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顧家後院，郁郁蔥蔥的樹随風灑下幾片葉子，悠悠揚揚，蝴蝶一般，落到水中蕩出一圈漣漪，引來幾尾錦鯉，好奇地吐泡泡。
池塘邊一座古風古意的涼亭中，顧添安與顧老爺子相對而坐，中間擺着一個棋盤。一方黑，一方白，一寸天地。
“最近身體沒事了吧？”顧老爺子淡淡地問了一句。
顧添安夾着一枚棋子，落到棋盤上發出一聲脆響。“差不多了，爺爺你呢？”
“哈哈，我的身體可比現在年輕人好得多。”
“那是。”
之後又是長久的沉默……兩個人平時都是嚴肅的人，雖然顧添安從小是被顧老爺子帶大，但是顧老爺子一直也都是雷厲風行的，從來沒有什麽慈祥可言。兩人面對面，從來不會有什麽談心，除了工作就是學習。
“對了，你已經二十七了吧？”
“爺爺，我二十八了。”
“哦哦，二十八了，也該成家了……我知道一個姑娘，長得還不錯，要不改天牽線你倆見見？”顧老爺子下一枚棋，像是随口一樣說。
顧添安擡眼看了一下，對方好像确實沒有任何其他意思。指尖捏起一枚棋子，便也垂着眸說：“不用，我現在沒有那個心思。”
“有喜歡的了？”
顧添安又擡眼看了一下，顧老爺子還坐地板正，十分認真地觀察着棋局，仿佛那一句只是自己的幻覺。
沉吟，顧添安輕輕嗯了一聲。
顧老爺子不露聲色地擡眼，但沒有顯露出來任何的驚訝。當然也沒有繼續問下去，爺孫倆的氣氛說不上尴尬，但還是有些拘謹。
就算空氣有些凝固，棋盤上依舊殺得難分難舍。半晌，顧老爺子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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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老大不小了，況且還出了這麽一件事……是天意吧，我也該把家裏其他的東西，移交給你一些了……”顧老爺子起身，動作有些緩慢。
“我也老了啊……”
他慢慢向亭外走去，傳來一聲悠長的嘆息。
顧添安看看自己馬上就要贏了的棋面，跟着起身，向外走去。
——
清漣回來的還算早，等顧添安從家裏回來已經天快黑了。
顧老爺子将顧家暗線全部都給顧添安講了一遍，老爺子口幹舌燥一下午灌了五六茶壺的水，顧添安才知道自己家原來還有這些背景。
顧家一直都是京城說得上話的，底蘊深厚，幾百年來積攢下來的人脈是足以讓人覺得震驚的。
盡管平時沒有什麽聯絡，但是如果實在特殊時期，都是能用來保命的。
而顧添安終于知道自家企業每一年都會有一批經費被顧老爺子處理的流向了。
而每一代顧家掌管暗線的，都是隔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像是生命的傳承一般，等一人死前，将所有事宜交代給正年輕的繼承人。因為說到底，普通人類終究與妖怪，靈師，靈物扯不上關系。
而扯上關系的，非死即傷，算不上什麽好事。
本應該等顧老爺子去世之後，顧添安才能夠接觸這片區域，但誰料顧添安竟然有這樣的發展。
剛倒在沙發上松一口氣，顧添安還沒來得及喝一口水，電話就又來了。
“顧先生，您好，我是特管局檢測科科長，我想請您明天來特管局一趟，我們将對您進行系統的檢測，來避免有健康方面的疏忽，以及鑒定您的危險程度。此外，我還想請求您能夠讓我們進行一些研究，用來判斷神露的作用。”
對方是聽起來十分年輕的女聲，說話果斷迅速，看來也是一個利落冷靜的人。
并且顯然，沒有留給對方思考的時間。
顧添安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一天之內吸收了太多時間的腦子有些難以思考，尤其這并不是一件能夠随便決定的事情。
“我知道了，明天我會去檢測，但是研究……抱歉，我一會再給您答複。”
挂斷後，本來蜷在另一側的清漣立馬湊了過來。她的耳朵可靈着呢，剛才也聽到了。
“你怎麽看？”
顧添安靠着沙發，歪頭看向清漣。
清漣也在向他靠近着，突然的靠近讓清漣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眼睛倏然睜大。
顧添安的眼睛半眯着，濃密的睫毛映下來一片陰影，可能是因為疲憊，露出來一些溫柔的笑意，讓清漣愣住了神。有些薄的唇微微張着，難得顯示出來一些慵懶的樣子。他今天沒有戴領帶，領口也松松地敞着，顯出來一小塊白皙而緊致的肌膚。
側着頭看向清漣的時候，甚至還能看出來一點鎖骨。
清漣睜着眼睛呆呆地看着，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要說什麽。
“嗯？”顧添安沒有得到回應，有些疑惑。
“啊，我，我覺得……”清漣回過神，有些局促地接話，她莫名覺得自己的耳朵有些發燙。
“我覺得，讓他們研究一下也未嘗不可，不過不能傷害到你。”清漣又往後退了一點，眼神真摯而單純。
“是……畢竟我們現在和特管局處于統一戰線，特管局對神露研究，對我們來說都是利大于弊。”顧添安沉吟。
而且，屠靈教對于全人類，全世界來說，都是一個毒瘤，如果能夠用上一份力鏟除它，也是一件好事。
再者……也能夠借此對特管局表明态度，無論如何，在特管局那裏有點貢獻，對自己活着對顧家都是十分有利的。
盡管顧家有不少門客，不乏實力強悍的，但特管局畢竟是官方機構……
顧添安又撥給檢測科科長，回複之後，還要給秦助理交代一聲，至少明天自己又無法去上班了。
也幸好公司除了自己還有其他副總裁以及高管，不至于自己一走就群龍無首。
雖然自己一直習慣于将所有事情掌握在自己手裏，保證所有情況都在可控範圍內，但作為一個領導者，适當将工作交給下屬，也是一件責任。
只是秦助理收到信息之後，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的工資又要增加了。
摸摸剛才梳掉好多根頭發的頭頂，覺得十分惆悵。
工作不易啊。
檢測科只位于特管局總局，而總局并非誰都能開着車去的。
因此第二天，特管局的專車就停在了顧家門口。
這幾天特管局的人看到沒有意外發生，也都退去了，先不說顧添安的情況基本穩定下來，還有條鲛人呢，上次來襲擊的四個人可都不是屠靈教的喽啰，在虛弱的時候都四個全交代在了這裏，這足以證明這棟小別墅已經是閑人勿近的了。
無論是重務組還是治安隊，都不是閑人，每天的公務忙的處理都處理不過來。
坐上車，這次沒有押送的人了，只有一個司機。
話都不說一句，上車之後一腳油門，照例車開的飛起，加上縮地成寸，不一會，就停到了特管局門口。
顧添安和清漣下車，檢測科工作人員已經在門口迎接了。
“顧先生，請跟我們走。清小姐，您可以在一樓的待客室休息。”
沒有什麽多餘的寒暄，時間寶貴，檢測科現在沒有什麽精力。
最近半個月，整個特管局都在連軸轉，所有人臉上都帶着大大的黑眼圈，除了熊貓精，誰都不是很高興。
清漣被領着，手指繞着一縷發絲，左顧右盼地到了待客室。
說是待客室，其實也就相當于等候室。幾個沙發，一個電視，茶幾上放着簡單的茶水，書架上還有些小說書，不過一看過去基本也都是幾十年前的了，拿出去都能當文物。
清漣倒也沒什麽怨言，特管局整棟樓上下就沒有什麽不是機密的地方，自然是不能外人亂竄——盡管清漣挂名了個特邀顧問。
磕着家裏帶的瓜子，看着電視。
突然，門又被打開了，一個特管局制服外套着一個寬松的白大褂的女人走了進來。
女人帶着一副金絲眼鏡，頭發挽起來，顯得十分的幹練。身形瘦削，舉手投足間都很有氣質。
清漣身體前傾，看着她。
一頭大象的虛影若隐若現地浮現在她的背後。
這樣一個看起來有些矮小，過分纖細的女人，竟然是一個象妖？
而且妖力看起來十分渾厚，是個比自己年輕大一些的長輩了。
但清漣可沒有什麽長輩的意識，她只知道愛幼，可對于海裏的成年動物，清漣的判斷都是——嗯，可以吃了。
女人徑直走到清漣對面的沙發，坐姿十分優雅，她将拿着的本子放到桌上，推了一下眼睛，看着清漣：“你好，鲛人小姐。”
清漣兩手放在身側，歪着頭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好。”
“我是檢測科科長，你可以叫我項科長。”項科長的聲音很清冷且溫柔，看起來是一個很慈祥善良的人。
一個兩百多歲的人盡管看起來二三十歲，但是用慈祥并不沖突！
“清小姐，我想向您了解一些事情。”項科長從胸口的口袋拿出一根筆，将本子放在腿上，完全是一個儒雅的研究員的形象。
清漣不說話，等着對方來說。
“我想，我們可以交換一些信息，來達到信息共享，合作共贏，你覺得呢？”
“你想問什麽？”
“比如……屠靈教？比如鲛人，比如靈力。我們相比起自古傳承的靈物，對于這個世界的了解還十分不足，我希望，我們能夠有一個和平的關系，來達到一個更好的生活。”
清漣閉嘴不言，和平的關系？
嘴角向下撇，清漣眼神移開，顯然看起來有些拒絕。
“首先，雖然我代表不了任何人，以及無法對以前做出任何改變。但我僅代表我自己，對鲛人一族，對靈物，表示深深的歉意。”項科長站起來，朝清漣深深地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