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天，下雨了。
顧添安的情況還不穩定，被迫在家中休息。難得睡到自然醒，窗外雨聲作響，拍打着窗外的樹與屋檐，叮叮咚咚沙沙啦啦，仿佛世界都沉靜下去。
将窗簾拉開，窗戶開了一條縫，清掃了些暑氣，帶來了清新的，闊別已久的雨味，像是一口堵在胸口的郁氣得以吐出，消散在滿世界的自然中去。
但顧添安還是有些不自在。
昨天晚上之後，特管局檢查完身體，決定對顧添安加強保護，在別墅周圍進行了一些設備的部署，用來檢測靈力波動。甚至還安裝了一些攝像頭，如果不是顧添安拒絕，特管局都想要直接安排進在院子裏搭帳篷。
下樓一看，清漣果然還沒醒，顧總洗手做羹湯，但竟然剛做好早飯，清漣就揉着眼睛從屋裏出來了。
家裏地下的那個影院終于又派上了用場，吃完飯去看部電影，到了中午做頓午飯，回去各睡一個小午覺，然後沏杯茶，到陽臺聽着雨聲喝一杯暖暖的茶。
難得的放松讓顧添安甚至起了退休的念頭，這種溫情，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也正因如此，才顯得彌足珍貴。
顧添安的靈力越來越溫順，他就像當初清漣學走路一樣，慢慢地摸索，控制，将能力融作自己本身的能力。
清漣一天也在觀察顧添安的靈力，鋒利，威嚴，就像他本人一樣。但是，這種靈力類型，清漣卻覺得過于不常見了一些。
但是很莫名的是，卻讓人很有親近感。雖然威嚴，但是并沒有給人以遠離的威脅，反倒是就連自己的靈力都感覺有些親近。
這是很玄妙的，清漣端着杯子，若有所思。
已經立秋了，一場秋雨一場寒，十場秋雨要穿棉。但是正處于末伏，俗語有言“秋老虎”。雖然已經帶了點秋天的味道，氣溫還是有些熱。
清漣雖然不太喜歡夏天，但還是喜歡下雨天的。
吸一口氣鼻腔中都是水氣，渾身水元素的靈力都懶洋洋起來，像是在喝水一般汲取着空氣中的靈力，清漣的皮膚感覺都更透明了一份，感覺掐一下都能滴出來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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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每一次下雨天清漣的心情都是愉悅的，像是回到海裏一樣。
直到晚上，在柔軟的被窩裏安睡的清漣再一次被一陣靈力波動給吵醒。
清漣睡眼惺忪動作卻絲毫不遲緩，趿拉着拖鞋就往樓上去，輕車熟路地到顧添安的門口，一腳踹過去，顧添安的門就此再一次報廢。
只見顧添安渾身的靈力再一次暴動，但是并非是自己安撫過的那些，而是從丹田又再一次湧出，像是裏面硬生生存了一個靈物一樣，有着浩瀚無垠的廣闊靈力，時不時放一個大招，靈力就像不掏錢一樣往外撒。
這次就算清漣都覺得有些吃力，她不知道這些靈力是從哪裏來的。
世間萬物周而複始，循環往複。從來沒有憑空消失的靈力，自然也不會有無緣無故出現的靈力。顧添安身體內的靈力确确實實是從他的身體而蓬發出的，好像一直以來都存儲在這裏，被壓縮着一樣，但是并沒有徹底地完全爆炸，而是憋到了極致，還一點一點地往外慢慢釋放。
清漣都實在消化不了這麽多，不得已手一翻拿出幾件靈器，将靈力過渡進去，一時之間屋裏亮堂堂，百花齊放，分外熱鬧。
這種将靈力封存在人的身體內的情況，清漣并不是很了解。她對于海洋生物可能還算熟練，但是對人類畢竟才接觸不到幾個月。
清漣覺得，自己可能需要回家問問爸媽。
畢竟這樣下去，顧添安總有一天會支撐不住，要麽爆體而亡，要麽化為灰燼——盡管這兩種情況好像都沒有什麽不同。
不管怎麽說，顧添安畢竟是救了自己的人，還是将自己徹底引導進人類社會的人，是自己的飼養員，自己也擔任他的保镖一職，清漣沒有辦法放着顧添安不管。
顧添安高挺的鼻子流出一抹暗紅，血液從中緩緩流出。他的意識已經混沌，整個身體像是被沖擊一般，清漣額上出了一層細汗。
屋外的檢測設備嘀嘀得泛着紅光，向外傳輸着信號。
等特管局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只有已經安然躺在床上，緩緩睜開眼睛的顧添安，還有床頭櫃邊的一張紙條。
【我回家問問父母，你暫時不會有事，一天內回——清漣留】
字寫得歪歪扭扭。
特管局倒吸一口涼氣，忍不住往最壞的角度想。要是清漣的父母跟着清漣一起回來，恐怕事情又要有新的變故。
畢竟清漣當時在登記的時候，雖然說過自己的家庭，但是也明确說過，自己父母十分抵制人類。
而且她咋回去的啊？
果不其然，在半個小時之後，一則新聞頂上了熱門——一女子跳海自盡。
京城雖然不是臨海城市，但是離海邊開車上高速也就一兩個小時的路程。清漣又叫來了那個司機師傅，不到一個小時就給自己送到了海邊，在他走後果斷地往海裏一跳，只有海浪翻騰而起的幾個咕嚕嚕小泡泡。
雖然她注意了找了個沒人的地方，但沒成想半夜海邊竟然還真有尋求浪漫的小情侶在這裏等着看日出，拿個望遠鏡瞎瞅竟然還真給看見報警了。
至于特管局怎麽處理的這件事，清漣暫時也不知道了。
一入海，濃黑的海水像是墨水一般簇擁而來，自動化出隐隐可見的鱗片與耳鳍，清漣渾身的衣服浸濕，一個浪打來，便化作層層鲛紗。兩條長腿劃開水波，靈力蕩漾開來，一條銀白色帶着水光的魚尾乍現，層層尾鳍蕩漾着清波，在暗夜的海底像是一只晶瑩的水母。
清漣速度極快，眨眼間便游出百米，半夢半醒的小魚突然被一陣水流打擾，在水中翻了幾個身，吐着泡泡張望。
熟練地躲避着暗流，以及各種障礙，逐漸遠離近海，深入遠海。
鲛人族之間都會有靈力感應，除非主動隐藏，是不會丢失的。
之前清漣離家出走就是自己将氣息隐藏。
但在海水中，清漣将自己的氣息遠遠散開。來自血緣中的感應讓她很快辨別了方向，飛快地沖刺而去。
一望無際的海洋遠遠地看去只有水天一色的天際線，一縷金光像是敲碎的玻璃，乍現在遙遠的遠方，将整個海面鍍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芒。海浪柔軟地翻卷，波浪層疊，海鷗展翅而飛，叫聲回蕩在無邊無際的海洋之上。
清漣破水而出，在晨光之下，被水沾濕的海藻般的長發閃耀出金子一般的絢麗，水珠順着矯健的身形滑落，鲛紗層層。
整個人像是從天而降的海神散發着無盡的神聖。
像是一尊細膩而精致的雕塑。
她深吸一口氣，恍若天籁的聲音從嗓中傳出，伴随着海鷗的叫聲以及波浪拍打聲，語調悠揚婉轉，引人沉醉。
“爸——媽——我回來了！！”
聲音一圈一圈地蕩開，沒有任何回聲。
清漣撓撓頭，深呼吸打算再來一嗓子。
一口氣剛吸進去，突然尾巴下傳來一股力量，空氣沒回上來還險些咬着舌頭，清漣頭一懵，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地拖拽了下去。
沉入海底十分的深邃，海面越來越遠，由淺藍色逐漸染黑。
周圍的水形成了一個圓，像是一個氣泡一樣将清漣包裹在其中，周遭沒有任何生物，只是黑黢黢的一片。
清漣浮在氣泡之中，用手戳一戳，完全破不開，她被囚禁在了這個水球之中。
不遠處傳來破水的聲音，兩道微光越來越近，最終停在清漣的面前。
“爸……媽……”清漣用鲛人的語言委屈巴巴地，扒着水球。
眼前這兩條鲛人，跟清漣幾乎一樣的裝扮，長得與清漣也十分相似，但看起來完全像是哥哥姐姐。
清漣的父親身形極為高挑矯健，長相淡漠完全不含感情一般，一看就知道越水幕不愧是他的學生。
母親倒是看起來溫柔些，一頭紅發像是燃燒的太陽，長得更立體一些，雖然包裹着鲛紗但看起來身形窈窕，十分具有力量。她的魚尾是海波一般的藍色的，在海水中仿佛融為了一體，終于知道清漣銀白色魚尾帶的水波偏光是從哪裏遺傳的了。
“你還知道回來？”父親開口，聲音也很年輕，雖然有些低沉但十分具有磁性。
清漣一哆嗦，厚着臉皮說：“我想你們了，回來看看。”
“惹什麽麻煩了？”
清漣撇撇嘴卻也不敢還嘴，老老實實将自己在人界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最後将顧添安的症狀描述了出來，小嘴嘚嘚個不停，兩條鲛人聽得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取出來一個大貝殼，兩魚窩在其中，看起來恩愛極了，審訊一般聽着清漣的陳述。
清漣一口氣說完，坐在水球中，期盼地看着自己的父親對此顧添安的症狀有什麽見解。
誰料一直以來雖然面無表情但脾氣還算好的父親，冷冷一哼，就連母親也表情陰沉，極其不悅的樣子。
“特管局？特殊物種管理局？人類真是……無恥！”父親生氣極了，柔順的長發随海波蕩漾，海水像是沸騰一樣翻滾。
清漣知道父親母親一直都很讨厭人來，但是從來都沒有給她說過原因。
母親按住父親握成拳頭的手，她碧色的眸子流露着思索。
“屠，屠靈教？”人類的名詞翻譯成鲛人語言有些偏差，母親重複着這個詞語，好像在想着什麽。
清漣注意到，問：“媽你聽說過？”
父親好像也想到了什麽，眉頭緊緊地打了個結，看向母親，瞳孔漸漸縮小，像是憤怒到了極點。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hhhhhhhhh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