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和許世約定見面的地點是一家老字號的中餐館。
許世早就已經等在包廂裏了，師朝帶着師暮落座，發現面前已經擺了自己喜歡的茶點。
許世無疑是溫柔的，他的溫柔是潤物細無聲式的，你的所有小動作小心思他都看着，只不過他不會說。師朝也是溫柔的，他的溫柔是雲遮霧繞式的，他平靜的表象下可能是一場爆炸，他的怒火之下可能是開不了口的情愫。師暮之所以可以和師朝在一起，就和他不要命的探究有關。師朝突然的沉默，他會問他，你生氣了嗎？師朝含笑，他會問他，你真的開心吧。
師朝是師家所遇見不多的商業奇才，可是商海浸淫久了，師朝就不免帶上假面具與別人虛與委蛇。師暮毫不留情地揭下他的假面具，他的詢問像一把把刀子，直戳師朝胸口。
當然，他們能在一起更重要的是因為師朝早已喜歡上了師暮。
師暮也是溫柔的，他的溫柔是難得糊塗式的，在這幾人中，他的處境最為微妙，所以很多時候，知道的要說不知道，不知道的也要說不知道。方措也是溫柔的，他的溫柔是緘默無聲式的，可是只要看見他的眼睛，就會發現他眼底的那片浩瀚星海。
師朝揀了幾個造型精巧的小面點放在師暮面前，壓低聲音說道，”這個好吃。”
師暮顯然是不習慣在旁人面前和師朝這麽親近，他小小地應了一句，夾起東西吃了起來。
許世攤開帶來的合同，師朝接過來，看到最後的簽名，”我們家戳戳的字，寫得是真好看。”
”你瞧這字，力道，結構都很棒。”
許世打斷了師朝字畫鑒賞的行為，”大舅子，你看這怎麽算。”
師朝被大舅子這個稱呼噎得一口氣喘不過來，喝了水才緩了一些。
”這個項目一直是戳戳在跟進，他竟然簽了名，就代表這個合作是可行的。他可不會因為一段露水姻緣就置我們的家族的未來于不顧。”
師朝本科讀的金融，研究生卻讀了法律，嘴上功夫自然了得，他從不會讓別人在口頭上占了他的便宜。
許世軟了語氣，”戳戳怎麽樣了。”
”精神還好，不過我一直見他扶着腰，估計是疼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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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去看看他嗎？”
師朝笑得像只狐貍，”當然不許。”
師暮把師朝給他的小面點吃得差不多，可是還剩下一個皮晶瑩剔透的餃子。
他看兩人唇槍舌戰，默默地把餃子夾到了師朝面前。
”這個好吃，你嘗嘗。”
師朝夾起餃子一口吃掉，含糊地說道：”真的好吃。”
許世毫無防備被秀了一臉，越發開始想昨天那個軟在自己身上的方措。
許世想抽走那份合同，師朝伸出一根手指按住那份合同。
”阿暮說，他的小哥哥不能白白給別人睡了。”
服務員敲門，說外帶的糕點已經做好了，師暮正好坐在門邊，就起身去取。
”至今我都不信你說喜歡戳戳的那句些話。”
”如果我發現你對不起他，你就再也不會有對不起他的機會了。”
”那師暮呢，你又打算怎麽辦。”
”戳戳是我的弟弟，阿暮是我的愛人。”
師朝拿起師暮搭在椅子上的外套，”我先走了。”
許世收好合同，一個人把冷掉的粥慢慢吃完。
他想起以前和方措的事來。方措一直以來就是作為自己好朋友的弟弟的身份而存在的。
他能感受到方措投給他的熱切的目光，他不是不知道這位好朋友的弟弟喜歡自己，可是他不能回應。
因為許世一直認為自己是喜歡林木森的。
s林木森在他難過在他成功的時候他一直陪在他的身邊，他的人生，林木森完全可以全部複述。許世把這種陪伴當成了喜歡，當成了愛，并妄圖以愛報之。
可是他失敗了。
林木森對他的陪伴，不是因為愛，而他也不能用愛來回報林木森。因為他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喜歡上了那個在他身邊小心翼翼的方措。
那次去機場接方措，其實并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他們很小的時候兩人就見過。
那次許世在師朝家裏做客。突然房門打開了，走出來個白白嫩嫩的小團子，穿着兔子睡衣，看見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就躲在了師朝的身後。
師朝拍了拍他的腦袋，”怎麽了，戳戳，見到生人害怕了？”
方措怯怯地露出個小腦袋來，小聲地說道，”這是哪裏來的小哥哥，長得這般好看。”說完，露出白白的牙齒。
許世少年時長相秀氣，青春期之後的他才逐漸顯出硬朗。
師朝知道自己這個好朋友不喜歡聽這樣的話，急忙讓方措道歉。
”師朝，沒事的。”
躲在師朝身後的方措和許世打了個招呼，”小哥哥你好，我叫戳戳。”
許世第一次見面沒有認出方措，不僅僅是因為他長大了很多，也是因為他沒有用戳戳這個名字而是用了方措。
許世在很久之後才想起來這件事，可是另一個故事的主人公，卻從來沒有和他說起過。
許世就想，他是不是忘記了。
直到故事的後來，有一天晚上，許世抱着方措，問昏昏欲睡的方措還記不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的情景。方措有些困了，在許世懷裏蹭了蹭，說，“記得啊，在機場，你還對我一臉不耐煩。”
許世摸了摸他的頭，“不是那一次，是更早之前的事了。”
方措顯然不想回答，環着許世的腰就說自己想睡覺，許世順着他，在頭頂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戳戳，晚安。”
“漂亮的小哥哥，晚安。”
許世心裏的花開了。
許世擦擦嘴巴準備結賬。
掃了一眼就發現賬單上多了很多自己根本沒有點過的東西，可是也沒辦法，他只能結賬。
付完錢之後正準備離開，服務員又遞給許世一個打包好的外賣盒。
“這是師先生一來店裏就點的粥，只不過要花時間熬，他走的時候還沒有做好，就吩咐我們把這個給您，他還留了句話給您。”
“什麽話。”
“他說，他家弟弟最喜歡吃這個粥，還說，這個粥趁熱吃最好。”
許世一怔，立刻接過外賣盒，隔着包裝都能聞到四溢的粥香。
與師朝相交多年的友誼終于還是沒有付諸東流。
他提上打包好的粥，就直接往師朝家去。
師暮給許世開門的時候根本沒給什麽好臉色，門是開了，可是防盜鏈還是拴着的。
“你來幹什麽。”
許世從門縫遞了粥進來，“我帶了戳戳喜歡的粥。”
師暮接過來，“嗯，是小哥哥喜歡的，我會轉交給他的。”
說完，就想關門，可許世的胳膊一直卡在門縫裏，自己也不能真的夾到他，迫不得已就開了門。
許世不是第一次來師朝家，可卻是第一次這麽局促不安。在師暮去廚房把粥倒在碗裏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傻站在客廳裏，一動不動。
師暮把裝好粥的碗放在許世手裏，還配了個勺子。
“小哥哥的房間在這邊，現在他該醒了。”
許世謝過師暮就往方措的房間去。
他站在房門前猶豫了好久，猶豫許久，直到手裏的粥也不似剛剛那般暖和。
當他終于下定決心敲門的時候，方措從裏面打開了房門。
許世下意識地把碗往方措手裏塞，果然撒了方措一手。
現在的許世，笨拙地像個剛談戀愛的少年。
“戳戳，燙到你沒有。”
方措搖搖頭，走幾步就到了餐桌處，把碗放在桌子上，洗幹淨手就坐下開始吃起來。
粥只是半溫着，方措用勺子從底下攪了攪。
“這粥很好吃啊，不過要等很久，謝謝你。”
許世對着方措突然的笑臉覺得很慚愧，他對方措的喜好并沒有做到了如指掌，連這份粥，也是承了師朝的情。
“不是我點的，是師朝給點的，他說你喜歡。”
“那也要謝謝你幫我端過來。”
許世低下了頭，“是師暮給裝在碗裏的。”
“那也還是要謝謝你。”
方措看着許世欲言又止的樣子，說道，“我只不過想要謝謝你，你為什麽不收下呢。”
“戳戳，你喜歡的東西，我不能全部都了解是我的錯，你讨厭的東西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是我的錯。”
方措放下手裏的勺子，看着許世的眼睛說道，“以後你就會慢慢了解的。”
“許世，我最喜歡的是你，光是看着你我就忍不住想要嘴角上揚了。”
“我讨厭的暫時沒有，但是如果你不喜歡我了，我可能會厭惡你。”
方措把粥往許世那裏推了推，“粥涼了，味道就沒有以前好了。不過還是想給你嘗嘗。”
許世接過勺子就舀了一大勺，馬上往自己嘴裏送。
“許世，哥哥說，他不信你說喜歡我的那些話。”
許世擡頭看着他，方措對他笑道，“我也是不信的。”
“我說過了，我喜歡你，到現在我還是喜歡你。可是我從來不說，但我也不覺得你不知道。”
“我們之間，隔得不是一個林木森，而是不開口的我和視而不見的你。”
“我以後會開口，也請你多看看我。”
許世握住方措的手，方措的指尖在微微顫抖。
“我以後，只看得到你。”
“我想看見你眼裏的星海，再重新閃耀起來。”
這是承諾，也是決心。
方措露出白白的牙齒，對許世說，“嗯，以後看你表現。”
吃完粥後由許世洗碗。
這種事情許世做得少，所以就算只有一個碗，也有點手忙腳亂。
許世好不容易弄幹淨了，邀功似的跑到方措面前，“戳戳，我洗好碗了。”
方措看看他被打濕的襯衫，“要不要去換一件衣服，我把哥哥的借給你。”
“你先去我房間等我吧。”
師朝和許世的體型差不多，他的衣服許世應該能穿。
方措抱着師朝的襯衫回到自己房間，看見許世杵在門口。
方措笑起來，問他，“站在這裏做什麽？”
許世從背後拿出一袋子的藥膏來，方措看見許世臉上小小的局促，“這是抹得藥膏，哥哥給我的，說是抹了之後好得快些。”
“那為什麽都還沒有開封呢。”
“我一個人不好弄啊。”
方措拿回許世手裏的藥膏，轉身和許世說道，“你要來幫我嗎。”
許世已經走上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