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突變

歸冥那襲話,到底還是成功的引起了花卿的小小擔憂,因此他并沒有帶着琰童四處亂跑,而是帶着她到附近轉悠了轉悠,便重新往孤桂島方向趕去了。

畢竟琰漓受了傷,也不可能走多遠。

若是讓一個精力并不怎麽強的人強行扣住一縷魄,花卿稍微設想了一下後果,也覺得不放心起來。

更何況,雖然仙界要抓回去行刑的人是琰童,但琰漓……估計見着了也是要順道送回去的,那麽,那縷魄實在就堪危了。

花卿慢悠悠揚着鞭子,看着不遠處幾乎全部倒塌的林子,撤掉了‘困魂歌’這陣法,已經恢複成了綠色,可惜,這綠意再也無生機。

花卿拍了拍車門,這才掀開了簾子:「姑奶奶,出來呗?曬曬太陽?」

琰童正颠來倒去的玩花卿做的那個胭脂盒子,聞言只是略微「嗯嗯」的敷衍了一下,然後擡頭疑惑的看了花卿一眼,收好那個小盒子,這才出去了。

花卿幾乎喊完就已經轉過頭去了,沒辦法,誰讓他姑奶奶每次看到他那張妖孽的臉就頭疼了,真是把自己從頭嫌棄到腳。

當然,想歸想,花卿還是一步不拉的跟着琰童,他讓她出來逛游逛游,就是與暗地裏的琰漓顯擺呢。

「你帶我來這鳥不拉屎的破林子裏幹啥?」

花卿原本正在揉脖子,聞言,也不知是手勁太大還是姿勢不對,就聽清脆的「咔吧」一聲。

許久許久之後,花卿才得以正位,他只是莫名覺得,原本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好姑娘,在自己的熏陶下突然走了形了,琰漓會跟自己拼命的。

而且,經過這幾天的單獨相處,花卿就覺得,那位可真是個姑奶奶,轉念一思,又覺着,琰漓光憑能照顧得了琰童這一點,就是個了不起的爺們。

各種難伺候,各種沒常識,簡直就屬于往凡間一放,保管被人販子賣去青樓還樂呵呵不知道被如何了的傻丫頭。

然後花卿又想起了樓裏們的那些個姑娘,嘴角不由慢慢向上勾起。

只是這弧度還沒勾多大,屁股上就挨了重重一腳:「問你話呢,傻笑啥?」

「姑奶奶,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是個禽獸?」

琰童翻個白眼給他,一臉「你不用說我也看出來」的表情。

可雙眼還是盡快的從花卿那張妖孽面容上移開了。

她是見着他的臉真頭疼,是真的那種頭疼,腦子裏一根弦「嗡嗡」的那種疼法。

「那麽你覺得荒郊野嶺,孤男寡女的,我還能幹嘛?先奸後殺,抛屍野外,再者大卸八塊,直接扔前面海裏喂魚,簡直天時地利人和。」花卿一面說着一面猥瑣笑着,一雙眼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起琰童來。

琰童卻沒來得及搭理她,因為不遠處一樣金燦燦的東西吸引了她全部視線。

她跑過去撿起一看,卻不由愣住了。

那是一支金燦燦的翎羽。

她再熟悉不過的翎羽。

全身血脈都凝住了,連呼吸都變得格外艱難。

是誰揚身于九天之上,英姿飒爽猶如谪仙,他将劍淩空一祭,而後雙手拈了一個奇異的劍訣,身後忽然幻化出千萬把金銀光輝交錯亂閃的明劍,再然後,萬劍齊發。

爾後,天空中開始有甚麽淡金色的東西,慢慢飄下,先是一點兩點,後來是一片兩片,再然後,萬萬片千千片落個不停。

甚麽東西濺到了她的眼睛裏,很涼很澀,像是淚。

那是她所見過,最美的一場雨。

花卿也怔住了,莫非琰漓這麽不争氣,已經被仙兵抓到了麽?

那是他劍上拴着的金鳳凰翎羽,被他嘲笑了一路:「你這大晚上的,穿了一套白再戴了這般金燦燦的東西,是生怕不招凡間的賊,還是生怕不招仙界的兵?」

白衣仙者糾結了一張臉,半晌才道:「師尊的東西,不能摘。」

花卿只好賞他個大大的白眼。

那麽……甚麽情況,讓他可以摘?

花卿輕輕、輕輕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了一句「我是好人」。

一巴掌呼在前面傻愣愣持着翎羽發呆的小姑娘,花卿道:「你跟仙界有沒有甚麽聯系的方式?要不然你就拼盡全力施展一個術法,最好能把天上的兵引下來的。」

琰童沒動。

花卿詫異的繞到她面前,卻發現她一雙淡金色的眼瞳裏好似有淚,不過一閃而過,便甚麽都沒了。

「有。」

琰童反手抽劍,倏忽原地而起,踏了一個笙蓮步法,而後一把巨大的,幾乎大了她身形四五倍不止的金黃色明劍于身後顯現,她虛空握住,高舉于頭頂,重重往地上一劈。

花卿咋舌,莫名其妙覺得,這丫頭,将來誰娶了她誰遭殃。

「便不問問我為甚麽叫你這樣做?你可要記得,你身上有天刑。他們來了……」

「他們若是來了,你便佯裝劫持我,然後……」琰童說着委屈的撇撇嘴,「你這等破爛術法也好意思拿出來秀,我記起來啦,臭狐貍。」

一面說着一面委委屈屈的指了指自己粉白粉白的脖頸:「拿出來啊,屁用都不管了,還一直癢癢的,不敢撓。」

花卿一愣,他甚少動用蠱術,因為他的蠱術實在太爛,但那是對于上古的獸族來說的。他當初是沒敢下太多,害怕傷了這丫頭的神智,但他沒想到,這麽快就沒有效了。

袖袍一甩,一枚細小的針幾乎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消失無蹤了。

花卿轉念又一想,頓覺好似不是他的蠱術失效,難不成是琰童的修為突然暴漲了?

念頭還沒起,便被琰童一邊踹着一邊拿劍鞘打着:「臭狐貍死狐貍爛狐貍,枉我大哥那麽費心費力幫你,你還對我下毒手!!髒心爛肺一萬遍!!!」

「得了吧臭丫頭,我要是真下毒手,早趁你不備……」

話還未說完就覺身後有些不對……

琰童眼尖,早早看見了遠處趕來的仙兵,「嘿嘿」低笑一聲,「臭狐貍,你完蛋了!」。

花卿眼睜睜看她反手連削了自己幾道劍氣,衣裳被劃破了些,蔥白纖細的胳膊上出現幾道紅痕!

「姑!奶!奶!」

花卿大驚,此刻卻也做不得其他動作,只好奔過去扶住那個「軟綿綿,像是受了甚麽了不得重傷外加精神打擊」一般「緩緩」倒地的姑娘。

「小童!」

琰漓身上纏了将近七八道捆仙鎖,雙手牢牢被反剪在身後,又獨獨繞了兩匝縛神鏈,他的佩劍安安靜靜的垂在身側,像是從來不會出鞘似的。

而這般仙兵層層排開的架勢,好似仙界不是打算押一個人回去,而是押一只野獸回去。

氣氛一瞬間尴尬到了極點,花卿臉色青白交雜了一陣,才勉強換回他那慣常的浪蕩樣子,她都豁出去了,自己怎麽不能豁出去?!

媽的,他最拿手的便是不要臉啊!

輸給一個小姑娘算甚麽?!

索性單手抱起來,抗上肩頭,花卿笑的一臉浪樣:「漓兄,幾日不見,你就淪落成這副模樣了……我也沒敢下甚麽狠手,既然你都落魄至此了,不如美人我便替你養了吧,你……」

「畜生!」

巨大的仙氣從琰漓身上暴漲而出,花卿甚至感覺得到琰童吃驚的想要爬起來回頭看,只好在她小腿上暗中捏了一把以示安靜。

只是很快,花卿也不淡定了。

他知道琰漓護短,簡直把他這個妹妹慣得離了他保管天底下沒有第二個男人能養活得了……

等等……

花卿一愣,随即了然甚麽似的,突然一笑,騰出來的中指慢慢劃過自己的嘴角,那表情要多浪有多浪:「漓兄,味道不錯,多謝了。」

爾後,又伸手輕輕拍了拍琰童那搭在自己肩上的小屁股,轉身頭也不回的跑了!

疼啊!可疼了!!肩膀絕對出牙印了!這個小死閨女!!你也就琰漓敢喜歡了!!!

仙界的死板仙人就是受重重束縛所禁,你手上沒被拴着‘縛神’又怎樣,栓了又怎樣?倘若你的心已被固步自封,你就算拿了絕世好劍在手,照樣屁用不頂!

你還在等甚麽?

還在等甚麽?

如果不能殺了眼前的畜生,不能好好照顧小童,你為甚麽還要活着?

我永遠不可能是第二個溯澈啊,我叫琰漓啊,我也有自己的名字,有自己想要去守護的人,我為甚麽要活在別人的光環下,我為甚麽要事事顧及他人為他人着想而委屈自己啊!!

天下蒼生與我何幹!

斬妖除魔與我何幹!

我這輩子拿不了溯澈的劍!

做不來救世的神!

我叫琰漓,我很喜歡琰童,從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她了,她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傷她者,殺!

害她者,殺!

辱她者,殺!殺!殺!

誰都不可以碰她!!!絕不可以!!

「琰漓,你瘋了!」負責扣押琰漓回去的是一個曾聽過幾次這位白衣仙袍男子論劍,似乎對誰都是溫溫和和的一臉清秀模樣,多少也算有的上一點交情,若不是天帝有令,他也不想給他身上束縛這麽多東西。

暴漲的仙氣以一種絕世罕見的威力爆發出來,甚至連遠處的花卿都被激了一個踉跄,他覺得,他的後脖頸簡直要被凍住了。

「你可是想清楚了,這次你被扣押回去只不過是小罪,若是拒捕,天帝……」

白衣仙者眼瞳裏一派肅殺。

哪怕自身被‘困魂歌’所奏之章還損傷大部分仙力,還是靠着那一刻爆發出的強大仙氣震開了所有鎖鏈,跳脫而出,側手出劍。

仙兵也布下了大量陣法,隐隐約似乎可見一種‘弑神’之兆。

天帝還有令,若是琰漓拒捕,殺無赦。

琰漓單手持劍于雲端,眼中依稀可見有甚麽水色閃過,只是立馬又被癫狂所取代:「那你便回去告訴他,從此天上,再無仙者琰漓!」

祭劍起陣,是誰揚身于九天之上,英姿飒爽猶如谪仙,他将劍淩空一祭,而後雙手拈了一個奇異的劍訣,身後忽然幻化出千萬把金銀光輝交錯亂閃的明劍,再然後,萬劍齊發。

爾後,天空中開始有甚麽淡金色的東西,慢慢飄下,先是一點兩點,後來是一片亮片,再然後,萬萬片千千片落個不停。

一切歸于寂靜了。

九天之上,忽然傳來一陣鳳凰悲鳴,帶着略微泣血的魂音,淺淺繞繞的入夢而來。

琰漓一愣,還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不遠處的林子裏,琰童早就擡膝蓋狠撞了一下花卿的胸膛,而後按着他肩膀一躍翻了個身便兩腿夾住了他腦袋,惡狠狠揪他的頭發:「死狐貍臭狐貍爛狐貍誰讓你那麽說了啊啊啊!姑奶奶我的清白怎麽辦啊!!以後還要嫁人啊啊啊!!」

「啊啊啊!!姑奶奶你覺得除了琰漓誰還敢喜歡你啊!啊啊啊!祖宗你放手啊老子的一頭秀發要被你扯掉了啊啊啊!!」

當琰漓氣息不穩努力維持着一絲神智循着琰童身上仙氣追來時,竟然支撐不住扶住身旁的樹幹反吐了一口鮮血出來。

琰童踹開花卿還不忘反手給他一巴掌,頓時那妖孽的面容上出現了五個紅彤彤的小巴掌,怎麽看怎麽有喜感。

琰童跳過去扶住他大哥,踮足了腳才用袖子勾着了他的嘴巴,輕笑道:「那臭狐貍騙你玩的呢,他真敢那麽對我?看姑奶奶不削死他!」

「你是我的。」琰漓突然向前站直了,只不過立馬又直挺挺的往前倒去了。

琰童禦起一部分仙法才撐着了他的重量,只覺着他的懷抱第一次那麽緊,緊到似乎連空氣都有點多餘存在了。

「抓住了,抱緊了,不許走,不許走了,我不會放手了……」琰漓反複喃喃着,似乎少說一遍便少活一天似的,「我,我喜歡你很久了,很久很久……我……我……對不起……這麽晚才有勇氣……」

道道景象重疊,甚麽冰涼的東西落入了自己脖頸,順着往下滑去,到達心房位置,「啪」的一聲,鑽進去了。

琰童伸手像是撫摸着一只大狗似的,間或輕輕的拍着她大哥那寬實的後背:「我也喜歡你啊,琰漓。」

不是大哥,而是,琰漓。

距離他們只有五六步遠的花卿啐了一口,屁,那也叫這麽晚才有勇氣,若沒老子逼你一把,你這輩子都不夠你晚的!

想歸想,卻終究沒有出口打破這美好的氛圍,花卿只是默默的擡起頭,仰望天際,好似要通過那層薄雲,看到更遠更遠的地方去似的。

許久許久之後,他才收回視線,爾後無聲一笑,他突然明白,歸冥為甚麽老會有放空的動作了。

他總以為,歸冥是不接人氣太久了,變得有些不靈活了,有些事情要想很久很久才能想得到前因後果,而後再在心裏繞上個千百萬回才能組成字句成章。

他現在才知道,跟那屁點關系都沒有。

歸冥啊歸冥,若以後還有機會,定要拉着你,大醉一場浮生。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