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競争
收割早稻和搶種晚稻是緊挨在一塊的,所以足足忙了近一個月,才堪堪忙完。
風知意也每天午飯加半下午的水果點心,變着花樣地送了大半個月,羨煞了夢莊大隊一衆人等。
雖然說吧,糙男人幹活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吃苦受累不算啥。但再硬的漢也有顆柔軟的心,他們也會覺得苦、覺得累,誰不喜歡被人疼愛被人寵?
之前大家都過得粗糙,被當牛般使喚也不覺得啥,可看了大半月風知意對孟西洲那麽細心周到地呵護、那麽溫柔地噓寒問暖,會幫着擦汗扇風、會殷殷叮囑、會依依不舍地嬉笑嬌嗔,看得他們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也不是沒有疼男人的婆娘,但都粗糙平淡得不善表達、或不好意思外露,而且也不會做到這麽細致溫柔、面面俱到的份上。
要是自家婆娘那麽溫柔地疼愛自己,他們也渾身都是勁啊!
最最重要的是,陳知青還有那麽一張天仙似的臉,美得發光、笑起來百花齊放。特別是,她滿心滿眼都是孟西洲的疼愛和溫柔,那才是讓人最最羨慕嫉妒恨的事。
所以孟西洲現在走在路上,都被人嫉妒眼紅。
“你看看,就是他!”
“他就是那個地主崽子?就是他娶了陳知青?”
“什麽娶啊?我看吶,他就是個入贅的。沒辦婚禮,也沒出個啥,住的還是陳知青自己起的屋子呢!”
“喲,那這麽說,陳知青可不就是個倒貼的?!”
“誰說不是呢,嫁了個這麽沒用的男人,還疼得像個寶一樣,跟沒見過男人似的,可真丢人!”
“對!疼男人算什麽本事?嫁個疼自己的男人才是本事。”
“那男人就不需要人疼了?我說你們女人怎麽就一心想着自己呢?”
“就是!要我說,娶媳婦就該娶陳知青那樣的。沒有陳知青那麽好看的也行,甚至醜點都沒關系,只要往心窩裏疼自己的男人,那再苦再累,男人也渾身是勁兒!”
“可不就是。這夫妻之間啊,都是相互的。你不疼男人,就指望着男人疼你?你人長得不美、想的倒是挺美。”
“哈哈哈……”
“哎我說你個狗蛋兒,你什麽意思?我哪裏長得磕碜了嗎?!”
“跟陳知青對比起來,你不僅長得磕碜,想得也磕碜。”
“切!誰要跟她比?拿着家裏寄來的錢倒貼養男人?我可丢不起那個人!”
“這事兒說起來,這地主崽子還真是撞了大運!”
“你們說這陳知青到底看中地主崽子啥啊?要出路沒出路、要前途沒前途,連片遮風擋雨的瓦都沒有。”
“誰知道呢!”
“你們可就等着瞧吧,那陳知青家裏難道還能養他們倆一輩子不成?指定有他們落魄難堪的時候!”
“那兩人也不害臊,走在大路上還手拉着手……”
……
結束了搶種晚稻的大活兒,這天下工早,風知意送完下午點心,就等着孟西洲一起下工回家。
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兩人十指相扣地手牽手,有說有笑地一起踩着夕陽往回走,倒不料遠遠走在他們後面的人,看着他們那副幸福甜蜜得快滲出蜜兒樣,就忍不住羨慕眼紅地嚼舌根。
不過兩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沒聽到,或者聽到了也不在意,徑自說自己的。
“……我上午就用根毛線,綁了只小蟲子,釣了大半桶的小龍蝦。”風知意眉飛色舞地跟孟西洲說起她上午一個人在家都幹了啥,“也不知它們是從哪跑來的,咱們後院裏那個渡水過來的水溝裏很多。”
孟西洲側首看着她,眉目溫柔地含笑,“大概是前年大水帶進荷塘裏的,然後從荷塘裏跑到咱們家了。”
“那你會做蒜香小龍蝦嗎?”風知意興致勃勃地問,“傍晚在院子裏納涼的時候,配上酒吃小龍蝦最巴适了!”
孟西洲聽她不知從哪學來的方言,失笑,“沒做過,我回去試試。但你不許喝酒,米酒果酒都不行,還有你去年用葡萄釀的酒也不行,我給你配好吃的蘸醬吃,再給你榨果蔬汁?”
風知意想想也行,“那我還想吃拌飯,就前天你做給我吃的那種,用那個糯米辣椒醬。”
孟西洲沉吟了一下,“可以,但你不能吃太辣,只能放一點點……”
“不好了!有人溺水了!”突然有人從他們面前飛快地跑過,打斷了他們的有商有量。
“有人溺水了?”風知意看那個人跑向不遠處的溪水邊,擡腳正要往那邊走,被孟西洲給拉住,“你別去,小心磕着碰着了。”
因為這會,路上下工的人一驚之後,都紛紛往溪邊跑了。
那麽多人,萬一被碰撞一下那就不好了。再說,這夢莊大隊不管誰溺水了、是死是活,他都不關心。
風知意遲疑地看了看大家都往溪邊跑,“我去看看,需不需要急救什麽的。萬一是個孩子……”
村後的小溪看着不寬,可溪水挺深的。夏天裏,村裏的孩子就特別喜歡在後溪裏玩水捉魚摸蝦,甚至洗澡都在溪水裏完成。
孟西洲聽到“孩子”二字眉眼一動,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眸色溫柔地沉吟了一下,“那我們慢點過去,別跟大家争着擠着跑。”
“嗯。”
兩人趕過去的時候,人群已經圍了三層了。
孟西洲小心翼翼地護着風知意擠進人群,看到被人圍着的,居然是只穿了一條短褲的陸佳良窘迫地被一位嬸子拉着要他負責什麽的。
而一旁,有個小嫂子在忙慌地用濕衣服裹住一個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衣服、在捂臉嘤嘤哭泣的大姑娘。
風知意一愣,這事看着咋那麽不對味呢?好像不是單純的溺水?
在一旁聽了一會旁人的議論、以及嬸子和陸佳良的争執,風知意大概弄明白了。
村後這小溪,溪水清澈沁涼,平時洗衣洗菜都可以。到夏天的時候,大隊裏的男人下工時,都會順路在這裏面洗個澡回去。
那十五歲以下的孩子,不管男女,熱了一天之後,更是喜歡在這溪水裏玩水游泳順便洗個澡,省得回家洗澡費水費事。
還有很多不那麽講究的嬸子嫂子,也都趁沒人或人少的時候去洗。
久而舊之,就形成了不成文的規矩。每到夏天,男人去橋下的溪邊洗,女人就在洗衣洗菜的碼頭邊洗。
所以下了工之後,陸佳良本來是在橋下那邊洗澡的,但突然聽到這邊有人溺水呼救,因為這會太陽還沒下山,時間還早,這碼頭邊也還沒人洗澡,他就游過來救人了。
但誰知夏天衣服都穿得單薄,那大姑娘在水裏撲騰不小心把衣服給撲騰開了,被這流動的溪水給沖走了。
本來就穿着一件短褲洗澡的陸佳良把她給救起來,自然就免不得了“肌膚相親”,被沖過來的衆人看個正着,趕過來的大姑娘她娘,就說陸佳良壞了她閨女的清白,要他負責來着。
風知意聽得真是一言難盡,這真的是,救人救出了個麻煩。
不過,她對這種八卦熱鬧也沒興趣,見沒有人命之危,就趕緊遠離這是非了。
只是,這臨近競選大學名額的當口,這最有競争力的陸佳良被賴上這種事。那這大學名額,估計就岌岌可危了吧。
所以,風知意就有點懷疑,“我怎麽看着這事兒,這麽巧呢?是我心思太複雜了嗎?”
孟西洲笑,緊了緊握在手裏她的手,“不是。是這事兒,本身就巧合得不正常。”
風知意微怔,“真是被人安排的?”
“誰知道呢!”孟西洲不置可否,也不關心,“反正不關我們的事,咱不用管。”
風知意微微點頭,覺得陸佳良這事怕是不好脫身。
果然,不出風知意所料,兩天後,輪到她和孟西洲去曬谷場守夜看糧食的時候,就聽說陸佳良被迫娶那大姑娘的事。
知青點那矮破屋子夏天太熱,知青們都愛跑來曬谷場納涼,順便守夜賺工分。
風知意一過去,就被他們拉在一塊唠嗑,“……陸佳良原本是不同意的,可那許荷香又是割腕又是上吊地尋死覓活,怕鬧出人命,他也就只好……”
“許荷香?!”風知意一愣,在孟西洲的牽引下,坐在他剛系好在樹下的吊籃裏,“前邊村頭那個許家嗎?”
“對!”周曼曼羨慕地看了眼這個跟小船似的吊籃,鋪着柔軟的涼席,一看躺上去就很舒服,“就是那個借了你手表不還的那個許家。這個許荷香,是許老四家的二姑娘。他們家的姑娘都按照出生月份,取的花香名。”
“哦。”那就是許梨香的堂妹,風知意不由地有些唏噓,這陸佳良跟許家到底是有什麽解不開得孽緣啊,還是跟許家姑娘鳥上扯不清的關系了,“那他們這親事,就算這麽定下了?”
“可不就定下了,”李燕華嘆氣,“聽說在八月中秋就擺酒呢!”
風知意:……這裏人的婚姻都這麽随便的嗎?這跟盲婚啞嫁有何區別?還是這種不太愉快的趕鴨子上架。兩人以後真的會幸福嗎?
“那陸佳良這會就住到許家去了嗎?”風知意看這會陸佳良并不在。
“對啊!”周曼曼嗤笑,“許家跟怕他跑了似的,把他拘在家裏幹活了。他昨個兒,就被逼得從知青點搬過去了。”
風知意聽得嘴角微抽,真的是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這時,在一旁點好驅蚊香粉的孟西洲提了個一閃一閃的“小燈籠”過來,“給,喜歡嗎?”
“呀!這是螢火蟲嗎?”風知意還沒反應過來,倒是一旁的周曼曼一臉驚喜,“好漂亮啊!”
風知意定睛一看,果然是用紗布裹了好多只螢火蟲做成的小燈籠,有些訝異地接過,擡頭問孟西洲,“你從哪捉的?”
“那邊。”孟西洲指指荷塘那邊的草叢裏,“你答應我的,給你捉了螢火蟲,今晚就會乖乖睡覺。”
李燕華見此,趕緊拉着周曼曼跟風知意告辭一聲走了。
孟西洲就在吊籃跟前,把席子鋪開,“要喝水嗎?”
風知意搖搖頭,把玩着“小燈籠”,“我們把它們都放了吧,不然一會它們都會死的。”
“嗯,你放。”孟西洲一點都不可惜他費了老大勁抓起來的螢火蟲,還教她怎麽放,“把這個帶子輕輕扯一下就開了。”
風知意輕輕扯了一下,那“小燈籠”的口子打開,螢火蟲就陸陸續續地都飛了出來。
沒一會,他們四周就布遍了一閃一亮的螢火蟲,美麗而又夢幻。
“好漂亮啊!”不遠處的知青聚集地,周曼曼看得一臉羨慕,對李燕華說,“我總算明白陳素素為何會嫁給那個地主崽子了。他也太會折騰花樣、太會讨人歡心了。”
一旁抱膝而坐的顧寒音都微微點頭,“看上去挺浪漫的。”
有男知青看得不服氣地嫌棄,“也就你們這些女同志,喜歡這些中看不中用的東西。這些好看能當飯吃不成?有功夫折騰這個,不如多賺兩個工分。”
這話說得也沒錯,所以沒人反駁。但女知青臉上的神情都不以為然,還是羨慕地看着風知意那邊。
孟西洲見螢火蟲快跑沒了,提醒風知意,“好了,時間不早了,你該睡覺了。”
說着,鋪好枕頭扶着她躺下,給她蓋上薄毯。
風知意拍拍身邊還有一小半的位置,“你不上來嗎?”
“這在外面呢,”那吊籃又不是很大,他一起睡的話,兩人勢必要摟在一塊。要他們倆在外面這麽睡一夜,回頭那些嘴碎的又不知該怎麽說了。孟西洲不想他媳婦兒被人指指點點,“我在這席子上睡就好。”
這吊籃放得很低,離地才半米高的樣子,孟西洲盤腿坐在她跟前,拿了把扇子、給她輕輕搖着扇子,“睡吧,我給你扇着風。”
“哦。”風知意閉了閉眼,發現毫無睡意,就側了側身,無辜地睜着一雙清醒無比的雙眼,“我睡不着。”
孟西洲俯身,給她理了理鬓角的亂發,“那要聽睡前故事嗎?”
風知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陪我聊聊天吧。”
孟西洲如善從流,“聊什麽?”
風知意想了想,其實她還在感觸,“你說,那個陸佳良怎麽就這麽“屈服”了啊?”
她是一點都想不明白,“這事兒就算報公安處理,他救人也不可能有錯、也不會背上耍流氓罪的吧?”
孟西洲想了想,“還是舊俗觀念的問題吧。如果那女的真的因此耽擱了一生,或者尋了短見,陸知青雖然法理上沒錯,但終究還是背上“污點”了。”
風知意聽得悶了悶,“這都是什麽事哦!救個人,還要搭上自己的一生。還有那個許家姑娘,到底咋想的啊?就那麽“肌膚相親”了一下,就沒清白了?就值得要死要活了?這年頭,不是有很多離婚再嫁的嗎?犯得着嗎?”
孟西洲一語道破個中緣由,“那個陸知青,看上去家裏條件應該還不錯。”
風知意微怔,“可、可跟一個沒有感情基礎、且心裏沒她的男人結婚,有意義嗎?強扭的瓜,會甜嗎?這可是一輩子的事,這麽草率,真的好嗎?”
孟西洲笑笑,“誰知道她是怎麽想的呢,可能覺得生活條件好,就是甜的吧。她們不會想得那麽深、那麽遠,覺得嫁得好、有面兒就行了。反正搭夥過日子嘛,跟誰還不是一樣過。”
這就是有思想和沒思想,有深度和沒深度的區別了。
說到底,還是思想觀念的問題,所以風知意實在沒法認可,“日子是自己過的,婚姻也不是拿來裝面兒的工具,有必要嗎?不是自己過得舒心,才最重要嗎?漂亮的鞋,自己不一定合腳啊!再好看,穿得磨腳,那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孟西洲失笑,“如果她們能想得到這些的話,就會自尊自愛自立,不會配合做出這種事了。”
風知意微怔,“你覺得,這真的是人為刻意?”
看她乖乖聽他說的樣子,孟西洲心下柔軟地揉了揉她的頭,“你等着看吧。”
孟西洲一語中的,在陸佳良結婚擺酒後沒多久,大隊裏忙着收玉米的時候,江妙妙被人逮住跟鄭六鑽了玉米地。
前因後果風知意沒去探聽,只是聽說,江妙妙被鄭家逼婚時,雷厲風行地跟一直對她示好的王有志定了親。
而王有志,就是跟風知意頗有交情的那個王家長孫,長得挺憨厚的一個大小夥子。
定的婚期還定得非常急,就定在沒幾天後的國慶。
江妙妙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麽着,要求王家像模像樣地辦場婚禮。
而王有志從兩三年前起,就一直對江妙妙求而不得,現在終于抱得美人歸,可不就滿口答應了?
因為王有志是王家長孫,他們家這一輩的人第一個成家立業,王家對此也頗為重視。
所以這婚事,就熱熱鬧鬧地展開了。
風知意聽得唏噓,江妙妙和鄭六,曾經還是一對感情那麽好的有情人呢,居然翻臉鬧得這麽難看,這得是結仇了吧?
之前她領證結婚的時候,江妙妙可能是因為風知意拿藥救過她的事,事後一個人獨自一份兒補了禮過來。
現在江妙妙結婚,風知意就不得不回禮了。
而且,江妙妙邀請所有知青去參加婚禮,再加上她跟王家還有點交情,王家也那麽盛情邀請她。
所以這個婚禮,風知意就算不太想去,也不好回絕了。
孟西洲不太放心地摸摸她已經微微凸起來的肚子,“你去送個禮,就回來吧?婚禮上鬧騰騰的,人多,不安全。”
風知意低頭看了看,自己快四個月的肚子已經顯懷了,她也不敢掉以輕心,“好,我就去走個過場。”
“我送你過去。”孟西洲把她送到王家門口才折回去。
正好也過來的李燕華見此,過來打趣她,“你家那位可真緊張你。”
風知意跟她一塊踏進王家院子,像當地媳婦一樣謙虛,“他那是緊張孩子。”
“得了吧,”周曼曼在一旁笑道,“他是緊張你,還是緊張孩子,你以為我們沒眼睛,看不出來啊?”
“就是!”李燕華倒是比較照顧她,一路走進去,伸手微微擋着來往過路的人,“又是捉螢火蟲、又是帶你放風筝的給你逗樂,這些難道是對孩子好嗎?”
風知意淡定反駁,“心情愉快難道不是對孩子好嗎?”
“那以前在曬谷上守夜的時候,他整晚地給你打扇子驅蚊子守着你呢,試問幾個男人能做得到?”周曼曼說着都羨慕,“王有志對江妙妙也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的,看得我都想也找個男人結婚算了,熬啥啊!”
李燕華也頗為認同地感慨地說,“說起來,咱們這些女知青還真的沒剩下幾個。你結婚了,陳素素也結婚了,現在江妙妙也定了,之前還有韓招娣……哎她不說也罷。如今這回城也沒個影兒,這一年年地熬得年齡也大了,真不如在這裏找個知冷知熱的人搭夥過日子算了。”
“你們哪年紀大了?”風知意不以為然,“不都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正青春貌美呢!”
“哈哈哈!”李燕華被風知意這話給逗樂了,“你這話我喜歡!對!咱們正青春貌美,急啥!”
說話間,幾個人找到席位入座,沒想到陳素素也在。
看到她們來,陳素素趕緊殷勤地給她們挪開凳子,沖風知意說,“素素,聽說你會一些中醫,能不能幫我看看,我這結婚都大半年了,肚子怎麽還沒動靜?”
風知意趕緊遠離她坐在另一旁,“你肚子沒動靜找我有什麽用?找你男人啊!我又不能讓你懷孕。”
李燕華和周曼曼聽得“噗嗤”輕笑,“就是!她又不是男人,還能讓你懷孕不成?”
陳素素臉被臊得通紅,“我是說、是說,能不能幫我看看我身體是不是有什麽毛病?是不是不容易有孩子?”
“不知道。”風知意一口回絕,“我又不是醫生,你有毛病上醫院看就是了。”
“那、那你跟你男人,是怎麽這麽快就懷上的?”陳素素臊着臉,很不好意思地問,“可、可是有什麽生子偏方……”
風知意聽了一半就不耐煩地站起來,朝李燕華和周曼曼抱歉颔首,“我換個地兒。”
她算是嫁到這裏了,可以和那些小媳婦小嫂子們一塊坐席。
風知意這明顯嫌棄陳素素的行為,讓李燕華頓時有些尴尬地站起來,“你去哪兒?我送你過去吧。你這大肚婆的,小心點。”
周曼曼倒是毫無感覺,“我也去!順便去看看新娘子來了沒。”
剩下陳素素一個人尴尬地留在原地。
風知意見此問,“其他知青呢?怎麽都沒來?”
李燕華解釋說,“顧寒音在洗衣服,說等下就過來。邵玲玲和謝雲容做伴娘去了,其他男知青,說是幫忙送嫁……”
正說着,院門口一陣喧嘩,喊着“新娘子來了!”
風知意擡眼,果然看見院門外一衆男知青簇擁着新郎用自行車推着新娘遠遠地過來。
周曼曼立馬竄到前面看熱鬧去了,風知意倒是往旁邊讓了讓,讓也蠢蠢欲動的李燕華去前面看,不用顧及她。
李燕華見此,就忍不住也擠到前面去看了。
風知意目力好,不上前也能看清,被王有志推在自行車上的新娘江妙妙冷若冰霜着一張臉,只偶爾對恭喜她的人僵硬地扯扯嘴角。
可架不住新郎樂成傻二哈,時不時地朝人解釋她就是這“冷豔高貴”的高冷範兒,所以氣氛還算和諧樂呵。
風知意看得心下複雜,以前她見江妙妙在鄭六面前,可一點都不高貴冷豔啊!
也不知道,江妙妙這結婚是為了脫身呢,還是為了作繭自縛?
至于王有志無辜嗎?
只能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吧。
待熱鬧起哄的人漸漸消停散去,風知意才尋了個縫隙把賀禮給呆在新房裏的江妙妙送去。
江妙妙接過賀禮時突然問她,“結婚好嗎?”
風知意微怔,說老實話,她跟江妙妙關系不好、但也算不上是有仇。尤其是前年大水時,她拿藥救過江妙妙之後,江妙妙雖然還是一副高冷範兒,也沒有跟她示好過,但有什麽人情或需要支持的,她都主動湊一份。
所以風知意看江妙妙這會冷若冰霜的臉色帶着一絲茫然和無措,本想送了賀禮就離開的腳頓了頓,“我也不知道,一千種婚姻就有一千種家庭。好不好,看自己經營吧。”
江妙妙看着風知意面色紅潤、眉梢眼角都泛着幸福蜜兒的樣子,倒是毫不掩羨慕地直言不諱,“大家都說你嫁得不好,可我卻覺得,你是過得最好的一個。”
風知意微微笑了笑,“大概是因為我忠于感情、忠于自己,所以才過得舒心自在吧。”
江妙妙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頭。
風知意辭別後,就直接從王家出來,沒去吃宴席。
只是沒想到,她一從王家出來,就看到孟西洲眼巴巴地坐在不遠處的樹下等,眼睛一亮地小跑上去,吓得孟西洲跳起沖過來,“別跑別跑,慢點兒慢點兒。”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妙妙的事情給感慨的,風知意看到他,心裏就特別柔軟特別珍惜,拉着他手,神色不由嬌軟,“你怎麽在這兒?”
孟西洲小心翼翼地攬着她腰一起往回走,“我等我媳婦兒回家呢!沒有媳婦兒的地方我呆不住。”
風知意嬌嗔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特意去學過怎麽說話?嘴巴怎麽這麽甜?”
孟西洲笑,俯身低首湊過來,“那你要不要嘗嘗好不好吃?”
風知意失笑地推開他湊過來的臉,“別鬧,大街上呢!”
“怕什麽,”孟西洲滿是遺憾地直起身,“又不是沒在外面親過。”
風知意沒好氣地掐了一下他扶在她腰間的手,“你還得意是吧?我可被別人笑話了。”
孟西洲不以為然,“人家那是羨慕嫉妒眼紅……”
說話間,兩人拐了個彎,然後看到鄭六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角,眼睛發紅,怔怔地看着不遠處熱熱鬧鬧的王家。
兩人頓時禁了聲,默默地從旁邊走過。
到了家,風知意才微微感嘆地跟孟西洲說了下江妙妙這事,“……唉,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為了脫離一個泥潭、陷入另一個泥潭。”
孟西洲給她放好洗澡水,扶她進浴桶裏洗澡,“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什麽決定,有什麽後果,自己承擔就是。”
“說得也是。”風知意除盡衣服,坐進浴桶裏,舒服地喟嘆一聲。
孟西洲眸色深深地給她擦了擦背,湊近親了親她嘴角,“寶貝兒,我可以進去一起洗嗎?”
風知意睜眼,側首睨他,“忍不住了?”
孟西洲微微赧然地“嗯”了一聲,“不是說三個月以後就可以了嗎?你這都差不多四個月了,是不是可以……”
風知意看他臉色微紅,眼巴巴地看着她,想着他這血氣方剛的年紀,每天抱着她忍了這麽久也算是不錯了,就從水中擡起濕漉漉的手邀請他,“那你進來吧。”
孟西洲眼睛猛地一亮,立馬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衣服給剝了個幹淨,擡腳跨進了浴桶裏。
大概是餓狠了、也餓久了,孟西洲雖然小心翼翼地溫柔着,可也折騰到大半夜才放過她。
風知意累極地剛要睡過去,就聽到院子外面一陣喧嘩吵鬧聲由遠而近。
聽到她很不滿地嗯哼一聲,孟西洲忙把她摟進懷裏安撫,“沒事沒事,不是我們這裏,你睡就是,我去看看。”
可不知是不是孕期情緒不定,還是事後風知意就對他有多眷戀依賴,抱着他不肯撒手地不滿嘟囔,“你別走開。”
孟西洲是心裏柔軟又開心,把她溫柔地抱在懷裏,“好,我不走。我給你捂着耳朵,你睡吧,吵不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捂耳朵真的有效果,風知意沒一會真的睡着了去,而且還一覺安穩地睡到大天亮。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風知意才從隔壁那裏聽來了昨晚那陣喧嘩鬧騰的緣由:是昨晚巡邏的民兵,抓到了宋宗洺和顧寒音接觸牛棚那幾個人。
風知意當即就愣住了,“宋宗洺和顧寒音?他們去接觸牛棚那幾位幹嘛?”
孟西洲倒不是很意外,“宋宗洺是牛棚裏那個宋老頭的孫子,他來這裏下鄉插隊就是為了照顧他爺爺。我之前就瞧見過好幾次他鑽牛棚裏。”
風知意着實有點意外,“那你怎麽沒跟我說過呢?”
孟西洲笑着喂她湯羹,“你也沒問呀,那無關緊要的人,我特意跟你說什麽。”
風知意想想也是,咽下一口湯羹問,“那顧寒音是怎麽回事?她難道也有爺爺在裏面?”
“那倒不是。”孟西洲拿一旁的毛巾給她擦了擦嘴角,繼續喂,“他們倆好像在處對象吧。”
風知意更驚了,正好被他塞了滿口食物,就鼓着腮幫,“唔唔唔唔……”
孟西洲笑,“吃完再說話。”
風知意趕緊把食物咽下,“他們倆在處對象?怎麽沒看出來欸?!”
“你又難得跟他們接觸,人家看對眼的事,難道還特意跑來跟你說不成?”孟西洲好笑地繼續喂她,“不過這一折、就折兩,背後的人肯定知道他們倆在處對象。”
風知意微怔,随即邊吃着東西邊點頭,“也是。不然他們都來兩三年了,怎麽到現在才被人發現。”
想了想,“條件優秀的,陸佳良折了、江妙妙折了,現在宋宗洺和顧寒音也折了,你說這背後之人會是誰?”
孟西洲倒是事不關己地語氣淡淡,“看那兩名額落在誰頭上就是誰咯。”
風知意微嘆,“真的是……”
她都不知道該有什麽想法了。
孟西洲怕她孕中多思、郁結在心,就開解她,“你們知青,來這裏有四個年頭了吧?”
風知意算了算,“今年第四年。”
“可都第四年了,還絲毫沒有回城的消息,而且每年還不斷有知青下來,這說明什麽?”孟西洲跟她分析說,“說明短時間內根本就回城無望。可人在年輕時,有幾個四年可以蹉跎?而且還是最好的年紀裏。工作、婚姻,都耽誤了,他們能不急?”
“你随遇而安,也有本事讓自己活得輕松安然。可那些知青,夏天暴曬得脫皮、冬天凍得手腳凍瘡開裂,還吃不飽穿不暖,辛辛苦苦地勞作也不見一絲好轉。”
“這對他們來說,就是被困在這鄉下地方,是受苦受難、是暗無天日,看不到未來和希望。現在好不容易有回城的希望,就像瀕死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誰還不牟足勁兒去争去搶?”
風知意微微點頭,“其實回城去工廠裏上班也不見得有多輕松,擠住着筒子樓的生活條件也不是多好,糧食搶購又不方便,擠擠挨挨的城市裏喧鬧又嘈雜……”
風知意是真不覺得在城裏生活着有多好,“如果他們轉變一下心态,其實也可以活得安然。至少在這裏種地,不用怎麽花心思,埋頭幹活就是。”
孟西洲莞爾,“那是因為他們打心底就不覺得自己是個泥腿子,也不覺得種地有什麽出息。”
對此,風知意是理解也不理解,“那宋宗洺和顧寒音會怎麽樣?”
“不知道,”孟西洲微微搖頭,“應該只是思想教育吧,但大學名額肯定沒份了。”
風知意輕嘆一聲,擡頭看見葉黃飄落,突然想起一句話,叫多事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