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日派對進行到後半場,一個巨大的多層蛋糕被侍應生推了進來,吵鬧了兩個小時的包間終于安靜許多,精致的蛋糕上點燃了十七根蠟燭,金晶在衆人的《生日快樂》歌中閉着眼睛許願望。

吹滅蠟燭的那一刻,有男生起哄地問:“美女,許的什麽願望啊?”

“我猜是許願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有女生跟着起哄道,很多人頓時心領神會地互相遞了幾個眼神笑起來,似乎都知道金晶喜歡的人是誰。

金晶斜了那幾人一眼,罵道:“你們別添亂啊!才不是這個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陶溪和其他人一樣圍着那個大蛋糕,看金晶一塊塊地切了蛋糕分給衆人,他接過金晶遞過來的蛋糕,說了聲謝謝。

分到楊多樂面前時,金晶對楊多樂笑着說道:

“養樂多,下一個就是你生日了吧,今年會和去年一樣在家裏辦個聖誕生日派對請我們去玩嗎?”

李小源跟着說道:“對啊我也想問,我記得去年是在林欽禾家裏辦的,羅阿姨還給我們每個人準備了一份聖誕禮物。”

一聽到“林欽禾”三個字,衆人又開始起哄金晶怪不得要問楊多樂這個問題,金晶臉上一紅,又嗔罵了幾句。

陶溪看向楊多樂,看到這個跟他同一天生日的人神色有一瞬不自然,接過金晶遞來的蛋糕笑道:“當然會辦了。”

楊多樂說完下意識看了眼陶溪,陶溪手裏托着一塊蛋糕,偏頭對他笑了下,楊多樂很快地收回目光,抿着唇走到沙發上坐下,拿起手機似乎在發什麽消息。

陶溪拿起小叉子吃手裏的蛋糕,蛋糕口感非常香甜細膩,他以前只偶爾在同學生日時吃到過生日蛋糕,但縣裏最好的蛋糕店賣的蛋糕質地也很粗糙。

“再下一個就是陶溪了吧,我記得是在12月26日,跟養樂多隔得非常近。”李小源走到陶溪身邊問道,身為班長他将班上每個同學的生日都記了下來。

“是跟他隔得很近,差點就同一天了。”陶溪吃了一口蛋糕,看着楊多樂回答道。

楊多樂埋着頭,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指頓了下。

或許是郭萍心虛所致,陶溪在戶口本上的生日是12月26日,而陶樂的生日在12月28日,這些年來,陶溪一直都是跟着陶樂在28日吃碗長壽面,就當過生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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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去年,他才知道他的媽媽是在哪一天生下了他。

生日會将近散場,一群喝多了的人依舊在鬼哭狼嚎,陶溪的手機震動了下,他拿出來一看,像是算準時間一樣,關凡韻給他發了條微信消息:

“我有個朋友剛才過來了,他是美國加州藝術學院畢業的,和你一樣學油畫,現在名氣可不小,我聽說你想申請美國的學校,給你介紹這位大牛認識怎麽樣?他人很好,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他。”

陶溪垂眸盯着這條消息,屏幕亮光收束在黑漆漆的瞳孔裏,他緩緩擡頭,臉一半亮,一半在陰暗裏。

楊多樂正和幾個人笑着讨論自己的生日派對,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

陶溪低下頭,在屏幕上緩緩輸入:“好,謝謝您了。”

關凡韻很快地回複道:“不用謝,你在哪個包間,我來帶你過去。”

陶溪回複了包間號,将手機捏在手裏,去和金晶說了幾句,金晶想着陶溪還要回宿舍有宵禁,沒怎麽挽留,讓他路上注意安全。

期間楊多樂一直用餘光看着這邊。

陶溪沒去回看,他和其他同學告別後,徑直打開包間門走了出去,把門關上,将一切喧鬧隔在背後。

走廊裏關凡韻正踩着高跟鞋走來,陶溪很遠就聞到了這個女人身上的酒氣,和着那道濃郁的煙味,他微垂下眼睫,掩住眼底的嫌惡。

關凡韻手裏夾着煙走到陶溪面前,看着眼前這個面容白皙的男生,他身上那種一看就是乖乖好學生的氣質太過明顯,與這個地方有些格格不入。

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用親切的語氣說道:“和你同學告別了嗎?”

陶溪看了眼那道剛被他關上的門,點了下頭。

“那就走吧,我朋友到了有一會了。”關凡韻說道,她不想在這裏久留。

陶溪卻沒動,他擡眼看向關凡韻,說道:“關會長,我突然想起來,我有個同學應該也可以和我一起去您的聚會。”

關凡韻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她看着陶溪的眼睛,心裏冒出一股怪異感,但很快反應過來:“應該不是我們協會的成員吧,那就不能參加了。”

陶溪憾地“啊”了一聲,說道:“但您應該認識他吧,我上次看您和楊叔叔一起看畫展,楊叔叔的兒子,楊多樂,您不認識嗎?”

走廊頂上昏暗的射燈光線斜斜射下來,在他細密的睫毛下投出被拉長的交錯陰影,于眨眼間輕輕晃動。

關凡韻終于明白了心裏那股怪異的感覺來自哪裏,陶溪那雙眼睛和自己有些像,或者說,與她竭力仿效的那個人更像。

明明含着笑,卻冷森森的讓她手心冒上一股涼意。

她下意識避開陶溪直直看着自己的目光,臉上挂起驚訝的神色:“我當然認識,樂樂今天也來這裏了嗎?”

陶溪點頭道:“對,他現在還在裏面,我去把他喊出來,和您見一見吧。”

關凡韻看到陶溪要回去拉開那扇門,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擠出一個笑容道:“不用了,其實他不是很想看到我,我們幾乎不見面,今天只是碰巧。”

陶溪不動聲色地掙開關凡韻那只塗了墨綠色指甲油的手,他說:“是嗎?”

頓了頓,對關凡韻笑了下,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我還以為您把聚會地址改到這裏,是為了正好請楊多樂去您的聚會呢。”

關凡韻猛地心頭一震,驚疑不定地看向陶溪,那雙眼睛正盯着她,黑沉的瞳孔裏毫無情緒,只有投在下眼睑上的睫毛陰影微微翕動着。

她幾乎要覺得陶溪看出了她的意圖。

“關會長,我們現在可以去見您的朋友了嗎?”陶溪問道。

關凡韻不敢回看陶溪的眼睛,緊緊捏着手裏的煙,心裏亂成一團,一時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原來的計劃,幾秒後,她終于下了決定:

“那走吧,我朋友到了有一會了。”

陶溪将手機放進口袋裏,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他正要随着關凡韻走,卻突然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看到一個人影,腳步瞬間頓了下。

林欽禾先是看着陶溪,微蹙了下眉,在看清陶溪身旁的女人時,眉頭皺得更深。

“你怎麽過來得這麽快?”陶溪快步走到林欽禾面前,問他。

林欽禾垂眸盯着陶溪的眼睛,想從這雙眼睛裏找出他剛才看到的陰沉神色,但那似乎只是錯覺,陶溪看着他的目光裏分明只有依賴和開心。

林欽禾沒回答,他握住陶溪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後,然後看向目光有些躲閃的關凡韻,問道:“你們在聊什麽?”

關凡韻明顯察覺到林欽禾對自己的敵意,她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陶溪是我們青畫協會的成員,我正打算給他介紹一個朋友認識。”

她語氣自然,心裏卻驚惶不安,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跟楊多樂一起長大的林家少爺,更知道他背景深厚不可得罪,和他母親羅徵音一樣對楊争鳴厭惡至極,更不用說自己。

林欽禾并未全信,他轉頭看向陶溪,問道:“是嗎?”

陶溪點了下頭,沒說話,目光垂着看自己的腳尖。

林欽禾看着關凡韻,牽起嘴角笑了下,聲音毫無感情:“什麽朋友?我也能認識下嗎?”

關凡韻在方才早已想好對策,她擡起手裝作看了下手機,露出一個抱歉的神色,對兩人說道:

“不巧了,我那朋友突然跟我發微信說臨時有事,等會就得走,真對不住,我下次再找個機會請你們見吧,我先回去了。”

林欽禾好整以暇地看着關凡韻藏不住的焦慮心虛,說道:“好,請您幫我向楊叔帶一聲問候。”

關凡韻眼皮跳了下,扯起笑容道:“沒問題,争鳴也一直很想拜訪你和你母親。”

林欽禾看着關凡韻走遠,轉過身看着一直沒說話的陶溪,語氣嚴肅下來:“怎麽回事?”

他不可能看不出來關凡韻蹊跷的态度,更不可能看不出來陶溪的反常,對于眼前這個人,他向來能敏銳地察覺到他所有的情緒。

陶溪實在有些心虛,他還不能對林欽禾說出自己今晚在這裏遇到的事情,以及自己剛才的打算,可林欽禾正探究地盯着他,目光讓他根本沒辦法編出一個合理的謊言。

他看了眼走廊旁門半掩着的空包間,突然拉住林欽禾的手腕,用力将林欽禾拉到了那間包間裏,然後猛地關上了門。

房內并沒有開燈,只有點歌屏幕微弱閃爍的光,陶溪伸出胳膊抱住林欽禾的脖子,将自己整個人埋進林欽禾懷裏,嘴唇貼在林欽禾的脖側的肌膚上,深吸一口氣,小聲說:

“我有點想你了。”

林欽禾明顯地怔了下,緩緩擡起手将懷裏的人回抱住,嗓音裏帶着幾分笑意:“不是分開還沒到一天嗎?”

陶溪用嘴唇蹭了下林欽禾的脖子,感受到腰上那雙手扣得更緊,他說:

“這幾個星期你每天都去訓練競賽,中午和下午經常看不到你,晚上你回家了我就更看不到你了。”

林欽禾擡手揉了下陶溪的後腦勺,低聲說:“再等我一段時間,很快。”

陶溪以為林欽禾說的是等他競賽結束,他下巴擱在林欽禾肩膀上,眼睫低垂着,沒有人能看到他眼底翻湧的情緒,似乎在為一件事猶豫不決。

過了大概五秒,陶溪下了一個決定,對林欽禾說道:

“等你競賽結束後,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最大的秘密。

他知道現在并不是說出來的最好時機,這件事必将引起幾家人的震動,林欽禾還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競賽,一定會影響到他。

林欽禾沉默了兩秒,問道:“和楊多樂有關?”

陶溪身體瞬間僵了下,他借着微弱的光線看林欽禾的眼睛,一時猜不準林欽禾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

其實他并沒有自己想的那麽自信,在聽到關凡韻與楊多樂的對話後,他無法控制地感到憤怒和諷刺,楊多樂有什麽資格“教訓”他?

可随後而來的卻是惶然不安,楊多樂何必“教訓”他?他享用了十六年本該屬于他的寵愛,可這些寵愛會随着他身世的揭露而突然煙消雲散嗎?

不可能,他知道,養寵物養十六年都會有感情,何況是人?

他甚至都不敢對林欽禾說出今晚的實情,因為他沒辦法确定林欽禾會不會相信自己,天平的一端是十六年親如兄弟的好友,一端是在一起不到兩個月的戀人。

孰輕孰重,他無法自信。

陶溪看着林欽禾,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了個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如果,我想做的事會讓你非常為難,怎麽辦?”

經過今晚,他已經不可能容忍自己和楊多樂在一個屋檐下裝作沒有事情發生地和平相處。

但林欽禾到時候會怎麽看待這件事呢?會維護楊多樂嗎?

林欽禾微垂着眼,端詳着陶溪的眼睛,這雙眼睛裏盛滿了某種他尚不知道的不安,在他沉默的這幾秒裏,不安似乎更為濃重。

“我為什麽會為難?”林欽禾反問道,他還沒遇到過太為難的事。

陶溪被林欽禾看得更加忐忑,他移開目光,想了下說:“比如,可能需要你做什麽選擇之類的。”

“在你和別人中選嗎?”林欽禾問。

陶溪愕然于林欽禾的敏銳,猶豫着點了下頭。

但下一秒他的腦袋上就落下了一只手,不輕不重地揉了下,耳邊響起林欽禾那副總是冷冷淡淡的嗓音:

“如果是這種選擇的話,不用擔心我為難,我會無條件偏袒你。”

陶溪驟然睜大了眼睛,呆呆定定地看着林欽禾,那一刻他竟不知道要做什麽反應。

他知道林欽禾并不是喜歡表達的人,但每當他迷惘不定時,林欽禾似乎又總能用最簡單的言語讓他心安。

他飛快地眨了下眼睛,玩笑着說道:“我要是犯罪呢?”

林欽禾嘴角扯起一點笑,微擡起下颌,說:“你能犯什麽罪?”

陶溪想了想,眯着眼睛說:“綁架你?”

把林欽禾綁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就不用擔心這麽多有的沒的了。

林欽禾微挑了下眉,竟說:“你可以試試。”

作者有話說:

後半段有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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