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更】多疼疼我

回到家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

電梯“叮咚”一聲在二十七層停下, 季北川一條長腿邁出門,懶散靠在門框上,垂眼帶笑盯着陸羨魚:“要分開了, 給個離別吻。”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一路回來, 陸羨魚臉頰紅暈沒被冷風吹散半分, 此時臉更燙了。

她兇巴巴舉起手打他, 軟綿綿的嗓音沒一點兒震懾力:“趕緊走,我爸今天在家。”

季北川眉骨微擡, 收回腿,和陸羨魚并肩站, 按了關門鍵, 語調痞氣又散漫:“那我正好見見岳父。”

陸羨魚微俯身按了開門鍵,推搡他出電梯:“你想被我爸棒打鴛鴦, 我還不想斷腿。”

季北川轉身, 長臂一伸把人往懷裏一帶,低頭吻在她眉間:“離別吻, 晚安。”

眉間似殘留他唇瓣溫度,陸羨魚紅臉推開他, 跑進電梯, 手指按下關門鍵, 做了個鬼臉:“拜拜,臭流氓。”

季北川輕笑一聲,轉身向家走, 步子才買開,看見肩上的粉色書包,折身返回。

“你這是要去哪?”身後響起男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季北川腳步一頓, 轉頭看了眼來人。

季行一身黑色西裝,鼻梁架着一副銀絲邊眼鏡,頭發整齊往後梳,還上了發蠟,亮得反光。

季北川沒理人,徑直向電梯走。

季行也瞧見他肩上那只粉色書包,想起學校老師給他反應季北川在學校和女孩子早戀,氣不打一處來。

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季北川前面,鏡片下的眸子怒火騰騰:“你肩上是誰的書包?季北川,你看看你哪有一點兒學生樣子,簡直把我季家臉丢完了!”

季北川被罵也沒生氣,按了電梯上行鍵,上下打量一眼季行,笑呵呵的:“比不得季總您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季行原本壓着的怒火“噌”的一下爆發,一個巴掌掄圓朝季北川臉上招呼。

電梯數字從28到27,僅在一剎的時間,電梯門打開。

陸羨魚見男人要打季北川,情急之下,把手裏的暖水袋砸了過去。

啪叽一聲。

暖水袋落地。

季行愣了兩秒,看見突然出現的小姑娘,皺起眉:“老子教育兒子,管你什麽事。”

陸羨魚被家裏人保護着長大,沒見過這麽兇神惡煞的男人,可她不能眼瞧着季北川被打,一伸手把季北川拉進電梯,護在身後。

“我…我保護我男朋友,有你什麽事。”她跟個小辣椒似的,嗆了回去。

季北川猝不及防被她跟母雞護崽拽到身後,先是愣了兩秒,眼底笑意慢慢漾開。

被人保護的感覺,挺不錯。

“讓開——”季行正在火頭上,伸手要把陸羨魚拽開。

陸羨魚急忙按了關門鍵,留季行對着緊閉的電梯門破口大罵。

看見水晶瓶上跳動的數字一點點變小,陸羨魚跟脫水的魚趴在季北川身上,拍着胸口喘氣:“幸好我聰明,把門及時關上了。”

季北川摟住她腰,獎勵似的摸了摸她腦袋:“對,我家陸小魚最聰明。”

緩過情緒來,電梯門也開了。

陸羨魚問他:“我們現在回去嗎?”

季北川頭一回覺得季行沒那麽讨厭,至少給了他和女朋友又一個獨處的機會。

他拉着她手往外走,可憐兮兮道:“你舍得讓我回去挨打嗎?”

“……不舍得。”陸羨魚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一樣。

季北川偏頭輕點她鼻尖,“所以我今晚住外面。”

陸羨魚一愣:“我得回家啊。”

她要是夜不歸宿,她爸明天就會提刀殺去學校,給她來頓竹筍炒肉。

小區樓燈火通明,公路兩側的橘黃路燈照亮夜色,拉長兩人影子,一高一矮,交融在一起。

季北川拉着他在小區裏的24小時水吧坐下,燈光倒映在黑色瞳孔,眼角耷拉,無端的可憐。

陸羨魚給他出主意:“你去林桀家借宿一晚?”

他擡頭看她,像只被抛棄的大金毛:“我幼小心靈受到了嚴重傷害,你得陪我。”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陸羨魚完全沒法反駁。

她抿了抿唇,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你要不去我家住?”

季北川擡眸,應的爽快:“行。”

陸羨魚:“?”

總有一種上當的錯覺。

回家之前,陸羨魚特地給冬雪打了電話,确定今晚陸潤之與她去參加某個頒獎晚會不在家後,才敢領着季北川進家門。

季北川一進門,就打量了一遍陸羨魚家的裝潢。

陸潤之和冬雪圖方便,買的是精裝房,又因天南地北到處飛,家裏裝修奢華之餘,沒有絲毫人氣。

他換了拖鞋,跟個大爺一樣靠在沙發上,點評陸羨魚家裝修沒有人情味,末了加了句:“以後咱家得好好裝修,不能圖方便。”

陸羨魚聽見他這話,無語遞過一杯水:“八字沒一撇,還想我嫁你?”

季北川接過她手裏的水杯放下,長臂一伸把人往懷裏一帶。

陸羨魚就斜坐在他腿上,少年身上清冽的皂角味兒與淡淡的煙草味混雜,氤氲出一室暧昧。

季北川下巴抵在她眉心,呼吸灼熱,啞着嗓笑:“不嫁我,你嫁誰?”

陸羨魚側眸看他,直直撞進少年如墨的黑眸,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只消一眼,她就丢了魂。

許多年後的頒獎後臺,有記者采訪她想象的結婚對象會是什麽類型的男生。

陸羨魚腦海裏浮現出的是季北川的臉,她想不到其他人,在絕望無助的十七歲,她深陷泥濘,是潇灑肆意的少年,用一腔熱忱的愛意将她拉出黑暗。

她又怎敢忘了他,愛上別人。

似觸到某些不該碰的東西。

陸羨魚跟受驚的兔子從季北川腿上跳開,“我餓了,去廚房找吃的。”

她一溜煙就跑進廚房。

季北川見她跑了,有點兒無奈從沙發上起身,走到廚房門口:“陸小魚,咱家浴室在哪?”

陸羨魚正在零食櫃翻找零食,聽見季北川叫她,應了聲:“我房間有浴室,你自己去洗。”

“我沒衣服穿。”

她回頭看他:“你半夜回家洗不行嗎?”

季北川倚在門框上,姿态懶懶的,半拖腔調的說,“火燒眉頭了,你讓我怎麽辦?”

“……”

陸羨魚紅臉罵了聲“禽.獸”,她做出退讓,“那你洗完回家換。”

季北川打量她良久,半開玩笑的說:“你饞我身子就直說,我又不是不讓你看美男出浴。”

陸羨魚深呼吸,微笑:“……洗手間在那,自己解決,然後滾回你家去洗澡。”

“行,聽媳婦兒的。”

他笑了聲,混着情.欲的沙啞,撩人得要命。

陸羨魚又轉身翻找零食,聽見洗手間門關上時,才紅臉靠在牆上,手捂住胸口。

心髒快得要命。

她咬緊唇角,喃喃:“這人怎麽這麽壞……”

可好像,越來越喜歡他了。

半小時後。

季北川從洗手間出來,桃花眼眼尾帶紅,黑發濕漉漉的貼在眉骨,喉結上下滾動,性感又撩人。

室內開了暖氣,陸羨魚只穿了條長袖棉裙,裙擺長及膝蓋處,露出的小腿,瑩潤纖細。

季北川垂眼掃過,不自覺咽了咽口水。

好家夥,又勾他。

她正在做數學卷子,看見季北川出來,咬着筆頭和他抱怨:“快來給我講題,我做不來?”

季北川咳了一聲,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哪道題不會?”

陸羨魚用筆尖指了指數學卷最後一道大題,小臉垮起,“這道我不會。”

“講題可以——”季北川擡手指了指臉,“一道題,一個吻。”

“你要不要臉?”

陸羨魚用頭撞他腦袋,軟着聲撒嬌:“快給我講,我都困了。”

季北川瞧着到嘴的鴨子飛了,略顯無奈給陸羨魚講題。

他講題和數學老師講的完全不同,條理清晰,又帶入數學公式計算一遍,任陸羨魚底子再薄弱也聽懂了。

做完數學卷子,陸羨魚雙手勾住季北川脖頸,主動親了他一下:“獎勵你的,男朋友。”

“不再深入點?”他有點兒不滿足。

陸羨魚推開他,拿起一邊的薯片吃,嘴裏有東西,嗓音也含糊不清:“不…要。”

她想到今晚的事兒,問季北川:“剛才那人真是你爸?”

她沒見過那個父親對自己兒子像仇人一樣,即使在陸家,她爸和爺爺,以及她二哥陸妄和大伯雖然脾性不和,最多嘴上說兩句,也沒嚴重到一言不合就動手。

季北川低頭,薄唇咬住她手裏吃了一半的薯片,輕嗯一聲:“他是我爸。”

陸羨魚回憶起從認識季北川開始,他從不提起家人,自己獨居,生病了也無人照顧,看起來就像個孤兒。

季北川看出她心中所想,挑了挑眉:“想不想知道你男朋友的故事?”

陸羨魚又開了一包薯片,“說。”

季北川對外印象是天之驕子,父親季行在外是衆人都得恭敬稱一聲的“季總”,母親孫如雪也出生世家,他是兩人愛的結晶,自然是衆星捧月長大。

然而現實卻無比殘酷,季北川有記憶起就被養在奶奶許順和身邊,祖孫倆在小城相依為命十年。

在小學六年級那年,因升學原因,季北川被孫如雪接回南城。

可等待他的不是幸福美滿的家庭,父親在外花天酒地,他同父異母的姐姐妹妹少說也有一只手,而他的母親将他視若空氣,對待收養的幹女兒都比他好。

季北川倒是無所謂的笑了笑:“其實有時候我挺想不通的,明明她是我媽,卻對一個外人比對我還要好,”

少年眉眼微垂,燈光之下,莫名的落寞。

陸羨魚手裏的薯片也不香了,她有些心疼的抱住季北川,擡手摸了摸他腦袋,輕聲哄他:“季小川乖啊,以後爸爸疼你。”

季北川握住她手腕,點漆似的眸直勾勾看着她:“你預備怎麽疼我?”

陸羨魚猶豫幾秒,仰頭親了下他唇角,神色認真:“我以後會對你特別好的,我發誓。”

少女瞳孔明亮,滿滿都是他,照亮他心尖覆蓋多年的陰霾。

他舌尖舔過唇瓣,唇角微翹,勾出一點兒痞笑:“那請你以後——”

“多疼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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