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Dessert
許世×方措
年後,方措家樓下那家賣鹹菜餅的小攤終于出攤了。方措想吃鹹菜餅很久了,見着那家攤子就一個箭步沖了上去。
老板娘和方措很熟絡,見方措過來,頭也不擡地說道,“小方,你來了啊,拿一個嘗嘗。”
老板娘已經做了好幾個,用牛皮紙袋裝着,觸手還是溫熱的。
“姐你給我重新做一個吧,我喜歡吃薄一點的。”
“我曉得的。”說着就拿起一團面團揉了起來。
往面團裏面加點餡兒,用手稍稍壓一壓,接着就用擀面杖在上面擀過一遍,一個餅算是初具雛形了。
“小方啊,這樣可以了嗎?”老板娘問道。
“再薄一些吧。”
老板娘又擀了一遍。
“再……”
“小方,再擀就要破了。”
“那好,就這樣吧。”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我記得你第一次來我這兒買鹹菜餅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瘦得不像個人樣兒,說話也是有氣無力。說是喜歡吃薄一些的餅,餅胚是一擀再擀直到我說再薄就破了你才說好。”
方措想起了自己剛來時的樣子,的确就和老板娘描述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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餅一下鍋就茲啦茲啦的響了起來,老板娘熟練地給小煎鍋裏的餅翻了個面,繼續煎着。
方措的鹹菜餅擀薄之後就很大,對折之後牛皮紙袋裏才放得下。
方措剛拿到手裏的時候結結實實地被燙了一下,可是聞着香味兒,就忽略了指尖的疼。
方措仔細地嗅了又嗅,随後才慎重地咬下一口。
方措的牙長得好,整整齊齊白白淨淨的,這一口咬下去,就變出個月牙來。
方措又接着咬了好幾口。他每咬一口都會仔細地嚼了嚼,之後才咽下。
方措在回家的路上吃着餅,盤算着給家裏的辛巴捎點什麽東西。
辛巴是方措撿的一只狗。年前有段時間非常冷,有一天,方措做了個夢,夢見一只狗狗,一直跟着他。夢裏下着雨,那只狗狗渾身濕透,同樣濕漉漉的黑眼睛盯着他。他就解開圍巾給那只狗狗圍上了。後來突然從夢裏驚醒,一看鬧鐘發現才淩晨兩點,醒了就再沒了睡意。
好像有什麽聲音,他細細地聽,聽見了窗外的雨聲。被窩和他都是冰涼的,方措索性下了床,挑開窗簾向外看去,路燈下的雨絲密密麻麻,看得十分清晰。
方措聽見狗狗的聲音了。就算外面還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那無力的嗚咽聲,一次比一次弱,一聲一聲地敲打着他的耳膜。
方措連傘都沒拿就沖下了樓。昏暗的路燈下他看見了奄奄一息的狗狗。
它的脖子上并沒有項圈。
方措見到它的時候就已經給它起好名字叫做辛巴了。
他把凍得瑟瑟發抖的狗狗抱回屋裏。找了幹淨的毛巾給它擦幹,又用吹風機吹了好久,覺得辛巴已經幹得差不多了就停下了。他從床底拖出了暖風扇,擦了擦上面的灰,插上電,看着發熱管一點點地變成溫暖的橘黃色。
這暖風扇他一直沒有開過,就算他晚上總是因為太冷而難以入睡。他覺得自己一個人開着暖風扇,太過于奢侈。
不過現在他不是一個人了,他可以開暖風扇了。
暖風扇徐徐地送着熱風。
明明是那種醒了就睡不着的人,方措卻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睡過去前還想着要去多交一點電費了。
“辛巴,晚安。”
方措是在一陣嘈雜聲中醒來的。
昨天奄奄一息的辛巴已經生龍活虎地開始咬家裏的沙發了。
方措這也是第一次好好地看辛巴,他知道為什麽辛巴會在寒冷的雨夜無家可歸了。
它只有一只明亮清澈的右眼。
方措一手撈起鬧事的辛巴拐進了浴室,找出洗衣服的大盆暫時做了辛巴的澡盆。
辛巴意外地很喜歡水,在盆裏玩得很歡暢。
方措仔細的把辛巴洗了洗,還拿剪刀把粘着口香糖的毛剪掉了。
幸好辛巴的毛不是很長,方措也沒費很多時間給它吹幹。
洗幹淨的辛巴看上去清清爽爽的,大大的耳朵立着,看上去十分可愛。
方措笑了,他看了看濕漉漉的自己,準備也去洗個澡。
“辛巴你乖,我待會兒就回來。”
方措剛脫下衣服就聽見門在響,他能想到辛巴的小爪子在門上撓啊撓的樣子,想着,他就加快了速度。
打開浴室的門果然看見辛巴站在門口,仰着頭,大眼睛盯着他。方措蹲下來摸了摸它的頭,湊近了還能聞見辛巴身上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香味。
方措找出家裏僅剩的牛奶倒在盤子裏給辛巴。
等到辛巴喝足了,就躺在地板上,懶洋洋地不想動。方措套上外套,抱着辛巴出了門。
雖然已經年末了,可是獸醫診所還是開着的。
獸醫是個長得很甜的姑娘,笑起來就能看到很明顯的酒窩。
“這是你的狗狗啊,真是乖啊。”她抱起了方措懷裏的辛巴,“來,乖乖的,我們去檢查檢查。”
“真是謝謝了。”
幸好辛巴沒什麽大病,方措從獸醫姑娘手裏接過辛巴的時候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你怎麽沒回家過年啊。”
方措當時正在逗辛巴,聽見獸醫姑娘的詢問,猛地擡起了頭。
“對不起,我聽着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又快過年了,所以多問了一句,真是對不起啊。”獸醫的臉上寫滿了歉意。
這座南方小城的居民說話總是帶着一絲慵懶,句尾總是會稍稍拖着,聽上去像是情人間的撒嬌。方措來這的這些年,卻怎麽也沒有學會。
“沒事沒事,我家住得遠,假期短,又沒買上票,所以就在這了。這裏就像我的第二個家一樣,在這過年也是一樣的。”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方措把辛巴是自己撿的事情和她說了說,方措也知道了她是本地人,也難怪診所現在還沒有放假。
方措又在那裏挑了好些給寵物吃的和用的,結賬的時候竟然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你等等,我去取錢。”
方措放下懷裏的辛巴,撓了撓它的下巴,“不要亂跑,和這位漂亮姐姐玩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ATM機就在附近,方措看了看卡裏的餘額,一狠心全都取了出來。
付賬的時候獸醫姑娘見方措沒有買項圈,堅持要送一個給他,說是為剛才自己的不禮貌道歉。
方措再三拒絕,拿了個玩具那獸醫姑娘才作罷。
“如果我給它戴上了項圈,它的舊主人如果回來尋它,見到脖子上的項圈就曉得它有新的主人了,會不會又不要它了,我是不要緊的,可是萬一它想要和舊主人在一起呢。”
方措提着一大袋的東西往回走,他的懷裏還抱着辛巴,一路走得十分艱難。
他把辛巴放下,辛巴就在他的身邊緊緊地跟着,可是沒走幾步,辛巴就跑得比他快了。
他急忙追上,把辛巴揣在了懷裏。
辛巴在懷裏蹭了又蹭,搔得方措的心都癢了。
一人一狗好不容易回了家,方措就開始布置給辛巴的窩。
方措丢了個球給它,辛巴自己玩得很是開心,玩累了它就趴在方措身邊,方措走幾步,它就跟幾步。
“你乖,你一直跟着我我不好幹事兒。我不會走的。”方措抱起辛巴,摸了摸那塊原來粘着口香糖的地方,毛被剪掉了,現在還凹着一塊。
給辛巴的窩終于布置好了。午飯的時候方措煮了骨頭湯,骨頭給了辛巴。方措看着嘎嘣嘎嘣嚼着骨頭的辛巴,家裏老式的暖風扇緩慢地轉着送着熱氣,捧在手裏的骨頭湯的香氣一直往他的鼻子裏鑽,方措喝了口湯,在嘴裏含了一會兒才咽下。
這就是幸福啊。
方措嚼着手裏的鹹菜餅拐去了菜市場,出來的時候提了一些碎骨頭。
今天晚上也喝骨頭湯好了。
方措還沒走到自己租的老式筒子樓,遠遠地就見者樓前站着個人,那人穿着長風衣站在那兒,很是顯眼。
方措轉身就把剩下的鹹菜餅往自己嘴裏塞了塞,拔腿就跑。
那人立刻就注意到了方措,跟着就追了上來。
方措剛剛匆忙下咽的鹹菜餅正卡在喉嚨裏,那人越追越近,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方措卻不小心摔了一跤。
意料之中的疼痛卻是沒有,方措發現自己被那人緊緊摟在懷裏,那人的手一只墊在他的腦袋後面,一只摟着他的腰。
那人的手勁很大,緊緊地箍着他的腰,讓他動彈不得。
“戳戳,你怎麽瘦了那麽多。”
方措不敢去看那人的眼睛,“許,世。”
眼淚已經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