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數小時之後,在秘書辦公室勤勤懇懇工作的秦助理,伴随着滴的一聲提示音,收到了來自黃老師的辭職信息,用詞謹慎,充滿了求生欲,讓人懷疑他到底經歷了什麽。
還未來得及回複,卻馬上又收到了一條消息。
“秦助理!剛剛那條消息是我侄子假裝我發的!熊孩子已經打過了!我怎麽可能辭職呢,為清漣小姐上課是我的榮幸,為顧氏效力是我的福氣!”
那,那你侄子,還怪厲害的……
秦助理微妙地眯起了眼睛,微微搖頭,一邊回複着好的沒關系,一邊上報顧總。
在電話的另一邊的黃老師,結束了一天戰戰兢兢的課程,窩在朋友略顯狹小的屋子裏的小桌子的旁邊,正捏着一個小酒杯,就這兩盤毛豆花生,深深地嘆了口氣。
“不是我說你英哥,你知道啥叫把握機會嗎?”對面的一個長得有些賊眉鼠眼的人,小口嗦着酒,手裏捏着手機,指着黃老師,恨鐵不成鋼。
“那,那你知道我是怎麽活到你能喊我英哥的嗎?”黃英愁眉不展。
妖怪想要活得久,就要懂得趨吉避害,離開所有危險,能夠将自己牽扯進去的因素,基本上也能活個百八十年——但是能做到這一點的妖怪很少,基本上除了大妖,剩下的也就是一些炮灰了。
人間看上去很是和平,可是暗地裏卻也是硝煙彌漫啊。
“那可是鲛人啊,傳說中的鲛人!別人上趕着抱大腿,你怎麽就這麽沒出息呢?”
“你也知道那是鲛人!這幾年特殊管理局對靈物的管制與監測多嚴密?咱沒有一點風聲,證明這個鲛人根本沒有登記,而且她的靈力十分深厚,保守估計也得A等級。要不是我也在妖怪裏勉強算是個眼力強的,一般的妖怪也根本看不出來!雖然她尾巴還沒有化形,但是整體的遮掩已經很好了,這說明她是故意的!到時候她要是真的圖謀不軌,出什麽事了,你覺得特管局能放過我?”黃英也有些急了,他甚至開始後悔自己最開始就不應該表現出震驚,而是應該假裝若無其事,初生牛犢不怕虎,無知才是最大的保護傘啊!
“看你那點出息!危險與機遇并存,你咋就知道她一定是壞人呢?初出茅廬,文字都不會,到時候特管局真會拿她怎麽辦?如今現世的唯一一條鲛人,不得好好供着,到時候你,欸,鲛人的老師!先不說能在特管局撈到點啥,光鲛人那裏的寶貝就夠你後半輩子的了!”
“你這,我這……活着,才是一切的前提!”黃英一口悶下剩下的小酒,坑坑巴巴,壓着聲音吼出一句來自一名中年妖怪的忠告。
…………
晚上當顧添安回到家裏,清漣還在沙發上窩着,別別扭扭地握着筆,啃着蘋果一邊看着電視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很是用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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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漣雖然看起來清閑慣了,可好歹也是在父母嚴厲管教下的一個九十多歲的孩子了,自然知道什麽事情重要。
“休息一會吧,我去做飯。”顧添安感覺自己就是一個小姐家的保姆,在公司的霸總終将變成老媽子。
“今天學的怎麽樣?”
“唔,今天的那個老師是一只鳥妖!他教的還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老是抖。”清漣擡頭興致勃勃,說完還咔嚓咬一口蘋果。
怪不得……顧添安聽到,了然。
“對了,好像找到亥癸了,不過他常年在南方一些的地方,不太好聯系,你……”顧添安話還沒說完,就見清漣揚手随意地将蘋果核扔向垃圾桶。
“要是實在為難的話……其實,我還有個朋友。”清漣突然說道。
顧添安一怔,“誰?”
“越水幕。”清漣吐出三個字,“你認得嗎?”
“認識。”顧添安怎麽會不認識?影後越水幕,顧氏對娛樂圈也有些許的涉足,之前參加一些商業晚會,還見過,看起來就是缥缈的無欲無求的樣子,與周遭的所有喧鬧格格不入的感覺。這麽一想,确實和人類不太一樣。
“她跟我和亥癸也是一起長大的……不過我總覺得她會去跟我父母告密,你也知道我是離家出走,不想告訴她來的……但是亥癸這混蛋實在是不靠譜!還說自己無人不知,牛都吹到天上去了!還不如直接找水幕,好歹還靠譜一點……”清漣嘟嘟囔囔,也是這幾天閑着沒事幹權衡了一番。自己這些天對人類世界也逐漸熟悉了起來,如今也在學字,她不覺得越水幕還有什麽理由把自己遣返。
而且……面子問題,面子又不能當飯吃!
她也就仗着自己看情誼不敢下狠手!要不然誰能打得過自己!
呵,女人,就仗着自己寵她。
聯系越水幕可比聯系亥癸容易多了,雖然對普通人來說只存在于電視中,可對于顧總,卻還是偏向“世俗”。
可看一眼時間也不早了,大半夜的,聯系一個女明星……包袱比較重的顧總還是選擇明天再說吧。
“那你化形人類之後,打算怎麽辦?”做好飯,熬得軟乎乎的粥,顧添安終于問起這個問題,要是讓公司的人聽到,估計都要汗毛倒立,一股開會的時候領導問話的感覺。
清漣咬着勺子,有些疑惑地看向顧添安。“像所有人類一樣呀,工作,生活,吃喝玩樂!”說到最後四個字明顯更開心了一些。
“我的意思是說,你要搬走了嗎?”顧添安這話一出就覺得有些怪怪的。
“唔?你要趕我走嗎!?”清漣睜大眼睛,自己的那顆寶石這麽快就消費完了?
“沒有,你想待到什麽時候都可以。”顧添安否認,沉默了幾秒随口補充了一句:“我還是養得起的。”
吃完飯顧添安難得沒有馬上去書房繼續工作,看向癱在沙發上也懶得回魚缸的清漣,像是在問小孩子一樣,說:“想不想看電影?”
“電影?好呀,在電視上嗎?看什麽呀?”清漣擡手,靈力拖着遙控器飛來,頗為熟練的樣子。
“不是,在地下室。”
顧添安将輪椅推過來,清漣擺了擺手,也沒啥遮遮掩掩的了,撫上手鏈,反手一個大貝殼突兀而自然地出現在空地,顧添安眉頭一跳。
顧添安帶路,清漣在貝殼上低低地飛行,下樓比上樓耗費的靈力可少了不少。繞過一個玄關,這才發現還有通向地下的樓梯,打開燈也有些昏暗,但還算寬敞。
下到底竟然還是一道走廊,有三個房間,還挺神秘的,顧添安看了一眼清漣顯然進不了門的大貝殼,分別介紹道:“這是雜物間,這個是一些應急用品。”
他打開剩下的一間屋子,裏面一片黑暗,打開燈,一面牆是白幕,兩邊立着堅硬冰冷的音響,昏黃的吊頂燈與舒适的木質隔音牆壁。中間放了四個皮質的軟乎乎的椅子,頂上一個投影儀,旁邊還有個櫃子。這是一個小的家庭影院——當初顧添安沒有做成那種大的,平常他也忙,就算有時間也是自己一個人在看。
清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貝殼卡在門口,進也進不去,算一下房頂高度也不足以自己飛躍大峽谷。
顧添安無奈地搖頭,走近,還是将清漣打橫抱了起來。
入手,清漣沒什麽反應,勾着手将貝殼收起來。
倒是顧添安,好像是愣神了一下,眼底晦暗,燈光氤氲,也讓人看不懂到底是閃過了些什麽。他嘴角微抿,走幾步将清漣放到第一排的沙發椅上,打開投影儀,遞給清漣遙控器。
“想看什麽自己挑,我去拿點東西。”
等清漣憑借封面和僅有的認字量認真地挑選出來的時候,回過神來,一旁的小茶幾上已經擺滿了看起來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棟死板而嚴肅地別墅中的零食,還有一個果盤,顧添安端着兩杯白開水走進來。
看了一眼屏幕,名字是幾乎所有人耳熟能詳的人類著名愛情電影,中文的。顧添安放下玻璃杯,在玻璃桌面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噠,起身将燈關上,整個屋子除了投影的屏幕就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讓人整個都像是沉入其中一般。
清漣已經悉悉索索地開了零食,好像黑暗對她不造成什麽影響。
顧添安坐下,開始電影。
漆黑中,高價位的音響忠誠地來帶最震撼的聲音,大屏幕在眼前顯示着色彩,能夠讓人真正地沉浸在電影中。片頭映過,劇情開始,說着中文的男男女女,談着你來我去的情情愛愛。
顧添安放松下來,飲一口水,側頭看向清漣。她坐姿更加不羁,尾巴随意地搭在把手上,咔哧咔哧地嚼着薯片,好像看的很認真的樣子,眼睛亮晶晶地反射着光,腮幫子鼓鼓的,眉頭輕皺,有些疑惑的神色。
實際上清漣也确實在疑惑。她随便選了一個,又恰好是愛情電影,電影與她常看的電視劇不太相同,其他劇情并不算多,而她一向對愛情不太懂,根本理解不了裏面的離別與悲傷。
“不是,他為什麽要離開她啊?”終于憋不住,朝屋子裏唯一一個人類詢問。
從這之後就像打開了話匣子,問題一個接一個,深切展示着鲛人與人類的不同——不,是野生獨居動物與群居動物的差異。
可太為難清漣了,這人類的感情,也太複雜了吧!
夜深了,就算看個電影也有些吵吵鬧鬧的別墅上空是有些厚重的烏雲遮掩着明月,同一片烏雲之下卻相隔老遠的顧家老宅的客廳,卻還亮着燈,顧老爺子帶着老花鏡看着手裏手機上的娛樂新聞報道,有些渾濁的眼球又看了一眼桌子旁笑着的自己的小兒子,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