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陶溪!你的畫入圍CAC初賽了!”

陶溪接到喬以棠電話的時候,正在與林欽禾一起收拾他第二天去北京參加競賽的行李,他蹲在地上拿着手機,還沒來得及張口說什麽,耳朵就被喬以棠激動的聲音繼續塞滿了:

“我跟你說,今年我們學校就你一個入圍,我估計你要成為美術班頭號公敵了哈哈!”

“不過最氣的肯定是女魔頭姜蕾,她帶的學生沒一個入圍的。”

“你要是拿了獎可得好好請我吃一頓,畢竟我也算你半個貴人是吧?”

……

陶溪從地上站起來,等喬以棠興奮完後對她認真道了謝,喬以棠聽他語氣平靜,啧了一聲道:“你怎麽跟林欽禾越來越像了,大好消息還這麽淡定,不會是裝的吧!”

陶溪想到林欽禾總是無波無瀾的樣子,沒忍住樂了,跟喬以棠說了幾句後挂了電話。

林欽禾放下正在收拾的行李,走過來問道:“入圍初賽了?”

陶溪點點頭,臉上并沒有什麽喜悅神色,說:“離拿獎還遠呢,畢竟初賽入圍的挺多。”

CAC大賽分為兩輪,由于投稿者衆多,第一輪會先選出100幅畫作在比賽官網上公開展示,讓大衆進行投票,但其實投票只是為了增加比賽的互動性,投票結果的影響微乎其微,最終評獎還是由最專業的評審來,這些評審大多是久負盛名的美術家。

陶溪在電腦上登上CAC官網,看到自己的作品是展示區的82號,晚上零點過後會正式開啓投票通道。

他關了電腦,走到剛被林欽禾收好的黑色行李箱旁,抱着拉杆坐在上面,雙腿一蹬滑到林欽禾面前,擡起頭眼巴巴地看着林欽禾說:“我不想上學了,明天你把我打包帶走吧。”

林欽禾想了想,神情認真地說道:“我給你請個假,現在買機票還來得及。”說完真的拿出了手機,作勢要買票。

陶溪驚了,趕緊拉住林欽禾的手,瞪大眼睛說:“我開玩笑的,我不想曠課。”

可林欽禾當真了,他挑眉看了眼陶溪,突然推了推行李箱,陶溪吓得抱緊拉杆,但林欽禾只是推着他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像推小孩兒車一樣。

陶溪頓時覺得很有意思,纏着林欽禾多推了自己幾圈。

第二天陶溪一個人打車去的學校,因為林欽禾要趕上午的飛機,兩個人只來得及一起吃一頓早餐。

臨近期末,整個學校的氛圍都緊張起來,大大小小的考試将學生砸得暈頭轉向,除了美術班的學生在為沒能入圍CAC而痛苦扼腕,像一班這樣的非藝術班級都幾乎沒聽說過CAC,倒是班主任周強從美術班老師那兒知道後,專門在中午找了一趟陶溪,對他恭喜勉勵了一番。

陶溪饑腸辘辘地被周強拉着講了二十分鐘的話,滿耳朵都是“你很棒”、“好孩子”、“有前途”,直到肚子都餓得叫出了聲,周強才猛地察覺到陶溪還沒吃飯,趕緊放了人。

陶溪飛快地奔去食堂,進食堂的時候撞上正出來的楊多樂和徐子淇,楊多樂看了他一眼,沒什麽表情,徐子淇眼神有些躲閃,兩個人很快就錯過身走遠了。

陶溪回頭看了眼那兩個人的背影,拿着卡去打了飯,快速地吃完後回到教室,像往常那樣向最後一排的座位走,但敏銳地察覺到班上氣氛的不對勁——

好幾個同學正在悄悄打量他,觸碰到他的目光後又很快低下頭,幾個熟識的同學比如李小源和畢成飛看到他,滿面焦急之色地圍了過來。

“溪哥,你那個什麽CAC比賽是怎麽回事?”畢成飛一過來就攬着陶溪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沒了平日裏的嬉皮笑臉,兩條眉毛都快擰在一起打結。

“什麽怎麽回事?”陶溪被畢成飛帶得一個踉跄,皺了下眉。

李小源向四周張望幾下确認沒什麽人後,把自己的手機遞給陶溪,小聲說道:“你看看這條微博,現在轉發已經有些多了。”

陶溪将手機拿過來看。

這是一條長文微博,發布時間就在幾十分鐘前,發布者是一個黃V號,ID是“文華美院那些事兒”,顯然是一個微博投稿平臺。

微博标題非常醒目:“CAC初賽82號作品抄襲金彩杯比賽一等獎作品”。

陶溪眯了下眼睛,繼續往下看,正文裏先是放出了他的作品和那個他聽都沒聽說過的金彩杯一等獎作品的對比,兩張畫幾乎一樣,除了色彩稍微有些差別,線條構圖和創意幾近相同,如果不是兩張畫下面标的比賽來源不同,估計很多不懂畫的人都要以為兩張畫就是用軟件調了個色。

這位匿名投稿者沒有直接點名兩幅畫的作者是誰,只是用了縮寫字母TX和FYD,并将兩幅畫的公開時間和平臺做了對比,很顯然金彩杯在上個星期就公布了得獎結果,而CAC在昨天才公布了初賽結果,從作品公布時間而言,兩幅畫具有明顯的前後時間差。

緊接着投稿者以金彩杯作者FYD大學校友的身份,極具煽動性地描述FYD如何出身貧寒,又如何品學兼優,這次拿到金彩杯一等獎有多麽不容易雲雲。

後面的通篇廢話陶溪沒看了,直接翻到微博評論區,竟已有了上千條評論,有好事者已經扒出信息,把兩個作者的大名直接寫了上去,FYD大名為馮亞東。

“是我眼睛看錯了嗎?這不是抄襲,這簡直是複制粘貼吧?”

“CAC這樣大的比賽怎麽通過了這種作品還讓入圍初賽?評審會腦子被狗吃了嗎?我去發郵件投訴舉報了。”

“這幅畫真的挺好的,雖然我看不太懂,但作者怎麽投給了金彩杯這麽個不入流的小比賽,應該投給CAC。”

“我查了下,這個抄襲的人是個高中生,還是文華一中的,這麽牛逼的高中怎麽出了這種人?”

“能在文華一中讀書的家裏都不簡單,誰知道是不是父母托人找的槍手,結果槍手不負責任直接抄了別人的畫。”

……

這些評論尚算平和,還有更多不堪入目的辱罵,所有尖銳指責和攻擊全部指向陶溪一個人,甚至已經有謠言說陶溪背景深厚,說的有鼻子有眼。

一個貧困大學生被出自權貴家庭的名校高中生抄襲了畫作,還借此入圍了更高含金量的比賽,聯系起不久前高知父母幫孩子僞造研究論文的新聞,輕易就能點燃大衆的敏感點。

即使一切只是捕風捉影的猜測,但沒什麽人在意真假,網絡上的惡意瘋狂而廉價,他們只需要一個靶子,享受将靶子打倒的快感,真實并不重要。

陶溪面無表情地點開轉發看了眼,看到已經有三四個大V轉發了這條微博,言辭激烈火藥味十足,還未蓋棺定論的事就着急上升到各種層面,生怕不能攪動輿論風雲。

“溪哥,我們肯定是相信你的,絕對是有人在整你!”畢成飛神色憤慨地說道,在他認知裏陶溪絕不會做這種事情。

李小源怕陶溪看到太多不好的言論,趕緊将手機從陶溪手裏拿回來,他其實不太懂到底怎麽回事,只能沒什麽意義地安慰道:“對,我們一班所有人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兩個人圍着陶溪你一嘴我一嘴地勸慰安撫,生怕陶溪受不了刺激,卻發現當事人本人從始至終都神色平靜,只是在看微博的時候皺了下眉。

陶溪的手機震動,他拿出來一看是林欽禾的電話,對兩人道了謝後,走遠了些接通電話。

“陶溪,我已經給你請假了,你現在直接打車回家,回去後不要看手機,在家裏等我,我下午很快就到,這件事我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你不要怕,會很快解決好的。”

林欽禾語速有些快,但嗓音依然像平常一樣沉穩。

陶溪走到走廊的角落裏,看着陽臺外的枯枝,對林欽禾說道:

“你別回來了,明天安心考試,這件事我自己可以處理好。”

林欽禾頓了頓,不容置疑地說道:“我已經買了機票。”

陶溪深吸一口氣,靜了片刻後,依舊固執地說道:“我之前想在競賽後告訴你,就是不想影響你的競賽,你要是回來,我之前的打算都白費了。”

他說完肩膀突然被一只手輕輕拍了下,轉頭一看是神情凝重的喬以棠,對他小聲說道:“爺爺讓我帶你回去。”

陶溪點了下頭,繼續對那邊沉默的林欽禾說道:“真的,你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你安安心心考試,我還要看你拿國家一等獎呢。”

他對林欽禾叮囑了好幾遍,磨了幾分鐘後林欽禾還是沒有明确答應,只是在微信上給了他一個人的名片,名字是蘇芸。

陶溪打開微信,發現有很多新消息,都是班上的同學給他發來的,有說相信他的,有安慰他的,有憤憤不平的。

他有些意外,因為自己在這個班級還不到半年,他沒奢望過在這件事上得到同學的信任。

坐上出租車後,陶溪加上了蘇芸的微信,蘇芸先給他發了一堆資料,是馮亞東的個人資料和過往畫作,他從頭到尾認真看了一遍,此人确實出身貧寒,是文華美院大二的學生,參加過不少美術比賽,履歷乍一看還不錯。

喬以棠坐在一旁看那條微博的評論,此時評論數又翻了一番,最新評論罵得極為難聽,她氣得眼睛發紅,恨不得在評論裏大撕一場,想了想還是忍住了,低聲痛罵了幾句髒話。

陶溪偏頭看向喬以棠,寬慰道:“別看了,就讓他們罵吧。”

喬以棠愣了愣,見這個最該憤怒不平的人面色沉靜,沒半點兒驚慌失措,嘴角冒火地問道:“你怎麽都不着急呢?我剛才看你跟林欽禾打電話那麽冷靜,以為你是不想讓他擔心強裝的,結果你還真跟個沒事人一樣?”

她一個旁人都快急死了,藝術創作的抄襲最容易說不清楚,一旦沾上了這個帽子,會影響創作者一生的名譽,而陶溪馬上就要申請國外的學校,要是在CAC大賽上留下不光彩的一筆,絕對沒有學校願意收他。

“畢竟我又沒有做這件事。”

陶溪對喬以棠笑了笑,向後靠着椅背,撩起眼皮,在手機上将那張金彩杯一等獎的畫作放大了看,仔細看了一會後,在微信通訊錄裏翻到一個人的微信號,點進朋友圈裏,在一堆自拍中找出幾張畫打開看。

作者有話說:

很快就要揭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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