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和爸媽一起吃完中秋晚飯,祝弋就跑到商超買零食了,商超離老城區就幾分鐘的路,祝弋想起她有好久沒吃老城區這邊的章魚小丸子了。于是,出了商超就順道去了老城區的小吃街。
從商超到小吃街恰好要經過路北岑老宅的那條小巷子,她就無意識地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隐在黑暗中,靠着牆抽煙的路北岑。
中秋節晚上,路北岑一個人靠在沒人住的老宅牆上,整個人隐在黑暗中,抽着煙。那場景怎麽看怎麽像一條被遺棄的狗,孤獨地躲在角落裏等着主人回來。
路北岑這是咋啦?還憂郁地抽上煙了。
以她對路北岑的粗淺了解,以及此時此刻所見,祝弋腦補出了無數內容。出身豪門但家庭不幸,父母離異,繼而再婚家庭重組,這邊親生父親和後媽生了弟弟,那邊母親和後爸生了妹妹。中秋佳節本該一家團圓,而他卻是無論待在哪個家庭都顯多餘。于是,他只能一個人來到荒廢的老宅,孤獨地對着黑夜抽煙。一根接一根地抽,抽到腳邊滿是煙蒂。
祝弋腦補完,傷感地嘆了一口氣。
好歹路北岑也是頭頂雨布把她從黃蜂群裏拯救出來的人,看着他這個樣子她總有點于心不忍。
祝弋提着一袋子零食,叫了聲路北岑的名字,然後往巷子裏走去。
她看着他,唇角抿了抿,問:“這中秋節晚上的,不在家跟家人一起吃月餅,跑這來抽煙?”
路北岑靠着牆,聲音暗啞:“你呢?不在家跟家人一起吃月餅,跑來這看我抽煙?”
祝弋:“……”
“吃完了,出來買零食。”祝弋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說。
“你心情不好?”祝弋從袋子裏拿出一根魚腸邊撕包裝袋邊問。
路北岑看完祝弋表演用嘴撕魚腸包裝袋的絕技,語氣平淡道:“嗯,跟家人吵架了。”
果不其然,真的被她猜對了。
語氣還這麽平淡,看來跟家人吵架這事,他早就司空見慣了。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散散心?”祝弋試探性地問。
路北岑擡了擡眼皮,定定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沒什麽情緒:“去哪?”
“啊,”祝弋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電玩城去嗎?”
路北岑點頭,語氣平淡:“走吧。”
兩人去了附近商場頂層的電玩城,電玩城除了常規的游戲機外,一般還有個标配——娃娃機。
路北岑掃了一眼左手邊的一排娃娃機,停住腳步,問:“要不要娃娃?”
祝弋聞言看他,又看了一眼整排的娃娃機,心想這人莫不是又想向她證明自己抓娃娃的技術。
既然如此,那怎麽也不能掃了他的興。
“想。”祝弋回答得幹脆。
路北岑下巴朝前揚了揚,說:“我去換點幣。”
沒多久,祝弋就看見路北岑拿着一堆游戲幣過來,他将手上的游戲幣遞到她面前,說:“你玩不玩?”
祝弋搖頭:“不用,我看着你玩就行。”
路北岑沒說什麽,投幣就開始上手抓娃娃。祝弋站旁邊看着,第四個幣就被他抓上來一個娃娃,相比上回,抓娃娃的技術堪稱質的飛躍。
娃娃掉出來的那一刻,祝弋很配合地合起手掌,小幅度地拍了幾下,彎着眼睛笑道:“厲害,厲害。”
他蹲下身,拿着小鴨子,漫不經心地遞給祝弋,問:“還想要哪個?”
祝弋指了指前面的叮當貓,說:“那個可愛。”
兩人抓了一會兒娃娃,然後又把電玩城裏的所有游戲設備玩了一遍,很快,便到了晚上十點。
路北岑把祝弋送到小區門口,正準備轉身走,祝弋突然叫住了他,然後抛給他一個叮當貓,說:“送你的。”
說完,祝弋沖他揮揮手,抱着娃娃消失在黑暗中。
路北岑拿着叮當貓回到家時,路明飛和李玉秋已經上樓休息了,整個房子空蕩蕩靜悄悄。他正準備上樓,一轉身看到了從廚房走出來的姜舒瑤。
這個點,估計又是做作業餓了,下來找吃的。
姜舒瑤咬了一口蛋糕含糊地叫了聲“哥”,而後一眼注意到他手上的叮當貓。
“哇,好可愛的機器貓。哥,這給我的嗎?”姜舒瑤将剩下半塊蛋糕塞嘴裏,快速嚼兩口咽下。
路北岑看了眼手上的娃娃,說:“你喜歡叮當貓?明天給你買,不過這個不能給你。”
“啊,為什麽?”姜舒瑤擡頭看他,皺着眉,可憐巴巴的樣子。
路北岑邊上樓梯邊回答:“別人送的。”
姜舒瑤小碎步跟上,心想送娃娃,估計也就女生了,便又問:“是哪個女孩子送的啊?”
路北岑回頭看她,問:“看樣子你這是作業寫完了?”
姜舒瑤:“……”
假期第二天,祝弋原本打算睡個懶覺,可八點還沒到她就被程墨的電話吵醒了。
她接通電話,閉着眼睛“喂”了一聲,語氣透着煩躁和不耐。
“祝弋,你還在睡啊?出大事了,你不知道?”
程墨的這幾句話說的沒頭沒尾,祝弋又還沒睡醒,大腦仍處于待機的狀态。所以根本沒聽清楚程墨說的是什麽,只知道手機那端的人在講話。
“你說什麽?”祝弋将腦袋縮進被窩,又問了一遍。
程墨估計也猜出了祝弋此時此刻的狀态,說:“算了,這事說起來複雜,我還是發個截圖給你吧。”
很快,祝弋收到程墨發來的截圖。她縮在被窩裏,點開截圖。
程墨截的是他們A大論壇的帖子,被頂到了首頁第一,回複1000+。
帖子的标題是:我來告訴你,你們的A大女神臉上到底動了多少刀?有圖有真相。
通話并未挂斷,祝弋剛掃完帖子的标題,手機那端傳來程墨的聲音。
“祝弋,你快去看看,帖子裏有你初中的照片,還各種分析你換臉的細節,咱們學校的論壇、貼吧都發了。”
祝弋沒說話,對着手機一臉的呆滞,手機屏幕上還是她剛剛點開的截圖。她現在腦袋有點暈,沒睡夠就被程墨的電話吵醒了,緊接着又丢給她這麽一個重磅消息。
她的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祝弋對着手機發着呆,腦袋突然就冒出來,她以前不知道在哪裏看到的科學研究——人處于深度睡眠時猛然被電話或鬧鐘的鈴聲吵醒很容易猝死。
她“啊”了一聲,聲音啞啞的,說:“那先挂了,我去論壇看看。”
祝弋躺在床上,眯着眼睛點開了A大的論壇。
程墨剛剛截屏的那個帖子還飄在第一的位置,并隔幾秒就刷新評論,看起來十分的熱鬧。
祝弋點進帖子,入眼便是一位站在人群裏又黑又胖的女孩。她睜着眼睛想了一會兒,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她初二秋游的照片吧。
她滑動手機屏幕,繼續往下翻,秋游照片後面緊跟着就是之前她被偷拍評校花的那張照片。兩張照片放一起,別說,對比還挺鮮明的。
看着照片祝弋莫名想起,以前逛網頁經常翻到的那種扒明星整容的文章。基本也是這個套路,先放一張出道前又土又醜的照,然後再放一張正當紅的精修圖。
祝弋繼續往下翻着,下面都是分析她整容、抽脂的細節,分析得細致且有理有據,可見發帖人也是廢了不少心思。
吃瓜群衆也是個個義憤填膺,什麽污言穢語都往外說。罵她整容怪的,罵她綠茶婊的,罵她不要臉的,應有盡有。倒好像她不是簡單地整了個容,而是吃了他家大米,刨了他家祖墳似的。
其中有個ID名為“愛你地老天荒”,一直在樓內帶節奏。編各種髒水往她身上潑,還發出上次任之洲開賓利在校門口接她的照片,說她被富豪公子包了的,更有猜測她當三的。
用詞極盡惡意,全樓皆是戾氣。
她繼續往下後,在帖子的235樓突然冒出了所謂知情人,爆出了很多不為人知的料,ID名為“我在八中當校霸”。
“我在八中當校霸”:這個帖子我可太有發言權了,鄙人不才,初中曾跟這位A大女神同過班。樓上口口聲聲質疑樓主拿假照片騙人的親友團可以退散了啊,上面又黑又土的小胖妹和現在又瘦又靓的A大女神真的是同一個人,不相信的話我可以找更多合照出來。但是時間有點久了,找老照片要時間。杠精們先別急着杠,照片稍後發。
這個“我在八中當校霸”的人一發完言,樓下又彈出了許多新留言。
“我在八中當校霸”的爆料并沒有完。
“我在八中當校霸”:照片先找着,層主我再發點別的料。可她讀初中的時候可完全不是這樣。她讀初中完全就是個小太妹,和班裏的女生打群架,那叫一個狠,直接把人打住院,在八中讀過書的小朋友多多少少聽過她的傳說吧。後來初二下學期小太妹離奇休學一年,一年之後再回來就整個人都換了。劃重點,比娛樂圈女明星換頭還誇張,是整個人都換了。以前土肥圓,一年之後變身白富美。小太妹休學這一年去幹了什麽,八中所有人心知肚明。
“我在八中當校霸”爆料完,半個小時後又上傳了一張照片,照片裏祝弋穿着緊繃繃的XL校服坐在最後排,齊耳的短發,像個假小子。
……
帖子她還沒翻完,手機通知欄開始爆炸式的往外彈消息。
是她和任之洲、程墨的三人小群。
任之洲:【這帖子看得老子一肚子火,老子開了十個小號罵發帖人都被吃瓜路人壓下去了。】
任之洲:【這誰啊?這是。】
程墨:【不知道呢,我翻了一下發帖人的賬號,無論是貼吧還是論壇都是新注冊的賬號,看來是有備而來的。】
任之洲:【這個簡單,我找幾個玩電腦的朋友查一下IP。】
程墨:【@祝弋,祝弋你打算怎麽辦?咱們幾個要不要出來商量一下對策。】
祝弋點開群聊,回複了一個OK的表情。
三人約好在祝弋家附近的公園見面,祝弋在公園裏找了個涼亭,坐下等他倆。等人的期間,祝弋又收到了路北岑的短信。
路北岑:【你看了A大的論壇嗎?】
路北岑:【你現在在哪裏?】
像路北岑這種微信消息都懶得看的人,就更不說逛什麽學校論壇、貼吧了。他知道這個帖子的事,完全得益于他室友群消息的狂轟亂炸,打開手機一看,推送消息99+。
他拿着手機,等了個幾分鐘,祝弋回複道:我在天鵝湖公園。
路北岑邊出門邊打字:【我去找你。】
他下樓時,路明飛、李玉秋和姜舒瑤都圍坐在餐桌旁吃早餐,路明飛以為他是下樓吃早餐的,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悅地低下頭,沒說話。
在路明飛面前,李玉秋總是要做出一副盡力維持家庭和諧的樣子。
所以,毫無意外的,她開了口:“阿岑起來啦,快過來吃早餐。”
路北岑沒什麽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卻繞過客廳,徑直往正門走去。
“我有事要出去,就不吃早餐了。”
聞言,路明飛又是氣得摔筷子,“啪”的一聲,吓得姜舒瑤手裏的油條差點掉了。
“路北岑,你現在是無法無天了是吧,一大早的你又去哪裏?”
他回頭,眼神冰冷地看了路明飛一眼,唇角嘲諷似的勾了勾,換好鞋直接推門走人,理都沒理他。
路北岑到天鵝湖公園時,任之洲、程墨兩人已經坐在了亭子裏。
祝弋看見出現在視野內的路北岑,站起身對他揮了揮手。
任之洲好奇,偏着頭看了一眼,問:“誰啊?”
“大學同學。”祝弋答。
程墨也往前方看,一眼認出來人是路北岑,便補充了一句:“哦,冷面校草啊。”
冷面校草?任之洲盯着前方挺拔修長的身影,不爽地皺了皺眉。
路北岑剛踏進涼亭內,祝弋就熱情地給他們互相介紹。
“路北岑,這是任之洲。”
路北岑垂眸看了他一眼,遂沒什麽表情地移開視線,聲音很低的“嗯”了一聲。
“任之洲,這是路北岑。”
任之洲亦是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不耐的“哦”了一聲。
一時之間,兩人視線相對,天雷勾地火。作為旁觀者的程墨很明顯地感覺到,原本輕松愉快的氣氛變得微妙了起來。
如果面前這兩人的視線能夠具象化,程墨覺得大概是這樣:兩道閃電biu的一下相撞,然後撞出了噼裏啪啦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