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誰利用誰

夜色降臨,秋風蕭瑟,蘇望亭羞愧難當地立在原地不敢回頭,整個人都沮喪難堪得不行。

緩了好半晌,直到黑夜籠罩四野,他才敢遠遠地繞過彭大娘家的屋子,往趙家走去。

他如今已經完全沒臉出現在風知意面前了,她現在一定覺得自己卑劣、自私又可惡吧?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蘇望亭懊惱沮喪的同時,還覺得有些委屈。他真的沒想要利用她的意思,但他确确實實地做出了利用她之舉。

他當初怎麽就鬼迷心竅地一心為她博前程呢?為什麽就不提前問問她的意願呢?不然也不會這般弄巧成拙。

蘇望亭冷靜下來從頭捋了捋,最初得知她被舉報的時候,他是怎麽想的?他好像是想立馬跑去縣城裏為她做擔保。

雖然有些古中醫的醫書被定為四舊,但中醫醫術界線似乎很模糊。她用針葉拔毒救人,除非是有人惡意為難或者想拿她做典型做功績,否則根本就不可能被定為四舊。

所以,他當初跑去說句話,縣城審查局的人,這個面子還是會賣給他的。再不濟,也是讓家裏往這邊打個電話的事。

可後來他為什麽好端端地改變了主意?

蘇望亭仔細回想了一下——

對了!是兵子!

是兵子說她如此神奇的醫術不該被埋沒在這窮鄉僻壤裏,應該為國家為軍隊服務;

是兵子說她現在的身份太低、進不了他家的門,這是個很好提升她身份的機會;

是兵子說他若幫她引薦、鋪好未來的路,她極大可能對他感恩傾心;

是兵子說以後她當軍醫,就是和他一起在部隊裏,能更好更順利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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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覺得句句在理、條條精妙,就迫不及待地往部隊裏推薦她了。

他是被能順利在一起的誘惑給沖昏了智,沒有想那麽多彎彎繞繞,從而就忽略了當今局勢的危險和混亂,也枉顧了她的意願,才好心成了利用。

那兵子呢?他是有心還是無意?

要知道,當初是他和兵子兩人一起去力薦作保她的醫術的。兵子更是在長官面前,着重詳細地描述了她當時“活死人”的細節。

若是說,事成之後他有諸多好處的話,那兵子也同樣有推薦之功,兵子的功勞不會比他小。

還有,若是他真能因此而跟她順利地在一起,那兵子将會得到他無比真誠的感激。

或者說,兵子甚至還想得到陳知青的感激?為了以後想要她的醫術幫什麽忙救什麽人,她不會拒絕?

想到這裏,蘇望亭突然想起她最後罵他的那句“蠢貨”,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畢竟他跟兵子一直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兵子也是當時她針葉拔毒的目擊者之一,他推薦她這事,肯定需要兵子作證。

因此,她早就料到了這件事兵子也肯定知情是不是?甚至,還可能猜到了兵子在其中的作用。

不然,她不會相信了他的好意、以及沒有想要利用她的心,最後還要罵他句蠢貨。

那句“蠢貨”的用意是什麽?是純粹的嫌棄?還是特意的提醒?

思及此,蘇望亭腳下猛地一頓,有些不敢置信地瞳孔微縮——

他這是,被兵子利用了?

他這一頓,正好停在趙家院門口。趙學兵也正好從裏面出來,看到他,一步踏出來,“正想去找你呢,你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

随後走近看到他的臉色不對,聲音一肅,“怎麽了?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蘇望亭愣愣地擡眼看他,直直地看進他眼裏,“你當初,為什麽建議我向部隊裏、向上面舉薦陳知青?”

當初明明一句話就能解決舉報的事,其實不用搞得這麽複雜的,弄得現在适得其反。

趙學兵怔了怔,随後皺眉,“這不是為了你好嗎?你不是想和她處對象嗎?”

“為了我好麽?”蘇望亭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語,在此之前,他也理所當然地對陳知青說是為了她好。

可是,她好了麽?

他好了麽?

誰都沒好。

“你到底怎麽了?”趙學兵看着他異常的神色,“難道是陳知青又拒絕你了?”

也不對,以前陳知青又不是沒拒絕過他,他不是一直挺樂觀地樂呵呵嗎?

想到這裏,趙學兵不以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沒事。至少她現在該感激你了吧?有了好感就可以慢慢培養感情,她總不會對你這個救命恩人還老冷臉。”

“她該感激我嗎?”蘇望亭直愣愣地看着他,“我們明明知道她根本就不想做個醫生,而且還什麽情況都不知道,就把她往上面舉薦。現在時局這麽亂,有沒有想過她的處境或者可能遭遇的危險?”

趙學兵笑意一斂,臉色一沉,皺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剛剛是從她那回來吧?可從她那打聽到什麽消息?為什麽我們的舉薦上面壓下來了沒反應?她之前被送去了哪裏?是去給誰治病?治好了嗎?你聽她說了嗎?”

蘇望亭聽他只關心這些問題,卻絲毫不關心她可能遭遇的處境和危險,看着他的目光漸漸地涼了、冷了,腦子也清醒了,斂了斂神色,“沒有,她什麽都沒有跟我說。就是讓我不要再自作多情、多管閑事,離她遠點。”

趙學兵一怔,随即忍不住沖口而出,“她這是要過河拆橋?!”

蘇望亭頓時“呵”了一聲,不知是嘲諷還是自嘲,“這橋,是我硬搭起來推她上去的,她根本就不想過這個橋。”

“怎麽可能?!”趙學兵失聲問道,“難道她不想調回城、不想進入部隊、不想有個好工作好前程?!”

“怎麽不可能?”蘇望亭用風知意之前反問他的語氣,反問趙學兵,“人各有志,吾之蜜糖,可能是彼之砒霜。我們枉顧她的意願,太自以為是了。”

趙學兵默了默,“這麽說,她确實得了上面的青眼,甚至為了她的意願,壓下了我們在部隊裏的舉薦?所以,她才會沒有獲罪、也沒有調動,像沒事兒地被送了回來、繼續當知青?”

直到現在,他還是只關心這個問題。她的意願、以及他是不是被她讨厭,他居然問都沒問。

蘇望亭失望地低下頭,嘴角嘲諷地勾了一下,聲音漠然平穩地道,“不知道。反正以後我們不要多事了,沒得讨人嫌。”

随後不欲與他多言,擡腳踏進院子裏推出他的自行車,與跟進來的他道,“我先回部隊了。”

“這麽晚了還回去?”趙學兵一愣,随即攔了一下他的車子,“你今天沒帶警衛員,等下,我陪你一塊。”

“不用。”蘇望亭繞開他,把車子提出院子,踏上車飛快地騎遠了。

其實這會也不算晚,此時天黑沒一會,才7點出頭,更何況還有月光。

蘇望亭心中憋着一股氣,把車子踏得飛快,吹了半個小時的山風,吹得臉都有些僵了,才吹到了軍營裏。

回宿舍的時候,路過營長的宿舍前,見裏面的燈光還亮着,腳下頓了頓,然後去敲開了門,進去一臉沮喪委屈地求安慰,“何叔,我是不是很蠢?”

才四十來歲,長得頗為英挺的何營長剛硬的臉色一怔,随即一笑,臉上的剛肅如寒冰化開,和煦地開玩笑,“怎麽突然這麽有自知之明了?”

蘇望亭聞言,頓時臉色一垮,“真的很蠢嗎?”

何營長見他是認真的,心裏“咯噔”一下,這孩子是受什麽打擊了?趕緊關心地問,“怎麽了?怎麽突然好端端地問這個問題?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有人說我是蠢貨。”蘇望亭對這個耿耿于懷。

風知意說這句話時,語氣裏的嫌棄不要太明顯。後來經過他親自證實,他才知道她在嫌棄他蠢得被人利用還不自知,甚至還拖她下水。

何營長一愣,随即幸災樂禍地“哈哈”大笑,“誰啊?誰這麽有見識?這麽慧眼如炬?”

“何叔!”蘇望亭有些惱羞成怒了。

何營長趕忙收斂了笑意,“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你哪裏蠢了?你機靈着呢!就是聰明勁兒不往正事上使,跟人相處的心思也比較單純。不過你年齡小,遇事兒不多嘛,正常。”

蘇望亭并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受打擊。感覺這些都不是借口和理由,陳知青比他還小兩歲呢,可就比他聰明多了。

“有什麽辦法能變聰明些嗎?”蘇望亭覺得他再這麽蠢下去,陳知青永遠都不可能看得上他。

何營長忍住笑意,“人蠢就要多讀書嘛!”

蘇望亭臉色一變,他最不喜歡讀書了。想了想,“何叔,最近有什麽任務可以讓我單獨出嗎?”

何營長一怔,随即眼睛眯了眯,神色和藹地試探,“怎麽突然想一個人出任務了?你不是一直都跟趙學兵一起的嗎?”

“我想獨自多頂頂事兒,長長見識和心眼。”不想讀書變聰明,蘇望亭只能另辟蹊徑,“不是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嗎?不然老讓兵子帶着我,我怕我一直獨立不了。”

聽他這麽說,何營長欣慰地點點頭,“你能這麽想很好,是該好好歷練歷練,經經事兒。我這裏是有個任務,明天你一大早就去吧。”

蘇望亭立馬點頭,“好!”

他要化悲憤為力量,做出一番成績來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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