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八十五個皇後
棠色綢袍上綻開一朵朵妖冶的血花,襯的他皮膚雪白,似是無間地獄中盛放的曼珠沙華。
除了寶樂公主以外,沒人見過他的容貌,殿內隐隐傳來倒吸涼氣的聲音,衆臣凝視着他的臉,皆是久久不得回神。
鮮少有人聽聞過三皇子的事跡,只知道晉國欽天監曾道三皇子男生女相,生的似是妖孽陰柔,将來必成禍國災星。
晉國信鬼神,僅僅是謠言盛傳,三皇子和祺嫔便被晉武帝一并囚進了景陽宮,至死也未踏出景陽宮半步。
當初還有不少知道內情的人,私下同情過三皇子,什麽男生女相、禍國災星,不過就是晉武帝不願讓三皇子繼承皇位,找來的托詞罷了。
可現在看來,似乎又不僅僅是托詞而已。
太子被三皇子殺了,晉武帝緊接着駕崩,萬貴妃相繼離世,剛剛皇帝也被他推出去擋了刀。
如今不知從何處認了一個義子,非要按頭說是晉國皇族血脈——就算是皇族血脈,但三皇子殺兄篡位,他的子嗣又如何能登基繼位?
更令人作嘔的一點是,如果不讓他的子嗣登位,贏家便再無其他血脈可以繼承晉國皇位。
殿內響起嘈雜的私語聲,眸中大多帶着嫌惡和鄙夷之色,卻絲毫不知太上皇根本不在乎他們同不同意。
相比反應遲鈍的大臣們,燕成帝看着太上皇手上的人皮,心中頓覺不妙。
同為帝王,他自然明白太上皇這舉動意味着什麽,太上皇揭掉人皮,坦白的承認下此事,可并不是要聽天由命。
若是他沒猜錯,太上皇必定留有後手,現在便是準備殺人滅口,将保和殿內的所有人都封口。
他前來晉國乃是認親,因路途遙遠,又時間緊迫,他不便帶太多護衛,就只帶了幾百死士随從身後。
畢竟是認親,不是來幹仗,他不可能帶着那諸多死士,在晉國皇宮大搖大擺的招搖過市。
但出于安全考慮,他還是留了條後路,讓死士們守在晉國皇宮外。
半個時辰內,以鞭炮聲為暗號,倘若他沒有派人及時回應,那死士們就會強闖皇城。
如今之計,唯有拖延時間,等那暗號作響。
“晉元帝,此乃晉國之事,朕不欲插手。”
燕成帝虎口緊覆在腰間佩劍上,面無波瀾道:“待朕攜妻女平安歸國,自會如數奉上約定的城池和馬匹兵器。”
這一聲晉元帝,便是想告訴太上皇,他并不在意太上皇是不是真正的晉國太上皇,也不準備摻和晉國的破事。
太上皇眸色漆黑,唇角的笑意略顯漫不經心:“你以為,寡人稀罕那兩座城池?”
燕成帝面色微沉:“那你還想要什麽?”
他低垂眼眸,不疾不徐的轉動着拇指間的玉扳指:“燕國十五座城池。”
話音未落,便聽燕成帝冷笑道:“你是在做夢嗎?”
燕國繁榮昌盛,兵強馬壯,除卻歷代君王勤政愛民以外,大部分還是仰仗燕國先天優越的地理位置。
太上皇倒也敢開口,燕國一共就三十六座城池,要是他昏庸到答應拱手割城十五座,那燕國離滅國也不遠了。
許是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語氣太過生硬,燕成帝為了拖延時間,還是放緩了聲音:“十五座城池實在太多,便是朕乃燕國君主,也很難做這個主。”
他說這話時,視線不住的朝着殿外飄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林瑟瑟聽着兩人雲裏霧裏的對話,心底隐隐生出些不太好的預感,雖說太上皇這人不好處置,但就這樣僵持下去,到底不是辦法。
她看向垂眸沉默的司徒聲,幹澀的唇瓣微微張合。
她知道,他今日來保和殿,就是想殺了太上皇,為四年前的一切做個了斷。
太上皇害他失去了他所擁有的全部,可就在他以為可以血刃仇人,将心底壓抑的悲恸釋放出來時,卻發現如果仇人死了,他自己的母親也會死。
或許在寶樂公主拿銀刀刺向太上皇時,他尚且還能抱着一絲折磨太上皇,讓其生不如死的想法。
但顯而易見,寶樂公主不光共享了太上皇的生命,還和太上皇感官相通。
他折磨太上皇,就相當于在折磨他的親生母親。
打不得,殺不得,他還能将這仇人如何?
他大抵是憎恨寶樂公主的,可他又沒辦法将她棄之不顧,即便她利用過司徒将軍,即便她懦弱的選擇逃避,讓他一人面對現實的殘酷。
但過去的十幾年裏,她身為一個母親,待他的好是真的,教養他所付出的愛和心血也是真的。
這樣複雜且矛盾的心情,緊緊交織在一起,像是被密閉的蜘蛛網籠罩,捂的他快要窒息。
林瑟瑟想要說些什麽,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正當她猶豫之間,卻見太上皇丢掉了手中的人皮,笑吟吟道:“燕成帝,你是在等這個嗎?”
他微擡骨節修長的手指,從容不迫的搭在掌心拍了兩下。
黑衣死士從保和殿四面八方湧入,他們身材高大,人人手中拿着寬薄鋒銳的牛尾刀,似是黑蜂尾針一般見血封喉。
這些黑衣人袖間繡着燙金勾雲紋,乃是燕國皇室歷代培育出來的死士,他們只效忠每一任皇帝,至死不認二主。
看着那些衣着熟悉的黑衣死士,燕成帝神色微怔:“這,怎麽會……”
一道得意洋洋的笑聲從殿外傳來,身穿靛色緞袍的男人,迫不及待的走了進來:“是不是很疑惑呀,皇兄?”
燕成帝看向殿外,劍眉橫豎:“八弟?!”
來人正是他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也就是四年前帶兵突襲晉國城池的八皇子——蜀王。
蜀王比燕成帝要年輕些,他的步伐間透着一股纨绔子弟的不羁之氣,蜀王笑嘻嘻的展開手中的折扇:“弟弟聽說皇兄被困晉國,這不趕忙沖過來救駕了。”
燕成帝卻沒覺得有多高興,他已經有兩三年沒見過蜀王了,自從四年前那一戰後,沒過多久蜀王便回了自己的封地。
後來的那幾年裏,每年他過壽之時,召蜀王進京赴宴,蜀王都會找借口拒絕。
他心底約莫猜到,蜀王是因為之前屢屢敗仗,被他收了虎符,又降祿貶官而生了他的氣。
畢竟是同胞親兄弟,蜀王年紀小、氣性大,他這個做兄長自然也不會跟蜀王計較什麽。
原本他想着等手頭閑下來的時候,就去封地探望蜀王,也推心置腹和蜀王談一談,免得兄弟之間落下心結。
誰料還不等到那時候,卻在晉國與蜀王再次相見。
先不說蜀王是如何知道他被困晉國,又是如何指使動燕國皇族的死士。
那燕國距離晉國的路程,便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也要兩三日左右,蜀王莫非是插了翅膀飛過來的?
燕成帝似是想起了什麽,他緊鎖眉頭,嗓音微沉:“你和晉元帝早有勾結?”
是了,唯有如此,這一切才能解釋的通。
四年前,那晉國荊州和連州的防布圖,乃是太上皇親手交給的蜀王,為的就是構陷污蔑司徒霍叛國謀逆。
至于面前的這些死士,怕根本就不是他燕國皇族的死士,而是蜀王回封地的這幾年裏,背着他暗中培養出來的死士。
皇族死士唯有燕國歷代帝王才可以擁有,但這些死士聽命于蜀王,蜀王還讓他們身着燕國皇族死士的服飾,這足矣說明蜀王早有反叛之心。
太上皇知他尋女心切,便借着認親為由請他來晉國,表面上和和氣氣,應下他歸還兩座城池的謝禮。
但實際上,太上皇就沒想讓他活着回去。
不等蜀王回答,燕成帝便又将眸光移到了太上皇身上:“他答應了你什麽條件?”
太上皇垂眸低笑,似是感嘆:“不愧是燕成帝。”
他不過是引來一屋子死士,燕成帝便在剎那間領悟透徹,察覺到蜀王的反叛之心。
有如此上位者領導,也難怪燕國強盛。
如今六國之中,唯有燕國最為強大,也是贏岚登位後最大的勁敵,倘若他在贏岚身邊輔佐,倒也不必擔憂燕國攻打晉國。
問題是他沒有幾年可活了,他勢必要在死前除掉燕成帝,為贏岚鋪平往後的帝王路。
許是因為心情還不錯,他笑吟吟的解釋道:“他給寡人燕國十六城,寡人助他登燕國皇位。”
話音未落,燕成帝便已經怒不可歇的拔劍而出。
他并非薄情寡義之人,因母妃過早離世,蜀王幾乎是他一手帶大,他待蜀王也十分寬容。
往日蜀王率兵連敗十餘戰,令燕國大軍喪命無數,他念在兄弟情分上,只是收了蜀王的虎符,罰了蜀王三年俸祿,将其貶了一級官職而已。
誰料他卻養出一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這混賬東西竟為了皇權之位,應下太上皇割城十六座這種喪權辱國的要求。
就算他今日葬身于此,也定不能讓蜀王禍亂燕國。
見劍刃襲來,蜀王倒也不慌不忙,他微微擡首,便有黑衣死士攔住了燕成帝的去路,與之打鬥成一團。
他正要發出得意的咯咯笑聲,頸間卻驀地一涼。
蜀王微微一愣,橫在喉間的雁翎刀發出陣陣嗡鳴,似乎在叫嚣着渴望鮮血的夙望。
他一動也不敢動,呼吸緊促道:“你,你是誰……”
事實上,蜀王更想知道的是,身後那渾身釋放煞氣的男人,是如何悄無聲息的突破死士重圍,将刀刃架在了他脖子上。
司徒聲沒有回答蜀王的問題,他身後是血泊成河的屍體堆,呼嘯的冷風從敞開的殿門外襲來,吹來一陣帶着鐵鏽氣息的血腥味。
他身上的朱色蟒袍被鮮血浸透,似是寒玉的臉龐上,迸濺上一道蜿蜒的血痕:“四年前,就是你率兵突襲晉國荊州連州?”
映出血色的刀刃泛着凜凜寒光,他擡起骨骼分明的手掌,将刀刃刮在蜀王的喉間,隔着薄如蟬翼的皮膚,讓蜀王清楚的聽到自己血管流動的聲音。
蜀王吓得臉都白了:“是我,但我只是奪城,并沒有傷害兩城百姓,你有話好好說!”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握刀的指腹輕顫一下,削鐵如泥的刀刃瞬時間便割破了蜀王的皮膚,一縷縷血絲沿着傷口流淌下來,疼的蜀王滿頭冷汗。
“告訴我。”司徒聲向前探過身子,他殷紅如血的薄唇微啓,一字一頓的問道:“是誰,把荊州和連州的布防圖給了你?”
脖頸上隐隐襲來的鈍痛感,令蜀王不敢有半分隐瞞,他很清楚只要自己說謊,下一刻他就會人頭分離。
他遲疑一瞬,顫顫巍巍的指向太上皇:“是,是晉元帝……”
司徒聲眸色微沉,厲聲喝道:“說清楚——”
蜀王被吓得小腿肚子一軟,後背蹭蹭的往外冒冷汗:“四年前,我被皇兄剝走了實權,又挨了一百軍棍,正躺在軍營養傷,夜裏卻有人帶着酒菜來看我……”
他很愕然,因為軍營中的所有将士都看不起他,他們都認為他只會紙上談兵,所以才會害得燕國連敗十戰,致使燕軍死傷無數。
那人是燕國将軍麾下的幕僚之一,平時不怎麽起眼,不過他好歹也是見過幾面。
他讨厭燕國将軍,連帶着也厭煩此人,正當他沒好氣的準備趕人時,這幕僚卻從袖中取出兩張晉國城池的布防圖,恭恭敬敬的送到了他手中。
他認真對比一番,在确定布防圖的真實性後,他先是大喜過望,而後又警覺起來。
這晉國的布防圖,怎麽可能會在燕國一個小小幕僚的手裏?
不等他開口質問,這幕僚卻将自己的身份和盤托出,道他是晉國派來的細作,還說晉元帝希望與他聯手,助他登上皇位,這兩座城池就是晉元帝的一點心意。
他從未見過這麽直接了當的人,他想要拒絕,但緊緊攥住布防圖的手告訴他,他想要這兩座城。
他要向燕成帝證明,他并不是個只會混吃等死的酒囊飯袋,所以猶豫過後,他還是收下了布防圖。
有了布防圖,他順利攻下荊州和連州,待他感受過被人吹捧在雲端的感覺之後,便再也一發不可收拾了。
人都是貪心的,他享受到了勝利的滋味,就不願再回到過去被人指着鼻子罵窩囊廢的時候。
晉元帝很快就再次聯系了他,将合作的要求提了出來——待他登上皇位,晉元帝要燕國十六座城池。
他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下來,反正他現在什麽都沒有,而燕國共有三十六座城池,送出去十六座城池,那他也能幹地裏拾魚,白賺了二十座城池。
在嘗到一次甜頭後,他已經十分信任晉元帝的話。
晉元帝讓他回封地,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他便在慶功宴後,轉頭就回了封地。
這幾年之間,他專心培育死士,漸漸擴張勢力、豐滿羽翼,等的便是今日。
誰料出師不利,還沒嘚瑟起來,就碰上了司徒聲。
蜀王忍不住哀求道:“我說的全是實話,你別殺我!”
看到他用這個不以為意的慫樣子,說出那些輕飄飄的話來,燕成帝氣的胸口悶疼:“朕怎麽教出你這個畜生來?!”
蜀王也氣得不輕:“我是畜生,那你就是畜生的哥哥!”
“你別擺出一副長輩的模樣來教訓我,當初你剝奪我手中實權,又命人打我一百軍棍時,可想過你是我親哥哥?”
一百軍棍啊,足以打死一個壯丁,若不是他命硬挺了過來,哪裏還有他站在這裏說話的份兒。
蜀王瞪着一雙眼睛怒道:“從你打我軍棍的那日起,你就不再是我兄長!”
燕成帝聽到這話,恨不得給蜀王來兩刀清醒一下,他身為一國君王,首先得是君,而後才能為兄為長。
就因為蜀王的任性,害死多少燕國士兵,他不懲罰蜀王,何以服衆?
若不是有他事先叮囑,就憑蜀王那體虛的身板,怎麽可能挨得過一百軍棍?
蜀王簡直是愚不可及,無藥可救!
燕成帝憤然揮袖,背過身去:“蜀王乃叛國之徒,你不必顧忌燕國,随你處置便是。”
這話就是說給司徒聲聽的了。
殿內響起喧嘩的吵鬧聲,太上皇過去犯下的一樁樁暴行,已經挑起了群臣的怒火。
司徒家世世代代忠于晉國皇室,連這樣的忠臣都能随意構陷,那總也保不準,有一天火會燒到他們頭上。
他們憤怒的譴責着太上皇,罵他禍國殃民,罵他昏庸無道,仿佛有一個人起了頭,剩下的人便也被這激烈的氛圍所感染。
真相終于大白,司徒聲也終于為父親洗去了一身罪名,但他卻沒有感到一絲欣喜。
即便正義到來了,又能如何,他失去的一切,還會回來嗎?
他的父親死了,兄長沒了,就連他的母親,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
他的人生已經徹徹底底的毀了。
司徒聲像是在一瞬間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他頹然的垂下眼眸,手中的雁翎刀抖如糠篩。
蜀王的脖子又開始流血了,他驚得忍不住大叫,下意識的求救道:“晉元帝,救我,快救我啊——”
耳邊隐隐傳來一片罵聲,太上皇轉動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經心的笑道:“寡人有什麽辦法,你兄長都不管你了。”
蜀王為求自保,只好亮出底牌:“你不是要燕國十六城?我拿到了燕國玉玺,玉玺就在我身上,若沒有玉玺印章,你手中割城的聖旨如何起效?”
燕成帝聽到這話,已是快要心肌梗塞,他來晉國認親前,暫将國事委托燕國兩位丞相,因不便攜帶玉玺,他就将玉玺藏匿在了承乾宮的密道裏。
承乾宮外有重兵把守,也不知蜀王這雞賊到底是怎麽進去的。
燕成帝剛要說什麽,司徒聲卻已經手起刀落,蜀王甚至連一聲哀嚎都未發出,便被染血的刀刃割斷了喉嚨。
他不會讓蜀王把玉玺給太上皇,太上皇怎麽配得到燕國十六城?
這一切是時候該結束了。
死士一生唯有一主,若主人被殺,死士便會拼盡所能為主人報仇。
司徒聲本以為殺掉蜀王,死士們就會對他群起而攻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站在原地紋絲未動,對于蜀王的死根本無動于衷。
他眸色微沉,抓住蜀王的屍體抖了兩下,衣袖中滾出一塊裹着黃布的玉玺。
但那玉玺并非燕國玉玺,只是一塊普通的玉石罷了。
見他還要再找,太上皇輕笑一聲:“別找了,在這裏。”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掌,身着黑衣的燕國死士,竟态度恭敬的上前,将緞綢包裹的玉玺送了上去。
蒙面的死士們褪下黑衣,露出身上的禁軍服飾,原來他們根本就不是蜀王培養的死士,而是太上皇手下的禁軍。
好一招明修暗度,偷梁換柱。
怕是蜀王至死也沒想到,太上皇讓他培養死士不過是個幌子,他的死士早在前往晉國的路途中,就被太上皇替換成了自己的禁軍勢力。
而他身上那燕國的傳國玉玺,也早已經被太上皇的人替換成了假的。
太上皇笑吟吟的拿起燕國玉玺,在那道割城十六座的聖旨上蓋下印章。
他如釋重負的舒了口氣,對着禁軍擡了擡手,示意他們将陸父率領的将士包圍。
太上皇犯下種種惡行,又害得他獨子陸想在邊關失蹤,陸父怎麽可能置身事外,讓這妖孽繼續禍國禍民。
他一聲令下,手下将士揮劍迎上禁軍,口中不住高喝:“誅昏君,行天道——”
兩軍交戰,血流成河,臣子嫔妃四處竄逃,唯有司徒岚孤坐席間,氣定神閑的捧着一杯熱茶。
林瑟瑟摟住嬴非非,她有劉袤相護,而太上皇和寶樂公主又無人敢動。
司徒聲像是在宣洩內心的不甘和憤怒,他緊緊抿住薄唇,面無表情的手起刀落,數不盡的鮮血迸濺在他冷白的皮膚上,渲染出一朵妖冶血紅的曼珠沙華。
一時間,保和殿內卻是血流成河,殘肢遍地。
禁軍無數,也抵不過司徒聲發瘋一般的肆意掠殺,再加上陸父率領的精兵奮勇,很快就将禁軍殺了個幹淨。
看着遍地屍體,太上皇神色卻依舊雲淡風輕,他将割城的聖旨攏在掌心,看着司徒聲猶如鬼魅的面容,笑吟吟道:“不愧是我贏家血脈,就是厲害。”
司徒聲叩住刀柄的手指一顫,擡起陰鸷的眼眸:“你說什麽?”
蜷縮成一團的寶樂公主,掙紮着朝太上皇爬去,她面色慘然,淚痕遍布臉頰。
不能說,他絕對不能說……
太上皇笑容淡淡,眸底滿是嘲弄之色:“贏妤沒有告訴過你,你父親司徒霍也是贏家血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