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說大話滿嘴跑火車從來都不心虛的祝弋,這回真的心虛了。
不知道為什麽,此時此刻的她有種孫悟空遇到了如來佛的感覺。
路北岑明明提前結了賬,為什麽她扯謊說自己結好賬的時候,他沒有戳穿她呢,還加她微信,給她轉賬?
他腦子有坑?
祝弋心虛地回到17桌,不太敢看路北岑的眼睛,于是只能順手拿起身旁的檸檬水喝一口,掩飾一下自己的心虛。
水喝到一半,她的動作一頓。
她腦子裏蹦出一個可怕的想法:路北岑不會是認出她了吧。
不會,不會。
雖然名字一樣,但她現在的形象跟小學三年級可是天差地別,正常人絕對聯想不到一起。再說了,小學三年級的同學,都十來年了,誰還記得那時候的同桌是誰啊,她連帶了他們六年的班主任叫什麽都不記得了。
祝弋安慰完自己,放下檸檬水,開始玩手機。
韓暢掏完最後一片土豆,雙手拍了拍肚子,而後打出一個飽嗝。他放下筷子左右看了看,問:“都吃飽了嗎?吃飽了就撤吧,早點回去休息,你們明天還要趕早軍訓吧。”
聽到韓暢的話,一直沒怎麽說話安靜如雞坐在一旁的程墨疑惑地開了口:“你們?”
韓暢站起身,笑道:“哦,我其實是你們學長,大二的。”
大二?
祝弋驀地想起了新生報道第一天,李子依說路北岑也休學過一年。
這麽說,李子依八卦來的小道消息是真的。
四人從火鍋店裏出來,祝弋拉着她的好朋友程墨說想去看防曬,所以就和路北岑他們分開了。
祝弋心不在焉地找着防曬,突然開口對身旁的程墨說道:“程墨,你覺得路北岑帥嗎?”
程墨專心看着防曬霜背面的成分表,頭也沒擡,不過腦子地回了句:“挺帥的。”話剛說完,她又愣了一下。
等等,什麽情況?祝弋竟然在跟她讨論男人。
程墨放下防曬霜,擺出一副吃瓜的表情,笑嘻嘻地問:“咦,你這是突然對男人感興趣啦?”
祝弋白了她一眼:“我不對男人感興趣,難道對女人感興趣?”
程墨聳聳肩,不置可否:“不是啊,以前那麽多人追你,也沒見你對誰這麽上心過啊。”
祝弋看着她,沒有說話。
程墨繼續不知死活地八卦:“不過真沒想到,你原來喜歡這種高冷禁欲挂啊,難怪任之洲苦追你這麽多年你都無動于衷。”
祝弋原本還想和程墨吐露吐露心扉,追憶追憶往昔的,被她這麽一八卦,那點僅存的多愁善感瞬間就沒了。
她拿起兩支防曬,對程墨說道:“明天還要早起,早點回寝室吧。”
第二天五點多,祝弋頂着一雙熊貓眼起了床。她這一晚都沒怎麽睡好,路北岑三個字在她腦子裏繞來繞去,繞成了一團亂麻。
同宿舍的人都是剛認識一兩天的,并不熟,唯一多說了幾句話的就是顧冬晨了。
顧冬晨是個大大咧咧的東北妹子,一看祝弋一臉不爽,眼睛半睜着,周身散發着“不耐煩、別惹我”的氣息。
她哎喲了一聲,嗓門頗大:“女神,你這是咋了?沒睡好。”
祝弋不耐的“嗯”了一聲,低頭扣軍訓服的扣子。
顧冬晨一聽女神這語氣,也不敢再惹了。
為期半個月的軍訓正式開始,軍訓的第一天大家都還挺興奮。
天還沒亮,教官就帶着他們繞着操場跑步,整齊劃一的口號喊得衆人鬥志昂揚,感覺能分分鐘繞着操場跑十圈。
衆人被教官渾厚響亮的口號聲燃起的激情,在跑第三圈的時候就萎得差不多了。
跑完步,吃完早飯,太陽正好跳出地平線,徐徐升起。
休息完畢,教官一吹口哨,又開始站軍姿。
九月的太陽依舊毒辣,衆人站在太陽底下像攤煎餅一樣,攤完A面,攤B面。
昨天晚上沒睡好,祝弋現在腦袋昏昏沉沉的,太陽又正好移到她頭頂,曬得她嗓子都快冒煙了。
她瞥了一眼坐在小棚子底下休息的兩個女生,眼神中流露出羨慕之情。那兩個女生前後腳暈倒,現在正喝着水看着他們站軍姿。
祝弋正考慮自己要不要也暈一個的時候,教官的哨子再次吹響,幹脆有力地兩個字落地:“休息。”
衆人齊聲嘆氣,席地而坐。
祝弋走去自動販賣機買水,遠遠的就看見站在販賣機前面的路北岑,以及旁邊幾個拿着手機偷拍,一臉嬌羞捂嘴的女生。
祝弋走上前去,又露出那純真無害的笑容,很自然地打招呼:“嗨,路同學。”
路北岑抱着四罐可樂看了她一眼,淺淺的點了點頭,然後擡腿就準備走。
祝弋連忙叫住了他:“可樂,能給我一罐嗎?”
路北岑轉身,有點蒙的看着她。
祝弋沖他眨眨眼,手指指向販賣機:“可樂沒有了,我渴了,想喝可樂。”
一個很無理的要求,被祝弋說得帶有撒嬌的意味,聲音軟軟糯糯的,像是帶着蠱惑,鬼使神差的,路北岑丢給她一聽可樂。
祝弋笑嘻嘻地接住,道了一聲謝。
然後跟着路北岑往前走,并順便搭讪:“那個……昨天吃火鍋是你結的賬嗎?”
似乎沒想到祝弋會突然提起這件事,路北岑眼底劃過一絲驚訝,腳步一頓,輕聲道:“嗯。”
其實祝弋也不想說起這件事,畢竟昨天挺尴尬的,但她實在找不到別的話題聊啊。
聽到路北岑的回答,祝弋無所謂的“啊”了一聲,走走形式的解釋了一句:“我本來是要去結賬的。”
祝弋像是想到什麽,又補充道:“對了,路同學,你都結賬了,幹嘛還給我轉賬呢,你是不是忘記自己結過賬了?”
路北岑:“……”
這話問得他真的沒法接。
現在想想,他也覺得他昨天晚上的行為很奇怪。
明擺着,祝弋就是想加他微信,臨時找不到恰當的理由,就順口胡謅了一個。
他本來可以直接怼過去,說,“賬我已經結了。”
但他沒有這樣說。
不僅如此他還掏出手機加了她微信,并且轉她一百五十塊錢。
路北岑沉默良久,“嗯”了一聲。
祝弋眨了眨眼,善解人意道:“那我不能白白收你錢了。”
說完,她沉默了一瞬,路北岑以為她會把那錢重新轉給他。
誰知,祝弋再次開口,說的卻是:“這樣,你們宿舍一學期的飲料我都包了。”天賜良機,祝弋怎麽會不好好把握呢。
路北岑又有點蒙了,祝弋這……是什麽腦回路?!
“不用了,你把錢轉給我就行。”
路北岑本來想說這句話的,但這話在他嘴邊轉了幾圈,又變成了:“……好吧。”
咦,竟然答應了?祝弋臉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她都已經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呢。
兩人一同回到本班的隊伍,同班的同學立即便眉飛色舞地起哄,男生吹口哨嬉皮笑臉,女生低聲耳語。
“這兩位站一起,怎麽有種在拍偶像劇的感覺。”
“同感,同感。”
……
下午軍訓結束,程墨發消息問她在哪裏?去不去食堂吃飯?
A大一共四個校區,他們校區最大,算是校本部,占地将近三百萬平方米。A大本部光學生宿舍就劃分了三個區域,她和程墨學院不同,寝室也在不同的地方,剛好一個東一個西,快橫跨整個校本部了,不同區域的寝室又分別對應着自己區域的食堂。
他們學院在籃球場軍訓,程墨學院在足球場軍訓。
祝弋看了看像浪潮一樣湧向食堂的人群,覺得等她倆彙合再吃飯,有點困難。
再說,她也不是很想吃飯。原本今天狀态就不太好,又站了一天的軍姿,現在腦袋一抽一抽的疼。
祝弋點開微信,給程墨回過去:你去吃吧,我不餓,先回寝室休息了。
祝弋晚飯經常不吃,程墨也見怪不怪了。
收起手機,祝弋就晃晃悠悠地逛起了校園,也沒有直接回寝室。
走到教學樓旁邊的人工湖時,她停下腳步,找了個空長椅坐下。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氣溫也下降不少。湖邊的涼風一陣陣的,吹得她舒服極了,就連昏昏脹脹的頭疼也吹散了不少。
她找了個舒适的姿勢躺下,用軍訓帽子蓋上臉,閉上眼舒舒服服的吹了一會兒風。
這風吹得人太舒服了,以至于她開始有點困。
昨天晚上她失眠了,三年級的路北岑和大一的路北岑在她腦袋裏蹦跶了一晚上,一個中二一個高冷,頻繁切換,搞得她一晚上沒睡。
祝弋對着黑漆漆的帽子眯了眯眼,又緩緩閉上。
路北岑和韓暢在食堂吃完晚飯,便朝着宿舍的方向回去,經過教學樓旁的人工湖時,韓暢突然不知道抽什麽風了非要拉着路北岑去湖邊散步。
兩人走到人工湖,韓暢用手肘撞了撞路北岑,手指指向一條長椅,說:“那不是你們系花嘛,怎麽在這睡覺啊?”
聞聲,路北岑瞥了一眼那個把軍訓服穿得松松垮垮躺在長椅上的身影,綠油油的身影,腦袋上還蓋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他莫名有點佩服韓暢的眼神,畢竟他只能通過垂下的長發分辨出那是個女的,韓暢是怎麽認出她是祝弋的。
驀地,韓暢一把抓住路北岑的胳膊,臉上露出焦急之色。路北岑靜靜地看着他,等待這個戲精開始飙戲。
韓暢皺了皺眉:“不行,剛剛在食堂吃壞肚子了,憋不住了。我去個廁所,你就在這等我啊,千萬不要走開啊。”韓暢千叮萬囑。
韓暢一路奔向教學樓廁所時,還不忘回頭看看站在原地等他的路北岑,那眼神好像在說“老路啊,兄弟都幫你到這兒了,你要還不開竅,兄弟只能撞死在廁所了。”
韓暢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路北岑擡腿緩緩靠近那條長椅。
這時,湖邊吹來一陣風,風有點大,把祝弋蓋在腦袋上的帽子吹掉了。
路北岑一看,有些驚訝,還真是祝弋。
風沒有停歇,祝弋的帽子掉到地上後,又一點一點地往湖邊移動。
眼看着祝弋的軍訓帽就要飄水裏了,路北岑一個健步跨過去,迅速把帽子撿起來。
他捏着帽子,悄聲走向祝弋,正準備把帽子重新蓋她腦袋上時,祝弋唰的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