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一章

喬求拿到劇本後,大致翻閱一下,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和周書瑤對戲,因為周書瑤的表演實在是還比不上一塊石頭,只能不停拉低喬求的表演水平。

雖然這麽說不太合适,但是喬求覺得,《劍客》主要講的就是聶赟和韓放的針鋒相對,這個女主角的設定本身就可有可無,無非是給殘酷的戰國背景增添一絲溫情,照顧一下喜歡看感情戲的觀衆。可周書瑤的表演讓這溫情蕩然無存,還真不如去掉。

喬求當然想不到這是各方壓力所造成的現在這種結果,只是心情愉悅,正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大部分人接到劇本後,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是一種極為龐大、讓人無法喘氣的強大壓力。

讓姚慶都不能不低頭。

姚慶呢,其實也并不是真的這樣為難。他對周書瑤的表現了解的一清二楚。就算沒有外力,劇本也早該改了。像姚慶說的,《劍客》的溫情壓根不體現在男女之間的感情上。他早就想清楚這一點,因此提前讓孫編劇寫好許多劇本,其中一版就是幾乎沒感情戲的。

《劍客》讓人覺得感動的地方,在于對人性的把握。最突出的,莫過于聶赟與他母親、以及姐姐的親情。

也像喬求說的,他不懂聶赟對他母親、他姐姐的感情。

因此,描寫聶赟與母親、姐姐親情的那段拍攝是除了與周書瑤對手戲外的,第二難拍攝的戲份。在竹林取景後,劇組馬不停蹄的趕向下一個取景地,地點在荒莽的稀樹草原,拍攝聶赟幼年被拉去充軍的場景。

黎尚的工作時間太寶貴,所以拍攝進程是有他參與的戲先拍,拍完了再慢慢補其他的戲。這段幼年充軍本來是在《劍客》的開頭部分,可因為只需要喬求和群衆演員,便拖到現在來拍。

江展心到竹林取景地去找喬求,就住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就要跟着劇組飛到下一個取景地。喬求本來以為江展心來看自己一天就要回去,在機場上拉着江展心的手,依依不舍。

——我不想讓你走。

這句話在喉口不停旋轉,就是沒辦法說出來。喬求擔心會影響到江展心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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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劍客》劇組關系比較複雜,喬求不太願意融入進去,給《劍客》劇組工作人員留下的印象大部分都是‘沉穩、內斂’的,頗有得到江展心性格真傳的趨勢。很難想象喬求看見哥哥後是這樣一幅粘人的情況,路過的工作人員打量他們時都在偷笑。

江展心忙了這麽多天,就是為了多陪陪喬求,實際上劇組去哪裏江展心就去哪裏,全程跟着喬求。但這話沒明确告訴他,江展心知道喬求是誤會了,可想讓喬求再多黏自己一會兒。他跟着喬求走到vip通道,随後停下腳步。

有時候江展心耐性不夠,也在想要不要逼逼喬求,問清楚,喬求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可無論之前做過多少準備,在見到這個人的時候,所有的想法都在腦海中消失的無影無蹤。面對喬求,江展心像是一個青澀不堪的毛頭小子,游刃有餘、應付自如、坦然自若,這些常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突然間一個都派不上用場。對于喜愛的人,江展心也是個平凡人啊。

喬求癟着嘴看江展心,右手緊緊拽着他的衣角,眼圈有點紅,他喉嚨附近的肌肉緊緊繃着,要不是竭力忍耐,估計早就放聲大哭。

江展心溫和的看着喬求,湊上去親熱的撫摸他的脖頸,半晌,開口詢問:“小喬……”

“……”

“……願意讓我陪着你嗎?”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仿佛連空氣都震了起來,喬求紅着眼睛點點頭,張開雙手摟住江展心的脖子。

喬求比江展心高一些,這樣擁抱的時候,江展心恰好可以将下巴枕在喬求的肩膀。

這是戀人間最常見的擁抱方式,江展心環住喬求精瘦的腰身,靜靜閉上眼睛。

旁邊的宋助理正好托運完行李,手裏拿着跟別人借着玩的單反,看見喬求和江展心,笑着走過來。

“怎麽回事?喬秋,你不高興啊?”

喬求喉嚨哽了一下,搖搖頭不說話。

“給你們倆照一張相片吧。”宋助理單膝跪在地上,“倆兄弟,個子都這麽高。”

對于演員來說,喬求的身高有點太高了,和他對戲的演員非常辛苦,為了遷就他,不得不踩更高的鞋跟。

江展心的身高卻是在一個合适的水平。只不過,當然沒人敢讓江展心來當演員。

喬求放下環在江展心脖頸上的手,有些心動地說:“哥,我們一起照相吧。”

兩人同住五年,照片不少,但合影卻不多。

江展心想了想,‘唔’了一聲,走到喬求身邊,和他并肩而立。

喬求卻覺得這樣的姿勢有點傻,于是走到江展心背後,雙手搭在江展心的肩膀上,微微彎腰,把下巴靠在手臂上,兩人的臉就一前一後貼在一起了。

這樣撒嬌的姿勢實在是不适合這兩位高個子的男生。但喬求長相非常幹淨、甜美,眼睛又大,倒也沒什麽突兀的。

宋助理也不說什麽,‘咔咔’不停抓拍,喬求眼圈還是紅的,不知想到什麽,心裏非常難受,忍不住低下頭,鼻子酸了。

江展心聽到他吸鼻子的聲音,微微別過臉,撫慰一般用鼻梁蹭喬求的臉頰。

等宋助理拍完照,三人一起走進vip通道,喬求對江展心說:“哥……就送到這裏吧。”

江展心擡眼看着喬求,頓了頓,說:

“我跟你走。”

“……?”喬求愣了。

“走吧。”江展心拉着喬求的手腕,“你去哪兒我去哪兒。以後不讓你一個人了。”

“……”喬求走了兩步,逐漸反應過來,追着江展心問,“哥,你不回去工作了嗎?”

“不工作了。”江展心認真地看着喬求,看這個男生臉上明顯的喜悅情緒。

喬求破涕為笑,連聲問:“真的嗎?”

江展心挽住他的手,‘嗯’了一聲,眼神真摯,低聲說:“是真的。”

江展心說到做到。

除了喬求拍戲,兩人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一起。

江展心也看到了工作時喬求的狀态。

他不知道喬求演的到底怎麽樣,只覺得逼真。倒是一直聽導演誇獎他。

喬求穿上劇組的服裝,連成一體的深衣,堅硬的甲胄,化妝師一雙妙手巧奪天工,按照喬求臉型研究,硬是把他打扮成了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

喬求扮演的角色聶赟趕上國家征兵,村裏的年輕人都被抓去當苦力。第一場戲就是講聶赟的母親與聶赟的分別,母親讓他快點逃走,躲避征兵。

年邁的老母親總共有四個兒子,三個大兒子都因為連年戰亂而死,只剩下最小的兒子聶赟。腿腳不便的母親急急從鍋裏拿出家裏僅有的三張餅,全都放在聶赟手中,然後迅速而用力的把他推出家門,她是那樣用力,把兒子推得幾乎摔倒,這瘦弱的女人仿佛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推完這下,整個人都跪在地上。

她的眼淚流也流不完。

聶赟呆呆地看着母親,手裏的餅熱得燙手,他甚至來不及告別,也沒回頭再看母親一眼,跟着同村的四個少年一起逃跑。

村子裏都是喧雜的叫罵、哭喊聲。聶赟和同村的人躲到臨時搭起來的大片麥田中。

三臺攝影機同時追着喬求,連他的呼吸聲都沒錯過,全方位無死角的拍攝這個少年的表演。

喬求緊緊抓住手中的餅,手心被燙的赤紅如血,即使如此也牢牢抓住。他并沒有傷感的表情,有的只有驚慌,奔跑的時候像是受驚的野鹿一樣,與傷心欲絕的母親形成巨大的反差。

透過監視器,姚慶看着喬求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在拍戲之前,姚慶曾經給喬求講過大概思路,希望他能表現的驚恐,除此之外再來一點悲傷,被迫離家,四處游蕩的傷感。

喬求當時點頭同意,但實際上真正表演時,喬求完全忘記了姚慶的囑咐。

好像害怕過頭了。

除了驚恐,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緊握在手裏的那三張餅。

不用任何提示,任何人都能看出聶赟對這三張餅的重視。可以說他沒有離家時的難過,甚至,因為這三張滾燙而香甜的餅而感覺到欣喜。

這種與劇本大相徑庭的表演,讓姚慶覺得有趣。

“這裏可以有一種對比。”孫編劇在電話裏和姚慶這般說道,“先前對于離家的渴望,少年人不知愁滋味的張狂,與受到外界欺淩後,對于母親、家鄉的思念。這很好。”

姚慶也覺得這種矛盾有特點,于是除了很明顯的錯誤,其餘的幹脆不和喬求講戲,由他自己發揮。

喬求只覺得表演越來越沒有拘束,但這種沒有拘束的狀态往往會帶給他更大的壓力。因為他不知道自己演的究竟怎麽樣。沒人跟他說。

拍一條過一條,順利的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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