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聽雪

從二人的對話中,姜禾推斷玫瑰女是軍隊裏某位大領導的女兒,大一新生,正在瘋狂追求沈逸。

她心不甘情不願從雜物夾上拾得個花瓶,粗魯地把花塞進去。

“沈大哥你今天話變多了,平時不超過三句的,而且還願意收我花了,這是不是說明你願意給我機會?”,女孩興高采烈問道。

沈逸橫七八豎靠在沙發上,沒回話。

姜禾聽罷,覺得自己怎麽待都是尴尬,便說:“長官今日有客,要不我……明天再來請教工作上的事?”

“走。”

沈逸只說了一個字,姜禾心裏咯噔一下,木讷地朝門外走去。

“我說讓你走,沒看見我有工作?”,他對玫瑰少女重複道。

玫瑰少女難以置信愣了半天,一臉憋屈,“哼”了一聲風一樣跑了,“砰”,得虧門質量好,否則能四分五裂。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屋裏安靜得出奇,兩人誰都沒有先說話。

沈逸把兩腿/交叉搭在茶幾上,戰靴相互摩擦着,目不轉睛盯着這頭。他也不急,非常有耐心,死磕到底。

終是姜禾受不住那兩道直勾勾的目光,微微側頭看去,沒話找話道:“不是說……不是說對接工作嗎?”

男人一動不動地坐着,就像當年坐在姜禾家沙發上一樣,仿佛往那裏一坐,兩人過去這七年瞬間就變成了空白,無縫銜接到現在。

但只有他們清楚絕不可能,兩千多個日日夜夜,一個比一個固執,一個比一個消失得徹底。

“你沒什麽對我說嗎?姜禾。”

他說這句話時喉嚨有些沙啞,看似随意的幾個字,卻是像穿透了時光隧道,來自靈魂深處七年前就該質問的話,七年後才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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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你……還願意聽嗎?”,姜禾說。

那頭又沉默了很久,眼眶紅得吓人,他起身一步步走來,直到把她逼到角落,逼到無處可逃才低沉一句,“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好!”

他又靠近幾分,問:“你為什麽要考這裏?”

姜禾攢了攢根本無處可挪的腳,“想職業上離你更近,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遇到你。”

“萬一我不在這裏呢?”

“辭職,繼續考。”

“為什麽找我?”

為什麽找?為什麽找?,姜禾垂眸,鼻子一酸,滿眼通紅,她說:“因為……你拿了我書包。”

“看來你還是不願意說真話。”,沈逸猛然轉身,就要開門出去。

姜禾手忙腳亂,心都碎了,條件反射一把抓住他的手,“別走……對不起,那時我應該第一時間跟你解釋清楚,說分手是被人脅迫。”

前面的人低頭看了眼被抓住的手,慢慢回頭,慢慢說:“可是你沒有,因為你早就盤算好了總有一刻要離開,于是你将錯就錯,索性做個了斷。我說的,是嗎?”

姜禾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淚眼無聲。确實是這樣,就因為那點卑微的自尊心和自卑心,她放棄了解釋。

“你知道嗎姜禾,我最痛的,不是你不解釋,而是……你一聲不響就離開。毅然決然,毫無回旋的餘地。縱使那時我們之間有天大的誤會,你打我罵我都行,為什麽不告而別?昔日舊情……就那樣被你輕而易舉丢下了。”,沈逸背對着她,說得很平淡,平淡到沒有一絲起伏。

往事如煙,不堪回首。

姜禾泣不成聲:“不是的,不是的……當時我也很痛的沈逸,像我那樣的家庭,經歷過那樣不幸的暴力,父母對我而已同樣重要,不追随他們我還能怎麽辦……我并不知道周瑜然早就跟你說了,更不知道你接近王愛媛是為了找證據,誤會你這麽多年,錯過了這麽多年我也很痛的。”

姜禾勾着沈逸的手左右晃了晃,“我錯了好不好,我問過身邊所有的人和以前的老師,想方設法打探你的行蹤,可過去這麽多年,都沒有關于你的丁點消息。

我……我……我想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錯過你,失去你。可是我人脈有限,天大地大我找不到你。所以今天能在這裏遇到你是天大的恩賜。過去種種,你能……釋然嗎?”

沈逸一直背對着她,靜靜地聽着,沒誰看見他犀利的雙眼此時滿目通紅,淚光閃閃。過去這些年,他玩了命的訓練自己,一千裏高空跳傘他沒退縮過,實地演練淌冬水差點凍死他沒哼一聲,現在那顆心卻疼得足以讓人滿地打滾。

他幾欲回頭,幾次都忍住了,最終強忍住哽咽沙啞說道:“不是七天也不是七個月,是七年,兩千五百五十五天,只多不少,你就這麽肯定我現在是單身?你就這麽肯定我還愛你?”

姜禾驟然頓住,是剛才那個小女孩嗎?她忽然滿腦子空白,慢慢放開沈逸的手,無力地錘着頭,低聲道:“是我唐突了!那你……還愛我嗎?你……現在有女朋友嗎?”

剛才被她拉過的手心漸漸失去溫度,沈逸一語不發站了許久,沒有答她,果斷開門走了出去。

不待姜禾跟上,外面傳來鑰匙反鎖門的聲音。

姜禾“…………???”

她甚至眼淚都還沒幹,這是?被鎖小黑屋了?

才進屋一個小時,再出門就變了天,雪風呼嘯,一場大雪就要降臨。沈逸背靠牆角站了良久,眼裏的血絲尚未完全褪去,側臉陰沉。愛不愛你,還需要宣之于口嗎?蠢女人。他這樣自嘲着。

部隊食堂

有幾個士兵正吃着飯,見少将出現,立刻起身蹦直了腿擡手敬禮。

沈逸示意他們繼續吃,自顧自去窗口打飯。

不多時沈少将端了兩份飯出來,一份餐盒裝,另一份打包帶走。

“把這份送去我辦公室。”,沈逸在剛才敬禮的幾個士兵身旁坐下,對昨天被他罰坐俯卧撐的人說道。

“是,長官!”,士兵接過飯菜,就要開跑。

“回來。”,沈逸掏出串鑰匙扔過去,“送完飯後把門反鎖上,裏面是犯錯關禁閉的人,她要是跑出來了,你準備好負重跑三十公裏。”

士兵臉都綠了,使出了壯士扼腕的決心,兩腿夾緊:“長官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餘下的人大氣不敢出一個,原本津津有味的飯菜突然像加了鹽的白開水。

“有話說?”,沈少将囫囵了幾口飯,擡頭問。

一膽大的士兵低聲問,“長官,是誰犯錯被關您辦公室?”

沈逸:“新來的文職人員,有意見?”

“沒沒沒”

那美女?剛來就被關禁閉?士兵偷摸摸看了眼低頭吃飯的少将,心道慘無人性、暴殄天物、畜生。

“犯了什麽錯長官?”,另一不怕死的冒着生命危險問道。

沈公子三兩口吃完飯,勾嘴笑得危險:“什麽錯都沒犯,你兩午覺不用睡了,操場站軍姿,相互監督。”

兩士兵:“………………”

門被人用鑰匙打開時姜禾還以為沈逸回來了,一看是昨天接她那位士兵,旋風般的速度放了份飯在桌上,又以火箭發射般的速度出門,再重新反鎖上門!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比佛山無影腳還快。

姜禾再一次對沈逸訓練出來的兵抱拳,無敵是多麽寂寞。

吃過午飯,她空座了半天,那位關她的人再沒露過面,本想參觀一下他的房間,但又怕他介意,所以蹲沙發上一坐就是半天。中途眯了一下,沒想到醒來已是晚上,餐桌上奇跡般地又多了份晚餐,食材還挺豐富。

果然是作戰軍,送個飯都能神不知鬼不覺。得,上班第一天,被頂頂頂頂頭長官關禁閉!史無前例。

姜禾已經三天沒洗澡了,晚間實在忍不住,只得借貴寶地先洗個澡。洗澡間連着主卧,沈逸的房間幹淨整潔,除了衣櫃,幾乎沒有別的東西,兩米寬的大床上,被子被跌成了豆腐形狀。

她站在衣櫃前猶豫片刻,終是開衣櫃給自己找了件睡衣。

一眼看去,幾乎全是的西裝,襯衣,長褲。時間變了,着裝習慣也變了。

姜禾壓抑了半天,随手扯出件白襯衫,随着衣服被拉下,緊密的空間忽然空出條縫……扒開衣服看見最角落裏躺着個書包,她瞳孔驟然緊縮起來。

時間猝不及防回到七年前的那個夜晚,男人醉得人事不省,無力地伸手拉她但只拉到個書包。姜禾眼裏浮現出自己在午夜的垃圾場,城中村裏穿梭的身影,不知摔了多少跤,磕了幾次頭。

她顫抖着手拉開與其說是挂念它不如說是挂念他的書包……一不留心,裏面大小紙張飛濺了一地,像紛紛揚揚的大雪,每篇紙都譜寫着一個不同尋常的故事……

姜禾随意撿起一張——借書卡,她們大學的!

整整一書包A4紙,她一遍一遍來回看着,頹然地坐在地上……

穿上沈逸的大襯衫在他的大床上聞着屬于他獨有的氣息躺了一整晚,主人公始終沒回來。

又是一天過去,期間只有人來送過兩次飯和一些日用品,依然是飓風般速度,多餘的一個字都沒有。

這要不是正規軍隊,對方要不是沈逸,姜禾甚至懷疑自己被綁架了。

被“綁架”第二天晚上,她開始滿屋子找備用鑰匙。她就不信這家裏沒有備用鑰匙,何況是沈逸這種常年在軍隊裏摸爬滾打的人,不給自己留後手。

不費吹灰之力……備用鑰匙就在茶幾下的櫃子裏!姜禾如果昨天想出去,也不會待到現在。

她開門出去時已經是傍晚,訓練場,草坪上以及遠處的小山,都是茫茫一片雪白。冷得她忙縮回去從沈公子衣櫃裏找厚衣服,黑色羽絨服直接蓋到腳踝,溫暖了全身。

走出小段距離,始終覺得奇怪,周圍靜得可怕,連路燈都沒有亮。冬風唰唰挂過樹枝,發出詭異之聲,遠處還有烏鴉的凄涼叫聲,讓人從頭涼到腳。

她腦子裏冒出十萬個為什麽,這特麽是考了個殡儀館還是來個墳場,難道這些天所有人物都是鬼???

不不不,我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我們是共産/黨,共産主義不信鬼怪,不信鬼神,信科學……信馬克思哲學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

可……這個點按理說還在晚訓,人都去哪兒了?姜禾手機早就沒電了,沈逸辦公室又沒她可用的充電器。心裏覺得詭異,自然半句話不敢說,不敢尖叫。

做崗前培訓時就講過,她所在的地方,高度保密,如果是在戰場上,她無心的一聲尖叫,很可能直接導致整個戰隊團滅!!!

姜禾謹記這一點,愣是一聲不敢吭,裹着羽絨服準備折回沈逸宿舍,心想只有那裏是最安全的。

她剛一轉身,因為出來時沒關燈,借着鐵窗透出來的微光,就看見電視裏那種雇傭兵形象的硬漢提着沖鋒/槍守在門口,兇神惡煞到處巡視。

她此時的內心………有無數個符號閃過,這特麽是進了狼窩還是已經被敵方包圍了?

早知道有生命危險,她就是死等沈逸也不來貢獻自己小命啊!

後退無門,只能借着夜色的掩飾前進。不知道穿過多少訓練場,時不時就能看見剛才那種着裝的人來回巡視。

姜禾屏住呼吸,貼着牆走,認出了樓上就是昨日開會的大會議室。心想裏面有座機,說不定還能求救。

于是她貼着牆輕輕上了樓,卻在窗外僵住!

隔着玻璃,姜禾蹲在牆角處看清了裏面的人——沈逸。

“哐當”一聲巨響,沈逸被人扯着頭發砸在桌面,“說,在哪兒?”

他兩手被反綁在椅子上,額間登時出了血,鮮紅順着臉頰淌!對方薅起他頭發強逼着他仰頭與之對視。

沈逸眸中滿是桀骜,他側頭啐了口血,勾嘴道:“近一點,隔近一點我就告訴你。”

至少有一米九高的人狐疑着低頭,卻在下一刻傳來殺豬般的慘叫。

沈逸咬了他的耳朵,特別狠!

“我艹你媽”

牛高馬大的綁匪重重一拳打在他臉上……姜禾差點失聲大叫。

重力沖擊,沈逸的頭猛然往姜禾這邊歪。

這得有多疼,她滿眼含淚,隔着淡淡微光以一個特別刁鑽的角度與沈逸對視。他顯然也看見了她,電閃火光間,只見沈逸的瞳孔變得更加目光如炬,黝黑的眸子綻放出萬丈火光,仿佛讓再說:快走。

與此同時,對面樓層制高點上。

“報告指揮中心,報告指揮中心,有不明人員闖入,營救人質任務受到幹擾,請指示,請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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