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陸辰風的擁抱随落下的話音慢慢收緊,枕在林潮生肩上的臉埋得更深,像是在掩飾什麽,又像在局促地等待對方的回應。

身上暖烘烘的,加快的心跳出賣陸辰風表面維持的沉穩。頃刻,林潮生小聲問:“陸辰風,你剛剛的那番話,是在跟我撒嬌嗎?”

陸辰風氣息微頓,鼻尖兒磨蹭着林潮生的鬓角,從鼻腔中遲緩地甕出個:“……嗯。”

林潮生用力咬住嘴唇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右手掌心貼合陸辰風的背脊,輕柔地一順:“我是想去拍點照片發公衆號,很久沒有更新了。”

他直白地解釋,讓陸辰風油生出微妙的尴尬,下一句話,林潮生說:“我不去了。”

鬧歸鬧,陸辰風板正态度正要打斷他,緊接着腰線處一癢,林潮生曲起手指使壞地撓了兩下,嗓音溫柔:“你能再多撒撒嬌嗎?”

陸辰風:“……”

午休後是亦如往常的各忙各事,陸辰風最後完善珠寶大賽的設計圖,林潮生溫習實地測繪的相關內容。夕陽初現時,他們心照不宣地停下手中的活,穿上外套,在玉園小區裏優哉游哉地散步。

林潮生晚飯只食了半碗蛋羹,臨睡前,陸辰風陪他聊了會兒天,守着他安然入夢。回到對面的屋子,陸辰風毫無困意,他慣常地拿起本書随便翻閱幾頁,終于接受自己對明天林潮生的檢查過度緊張的事實。

兩個在生活中完美契合的人,無需多長時間,就會把對方的存在當成一種習慣,完全納進自己的生命。陸辰風平躺下來,十指交叉搭在腹部,凝視着天花板放松身體,如今回想,在大理發生的一切好似一場瑰麗的夢,美得太不真實。

他任由自己擔驚受怕了一陣,沉重地嘆一口氣邁下床,蹑手蹑腳推開林潮生房間的門,遠遠地望一眼熟睡在床上的人。

一瞬的心安勝過千言萬語,陸辰風放心了,原來他還在夢裏。他開始向命運禱告,但願這個夢永遠都不會破碎。

林潮生經歷過北京醫院的現狀,清晨六點的長隊,昂貴的專家號,視野所及人滿為患。他坐在門診樓大廳的藍色塑料椅上,望向擠在隊伍中手持病歷本的陸辰風,電線杆似的身高尤為惹眼,左右腳不停交換重心的動作暴/露出他的心慌,焦急等待着挂號。

約莫二十分鐘,陸辰風帶林潮生乘電梯上七層,熟門熟路直紮胸外科主任辦公室門口,林潮生吃驚地問:“你來過這裏嗎?”

陸辰風回答:“上次見宋醫生時踩過點兒了。”

宋亦珂今天特地提早上班,正巧在七層電梯間撞見陸辰風,他擡手拍拍他肩膀,友好地同林潮生打招呼:“這位就是林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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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理妥帖的短發,标致的五官,溫和的笑容,一身白大褂仿佛挂在衣架子上,宋亦珂步伐穩健,林潮生禮貌颔首,加重感謝的語氣:“麻煩您了,宋主任。”

整整一上午,抽血、PET-CT檢查,林潮生跟着陸辰風沒走錯一次路,項目進行得很順利。每次從診室出來,第一眼看見的總是同時望向自己的陸辰風,林潮生知道,這個人做了太多的努力,只為減輕他的害怕和顧慮。

所有項目檢查完之後,林潮生坐到陸辰風身旁等候結果,他在不絕于耳的喧嘩聲和嘈雜紛擾的叫號電子音中客氣地開口:“總想說點什麽,但你似乎并不需要。”

林潮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辛苦你了。”

陸辰風搖頭,用手臂做隔檔,指尖輕刮一下林潮生的手心:“你更辛苦。”

十一點三十分,兩人拿着血檢報告單,回到胸外科主任辦公室。林潮生是宋亦珂上午的第一個病人,也是最後一個。

宋亦珂關上門,脫掉白大褂,裏面是周正的襯衫西裝褲,這樣的舉動讓他們的交流更像是發生在朋友之間的,氛圍也由嚴肅轉換成輕松。

“PET-CT的檢查結果還需專家進一步做出診斷,我剛才先去放射科認真了解了一下情況。”宋亦珂話說得簡潔明了,他的表情溫和,語聲平緩,“壞消息是,腫瘤位置生長得确實不容樂觀,離心髒大血管和主動脈非常近。”

陸辰風凜眉沉下面色。

宋亦珂道:“好消息是,林先生這兩年身體狀态保持得不錯,腫瘤幾乎沒有增長,但依舊存在随時會對心髒産生壓迫的極大可能性,所以治療原則和我的建議都是手術摘除。”

宋亦珂面朝林潮生,問:“你一直沒做過病理檢查是吧?”

得到林潮生的肯定答複,宋亦珂觑了眼陸辰風,用鋼筆點點桌面,停頓片刻:“這次做嗎?”

“不做。”林潮生回答得斬釘截鐵。

意料之中的答案,宋亦珂沒再多打聽緣由,陸辰風卻在沉思猶豫。

目光在林潮生臉上停留幾秒,宋亦珂拿起他的血檢報告單,鄭重地問:“林先生願意接受手術嗎?”

辦公室內剎那靜默,林潮生垂眸吞咽一口,五指扣住膝蓋,半晌,遲鈍地點頭:“願意。”

陸辰風後背微汗,聞言終于松了口氣,塌下肩膀調整呼吸。

宋亦珂說:“既然決定了,上一次見面我和陸辰風提起過,這場手術可以交由我的老師來完成。”

他言簡意赅地為林潮生介紹:“他是海德堡大學的教授,我們醫院常年聘請的專家,現在正在法蘭克福忙一個中德合作的醫學項目,七月底回國,這兩天我們會先評估腫瘤與周圍組織器官的關系。”

七月底,林潮生在心裏默默重複,無論結果如何,剩下的三個月時間他必須健健康康地陪伴陸辰風。

宋亦珂繼續道:“血檢報告顯示,你的血小板偏低,對手術還是具有一定的影響,這期間盡量通過食療和藥物緩慢恢複正常值。”

“保持規律作息,避免劇烈運動,如果我的老師提前回國,随時準備迎接手術。”宋亦珂靠向椅背,說,“若是沒有其他意外,手術效果應該會很理想,短期內就能康複痊愈。”

診斷結束,林潮生如釋重負地塌下肩膀,而後大方一笑:“好像除了感謝,我也不知道還能再講些什麽。”

“感謝的話也可以免了。”宋亦珂打趣道,“畢竟,陸辰風請我的那頓飯真的挺貴的。”

辦公室裏揚散着笑聲,宋亦珂握住鼠标點亮待機的電腦屏幕,為林潮生開了幾種特效藥:“既然先前陸辰風信誓旦旦地跟我表示,他有的是錢,那我就首選效果更好的進口自費藥了,輔助性地再加一些常規藥物。”

林潮生出于本能地問:“自費藥很貴嗎?”

陸辰風擡手捏捏他肩頭,宋亦珂笑着說:“不貴,林先生也不用替這家夥操心,他能賺得很。”

四五張單子,剩下的任務便是交費取藥,陸辰風将林潮生留在宋亦珂辦公室,獨自去忙這些瑣碎的事情。

許是因為宋亦珂的性格,讓林潮生絲毫沒有與陌生人相處的疏離感,反倒覺得莫名親近,像個能夠閑聊家常的朋友。

果然,宋亦珂率先打破沉寂:“林先生,好奇我和陸辰風是怎麽認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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