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七十九個皇後

林瑟瑟蹙起眉頭,她看着定在原地,面色僵硬的歲山,心底止不住一陣陣發涼。

這些暗衛隸屬司徒家,只要是司徒家的嫡系,體內有那連心蠱的母蠱,便可以召來他們。

也就是說,他們不光聽從司徒聲的命令,倘若司徒岚要吩咐他們做什麽,他們也要照做不誤。

只不過司徒岚消失了太久,久到所有人都忘記了,原來司徒岚也是司徒家嫡系的家主。

或許司徒聲還記得這件事,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司徒岚會用這種方式,幫太上皇搶走寶樂公主。

許是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林瑟瑟反而冷靜了下來。

她将視線移到捧着湯婆子的司徒岚身上,嗓音沉穩道:“你那日曾對我說,你讓司徒聲藏起你母親,是怕太上皇和你母親再生下子嗣,威脅到你的皇位。”

她頓了頓,眸光瞥向太上皇漸遠的身影:“你現在将她交出去,難道就不擔心你的皇位被奪了?”

“我娘難道沒跟你說,太上皇曾用續命術救了她,她如今是在共享他的壽命嗎?”

司徒岚眸中含笑,面色溫潤:“凡逆天之術,必将遭到反噬。他已經命不久矣,更不要提再培養出一個可以繼位的子嗣了。”

林瑟瑟看着他的神色略顯複雜:“她到底是你母親,你就為了一個皇位,便要将她推進萬劫不複的地獄?”

司徒岚輕嗤一聲,眸中似有嘲色:“你見過哪個母親,會在懷有身孕的時候,服下鶴頂紅和藏紅花?”

“倘若不是因為她,我又怎會病魔纏身,成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林瑟瑟被他問的啞口無言。

她到底是沒有經歷過和他一樣的過往,自然也不能對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但不管如何辯解,他因寶樂公主而日夜承受的病痛都是真的。

Advertisement

林瑟瑟抿住唇,試圖用親情動搖他是不可能了,他和寶樂公主之間根本就是個死結。

與其跟他硬碰硬,倒不如先順着他來。

若她沒有猜錯,他們屆時準備用她來要挾司徒聲,也就是說,她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

他們大概率會先将她關起來,待到有需要時再放她出來。

昨日司徒聲已經将金鈴還給了她,如果被關起來的時間足夠充裕,那麽她就可以憑靠金鈴向司徒聲求助。

到底是太上皇的血脈,司徒岚一眼便洞察了她的想法,他微擡的下颌線輪廓清晰:“你是自己交出金鈴,還是讓他們從你手裏搶走金鈴?”

說這話時,他唇畔依舊噙着淡淡的笑意,嗓音中帶着一絲不加掩飾的冷意。

林瑟瑟兩個都沒選,她把金鈴從手腕上拽了下來,在司徒岚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将金鈴放在喉間,直接吞進了腹中。

司徒岚:“……”

他沉默一瞬,望着她的眸光略顯愕然。

待他回過神來,卻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好,好啊!不愧是我弟弟看中的女人——”

林瑟瑟冷着一張臉,面上毫無懼色:“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從我腹中取出金鈴,否則你休想拿到他的金鈴!”

金鈴連着司徒聲和暗衛們的性命,倘若這金鈴被司徒岚毀了,那司徒聲也會死掉。

她不會再相信司徒岚,更不會将這金鈴交付給他。

她只能賭一把,賭他不會現在殺了她。

司徒岚斂住笑意,他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擦拭着眸中笑出的淚水:“這種逞能的話,在我這裏說說也就罷了。”

他的嗓音微涼,語氣不帶起伏的說道:“倘若站在你面前的是太上皇,別說是剖腹取出金鈴,他會把你的腸子也一起拽出來。”

這話說的毫不留情,林瑟瑟卻一點都不惱。

因為她知道,司徒岚說的是事實。

以太上皇的脾性,她要是敢說這種話,太上皇就敢殺了她取出金鈴。

見太上皇已經走遠,司徒岚也不欲再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他還要趕回去參加後日純嫔的認親宴。

他讓人将林瑟瑟打暈裝進麻袋裏,乘着馬車回了京城。

林瑟瑟被他扔進了景陽宮的暗室裏,司徒岚命暗衛和禁軍同時守在殿外看着她,免得她逃離暗室。

她足足昏迷了一整日,才從麻袋裏爬了出來。

林瑟瑟和祺嫔,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對方,祺嫔似乎還記得她,眼眸中絲毫沒有恐懼之色,只有滿滿的疑惑。

她挑了挑眉,司徒岚就這樣把她扔在暗室裏,都不讓人捆住她的手腳,難道就不怕她傷害祺嫔?

還是對于他們來說,祺嫔的死活根本就無關重要?

林瑟瑟恍惚了一瞬,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她坐在地上,将腦袋盡量貼近腹部,整個人呈‘U’字狀,一遍遍的低聲喚着:“哥,哥哥……司徒聲?”

肚子裏毫無回應,她也不知道隔着一層肚皮,司徒聲到底能不能聽見她在叫他。

不過司徒岚既然沒有對她做什麽,放任那金鈴在她肚子裏,那想必她這樣做肯定是不管用的。

在林瑟瑟喚了無數遍後,她啞着嗓子決定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她開始用手指摳嗓子眼,試圖将金鈴從胃裏嘔出來——若不是紙片人都不會拉屎,她覺得拉出來可能會更好。

林瑟瑟扶着牆壁嘔個沒完,連胃酸都要吐出來了,也沒吐出那金鈴來。

她的面前驀地多出一只蒼白的手掌,掌心中攥着一條素色手帕,似乎是要遞給她擦嘴用。

她含着眼淚擡起頭來,便看到了祺嫔那張充滿好奇的臉龐。

林瑟瑟想起自己的行徑,面色微窘,她接過手帕:“謝謝。”

她将自己收拾幹淨,盯着那暗室的牆壁,猶豫着上前扭動桌上的白玉瓶,開啓了暗室的大門。

伴随着轟隆隆的聲響,牆壁裂開一道縫隙,她擡手推動那扇會旋轉的牆壁,還沒剛看到一絲光線,眼前便倏地出現十幾把劍刃。

禁軍頭領不帶感情道:“王爺吩咐,若是娘娘踏出暗室一步,便打斷娘娘的雙腿。還請娘娘回屋去,不要讓卑職為難。”

他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威脅,又或者更像是一種警告。

林瑟瑟沒有走出暗室,她站在屋子裏,視線落在與禁軍站在一處的暗衛身上。

紅衣禁軍乃是太上皇的人,而身着黑衣的那幾個則是司徒家的暗衛。

林瑟瑟也想不通,明明已經有禁軍看着她,司徒岚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又在暗室外放幾個暗衛看守她。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在那些暗衛之中,看到了蒙面的歲水。

這是自那日在普陀寺的山頂上,歲水假扮太後被她踹下懸崖後,她和他的第一次會面。

林瑟瑟并沒有和歲水搭話,她的目光只在歲水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又移到了禁軍身上:“我剛才吐了一地,麻煩你們來個人收拾一下。”

說罷,她側了側身子,以便禁軍頭領看清楚地上的穢物。

禁軍頭領警惕的看着她:“王爺并未交代過此事,恕卑職無能為力。”

天亮之後便是認親宴了,燕王特意叮囑他要看好皇後。

他必須要謹慎再謹慎,不能在此時,出一點岔子。

林瑟瑟挑了挑眉:“我倒是無所謂,但暗室裏還有太上皇的生母,她原本年紀就大了,萬一踩滑了摔出個好歹……”

她就此打住,再也不多說一句。

許是怕她一語成谶,禁軍頭領沉默片刻,将目光放在暗衛們身上掃了一圈:“你們,随便挑個人進去收拾一下。”

畢竟侍候主子不同,他多少都對暗衛們不太放心,萬一禁軍進去收拾,暗衛再趁機偷襲他們該如何是好?

最穩妥的方式,便是讓暗衛進去收拾穢物,反正有他在外頭盯着,進去的那個暗衛也不能怎樣。

禁軍頭領的話,暗衛們自然理都不會理。

他們只效忠于司徒家主,這禁軍頭領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支使他們做事?

氣氛微微有些僵持,就在禁軍頭領要發怒之前,歲水站了出來:“我去吧。”

暗室雖小,該有的日常用品卻還算齊全,許是毀屍滅跡要用到,擦地的抹布和掃帚尤為的多。

在禁軍頭領的全程注視下,歲山一言不發的清理着地上的穢物。

待整理幹淨,他便徑直走了出去,別說搭話了,林瑟瑟根本就沒有機會靠近他。

暗室的牆壁又被關上了,祺嫔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在牆壁上用指關節叩了兩下,暗室內傳來‘咚咚’兩聲回音。

林瑟瑟愣了一下,似乎沒有理解祺嫔的意思。

祺嫔面色焦急,擡手在耳邊繞了兩圈,然後又敲了兩下牆壁。

林瑟瑟聽着那‘咚咚’的響聲,許久才回憶起她之前從暗室裏離開的時候,曾對祺嫔許諾過,下次再來暗室的時候,給祺嫔唱一曲《揚州小調》。

當時祺嫔就是用‘咚咚’兩聲來回應她的。

她望着祺嫔那充滿求知欲的眼睛,忍不住輕嘆一口氣。

也不知這樣柔弱的女子,是如何生出三皇子那樣陰郁偏執的死變态。

林瑟瑟其實不怎麽會唱曲兒,不過她還是杏花的時候,卻沒少聽仙子們唱曲兒。

九重天上的仙子,幾乎沒有不喜歡文昌帝君的,有那膽子大的仙子,便會趴在那高高的牆頭上,撫琴唱曲來吸引他的注意力。

從長相思到鳳求凰,從秋風詞到春閨怨,偶爾也會有含蓄的仙子,清唱上一曲《揚州小調》。

文昌帝君雖慈悲為懷,卻并不是個好相與的人,許是嫌那聲音聒噪,他便直接在九霄雲亭內布下了淨聲結界。

他倒是聽不見了,但她挂在雲庭牆頭的杏花樹上,那結界根本籠不住她。

她每日都要被仙子們‘胎教’熏陶,直到幾千年後的某一天,文昌帝君在牆頭上養了十條綠蟒蛇,這才吓跑了前來示好的仙子們。

林瑟瑟想起往事,不禁苦笑一聲。

不曾想,這曲子今日卻是派上了用場。

她清了清嗓子,低聲哼起了揚州小調的曲音:“東莊的妹妹出遠門吶,呵呵咿呵呵,西莊的哥哥來送行吶,楊柳葉子青啊吶……”

祺嫔乖巧的站在她身旁,阖着雙眸聽的如癡如醉,唇畔卻是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淺笑來:“再,唱一遍。”

聽到祺嫔磕磕巴巴的嗓音,林瑟瑟眸色略顯驚愕,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祺嫔和人正常交流。

她早就感覺到祺嫔并非是真的瘋癫,畢竟瘋子也不會看她嘔吐,便将手帕遞上去。

林瑟瑟沉思片刻,對着祺嫔道:“我不光會唱揚州小調,還會唱相思曲和秋風詞,你若是想聽,我就一曲曲唱給你聽好嗎?”

祺嫔欣喜的點着頭。

林瑟瑟停頓一下,繼續誘哄道:“那你答應我,我每唱一曲,你便告訴我一件關于三皇子的事情,好不好?”

她總覺得寶樂公主講的那些過往裏,有些說不上來奇怪的地方。

就比如司徒将軍的身世,萬貴妃将其送人,對外則宣稱那兩個皇子都燒死在了火海裏。

連當時的皇帝和太後都被瞞了過去,足以說明萬貴妃沒有留下任何把柄,所以太上皇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還有,他當初是怎樣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太子的臉皮瞞天過海的換到自己臉上的?

那所謂的續命之術,又是真是假?

祺嫔身為太上皇的生母,他們母子兩人曾在景陽宮相依為命,日夜相對,她相信祺嫔知道的事情,必定要比寶樂公主更加真實全面。

林瑟瑟看出祺嫔喜歡極了唱曲,若不然她就不會連話都不說了,還能在每夜準時哼起江南的民謠。

在她期盼的目光下,祺嫔遲疑着,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