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潮生其實一直都想找機會問問陸辰風,是如何認識的宋亦珂。兩個工作完全不同的人,基本沒什麽交集,怎麽就那麽巧合地建立了聯系。

“我愛人恐怕是陸辰風接觸過的最棘手的客戶了。”這是個令林潮生有些訝異的開頭,宋亦珂每次回憶起這件事,眼角眉梢都挂着幾分無奈。

“在我和我愛人訂婚之後,她想買一條獨屬于她的結婚項鏈。”宋亦珂右臂支在轉椅扶手上,食指抵住耳側,“我陪着她幾乎逛遍了北京所有的商場,都沒能找到合适的,要麽款式不滿意,要麽價格不稱心。”

“婚禮舉辦前一個月,她偶然在一本時尚雜志上相中模特佩戴的藍寶石項鏈,款式新穎,設計得非常別致。”宋亦珂語速平緩,像是在慢條斯理地講故事,林潮生聽得很認真,眼睛裏有期待,“我順着雜志介紹的LANME品牌去查它的相關信息,然後聯系到了陸辰風的工作室。”

宋亦珂嘴角牽起弧度,評價道:“那是我見陸辰風的第一面,明明可以輕松靠臉吃飯的人,非得把自己累的連三餐都沒辦法固定,滿世界跑生意。”

林潮生跟着宋亦珂一起笑了笑。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在工作室,陸辰風用一壺錫蘭紅茶招待我們。我常年喝茶,第一口就很喜歡它的味道,直到現在每天都還會喝上一杯。”

宋亦珂說:“簡單寒暄後,我向他表明希望他能為我愛人設計項鏈的請求,但我們的預算不多,大概兩三萬左右,并且要得急,半月之內最好能拿到。”

“當時陸辰風已經安排滿了行程,近期本不打算再接設計的訂單,可因為我愛人的執着,得知是要在婚禮上佩戴時,他便痛快地答應下來。”

“于是乎,漫長的‘折磨’開始了。”宋亦珂苦着臉,搖頭嘆氣道,“我愛人是個完美主義者,平常生活中我就飽受她的‘摧殘’。六天,她讓陸辰風改了二十七遍設計稿。”

林潮生睜大雙眼,驚訝地重複:“二十七……”

“每回她給陸辰風打電話,我都頭疼得要死。”宋亦珂頗為應景地揉了揉太陽穴,誇張的模樣轉瞬逗笑林潮生。他繼續說,“為了能讓我愛人更直觀地看出修改後的效果,哪怕她提出的改動只是一處微小的細節,陸辰風也會重新畫圖。”

“在此期間,陸辰風沒讓我感覺到丁點的抱怨和不耐煩,他很用心,并不是在應付差事,也很尊重我愛人的所有決定。”

“最重要的,這一單其實并沒有多少利潤,卻占用了他大量的時間,甚至連夜在飛機上趕工修稿,最後的成品幾近完美。”

“後來我問過他原因,為什麽會接我們的生意,他的回答是,‘結婚是人生中非常美好的一件事,一切心意都不應該被拒絕,既然你們選擇了我,我理當不辜負信任。’”

宋亦珂直白道:“我不擅長主動結交朋友,雖然這句話不大悅耳,但現實的确是,熟人越多,麻煩越多,尤其是在做了醫生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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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約過陸辰風三次,想請他吃飯,通通被他以‘太忙了’為由拒絕。”宋亦珂笑着“啧”了一聲,“十個借口九個‘忙’,事不過三,他的态度很明确,弄得我特別沒面子。”

“但仔細想來,我只不過是他曾經的客戶,于他而言,确實沒有認識和結交的必要。”

“直到我婚後的第二年春節,有個快遞從斯裏蘭卡郵寄到我家。”宋亦珂感慨地說,“竟然是兩箱錫蘭紅茶,我只跟陸辰風提過一嘴,我喜歡這個茶葉的味道,沒成想他就記住了。”

“後來我才知道,陸辰風的‘忙’壓根兒不是借口,他是真的沒給自己留一點私人時間。”

話已至此,林潮生看向宋亦珂的眼神略有不解,他發現,這人并不是在單純地講述兩個人相識的始末,言語裏明顯透露出的認可與欣賞,無疑會讓林潮生加深對陸辰風的好感。

沒有誰不喜歡聽外人誇獎自己的另一半。

宋亦珂瞄一眼電腦屏幕右下角,估摸着陸辰風快回來了,于是換回最初鄭重的口吻,說:“醫者必須嚴格謹慎,一切診斷要以最終的檢查結果為準,絕不能随意對病人的病情做出毫無根據的主觀判斷。”

這時,陸辰風踩着宋亦珂的話音進屋,宋亦珂與他默契相視,語氣輕快地對他們道:“不過,以我這麽多年的經驗來看,PET-CT顯示無轉移,兩年間,腫瘤沒有明顯增長,所以我能夠初步斷定,它應該是良性的。”

說完,宋亦珂從轉椅裏起身,揣上手機繞過辦公桌,安撫地拍拍陸辰風肩膀:“我去食堂了,等林先生的身體康複,希望我們的每一次見面都不是在醫院。”

奔馳駛上阜石路,直奔北五環,林潮生坐在副駕駛位抱着一兜子藥,遲遲沒發出動靜。陸辰風以為他是在休息,畢竟看病這件事或多或少會對身心造成壓力,連他都覺得有些疲憊。

下個出口進輔路,遇紅燈,陸辰風習慣得了空閑就把目光移向林潮生,卻見對方正在思考着什麽,沒等幾秒,林潮生突然問:“宋主任是不是知道我們的關系?”

“是。”陸辰風回答,轉而會錯了林潮生的意思。緊張片刻,他局促地問,“我私自告訴別人,你介意嗎?”

“怎麽可能介意。”林潮生握住陸辰風搭在膝頭的手,青筋凸顯,骨節棱角分明,有着暖實的溫度,“我高興還來不及。”

這就不難理解宋亦珂那番話的用意了,他同時也是在向林潮生表态,不會因性向而改變對陸辰風的看法。

視線透過風擋,望着明晃晃的前路,林潮生欣慰地說:“宋主任是個好醫生,也是個難得的朋友。”

車子開回玉園小區,林潮生推門下車,腳剛沾地,忽聞一聲奶氣的狗吠。

“是餘阿姨家的小串兒狗。”陸辰風接過林潮生手中的藥袋子,左手繞到他背後,擁他上前,“叫‘嚕嚕’,挺可愛的,你去抱抱它吧。”

餘阿姨正在除院子裏的雜草,花果的種類繁多,需要經常修整。瞧見兩個歸家的人,她便揚手拉開栅欄門,放嚕嚕出去迎接。

嚕嚕現今十一歲零五個月,時髦地用粉皮筋紮着喜慶的沖天鬏,毛發灰白相間,四條小短腿費勁地倒騰着步子,身長也就半臂左右。

林潮生蹲下來朝它招手,嚕嚕興奮地鑽進他懷裏,沒什麽分量的小生命氣喘籲籲地吐着舌頭,趴在林潮生胸前,支棱起耳朵,模樣像在聆聽他的心跳。

“嚕嚕,勞煩你給聽聽診。”林潮生攥住它的小爪子,摁在自己胸口的位置,“幫我診斷一下,我大概能活多少歲。”

林潮生盯着嚕嚕圓溜溜的小眼睛,沖陸辰風回憶道:“還記得你過生日吃我做的長壽面,我讓你拿筷子‘挑高壽’嗎?”

住在佳夕客棧的每一天都很難忘,陸辰風點頭:“你跟我說,我能長命百歲。”

嚕嚕蠕動着胖乎乎的小身子,仰頭“汪汪”兩聲,林潮生彎起眼角撓撓它下巴,繼而開口:“嚕嚕說,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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