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秦助理發揮了一貫的穩定能力，不僅迅速安排了事務，在醫院照顧顧總，中午甚至還能親自回來替自家上司給鲛人喂個飯。
眼看日頭西斜，窗簾外的光線也逐漸昏暗，清漣看了一天的電視，此刻也有些昏昏欲睡。昨晚上就沒怎麽睡，但是現在雖然知道并無大礙，可清漣還是有些擔憂。
電視裏絮絮叨叨着的依舊是人類的愛恨情仇，燈光暖黃但是并沒有帶來什麽熱感，夏夜也有些沁涼，水裏亦然。
人類的感情真的十分的複雜，這些天從鄉村看到家庭倫理再到現代偶像劇，還有古代武俠，人類的愛與恨與一切情緒都不像海裏的生物一樣直來直去，聰明敏感的大腦給了他們更為複雜的情緒，而更複雜的社會結構以及關系也帶來更多矛盾與偏差。
看了一眼時鐘，掰着指頭算算，大概知道是什麽時間了，清漣趴在魚缸邊緣，眼睛低垂，纖長的睫毛遮掩着，嘴唇微撅，有些委屈的樣子，輕輕哼了兩聲，好像帶着什麽曲調，但是聲音很輕，像是燃起的絲縷細香一樣，聽不太真切，恍恍惚惚，好像還有點別扭。
剛哼沒兩聲，卻又戛然而止，警覺地擡起頭，眯起眼睛。過了一會，終于外面傳來汽車的聲音，這才放下心來，撐着身子看向門口，像是前幾天的晚上一樣。
所以有些虛弱卻依舊背脊挺拔的顧添安一推門進來，迎接自己的依舊是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
跟在其後的秦助理默默嘆了口氣，他本來建議秦總在醫院好歹再休息一天的，但看現在也知道自己的建議領導并未采納。
他着實覺得事情的發展有些危險。
各種意義上。
清漣倒是毫不客氣，右手一揮一道靈力便軟軟地打到顧添安的身上，向下一壓，像是掃描儀一樣掃了個透。結果令她依舊疑惑——昨天的混沌與黑洞般的空寂都一掃而光，像是任何一個普通人類一樣，顧添安身體裏沒有任何可疑的靈氣波動，健康而安全。
倒是顧添安神情一怔，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遲疑。他……剛剛看到清漣擡手間，一道水藍色的波動向自己襲來，随之而來的是與昨天昏迷時幾乎一樣的清涼之感，沒有威脅感，輕撫般将自己一掃而過。他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眸低晦暗不清，喉結滾動，像是有些羞窘，但又有些防備。
“秦助理，你先走吧，明天早上照常來接我。今天辛苦了。”回頭向秦助理說了一聲，顧添安反手關上門，啪地合在了秦助理的鼻尖。
“昨晚，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顧添安慢慢幾步走近，停在距離清漣兩米遠的距離，定睛詢問。他能夠隐約看到，清漣身上蕩漾着的淺淡的藍綠色的水波般的能量——以前是從未見過的。他想起在醫院看到的那位全國鼎鼎有名的醫生身上所見的土黃色能量，就連冷靜如他，都不自覺捏緊了指節。
清漣扶着魚缸玻璃的邊緣，濃黑的長發海藻一般散在身後，整個人白到近乎透明，懵懂而單純，但是所籠罩的能量卻充沛且活潑。
“我不知道呀，從來沒見過這種事情。不過真的好危險，靈氣劇烈波動，我連鲛人淚都喂給你了，好像都沒有什麽反應。那是人類專有的病嗎？你是怎麽治好的呀？昨天你比火山還要燙，可吓了我一跳。”清漣絮絮叨叨一串，歪着腦袋，不像是鲛人倒像是一只小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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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顧添安嘴角抿着眼中流露出一些審視與沉思，片刻之後，終于移開了視線。身上穿的是秦助理拿到醫院的襯衫，随手挽起袖子，收拾清漣制造的垃圾，随口問道：“那鲛人淚是什麽？”
“鲛人淚就是鲛人的眼淚呀。”清漣看着顧添安的背影，聲音不變，但是神色卻多了一些委屈。
顧添安想起自己意識混亂時那一滴粘在嘴角，拯救了混沌的自己的冰涼液體，動作一頓。還有自己後來摟着的清涼的物體，是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吃過晚飯，清漣就要收拾收拾睡覺了，倒是大病初愈的顧添安上了樓，反而沒有回卧室，而是拐進了書房。
在柔軟的老板椅坐下，面前擺着手機還有緩緩開機的電腦。顧添安手指在桌面輕輕敲着，左手撐在椅子的把手上，扶着頭，輕輕揉着太陽穴。最近發生的事情，本來只是打開了新的大門，讓他看到了更為新奇的世界，與自己以為已經了解的世界完全不同。可是這幾天，卻像是星星之火，開始着到了自己的身上。
顧添安不知道這與清漣有沒有關系，還是說到底就是因為她而起。瀕死，變化，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這兩次中在發生一些別人看不出來，甚至自己也難以察覺的變化。
桌子上的手停下敲擊，握起又放開，骨節分明，指甲圓潤，手背上的血管與筋都繃起，雖然略顯消瘦但是并不無力，與以往并無不同，與所有人類也別無二樣。
顧添安點開手機的通訊錄，裏面的電話備注，任何一個人看了都要倒吸一口氣，随便一個拉出來都是頗具地位。滑動一邊的首字母到G，顧堅成。
還沒有等打出去電話，卻突然進來一個來電，名字的地方正是顧堅成。
輕輕嘆了口氣，顧添安接起電話，打開免提，視線卻移向電腦，手握上鼠标，雙擊。
“喂？添安？”話筒中傳來有些喧鬧的聲音，對方好像在什麽聚會現場，都是一些外語，還有歡呼以及碰杯聲。顧堅成的聲音聽起來倒是比以前好像還年輕了一些，走到了一個偏僻一點的地方，聲音都帶着笑意。
“父親。”
“我聽小秦說你今天病進醫院了？唉，我也說你好幾次了，要注意休息，注意休息。沒必要這麽拼命，顧氏現在已經很好了。”
“我知道。”
“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身體還是最重要的，顧氏發展到現在，也不需要一個人扛着，真正的領導者會讓自己适當的放松。”顧堅成聲音嚴肅下來，遠遠好像有人叫他的英文名，他拿開手機應了一聲。
“行了，我現在還在國外旅游，你自己注意，可別到時候讓我老頭子送黑發人。”
“嗯，您放心。”顧添安硬是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嘿嘿，對了，你看你也二十來歲了，你也不……給我找個兒媳婦？你睡你女朋友也沒有，情人也沒有……兒啊，你要是真有啥毛病，或者就算喜歡男的，爹也認了，有病早點去看，喜歡男的我也能給你介紹，你——”
“行了父親，我還有點事，我先挂了。”顧添安眼疾手快，幹脆地挂斷電話。
撐頭再次深深嘆了口氣。顧添安本來是想問一下，父親有沒有過這樣的情況，會不會是家族遺傳，可硬是一句話都沒插進去——雖然打電話之前就已經預想到這樣的情況。
自從将公司交給自己之後，父親就開始了全球旅游，美其名曰尋找被顧氏消耗掉的青春，就連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電腦上的監控視頻還在播放，食指輕動，清脆的點擊，視頻暫停。
時間定在昨天晚上，正對別墅外面小花園的位置，及不可見的一道黑影，直直地站在靜寂而空無一人的花園中，背後是栅欄與濃郁的黑暗，讓人毛骨悚然。
正是昨天晚上自己最難受的時候，五感敏銳感知到的那一抹讓人寒毛直豎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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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融入黑暗，彌漫着壓抑。方向，正對二樓自己的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