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祝弋走到宿舍大門口,一眼就瞥見站在路燈下等她的路北岑。
路北岑抱着一袋子五顏六色的玩偶,懶洋洋地靠在路燈杆子上,遠遠一看,相當紮眼,路過的女生沒有不往他那看兩眼的。
金燦燦的燈光給路北岑的周身籠上一層浪漫的色彩,一眼看去氣質又冷淡又勾人。
難怪仙俠劇裏的禁欲系師尊那麽招人惦記。
祝弋緩緩走近,彎了彎唇,問:“有什麽東西給我?”
“給你的。”
話音一落,路北岑極其自然地将手上的一袋子玩偶遞出去。
祝弋接過,垂眸粗粗看了一眼袋子裏的玩偶,至少得十個往上了。
路北岑哪裏搞來這麽多玩偶?
祝弋忍不住一笑,問:“你哪來這麽多的娃娃?”
“抓的。”
“……”
祝弋笑得眼睛彎彎,又問:“幹嘛抓這麽多啊?”
路北岑語氣随意:“你不是喜歡?”
祝弋擡眼,定定地看了他幾秒,笑着點頭:“算喜歡吧。”
不知道為啥,此時此刻,她莫名覺得路北岑好可愛啊。
于是,她就忍不住地,踮着腳,擡手,像撸小狗似的撸了一下他的頭頂。
邊撸還邊笑:“謝謝啊,路北岑。”
路北岑竟然沒生氣,還很配合地任由她撸。
他自己也感覺他脾氣從來沒這麽好過。
“那啥,那我先回宿舍了。”祝弋抱着娃娃,正準備轉身走。
路北岑突然開口叫住了她:“祝弋,劉博文,沒有再找你麻煩吧?”
祝弋沖他眨巴眨巴眼睛,無所謂道:“他剛剛就來找過我。”
“他沒有刁難你吧。”路北岑問。
“刁難?”祝弋歪了歪腦袋,說,“算有吧,不過我也沒吃虧。他推了我一下,我把買的湯面都灑他身上。”
祝弋咧嘴一笑:“那場面還挺搞笑的。”
路北岑勾唇,揶揄道:“我就說,誰把他搞成了個落水狗的樣子,原來是你的手筆啊。”
祝弋微仰着腦袋,表示意外:“啊,你看到他啦?”
“嗯。”路北岑點頭,“從宿舍出來的時候剛好撞見。”
“他那樣子挺好笑的吧。”祝弋還在沒心沒肺地笑。
路北岑扯了扯嘴角,算是對她的話做個回應。
“不早了,你回宿舍吧。”路北岑說。
“走了啊。”祝弋抱着娃娃,對他一揮手,毫無留戀的轉身走了。
祝弋回到寝室,顧冬晨和王婉秋都已經躺床上了,就李子依還窩在椅子裏玩游戲。
聽見推門聲,李子依下意識擡頭,一眼就鎖定了祝弋手上抱着的一袋子娃娃。
“祝祝,你哪來這麽多的娃娃?”李子依問。
“路北岑給的。”祝弋回答得很平淡。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李子依敏感地嗅到了八卦氣息。
李子依指着祝弋手上的娃娃,一臉“我懂”的表情:“你倆,有情況?”
“沒有啊。”祝弋面上無波無瀾。
李子依笑得奸詐:“還說沒有,都送你娃娃了,還送這麽多。”
祝弋笑道:“送個娃娃而已,小李子。”
李子依還是不信:“那他怎麽不送給別人,偏偏送給你。”
祝弋眨眨眼,認真地思考了下,說:“大概是為了向我證明他抓娃娃的技術吧,順便維護一下校草的尊嚴?”
李子依:“???”
祝弋這話說的前言不搭後語,李子依聽得一頭霧水。
“昨天我跟路北岑一起抓娃娃,他投了三四十個幣才抓到一個娃娃,而我輕輕松松的抓到了好幾個。也許,就是那個時候他覺得他校草的尊嚴受到了踐踏,所以今天很較真地抓了十幾個娃娃給我,潛臺詞大概就是:昨天那純屬失誤,你看,我抓娃娃的技術也不差的。”
“昨天你倆還一起去抓娃娃?什麽情況?”李子依再次一臉震驚。
祝弋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敢情我在這跟你解釋一大堆,您就聽了個第一句。
于是,祝弋又不得不跟李子依解釋起她和路北岑一起吃飯抓娃娃的緣由。
祝弋解釋得嗓子快冒煙了,猛灌了半杯水,呆滞地看向李子依,那表情好像在說:請問還有什麽疑問?
“這樣啊。”李子依語氣中還透着幾分不甘心。
“那你舍得給我一個娃娃嗎?”李子依問。
祝弋将袋子往前一遞,死魚眼看着她:“全都給你,你可以放我去睡覺了嗎?”
李子依擺擺手,不好意思地笑:“開玩笑的啦,我又不喜歡娃娃。”
祝弋不禁對她豎起大拇指,一本正經道:“小李子,就你這刨根問底的毅力,不去當記者,真是國家的一大損失。”
李子依:“……”
周二上晚自習的時候,王婉秋敏銳地發覺事情的不對勁。
自打周日祝弋說碰到了劉博文後,之後就沒音了。
王婉秋将手機塞進桌肚,點開微信給劉博文發了一條消息。
——學長,我聽祝弋說你周日去找她了?
很快,手機振動,劉博文秒回了消息。
——是啊,這賤人潑了老子一身的湯。
王婉秋打字回複:啊?!她怎麽這樣啊?
劉博文沒回複,王婉秋又發過去一條消息:學長,她這麽過分,你就這樣放過她?
等了一會兒,微信消息一條一條彈出屏幕。
——小賤人去院裏告老子的狀了。
——老子昨天都被院領導約談了。
——老子還搞她,那不是作死嗎?
——我還想順利畢業呢。
王婉秋對着手機屏幕,發了一會兒愣。
祝弋好像沒有去院裏告狀吧,她記得李子依問過祝弋要不要跟院裏反映,祝弋說了句就劉博文這種渣渣犯不着。
王婉秋退出微信,又翻開了上回王斌給她發的祝弋初中的照片。
她認真地想了想,覺得曝光祝弋抽脂整容的照片該提上日程了。
祝弋潑了劉博文一身的湯面,她心想以這奇葩的性格肯定還會再找她麻煩,于是就留了個心眼。
可之後的幾天,這個奇葩竟然乖得像條狗一樣,非但沒再找她麻煩,有一回見了她還跟老鼠一樣躲。
這事吧,祝弋雖然搞不太懂,但也懶得放心上。
周四是中秋節,連着周末放三天假,周日補上周五的課。
周三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課,祝弋就搭公交回了家。回到家的時候,七點多,祝元豐靠在沙發上看新聞,譚薇還在廚房忙活。
夫妻兩人像是又回到了未吵架時的狀态,你做你的家務,我看我的新聞。
祝弋換好鞋,走到沙發旁叫了一聲“爸”,然後又折到廚房,推開門,問譚薇:“媽,要我幫忙嗎?”
譚薇将最後一個菜裝盤,騰出手端了兩個菜給祝弋:“把菜端出去。”
然後又朝沙發的方向喊:“祝元豐,吃飯了,過來拿碗端菜啊。”
祝元豐丢了遙控器,趿着拖鞋走到廚房,聞到肉香還感嘆了句:“我老婆的紅燒肉真不是蓋的。”
譚薇看着他發笑:“那等會兒多吃幾塊肉。”
祝元豐摸了摸他那日益突出的肚子,苦惱道:“嘴饞一口肉,跑步五公裏。”
譚薇鄙夷地看着他,毫不留情直接怼:“還跑步五公裏呢,你平常不都是吃完飯就靠沙發看電視麽,不然你那肚子怎麽出來的。”
祝元豐哪裏說得過譚薇,只能摸摸鼻子灰溜溜地拿着碗筷去餐廳。
祝弋見兩人這麽歡樂,忍不住也笑了,說:“爸,我長這麽大就沒見你跑過步。”
祝元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無奈道:“唉,你們倆個就知道聯合起來數落我。”
此時此刻,祝弋一度忘記了他倆也曾歇斯底裏地争吵過,也曾不留情面地用盡刻薄的言語傷害對方。
看着雙親和好如初,祝弋忽然又覺得二老大概能這樣互怼到□□十歲。
路北岑周四下午才遲遲從學校出發,他人到家的時候,路明飛和李玉秋都在,還其樂融融地在廚房準備晚飯。
路北岑走到玄關換鞋時,李玉秋正好從廚房出來,看見他,便笑得很有教養地沖他打招呼:“阿岑回來啦。”
可他并不是很想回應這種疏離的教養,一如既往的,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嗯”了一聲,就上了樓。
七八年了,李玉秋也早就習慣了路北岑的冷淡,眼中的尴尬一閃而過,随即又微笑地走進廚房。
周三晚上,路明飛就提前給他發消息,說中秋晚上大家一起吃個飯,有什麽活動都取消。
這算是他們家的傳統,一年到頭可以不見幾面,但中秋和除夕,一家人必須聚在一起吃個飯。
即使這個飯吃得讓人如坐針氈、食不知味。
路明飛和李玉秋做好飯的時候六點多,夕陽已經落入海平面,只剩一點餘輝,給绛藍的天空和海平面添上幾筆,橙紅。
姜舒瑤敲門叫路北岑吃飯時,他正站在窗邊,望着海面發呆。
四人依次入座,李玉秋拿起筷子,對兩個孩子笑道:“快吃,快吃,一會兒菜都涼了。”
姜舒瑤看了兩人一眼,慢騰騰地夾起一塊豆腐放嘴裏。
路明飛吃了一口飯,聲音嚴肅:“路北岑,我跟你說轉專業的事,你想得怎麽樣了?”
路北岑閉了閉眼,冷淡道:“我說過,不轉。”
路北岑說話的語氣和态度,讓路明飛頓時就火冒三丈,他拿着筷子“啪”的一聲往桌子一放。
坐在路明飛對面的姜舒瑤吓了一跳,快遞到嘴邊的豆腐都掉了。
眼看着氣氛一度焦灼,李玉秋連忙出來打圓場:“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起吃個飯,就別發脾氣了。”
說着,李玉秋擡手溫柔地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撫。
路明飛僵直的背脊終于有所緩和,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西芹放碗裏,冷硬道:“等會兒吃完飯,到我書房來。”
路北岑低着頭扒飯,沒說話。
四人安靜又尴尬地吃了一會兒飯,李玉秋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
“阿岑,大學生活很有意思吧,有沒有什麽好玩的趣事?跟我們分享分享啊。”
“沒什麽事可分享的。”路北岑咽下一口飯,語氣冷淡,沒有一點配合她繼母維持和諧場面的意思。
李玉秋的臉色有些難看,眼珠轉了轉,還是壓着火沒發作。
這種火不必她去發,自然有人替她。
果不其然,路明飛拿着筷子又是“啪”的一摔,怒道:“路北岑,你現在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你媽跟你說話,你這是什麽态度?啊!”路明飛最後一個“啊”字聲調提得很高,已經有點暴怒的意味了。
姜舒瑤坐在路明飛的對面,嘴裏含着一塊肉都不敢嚼。
“我媽?”路北岑将碗筷往前一推,發出一聲冷笑,“我媽早就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路明飛大發雷霆,高聲怒道:“路北岑!”
路北岑擡眸看他,眼神中閃過幾分可笑。
是挺可笑的,明明就沒什麽感情,還硬要裝樣子聚在一起吃什麽團圓飯,不挺可笑的麽?
路北岑“噌”的站起身,漠然道:“我吃飽了。”
話音一落,路北岑頭也不回地離開。
門“咔噠”關上的那一刻,他聽到了身後傳來路明飛暴怒的罵聲。
離家後,路北岑一個人來到了老宅。
這棟老宅,是他外公名下的,後來也就歸了他舅舅。他小時候曾和母親來這住過一段時間,走進老宅,總能讓他想起過去的很多事。所以,他一心煩就喜歡往老宅跑。
路北岑倚在牆上邊吐着煙霧,邊沉浸在過去。
忽然,隐約有誰在遠處叫他的名字,将他過去拉出。
路北岑将未燃盡的煙丢地上,碾滅,尋着聲源,擡頭看去。
夜裏光線不太好,路北岑眯着眼睛往前看,只模糊地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
長裙搖曳,步伐輕盈,是個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