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到家,沈闊果然被沈父嚴厲訓斥了一頓。
說他不顧沈家少爺的身份,在外胡作非為,丢了他沈毅的老臉,也毀了沈家幾代軍功的好名聲,對不起死去的親人長輩芸芸。
沈闊幾次欲說出實情,看到沈父不分青紅皂白就胡亂責罵的身影,到底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自己此刻就算說再多,到了沈父的嘴裏,也會變成狡辯。
反正結果都一樣,他索性一個字也不說了,悶聲低頭,由得沈父在頭頂沒完沒了地說教。
半響,沈父終于說累了,感到口幹舌燥,端過保姆遞來的水,灌了一口下肚,才擡起頭看兒子的反應。
誰料,一向痞裏痞氣,巧言擅辯,不服輸的兒子,此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神情染了幾分疲倦……
沈父有片刻的不适應,重重地咳了兩聲,“臭小子,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在說?”
沈闊這時擡起頭,棕褐色的雙眸猶如一汪深潭,“但我說什麽你從來就不在意,不是嗎?”
解釋再多也是徒勞,他還是會按照他自己所認為的那套思維模式去判斷他,他又何必多費唇舌。
別看沈闊平時玩世不恭,吊兒郎當,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渴望能夠得到親人的諒解和認可的。
可惜,這僅僅是個奢望……
沈父極少看到沈闊用這種眼神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微微有點愣住。
沈闊望着他,淡淡地說了句:“您要是沒什麽事,我就回醫院換藥了。”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沈家別墅。
沈父有點看不懂兒子,轉頭問身邊跟了他很多年的劉秘書:“我這些年是不是對他太嚴厲了?”
劉秘書望着沈闊離開的背影,點頭說了一句實話:“雖說嚴父出孝子,但您對小少爺确實有點苛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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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少爺一身的傷,他這個做父親的也沒過問半句,反倒罵的毫不留情。
苛刻?沈毅沒料到素來處事圓滑,會打馬虎眼的劉秘書竟然會用這個詞來形容他,嘴角不自覺的浮起一絲苦笑,眼神卻還是很堅定:“你看他那樣兒,有哪裏像個沈家人。我不對他嚴一些,他能學好?”
沈家幾代當兵,少說都是中尉軍銜以上,家裏出的個個都是頂天立地,一身浩然氣的好男兒,唯獨他,從小就不學無術,沒少把家裏鬧得雞飛狗跳,雞犬不寧。
家裏讓他報軍校,他偏要學人家出什麽國。
這也就算了,好歹現在家裏轉行經商,國外學來的經驗還派得上點用場。
好不容易把人給盼回國,覺着這小子總算能到公司來幫幫他了。
他卻又不顧家裏反對,非要去外頭開什麽甜品店……
總之這小子的事,說起來一籮筐,每一樁每一件提起來都會令他青筋直冒,心髒病爆發。
“董事長,兒孫自有兒孫福。您當初不也覺着瀾兒小姐會跟小少爺學壞,現在不也好好的?”
他口中的瀾兒是沈毅的女兒,沈闊的親妹妹,如今在一家航空公司當空姐,圓了沈母一直以來的夢。
說到她,沈毅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一絲笑容,“瀾兒跟沈闊不一樣,她就算調皮搗蛋也多少會顧着點家裏,你看沈闊……”
“算了,不說了,回公司。今天的事別讓老爺子知道,省的他心髒病又犯。”
劉秘書嗯了一聲,拿了公文包跟在了他的身後。
沈闊從沈家別墅出來,望着頭頂刺眼的陽光,有些心煩意亂。
袁浩白的電話這時打了進來。
“大少爺,還活着嗎?需不需要我過去安撫安撫你那受傷的小心靈?”
沈闊沒有回答,袁少爺心想他怕是被訓的不輕,直接把車開到了他家大門口。
他搖下車窗,上下瞅了沈闊兩眼,“我看沈伯父也沒把你怎樣,怎麽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沈闊沒理他,伸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許是因為心情煩悶,身高又不低,鑽進車的時候沒怎麽注意,腦袋不小心就磕到車門。
原本後腦勺的傷就還沒好,這會兒又磕到,疼的他發出倒抽氣的聲音。
袁浩白憋着笑,問他:“沒事兒吧?要不要再回醫院檢查一下?”
沈闊白了他一眼,把安全帶系好:“去濱水路一橫街。”
袁少爺見他終于正常了,松了口氣,卻是奇怪:“你去那裏幹嘛?我記得你店在三橫街。”
說着就将他從上到下掃了一遍,“況且你這副模樣,還是別到處亂跑的好。”
省的被人當成神經病抓起來!
他默默在心裏補了一句。
沈闊又豈會聽不出他話裏有話,低頭瞥了自己一眼,牛仔褲,白T,皮上衣再正常不過的打扮,“我什麽模樣?”
袁浩白這回真懷疑他被沈父給打傻了,指着後視鏡:“大少爺,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臉上、脖子還有手背。”
“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剛跟人打了一架出來……”說到這,又想起什麽,“哦,你的确也是剛剛跟人打了一架。但也沒必要到處招搖,告訴全世界你沈闊跟人打架了吧?”
“我還沒說我要去哪兒,”面對袁浩白喋喋不休的挖苦,沈闊只是簡單地回了一句,“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是去醫院?”
袁浩白愣了,“不是吧?你還會想去醫院?”
“剛才确實不想,但現在經你提醒,我覺得我确實應該去一下醫院。”他往自己身上瞧了一眼,“至少把這一身傷給遮一下。”
他說的認真而又慎重,惹得袁少爺一臉狐疑地看着他:“為什麽?”
“不會顯得太狼狽。”
他沈少爺什麽時候轉性,開始注意自己形象了?
袁浩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卻還是乖乖地把沈闊送去了他甜品店附近的醫院,上了藥,包紮好,沈少爺還特地回家洗了澡,換了身衣服,煞有介事的樣子,委實把袁浩白吓得不輕。
半個小時之後,一橫街惜今咖啡館。
“咦,你不是昨天那個□□嘛?”咖啡館裏的葉貝貝出門倒垃、圾,正好看到沈闊在她們咖啡館門前轉來轉去,感到奇怪,就過去問了一嘴。
“□□?”沈闊皺了皺眉,顯然對這稱謂有些不适。
“是啊,就是昨天暈倒在我們店門口,被我們店長救了的那個……”葉貝貝沒覺得自己有哪裏不對,打量了他一眼,驚奇道:“昨天還奄奄一息,怎麽叫都叫不醒,今天居然就出院了?你恢複能力也太強了。”
沈闊抓住了她話中的重點,“你剛剛說,你們店長……救了我?”
他很清楚的記得,袁浩白說他是被那醫院姓徐的醫生送到醫院的,怎麽一轉眼又變了個人。
葉貝貝把黑塑料袋裏的垃圾扔到垃圾桶,“是啊,昨天你暈倒在馬路邊沒人管,要不是我們店長好心把你帶回來,你可能早就……”
見他面露茫然,葉貝貝話鋒一轉,“你既然不記得,那來這裏做什麽?”
他只是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再遇到那個借他傘的女孩……
他看這女孩神色坦然,說話的時候很認真,半點也不像在撒謊。
他擡頭望了眼門前的店牌,用飄逸的燙金字體寫着“惜今咖啡館”五個大字,他遲疑了一下,說:“麻煩給我杯卡布奇諾。”
“原來只是來喝咖啡啊……”葉貝貝眼睛一轉,朝他做了個标準服務員的手勢,“那您裏邊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