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靈氣,或者靈力,無論對于誰來說,都不是什麽有害的東西。清漣體內有濃厚且深不可測的靈力,因此她并沒有把顧添安體內這些還不夠塞牙縫的靈力放在心上。

吃完飯,顧添安這次帶清漣去了游樂場。

因為有了前車之鑒,顧添安特意挑選了不是休息日的時候,甚至很大手筆地直接包下了游樂場的幾個小時。

清漣對游樂場也早有耳聞,因此異常興奮,玩得很開心,棉花糖,冰激淩,糖葫蘆和飲料,吃的像個小花貓。

清漣身體素質極佳,堪稱鐵人,因此什麽跳樓機,過山車對于她來說還沒有搭在海豚身上游泳來的刺激。

但畢竟是氛圍感最重要,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巨大的沖擊讓發絲盡數往後飛揚。清漣笑的眼睛彎彎,亮着光,張開雙臂迎接風。隔壁的顧總裁面色凝重,緊抿雙唇,默不作聲。

一下過山車,顧添安扶着牆,一言不發,停在原地。

清漣往前走幾步才發現身邊的人沒有跟上,回過頭,表情依舊是興奮的,歪着臉有些疑惑地看着顧添安。

一旁的員工險些憋不住笑。

差不多玩了個遍,清漣含着一個冰激淩的小勺子,和顧添安面對面坐上摩天輪。

聽說游樂場摩天輪是必玩的,但是清漣覺得,這還沒有過山車有意思呢。

顧添安臉色好多了,手裏也被清漣塞進來一個冰激淩,冰着手心。

已近黃昏,透明的摩天輪車廂外面景物在慢慢升高,遠處天際線上墜着一輪蛋黃般的太陽,天空像是着火了般,雲霧散盡,淡粉色慢慢漸變為藍色,驅逐一些陰暗邪祟。

清漣又往嘴裏塞一口,她牙口很好,一口冰激淩下去完全不見表情變化。慢慢在嘴裏融化,甜滋滋的。

摩天輪緩緩上升,可能是玩了半天累了,兩人都沒有說話。

終于,在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往下看是整個京城,高樓大廈如今都變得微小不可察,只有一望無盡的天空,穹頂覆蓋在整個世界之上,在黃昏的時候,空空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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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漣意識到顧添安在看着自己。

但不知道為什麽,一向沒心沒肺,什麽都不懂的她,突然有些窘迫。

她趴在摩天輪廂壁,好像是在往外看。

但是透過反光,卻和顧添安對視了一眼。

她第一次感覺到有些不自在。

這個空間太小了,在高空之上,在外界巨大的空間下,顯得有些太逼仄了。

清漣拿冰激淩的紙碗貼近臉,用餘溫帶來一些刺激,清了清嗓子,還是無憂無慮的樣子。

等兩人離開游樂場,天色已經晚了,太陽終于落了下去消失在天際線,只剩下一些餘晖将天空還維持一些藍色,不久就會歸于黑暗中去。

清漣現在去袁家是有原因的,在天黑之時靈氣不似白天活躍,都沉靜下去,能夠更清晰一點地感應到變化。

去袁家自然是都被當做座上賓迎接,小凱這兩天氣色越來越好了些,不像之前完全充滿死氣,而是有了些活人的氣息。

清漣檢查完後,将聚靈珠取回。

小補健體,大補傷身。

聚靈珠所彙聚而成的靈氣能夠滿足對身體,靈魂的激活,帶動失去意識的人自我循環活力。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卻過于兇猛了些。

清漣雖然不懂得醫學,但是全靠生物的直覺,也能夠知道該怎麽去做。

離開袁家就已經是徹底天黑了,實在是沒推辭開,還留那裏吃了頓飯。

期間袁連烽與顧添安甚至談成了一筆生意,但那些商業上的曲曲彎彎,清漣聽不懂,也不太感興趣。

只知道走的時候,袁連烽看着兩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救世主一樣的感激。

兩人自己開車來的,也不用送。雖然離得不算近,但顧添安這個總裁并不覺得當清漣的司機是個苦差事。

離開別墅區,周圍安靜了下來。

別墅區離市區有段距離,又是天黑,路上行人車輛都很少。綠化好的代價就是看起來有些荒郊野嶺,十分的偏僻。

公路兩旁倒是有路燈,路也很平穩,只是兩側的小樹林在燈的照耀下總顯的有些鬼氣森森,似乎有影子在動似的。

兩人不是膽子小的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因此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吓人的。

清漣玩了一天也有些累了,綁着安全帶,手機信號也不太好,吃飽喝足就想睡覺。

顧添安的車性能極好,加上路也寬敞,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颠簸。清漣靠着一層,呼吸逐漸緩慢平穩,等顧添安餘光一看,已經暈暈乎乎地睡着了。

心裏一暖,更是覺得整個車子都冒起了粉紅泡泡,車外的路燈照的燈好像都是愛心形狀的了。

要不是車上睡着也不舒服,趕着回去,顧添安甚至都想停下車看一會。

襯衫卷到手肘,一臉認真且冷靜地看着路,骨節分明的手松松地握着方向盤,誰都不知道顧總在想什麽。

跑神中,顧添安沒有發現的是,車外的黑夜看起來越來越黑了,沒有被路燈照到的地方像是粘稠的霧氣一般氤氲着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色。

這條路并不算長,但是現在好像完全走不到盡頭了一般,完全看不到結束。算算時間已經開了十幾分鐘了,始終無法到那個拐彎的口。

顧添安濃眉微皺,這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按照自己二十多年的習慣下意識想要找一些理由。

清漣的睫毛像是蘇醒的蝴蝶般顫動了一下,但是并沒有睜開眼睛。

突然,路燈全部熄滅。

顧添安并沒有着急,而是緩緩地踩下剎車,車子平穩地停了下來。

周圍是一片濃郁的黑暗,只有前車燈照出一小片空間,車子像是進入了一個沼澤中,與周圍的空間完全割裂,陷入了虛空。

沒有一點聲音,沒有風,蟲鳴鳥叫都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兩人清淺的呼吸聲。

一聲長長的嘆息,清漣伸了個懶腰,表情有些不耐煩。

如果是平時,她估計會很興奮,但偏偏挑了個忙了一天,還在犯瞌睡的時候,讓她有些低氣壓。

但其實,也在意料之中。

顧添安沒有問,清漣也還沒有解釋。

沒過幾秒,車前燈照出的地方,逐漸出現了人影。

不止一兩個,他們離車子越來越近,只有那一片亮的地方能夠看到,周圍的黑暗中也傳來一些悉悉索索,不知道有多少。

清漣捏住鼻子好像十分厭惡的樣子。

他們都身着黑袍,一直遮到腳,走動的時候發出的布料摩擦聲,在寂靜中像是蟲子的振翅。

顧添安寒毛都快要豎起來了,他看不到,但是生物天生的直覺告訴他,整個車子的四周,全部圍滿了黑袍人。

“嘁。”清漣突兀地發出一聲冷笑,她找不到一個合适的詞彙來形容,只能撇撇嘴,翻個白眼,要是她能多讀兩本書,估計要說“虛張聲勢”,要是多打兩把游戲,就知道這種感覺叫“裝×”。

周圍的人看起來多,但大多在清漣眼中都不入流。還穿個黑袍顯得十分高深的樣子,其實也全都是人類,偶爾有幾個妖怪,一兩個之前的那種妖人罷了。

對方并沒有輕舉妄動,一個明顯被周圍的人更尊重的黑袍人站到車前,大大的兜帽看不清長相,一團下來就是一片黑。

“鲛人,尊敬的至高屠靈教主讓吾等傳話給你,不要再試圖插手任何有關吾教的事情,否則,将是你承擔不起的後果。”他的聲音十分嘶啞,像是礫石摩擦,低沉且難聽。

顧添安眉頭一皺,眼睛危險地眯起。這話說得可是真的不中聽。

清漣雙手環胸,十分放松的姿态,反問道:“後果?我到要問問會有什麽後果?”

對方好像是未想到清漣會問這個問題,兜帽之下輕輕笑了一下。“吾等教徒必将追殺你至挫骨揚灰,生不如死。”

“就你們?”清漣音調提高,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啼笑皆非。她不知道對方哪裏來的自信,是從他們所謂至高教主那裏拿的勇氣?

聽到清漣這大言不慚的語氣,周圍好像躁動了一下,又被壓了下去。

“吾等只是帶話的,屠靈教絕非你這種小小魚妖能夠想象,勸你好自為之。”

清漣噗嗤一笑,但是眼底卻沒有任何笑意。魚妖?

顧添安微妙地扯動嘴角,他由衷地覺得對方的腦子不太好,很容易被當槍使。

就比如……現在?

“不信,你大可試試。”

下完狠話,對方寬大的袍袖揮動,衣服微動,好像就要撤退。

砰地一聲,清漣将車門重重地摔開,車外有些溫熱的夏夜空氣湧進來有些潮濕。

她一向是微笑着的嘴角扯開一個堪稱猙獰的笑容,從車座下去,平底鞋踩在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擡頭,眼中洶湧着不屑與憤怒,像是被螞蟻挑釁的大象。

洶湧的靈力完全沒有往日用來治愈的溫柔與緩慢,像是飓風中的波濤攜帶者巨大的力量,能夠将一切摧毀的巨浪,帶着濃重到深藍色的旋渦。

車門被重重地合上,只留顧添安一個人在車上。透過車窗依舊是一片濃黑,看不真切,但是可以清晰地聽到一個陌生而熟悉的聲音,冷的像是北極的海。

“我,讓你們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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