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太子的小奶狗(8)
自從上次韓沐摸去太子黨開小會的密室之後,太子開會就不再避着他了。所以密室中經常出現這樣一個場景:太子和大人們讨論足以動搖一個國家根本的大事情時,會有只有純白的小團子在一邊跑來跑去,等他們讨論到能引起他興趣的時候,小團子還會停下來,端端正正地蹲在椅子上,擡起頭老老實實聽他們讨論。
諸位大人對它的感覺已經從驚訝好奇過渡到見怪不怪了。其實,雖然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大人們還是很喜歡毛茸茸又乖巧的小團子的,只是每當他們和它親近,比如摸摸它的頭時,某人總在一邊冷着臉咳嗽後,諸位大人們也就不好意思再逗弄它了——尤其是某人在場的時候。
然而作為人見人愛的團子,韓沐的心情卻不是那麽美麗。他發現腳本的劇情,崩了!
在腳本裏,太子在靈堂被莊妃陷害于皇帝的小妃嫔有染,并且當場被逮了個正着,之後一切事情就像多米諾骨牌一般往壞的方向狂奔而去!
然而,在這個世界裏,太子犯了一種被摸就會吐的病,那日當場吐的小妃嫔面色發白!捉奸沒捉成,反倒是太子狂化了,一頓板子打下來不但熄滅了莊妃的熊熊氣焰,還讓皇帝正視這個與往日不同的兒子,反倒因為遲疑而沒有刷下限繼續對太子捅刀。
接下來又是太子了。幹淨利落的弄死莊簡,用通敵書信來轉移各方對莊簡死因的關注。而作為關鍵證據的書信,經韓沐偷聽得知,那書信竟然是原件!因此無論怎樣檢驗和狡辯,哪怕上述程序顯得荒謬,結果都只有一個——莊簡的通敵之罪鐵板釘釘!
到了這一步,太子一方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他們就是要逼着皇帝表态:是自斷臂膀保全自己,還是自斷臂膀保全自己?!
皇帝在這時已經無路可退了。确鑿的證據加上邊關将士的血書已經擺在了他的案頭,包庇,便意味着和曹廣調教出來的、代表着東趙未來的潛力小将們離心,代表着他珍視一輩子的名聲掃地。斷,只需要殺掉莊氏便能暫時平息太子一方的怒氣。
而作為一個将祖宗江山和事後名聲擺在一切之上的皇帝,沒有選擇!
這就是太子造出來的“勢”——勢已成,就算天子,也由不得自己。比起莊氏上不的臺面的傳播流言、拿內宅關系做文章、暗殺等方式來扳倒對手,太子的格局和手段直甩他們八條街還不止!
更重要的是,太子的隊友實在太給力——很早之前已經發現異狀的曹廣曹帥,并沒有放掉任何可能的疑點,雖然最終還是不小心死在了莊簡的暗算之下,但正因為他留下的許多線索,太子才能如此快速的取得關鍵證據。除此之外,作為軍中名帥,曹廣“戰神”的名聲一方面來自于極低的敗率,另一方面來源于其對手下将士大力的培養和提拔,他所培養起來的小将在他死後撐起了東趙的半片天。
與之相比,莊妃的隊友,皇帝陛下,在坑死隊友之後,不知道怎麽想的,竟然朝對手遞來了橄榄枝!
韓沐有些看不懂:還能不能痛痛快快的撕一場了?而且,你們不撕的話,我要怎麽完成任務啊摔!
皇帝被太子虐過之後,就像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一樣,什麽奇珍異寶都往東宮裏送!那一幅好爹的樣子,讓韓沐看了都牙疼。比起殷勤的皇帝,太子對此倒是很冷淡——雖然弄死了莊氏,但罪魁禍首還在這裏蹦跶呢!礙于各種原因,他現在暫時不能弄死他爹,但也不想看見他那張令人倒胃口的嘴臉啊!
皇帝卻委屈極了,他之前之所以想要弄死曹家,一方面怕曹氏勢大弄權,見太子柔弱而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思來。另一方面,還是太子平日專注于功課,參政之後又專注政事,安分的不像一個太子,往日只當他才幹不夠、性格也軟,起初莊妃那般挑釁他也沒見他有什麽表示,還當他不是這塊做儲君的料。
可誰知道,表面上乖乖的兔子,誰只扮豬吃老虎的狼崽呢!皇帝心裏不是個滋味——若他早日發覺太子有這才幹,若是他對曹廣的人品有進一步的了解,他吃飽了撐的多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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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心思趙佑祉也能猜出七八分來,只是對方越是讨好自己,自己越到愈發看不上對方。
早幹嘛去了?不愛護妻子,不親近兒子,暗自腦補大舅哥要侵吞自己家産,于是先發制人聯合自己的小妾把妻子一家殺個精光,等到事情敗露了,又将小妾推出來平息兒子怒火,末了假仁假義地将自己的自私、刻薄、勢利歸集到保衛祖宗江山上!
求放過祖宗!他們說不定已經在黃泉之下哭暈了!
這人啊,說白了就是“欺軟怕硬”。“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古人誠不欺我!
反正有這麽一個爹,趙佑祉覺得自己真的是夠了。但某個讨人厭的東西還老是往他身邊湊,端出親爹的架子來要給他選太子妃!
選什麽太子妃?若是某個小家夥能成精變成人,他絕對毫不猶豫、立刻就娶!其他的?見鬼去吧!
“朕往日做錯了許多事,忽略了你,也愧對皇後。但如今她去了,咱爺倆還得好好兒活。你如今年齡也不小了,該成家了!所謂先成家,後立業——朕要等你成親之後,才放心把趙國這擔子交給你啊!”說完把已經去世的皇後拉出來,“你母後也在天上等着你成親呢!”
趙佑祉在皇帝面前已經完全不裝了,他漫不經心笑道:“父皇,母後的孝期還沒過呢。”
皇帝讪讪,他打哈哈:“可以先定下來……”
“父皇,你不相信趙姬的說法嗎?”趙佑祉打斷他,“她說的對。”
皇帝像是被打了一拳頭,喃喃道“朕以為,是莊妃誣陷。”趙佑祉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蠢,“趙姬是莊妃的人沒錯,可是她的話,卻也不錯。”
“兒子,的确無法與女子行敦倫之事,自然也就不會有下一代。”
如果說皇帝剛才的反應還是有些表演的成分在的話,現在的震驚就已經是情真意切了,他無法想象自己兒子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兒子,廢了。
他已經不年輕了!沒有合适的繼承人,他下去之後要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太子的會心一擊還沒結束呢,之間他笑的有些甜蜜:“就算兒子身體康健,卻也不會娶些無關人等。兒子已經心有所屬,哪怕碧落黃泉也不能辜負!”
還沒從上一個打擊中走出來的皇帝麻木問道:“哦,誰啊?”
太子抱起在一旁僵直的某只毛團子,露齒一笑。
——媽媽呀,我的兒子不但是斷袖,他、他還是個神經病!
皇帝跌跌撞撞地走出去了,韓沐仿佛看到了他快要見底的血條!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同情對方,來自某人的攻擊便已經到了!
擡起小狗的頭,太子感嘆到:“你不傻啊!”
什麽意思?!韓沐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為什麽你不能變成人呢?是因為道行不夠嗎?”太子作勢要吩咐人去找天才地寶幫助小狗成精了!
“旺旺旺!!”你特麽是逗比嗎?
看見某只炸毛的小毛團,太子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毫不客氣地将它抱在懷裏揉搓,笑到眼睛裏生出潋滟的水光來才停住,用自己的額頭抵住小狗的腦袋,他一本正經道:“好好修煉,我只能等你六十年了。”
韓沐無言以對,他想去抓爛那個該死的話本子怎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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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還是被廢了——或許更恰當的表述是“太子辭職不幹了”。
官方原因是“身體虛弱”,需要在清淨的環境中靜心調養。不知道趙佑祉到底怎麽和皇帝的交涉,沒過多久,趙佑祉連同東宮裏受重用的十幾名內侍搬到了皇宮東北角的清寧宮裏。這座宮殿由于位置太過偏僻——遠離皇帝的保泰殿而靠近宮門,已經很多年沒有人住進去了。
韓沐卻非常喜歡這裏。和雕欄玉砌、精致華美的東宮來比,清寧宮顯得有些簡陋了,但它也有它的好處——空間非常大。除了生機勃勃的雜草和野花以外,宮殿一角還生長一大片竹林,微風吹過的時候發出簌簌的響聲——那是自由的聲音。
這一切讓韓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第一個世界,在青壬峰上,也有這樣一片竹林。
韓沐莫名其妙就想家了。
而這個時候,一直身體壯如牛的前太子殿下被突如其來的病毒撂倒了。經太醫診斷——是時疫。
趙佑祉發燒三日不退,照顧他的內侍也接連病倒,為了防止疫情擴散,剛剛住進人的清寧宮被封,方圓百米無鳥獸,仿佛被抛進了真空中。皇帝除了問過太醫幾句之後再也沒來探望過,而冒着生命危險替趙佑祉診治的太醫已經下了結論。
——明日若燒還不退,便是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