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陸辰風睜眼時,屋外是個陰雲天。洱海這一帶天氣多變,手機上的預報提示,四月不在雨季,頂多下點毛毛雨,不久便會放晴。
洗漱完畢,陸辰風用幹淨的塑料袋裝好風衣,着一身運動服,外形俊朗挺拔,腳上穿着便于登山的旅游鞋。
走去露臺親身感受一下室外的溫度,對陸辰風而言一件單衣足以,但林潮生不行,必須要穿得更厚些。他惦念着,掏出手機點開林潮生的微信,發過去三個字,“起了嗎”,沒等幾秒,對方很快回過來,同樣也是三個字,“朝右看”。
隔着氤氲朦胧的水霧,遠處的景物無法望清,卻剛好能夠辨析出林潮生的身影。陸辰風看向坐在觀景平臺上正沖自己招手的林潮生,表情慢慢變得溫和,笑意明顯。
陸辰風摁下林潮生的號碼,始終讓那人處在自己視野最中間的位置。電話接通,溫柔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早安。”
“早安。”陸辰風問,“你包裏還放得下其他東西嗎?”
林潮生答:“優先考慮你的。”
“我就一件衣服。”陸辰風道,“不占地方。”
林潮生:“好,我去找你拿。”
挂斷通話,陸辰風回到屋內,心算着距離,掐着時間拉開房門。林潮生出現在門口,仍保持着正要敲門的動作,陸辰風将風衣遞給他,說了句“随便塞,不怕壓”。
林潮生雙手接下,抱進懷裏。
“還有件事。”陸辰風繼續道,“我想把行李寄存在前臺,最近客棧生意不錯,我不在,就別占着間空房了。”
“行李收拾完了嗎?”林潮生往屋裏望了望。
陸辰風讓開門口的位置:“嗯,現在拿給簡伊?”
“我截胡了。”林潮生說罷,邁步進屋抽出拉杆兒,拖着陸辰風的箱子返回走廊,“存我那兒吧。”
陸辰風跟在林潮生身後,視線落在他的白色線衣上,在想他的房間會有怎樣的擺設和布局。門被推開,陸辰風站在門外并不驚訝,和他預料的所差無幾。
空蕩蕩的屋子,家具裝飾一切從簡,沒有鮮明的顏色,四面都是白牆。唯一的一抹鮮亮,是擱放在床頭櫃上的陶土小花盆,離林潮生的床鋪很近,平躺時伸手就能觸到。
陸辰風問:“你一個人怎麽住的标間?”
“以前簡伊也住這裏。”林潮生把行李箱拖到床櫃旁邊,收起拉杆,“結果這孩子一到晚上不管多困,準是個夜貓子,手機電腦輪着折騰,整宿玩兒游戲。後來怕打擾我休息,便把隔壁的儲物室清掃幹淨,布置成單人間,自己一人一屋,也能更自在些。”
林潮生的背包容量很大,囊括兩人的衣物綽綽有餘。在前廳吃過早飯,林潮生喝了兩大碗簡伊特地起早炖的雞湯,陸辰風背着包,最後檢查一遍有沒有遺落的物品,準備出發。
“哥……”簡伊扯長調子低沉腦袋,眼鏡掉下了鼻梁。
“過兩天就回來了。”林潮生将外套拉鏈直拉到頂,領口外翻,把相機挂在脖子上,“店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給你了,簡老板,任務艱巨哦。”
簡伊焦躁道:“你不在,我這心裏頭亂得很啊。”
林潮生擡手捏捏他肩膀,稍加安撫:“總得适應,簡伊,這家客棧遲早要你來接手。”
“你再說這種話!”揮着青筋暴起的拳頭,簡伊是真生氣了,“你再敢說!”
陸辰風立在一旁安靜地聽,齒間咬着根未點燃的煙,緘默不語。
“好了。”林潮生壓下簡伊舉高的手臂,溫聲道,“乖乖的,我走了。”
所有憋悶的情緒最終無力地擰巴成一股,簡伊無奈地發出嘆息,跟随兩人走到庭院門口,目送着他們漸行漸遠。
從雙廊拼車到喜洲鎮,抵達時小雨連綿,陸辰風計劃在鎮上購買帳篷和少許零散的戶外用品,但專賣店離得比較遠,周遭氣溫寒冷,步行半路,他先讓林潮生躲在一彎屋檐下稍作休息。
“幹嗎去?”林潮生撣落肩頭的雨珠,問。
陸辰風瞄一眼林潮生學着自己的模樣立起的衣領,笑了笑,伸手去摸兜裏的現錢:“給你買點吃的暖暖身子,剛出鍋的,熱乎。”
街道對面是家非常有名的特色美食店,賣“破酥粑粑”,人氣之高,陰雨天還能排起一列不短的隊伍。
屋檐籠罩一片幹燥的窄地,林潮生躲在其中,一動不動地注視着綴在隊尾舉着雨傘的陸辰風,他比前面的人高出一整顆腦袋,拔群的身高尤為惹眼。
有別于平日中的沉穩斯文,穿着運動服的陸辰風淡化了年齡界線,身上有股子蓬勃炙熱的少年氣,沒來由的,讓林潮生忽然生出一種他們好像還是學生的錯覺。
等了半刻鐘,排到陸辰風了,收傘站到油鍋前沒兩秒,就見他轉身跑回林潮生身邊,語速略急地問:“是吃純面的,還是加蛋加肉的?”
林潮生直愣愣地盯着他鼻尖兒冒出的一層薄汗,這點小事,還需要特地詢問自己的意見嗎?
心裏暖暖的,他回答:“和你一樣。”
“行,那咱都要加蛋加肉的。”陸辰風飛快點頭,長腿一邁,轉眼回到店門前告知老板,踏實地等待破酥粑粑出鍋。
左手握着餅,右手端一杯熱奶茶,林潮生沒啃兩口,陸辰風已經吃完了。戶外用品店在下一個街巷拐角處,林潮生走在前面,陸辰風伸臂為他撩開透明門簾,颔首同店主打了聲招呼。
“店裏暖和,但是有點味道,我動作快,你在這兒等我。”陸辰風低聲囑咐兩句,麻利地穿行在兩排貨架間,不多時,選了頂全自動加厚的雙人帳篷,和幾袋子一次性被單。
勞煩店主把帳篷包綁在背包上,陸辰風完成了采買任務,觑眼手表,時間還算充裕。林潮生喝着奶茶,兩人閑然地漫步在停雨的小鎮裏,路過巷口的一棵老槐樹下,一人唱歌,一人彈吉他,耳邊悠悠地響起一首輕快的民謠。
圍觀群衆中有人在抽煙,陸辰風由着煙瘾作祟,也想去掏褲兜裏的煙包。剛順出打火機,聽見揉搓塑料紙的動靜,他偏頭,林潮生正拆着一顆棒棒糖,仔細一瞅,橙子味兒的。
“煙還是少抽的好。”林潮生說,“叼根棒棒糖過過瘾吧。”
陸辰風立即用嘴接過來,含住後問:“什麽時候買的?”
林潮生如實回答:“昨天往客棧補生活用品時,托人順手買的。”
陸辰風故意道:“是不是只買了我愛吃的橙子味兒的?”
心知肚明,林潮生不接他話,把玩着吸管反問:“你這一路什麽都不叫我做,淨受你照顧,還特別聽話連煙都可以不抽,幾個意思?”
“不用猜。”陸辰風拿舌尖兒把糖果撥到一側,鼓着腮幫子坦蕩地說,“我對你的所作所為全都別有用心,往歪了想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