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畢竟是在長椅上睡覺,沒有睡在寝室,祝弋還是稍微留了點心的,沒有睡得很死,就淺淺的小憩了一會兒。

她蓋腦袋上的帽子被風吹掉時,就醒了,只是一時沒緩過來,所以沒睜眼。

然後她就聽見了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以及夾雜着汗味的氣息更是讓人無法忽略。

祝弋有點緊張,心想該不會是哪個變态吧。

她的一只手臂懸空垂着,手指似乎都能感覺到因走動而帶起的空氣流動。

祝弋感覺到男人正悄聲靠近她,褲子面料觸碰到她手指的一瞬間,男人停下腳步,她也被吓得一個激靈,猛的睜開了眼。

然後她就看見路北岑雙手捏着她的軍訓帽,保持着懸在半空的動作,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

祝弋反應了半秒鐘的時間,然後沖他眨眨眼,一臉茫然道:“路同學,你這是在幹嘛?”

路北岑明顯沒料到祝弋會在這個時候醒,他手足無措地看了祝弋一眼,莫名有種做了見不得人的壞事被當場逮住的感覺,明明他只是好心幫同學撿個帽子而已。

早知道就不多管閑事了。

他将帽子丢給祝弋,雙手插兜,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和祝弋保持一定距離。

而後,他開了口,聲線還是那麽冷冰冰的:“你帽子掉了。”

祝弋起身,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拿起手上的帽子,很認真的戴好。

她擡眼看向路北岑,此刻天已經完全黑了,她選的這條長椅旁恰好有個路燈,路北岑身姿挺拔地站在路燈下,乍一看有種從漫畫中走出來的感覺。

此時,那雙狹長的眼中尴尬已逐漸消散,只剩下淡漠了。

祝弋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那,謝謝你幫我撿帽子。”

“不客氣。”說罷,路北岑擡腿便準備離開。

見狀,祝弋連忙站起來,跟上。

“路同學,這麽晚了還來湖邊吹風呀?”

路北岑回頭看了她一眼:“這麽晚了,你不也來湖邊睡覺麽。”

祝弋:“……”

他說話時音調平,聲音又冷又淡,不帶着任何情緒,怎麽聽怎麽欠揍。

祝弋暗自磨了磨牙,決定忍了。

兩人沉默的期間,祝弋又打了一個哈欠。

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還是好困,困得她都不想講話。

祝弋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啊,路同學,你怎麽沒有回我的消息?”

祝弋的聲音中散漫帶着幾分無所謂,反正這個話是問的很不走心了,那語氣就好像在說“随便吧,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麽沒回我消息。”

路北岑反應了一下,這才想起祝弋說的“沒回消息”指的是,她加他微信後不久給他發的一個意思表達不是很明确的表情包。

他當時打開看了一眼,覺得也給祝弋回過去一個表情包的這種行為挺蠢的,就關掉微信直接忽略了。

“我很少看微信。”

祝弋困得腦袋都有點反應遲鈍了,良久,才回了個:“這樣。”

兩人走到女生宿舍門口,祝弋打着哈欠跟他揮手再見,無精打采的聲音裏散播着無窮的困意,搞得路北岑都有點困了。

“那,路同學,明天見。”

祝弋走進女生宿舍後,路北岑沒有立即轉身走,而是站在女生宿舍門口,發了一會兒呆。

祝弋剛剛那态度吧,讓他的心有種不上不下,被小野貓的爪子撓了一下的感覺。

反正吧,不太痛快。

軍訓的第二天,任之洲跑來校本部找她。

破天荒的,來的極其低調,低調得都有點不像他了。據說是悄悄打了個車過來的,然後端着一盤蓋澆飯悄悄的出現在祝弋面前。

任之洲和她同校但校區不同,為此他傷心了好幾天。

任之洲他們校區離校本部還挺遠的,差不多橫跨半個市了,剛開學那幾天又忙,所以他捱到軍訓第二天才來找祝弋。

那時,祝弋正在食堂吃晚飯。任之洲剛好也沒吃晚飯,就打了一份蓋澆飯,走到祝弋那桌,故意變了變聲問道:“同學,這有人坐嗎?”

祝弋頭也沒擡:“有。”

任之洲撇了撇嘴,将盤子一放,坐在了祝弋的對面。

祝弋正吃着面,餘光瞥見對方将盤子放在桌上,皺了皺眉,心想是哪個不識相的家夥。一擡頭,看見了笑得賤兮兮的任之洲。

任之洲一臉“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的表情,看起來像個憨憨。

她舒展眉頭,眼神很自然地往他身後瞟,沒有随從隊伍,食堂裏的學生看起來都挺淡定的,應該也沒開着他那輛騷包的蘭博基尼過來。

來的極其低調,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祝弋給了一個笑臉,打趣道:“任爺難得低調了一回嘛?”

他的用心良苦全被祝弋看在眼裏,任之洲表示很滿意。

他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陽光燦爛:“你也覺得低調的都有些不像我的行事風格吧,我這可都是為了你。”

祝弋賞他一個白眼,沒再說話,低頭專心吃面。

任之洲見祝弋沒理他,便開始自己找話題:“小竹子,幾天沒見你怎麽又重了?”

祝弋面吃到一半,擡起頭,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每次見面對她說個土味情話,是任之洲高考後的新想出來的野路子。

“你在我心裏的分量又重了。”

果、不、其、然。

祝弋:“……”

祝弋将面條咬斷,吞下,而後開口道:“滾。”

見她一臉嫌棄的樣子,任之洲決定再接再厲:“小竹子,你是紅牛嗎?”

祝弋面條吸溜了一半,擡起頭,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着他。

還來???

“難怪我一想到你,你就在我心裏橫沖直撞。”任之洲一點也不尴尬地接道。

她忍不下去了,咬斷面條,拿起桌上的碗,起身往門口收餐盤的阿姨那走去。

任之洲見她要走,趕緊扒拉兩口飯,拿起盤子追上去。

任之洲在祝弋後頭小跑跟着:“小竹子,你別離我太遠,我會想你的。”

祝弋停住腳步,嘴角抽了抽,轉身,一臉黑線道:“任之洲,你再騷,我就報警了。”

任之洲連忙把嘴抿住,食指和大拇指捏着,放在嘴邊作拉拉鏈狀。

任之洲跟了她一路,唠唠叨叨的說個不停,祝弋倒是沒說幾句話,就是任之洲說到讓她感興趣的事了,她會接個話。

這是他倆的常态,一則祝弋本就不是那種話痨型選手,二則她有刻意與他保持距離的意思。

以前,任之洲沒跟她挑明,他倆還是單純好朋友的時候,祝弋的話不至于這麽少。

她是這樣想的,既然他已經挑明喜歡她,而自己又對他沒那個意思,她就不能還像以前那樣,沒心沒肺的跟他一起瘋一起玩。讓任之洲誤會,給他希望。

騎驢找馬這種缺德事,她最看不慣,當然不會做。

任之洲離開後,祝弋就回了寝室。

祝弋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玩了會兒手機,玩着玩着,感覺有點不對勁兒,小腹有點疼。

她還沒緩過來,手機彈出一條消息,是任之洲發來的。

——小竹子,這幾天記得多喝熱水哦。

祝弋掃完那條消息,趕緊退出游戲界面,看了一眼日期。

千言萬語彙成一個字:草。

正午的日頭曬得人眼冒金星,此刻的祝弋受着烈日和生理痛雙重煎藥。

她實在受不住了,在大家正紋絲不動站軍姿的時候捂着肚子蹲了下來。

教官正站在一旁巡視,一看祝弋竟然不報告直接蹲下來了,雙眼一瞪,黑着臉走過來,聲音低醇渾厚,透着不悅:“怎麽回事?站好。”

祝弋緩緩将手舉起來,手指軟趴趴地屈着,一擡頭,面色蒼白得可怕:“報告,肚子不舒服。”

教官原先還以為是小姑娘站軍姿站累了趁他不注意偷會兒懶,這一看祝弋的臉色,神色一驚,連忙道:“是不是中暑了?能站得起來嗎?快去那邊休息。”

祝弋點點頭,艱難地站起身,有氣無力地說了句“謝謝教官”就往小棚子那走去。

過了一會兒,教官吹口哨讓休息,顧冬晨走了過來。

“祝弋,你沒事吧?”

祝弋搖搖頭,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

“今天早上起來就看你臉色不太好的樣子,”說着顧冬晨靠近了一些,低聲道,“是不是親戚來了?”

祝弋又點點頭,那表情好像在說“你快走吧,我現在沒什麽心情陪你唠嗑。”

看她這個表情,顧冬晨很識趣的買完水就走了。

然後,祝弋就一直坐到下午軍訓結束。

軍訓結束後,祝弋和顧冬晨一起去開水房打開水。

顧冬晨叽叽喳喳的在旁邊跟她說着新看到的八卦新聞,祝弋垂着眼一邊聽顧冬晨說話,一邊盯着水流發呆。

水位慢慢上升,快到瓶口的時候,祝弋伸手将水龍頭擰上,塞好熱水瓶的塞子,一擡眼,便看見了剛踏進開水房的路北岑。

祝弋突然想到這兩天她好像都沒跟他說話。

她轉頭看向正準備提着熱水瓶走人的顧冬晨:“冬冬,把你熱水瓶借我用一下,我給你提到寝室去。”

顧冬晨有點懵,她保持着提熱水瓶的動作呆滞了三秒:“為森麽?”

“反正你把水瓶給我就是了,至于為什麽回寝室再跟你解釋。”

“可是,你不是……”親戚來了嘛,兩瓶開水你提得動?

後來半句話顧冬晨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瞥見了十點鐘方向正在打水的路北岑,瞬間,她便了然。

她立即将熱水瓶交接給祝弋,一副“我懂你”的表情拍拍她的肩,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開水房。

祝弋提起熱水瓶,莫名有種被組織賦予光榮使命的感覺。

她翻了一下眼珠,一手一個熱水瓶追上了剛踏出開水房的路北岑。

祝弋走到他跟前,笑盈盈道:“路同學,你也來打開水啊,好巧。”

能說一個字絕不說一句話的路同學言簡意赅的嗯了一聲就不說話了。

祝弋只能略顯浮誇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意願:“哎呀,兩個熱水瓶好重啊,我都拎不動了。路同學,你幫幫我好不好。”

祝弋聲音軟綿綿,嬌滴滴的,聽得路北岑下意識一顫。

他停下腳步,看向笑得甜甜的祝弋,這才注意到她的面色要比昨天蒼白很多,看起來有幾分憔悴。

說起來,她今天下午好像一直坐在棚子下休息。

是中暑了嗎?

路北岑沒說話,無聲地将祝弋手上的兩個熱水瓶拎起來。

祝弋笑得眼睛彎彎,兩只手合在一起,小幅度地拍着巴掌,并贊嘆道:“哇,一只手拎兩個水瓶,好man哦~”

路北岑:“……”

一路上,路北岑沒怎麽開口,都是祝弋沒話找話說着。快到女生寝室的時候,他忽然開了口:“你今天中暑了嗎?”

“啊?”祝弋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路北岑很可能指的是她今天大半天沒參加軍訓,光坐在棚子底下乘涼的事。

祝弋委屈地癟了癟嘴,點點頭。

路北岑還沒想好接下來要接什麽話,祝弋忽地蹦出一句:“你心疼我嗎?”

路北岑:“……”

他就不該問這話。

然後,路北岑面無表情地放下熱水瓶,頭也不回地朝男生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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