受完親情打擊的時樂,現在連自信都沒有了。

要放在之前,他肯定得意的覺得是薄聞時不想跟他分開。

現在……

見薄聞時閉着眼睛假寐,都不回答他的問題。

時樂揪着手上的塑料袋,皺着臉蛋,完全得意不起來。

薄聞時的司機開車又快又穩。

幾個小時後,他們抵達目的地。

時樂看到熟悉的大山,激動的心都怦怦跳。

他撒腿往前沖,一邊沖,一邊叫着時賀。

“爸!”

“我回來啦!”

滿心想撲到爸爸懷裏尋求安慰的時樂,像個小炮彈似的往前沖。

沖了沒多遠,只聽“撲通”一聲,被山上不知何時布下的透明結界,直接彈了出去。

“啪叽——”

他摔了個結實的屁股墩。

薄聞時:“……”

薄聞時聽到那啪叽聲,臉色都沉了沉。

果然。

被摔疼的小孩兒不可置信的瞪着把他擋在外的結界,眼圈瞬間紅的可憐。

他回過頭,黑葡萄似的圓眼睛裏包着淚花,濕漉漉的看着薄聞時。

“我進不去了。”

時樂的震驚都化作委屈,他看看薄聞時,又看看結界。

好半天。

他終于确定,這個結界就是擋他的。

“給你爸打個電話。”薄聞時提醒他道。

時樂揉着眼睛,把手機拿出來。

他找到時賀的號碼,撥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禮貌疏離的提示音,連響了好幾遍,始終都沒有變樣。

薄聞時陪在時樂旁邊,看着他小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傷心,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伸出了手。

“回去吧。”

他看着這情形,心裏明鏡似的:“你爹在躲着你。”

“可我爸爸很疼我的。”時樂委屈道:“他不會不讓我回家。”

薄聞時揉了下他的頭發,低低道:“你爹可能是背着你爸,不讓你回來。以後找機會告訴你爸就行。”

事到如今,時樂也沒有別的辦法。

家,回不去。

爹,找不到。

他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顆沒人要的可憐小白菜。

“薄聞時。”

看着大山,越看越悲傷的時樂,仰着臉,通知他道:“我要哭了。”

薄聞時:“……”

薄聞時心裏一緊,手指直接覆上他的眼睛。

這個哭包下午哭的時候,就已經讓他招架不住。

再來一次,薄聞時真不知道拿他怎麽辦。

“把眼淚憋回去。”

他說道:“我帶你去吃小龍蝦。”

上次在監控裏,他記得這哭包吃小龍蝦吃的兩眼都發光,美的不行。

時樂吸了下鼻子,抓着他的手,在眼皮上擦了擦。

“好。”

他妥協道:“不哭了,吃小龍蝦。”

可能是小龍蝦太美味,也可能是哄着他的薄聞時太溫情。

時樂心裏溢出來的委屈,都在一點點消散。

他從地上爬起來,沒急着跟薄聞時走。

“我要留個東西。”

時樂掏出随手拿着的圓珠筆,又找了張被揉的皺巴巴的紙,把紙放在薄聞時腿上,趴着認真寫字。

他寫字的時候,繃着臉,神色嚴肅。

過了一會兒。

整張紙寫完,薄聞時大致掃了眼。

寫在第一行中間是幾個大字:棄爹書。

棄爹書,前半頁充滿了憤怒控訴,壞爹,坑崽,這字眼出現的最多。

後半頁則是決絕的宣布,從此他不再認這個壞爹。

他時樂,寫完棄爹書,以後就再也不叫爹了!

薄聞時看着還挺有意思,甚至莫名生出了念頭。

如果哪天自己也跟他爹似的,把他氣成這樣。

他會再寫這種東西麽?如果寫了,名字叫什麽?

難道,叫棄夫書。

這三個字蹦出來,薄聞時眼皮子驟然跳了跳。

他薄唇緊抿,将這些莫名的思緒盡數抛下。

棄什麽夫。

他可不是這小呆瓜的夫。

“好了。”

時樂把“棄爹書”給貼在結界上,回頭朝他走過來。

他的聲音可能是剛傷心過一場,所以聽着還有些糯糯的。

“我們可以去吃小龍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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